池遇搖頭否認：“我沒有想通過你不上班。”

褚顏申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只不過松氣之餘，褚顏申的心裏又有那麽一點點失落，失落中又帶了那麽一絲絲慶幸——總而言之，情緒很覆雜。

因為，就算池遇真想通過自己吃軟飯，自己也不能接受他……畢竟，他如果現在喜歡上自己，那他的性取向大概率就是女，而自己是個男人。

喜歡女人的女人喜歡上一個假扮女人的男人，在得知真相後一定他不能接受。

不過池遇甚至連自己被開除都可以，就是不願意離開的緣故，褚顏申只能無奈地接受了他的“貼身保護”。

池遇的武力值其實褚顏申不清楚。

雖然在下街區的時候，有他在周圍的混混、流氓和暴徒都不敢對自己出手，但褚顏申還是覺得他應該是比不上自己的保鏢的。

不敢池遇執意要跟著，褚顏申也只能隨他——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待著，拋卻他也許會發現自己真實性別的這個威脅外，有個朋友陪著自己玩是個不錯的體驗。

吃過早餐，整理收拾了一下之後，褚顏申帶著池遇去買一點東西——

走出升降電梯艙，褚顏申在前面走，池遇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白凈的臉上，池遇的眼睛像貓兒似的睜大，用一種驚奇的目光打探著周圍。

“上層區的所有居民，都居住在大廈的中間，往下是下層區也就是你們生活的世界，而頭頂上面，就是我們所生活著世界。”

上層區中生活的人擁有一套獨立於下層區百姓的完整商業體系，十二區的每一幢摩天巨廈之間都有著透明的玻璃通道互相聯系。

這些大廈就像是鋼鐵築成充滿幾何感和現代感的支柱，從地面拔地而起，然後往天空方向無限延伸，最後在肉眼無法企及的幾千米的高空中構築成一個巨大的只屬於上層社會的天空之城。

光潔的玻璃，科技感十足的墻壁，來來往往的上層區富人小姐先生們穿著最時髦的電控制服。

他們的身上是正規醫院改造出來的昂貴仿生手臂、改造皮膚，看不出來一丁點機械的笨重感。隨便拉一個人和下層區的人和他們站在一起，就有鮮明的對比感——一個是垃圾堆裏掙紮的機械仿生人，他們則是那種無菌無塵實驗室裏走出來的最完美的科技傑作。

穹頂是人工仿制光源，有錢人們給這個陰霾的世界安裝上了一個晝升夜落的“太陽”。

他們就像是生活在天堂！

池遇羨慕地望著周圍，告訴褚顏申：“我只在電視裏看見過這樣的世界，我一直以為那是3D投影的傑作，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而且，那臺老舊的電視機是個老古董。不知道是哪條線路出現了問題，它不止經常畫面雪花，而且還沒有顏色。

池遇從小看的都是黑白電視。

只要在家，不論做什麽他都喜歡打開電視。哪怕眼睛不盯著電視機，聽見聲音，他也會覺得熱鬧一點，舒服一點。

也許這也是池遇這麽喜歡看電視，而眼睛卻沒有壞掉，視力比起尋常人甚至還很好的一個原因。

黑白畫面裏的上層區和親眼看見的真實版上層區差別特別大。旁邊櫥窗裏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食物，比起下街餐店裏黏膩臟兮兮的櫥櫃和一年四季都一樣的烤土豆和蜜烤南瓜泥，這裏的食物就像是供人們欣賞的藝術品一樣。

售賣服裝的、飲品的、仿生護理液的、甚至是罕見的全息投影游戲店……應有盡有。

“我們去購買一些食物，待會兒送去婭婭的家裏。”褚顏申告訴池遇。

婭婭畢竟是他們公司的員工，她突然失蹤了，褚顏申覺得自己還是應該代替與拓仿生公司去看望和關懷一下婭婭的父母。

池遇點頭，小腦袋跟著周圍新奇的景象轉。

褚顏申慢慢走，不動聲色地照顧觀光四周的池遇，在買好東西之後，褚顏申甚至借口想多逛逛，陪著池遇逛了很久的街。

見池遇目光在某個東西上邊多停留一會兒，褚顏申甚至還貼心地問想不想要，他可以給他買。

不過池遇都沒有要。

這些東西他用不上，他只是覺得新奇，所以才會多看幾眼。

婭婭家在東利區一個稠密的老舊居民樓裏。

在這個大部分下層人都只能蝸居在廢棄工業箱或者別的東西改造成的古怪房子的年代，能住在舊居民樓的都是家境還算殷實的人。

他們大多數祖祖輩輩都在為工廠工作，依附著工廠生活。

婭婭的父母也曾是與拓科技公司工廠的工人，不過因為年事已高的緣故，已經退休三年了。

褚顏申提著手中已經包裝好的食物，站在婭婭的家門口，伸手敲響了房門。

裏面傳來蒼老的男人聲音，“是誰？”

褚顏申回答：“與拓仿生公司的人。”

門被打開，白發蒼蒼的老人站在門內，看見池遇和褚顏申以及他們身後魁梧挺拔、滿身裝備的保鏢，頓時被嚇了一跳。

褚顏申見狀，忙開口：“老人家，不用害怕，這些是我的保鏢。我是公司派來看望您和您太太的，關於您的女兒婭婭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我們對這個消息都感到很抱歉。”

說起婭婭，老人的害怕消失了不少。他渾濁的眼睛看了眼褚顏申和池遇，重重地嘆了口氣，想要對兩人擠出一個得體的社交笑容，但是失敗了。

他苦澀地道：“進來說吧。”

褚顏申轉身吩咐身後的保鏢在門口等待，在老人的迎接下進了門。

婭婭的母親為兩人倒了熱水。

兩位老人的狀態都不怎麽好，看樣子失去女兒這個打擊對他倆來說十分巨大。

褚顏申把帶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響起剛才進門時老人走路時一瘸一拐的右腿，便關心地問婭婭的父親：“您的腿，是受傷了嗎？”

他點頭。

褚顏申便主動開口說：“我可以為您提供仿生義肢，如果您有需要的話，不收取您的費用。”

婭婭的父親搖頭：“感謝您的好意，不過沒有用，我對各種金屬元素過敏，不能嫁接義肢。”

“他的腿年輕的時候就已經不好了，去年差點完全壞死，多虧了一個醫生幫他治療，雖然現在腿腳還是不太方便，但至少不用坐輪椅生活。”婭婭的母親扯出苦笑。

上天好像從來就沒有垂憐過他們一家。

不論是婭婭的父親肯特，還是婭婭。

“我們從不做傷害他人的事情，但是厄運卻似乎額外地關照我們。”她低頭，連忙擦掉眼角的眼淚，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對不起，有些失態。你們先聊，我去為外面的人端一些水喝。”

從婭婭家離開，褚顏申站在舊居民樓的巷子裏，看著頭頂淩亂的四處懸掛的電線和在雨中褪色、垂落的各種布料，忍不住問池遇：“生活在下面的人，一直都這麽苦嗎？”

他答應了兩位婭婭的父親和母親，以後生活上有任何的難處都可以找他幫忙。但是褚顏申覺得，自己好像還是做得不夠。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旁邊的短發少女就像是完全感染不到悲愴的氛圍一樣，他伸出手探出傘外，用手去接落下的雨霧。

感受到手指的濡濕並沒有那麽嚴重後，池遇收起了傘，彎著眼睛對褚顏申說：“啊。可以不用撐傘了。”

褚顏申垂下眼睛，看見朝自己笑的小池遇，白皙的臉上也掛上了淡淡的笑，“你這麽不喜歡撐傘嗎？”

池遇：“不喜歡。”

褚顏申眉眼彎彎：“那我幫你撐傘吧。”

說著，褚顏申伸手接過身後保鏢為自己撐起的傘，走到池遇的身邊，牽起他的手，輕輕說：“走吧。”

落在身上的最後一點雨霧也沒有了。

池遇仰頭看著頭頂上的雨傘，又看了看一臉自然的站在自己身邊的褚顏申漂亮精致的下頜和側臉，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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