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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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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眨巴著水汪汪的紫色大眼睛,很無辜的盯著馬庫斯。

一滴冷汗滑過額角,馬庫斯無語的別開頭,不敢再與阿瑟對視。

此時他們正身處樹林的邊緣,陽光透過枝葉打在兩人的身上,空氣中彌漫著汗腥的餿臭,即便是在這裏也可以看到飄散在周圍的石灰煙塵。

馬庫斯擡手將兜帽的前沿拉的更低,阿瑟繼續眨巴著大大的眼睛目光灼灼的看著身邊的男人。

在距離他們僵持的地方不遠處,那裏有一個正在開采挖掘的礦地,是重刑犯服役關押的營地。他們站在這裏的原因也是沖著這些身負重罪的死囚來的。

因為失控之下吸了阿瑟的血,心中有愧,自此每每見到好友如這般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馬庫斯就無法生出半點反抗的意識,可以說是毫無原則、毫不猶豫的妥協。

是的,馬庫斯也想囧,阿瑟似乎找到了對付自己面癱臉的有效方法,只要他們重覆眼前的這個場景,他就無力抵抗。

而且自阿瑟從極度虛弱的昏迷中醒來,這個場景已經被演練了無數次。

微微嘆出一口氣,馬庫斯無奈的搖搖頭,他寵溺好友的程度已經不能用千依百順來形容了。

阿瑟在半個月前完全恢覆了活蹦亂跳的狀態,因此對於馬庫斯的吸血自控也被順理成章的擺上了首要研討的議案,而這裏已經是他們‘光顧’的第三個重刑犯服役地。

對於把死囚做試驗的‘小白鼠’,阿瑟也是很愧疚的,雖說以當世的法律確實是罪無可赦,但是,商朝自古就以執法狠戾著稱,沒有人性的嚴酷手段,讓老百姓都深受其害,只是,當務之急,阿瑟他們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

馬庫斯最初仍然是不想傷害這些人的,因為無論他們犯了什麽重罪,他們都無權判定並奪取這些人的生命。但是人本身就是自私的物種,他也不例外,他已經失去了太多,身邊這個能為他灰暗的生命前路帶來色彩和光明的摯友,他無論如何不願意再傷害,他力量有限,只能守護對他重要的人和事,馬庫斯默默的攥緊拳頭。

看著馬庫斯攤著一張木有表情的冰臉,暗自糾結非常的模樣,阿瑟嘿嘿傻笑,心裏有些不好意思。她其實也並不是完全為了馬庫斯,這個她認可的朋友是只吸血鬼,還是一只無法控制自己、會無差別攻擊的吸血鬼,阿瑟很惆悵,照目前兩人相處的默契程度,今後作為同伴同行那是無可辯駁的事情了,因此,對於找到父母後的安全問題也成了阿瑟首要關註的大事。

她實在不想看到父母被吸血,馬庫斯被地獄之火焚燒的可怖局面。

“好吧好吧,我這就去。”馬庫斯無法再承受阿瑟的小眼神,賭氣的閃身離開,他最近對這些被拿來試驗的死囚,越來越不滿,這也是阿瑟再次拿出殺手鐧,兩人僵持在這兒的原因。

馬庫斯很清楚自己的目的,也從沒想過要任性,只是近些天他漸漸能夠清楚的區分人與人之間血液味道的不同,那是和人類各種食物之間味道不同一樣的,所以對難喝的血液就好比強迫自己將餿水或者爛西瓜汁兒吞進肚子裏一樣,反胃難受。

當然也不全是這麽糟糕的情況,有時也會遇到一些美味的人類,而真正遇到了,卻又不得不控制自己不能將人殺死,這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

飛快的掠走一個落單的犯人,將他帶回到阿瑟面前。

掙紮了許久,才一臉嫌棄的咬住那人骯臟的脖頸。

阿瑟囧,撐著一張快要破宮的小臉兒的站在那裏,看著馬庫斯一副不高興的模樣,眼角含笑張嘴吟唱精靈頌歌,然後不出意外的就看到馬庫斯嫌棄的推開手裏只吸了一口血的人。

“不好喝!”馬庫斯像個賭氣的孩子,頗為不滿的走回阿瑟身邊。

“…”阿瑟更囧了,擡手去摸他的額頭“馬庫斯,你生病了嗎?這已經是今天第四個人了。咱們還專門換了個營地來著。”

餵餵餵,這是什麽情況,之前不都是無差別襲擊的嗎?然後很HAPPY、很HAPPY的吸幹全身的血液為止嗎?怎麽這兩天突然變得挑食起來了?難道附加精靈吟唱的進食活動可以幫助吸血鬼提高品味的嗎?還是說馬庫斯已經成功控制住了自己嗜血的欲望?

“阿瑟,我想也許下次可以試試停止吟唱。”馬庫斯垂眸,忐忑的提出新的嘗試。他們已經為他耽誤了太多時間,本該一個月到達古有莘國的阿瑟卻為了自己在這裏消磨時間。馬庫斯很清楚阿瑟是多麽渴望見到自己的父母,正因為清楚才更加內疚。不過,如今的自己也許已經做到了,他可以不再像是一頭發狂的野獸那樣襲擊對自己很重要的人了。

“好的”阿瑟點點頭“不過,還是希望你能不再挑食了”她沮喪的垂著腦袋,默默垂淚的看向躺在地上,身著囚衣的死刑犯,這也太折騰了,味蕾挑剔的吸血鬼果然比純野獸模式的更難應付!

隨即想到讓她如此惆悵的原因,阿瑟點點下巴,自言自語道——

“難道血的味道有這麽大的差別嗎?讓馬庫斯覺得好喝的,就一副欲罷不能呼子起的星星眼模樣;遇到讓他不爽的,就嫌棄的好似喝了什麽腌臜水似的。真的好像料理大賽裏的試吃喲~咦?怎麽搞得和料理大賽似的了!”

“… …”馬庫斯無語了,已經領教過阿瑟豐富的想象力,對於此刻無敵模式的好友,他選擇閉口不語,免得‘禍水東引’,成為被啰嗦念叨的重點關照對象!

“嘛!怎麽說這也是好現象啊!”阿瑟思來想去,最終滿意的瞇起眼睛“馬庫斯,好樣的!雖然以後還是不能完全擺脫吸血的命運,但是你可以選擇要殺的對象或者幹脆不殺。對於如此善良的你來說,前景也不會再是那麽灰暗絕望了吧!”

“嗯,謝謝你,阿瑟。”馬庫斯微微勾起唇角,無論怎樣,他可以脫離野獸一般的荒蠻狀態,都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不禁綻放出一個溫馨淡雅的笑容,站在對面的阿瑟看著眼前難得的美景,欣喜的瞪大眼睛,然後就是很詫異、很詫異的驚呼——

“馬庫斯!原來你不是面癱啊!”

“瑟普瑞依!!”

馬庫斯氣結,呵斥阿瑟的名字,他的聲音低沈、濃重而有壓迫感,阿瑟縮了縮脖子,怕怕的拍著胸口:“好嘛~好嘛~馬庫斯不要生氣啦,人家說錯話了!”

真是的,馬庫斯扶額,阿瑟的性情好像越來越跳脫了,他不清楚這是阿瑟被自己咬過以後的‘病變’還是本質如此,他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他有預感今後的生活會變得很麻煩!

悄悄揚起一抹笑容,馬庫斯心情變得很明朗,看著在前邊蹦蹦噠噠很鬧騰的某精靈,覺得這個‘麻煩’其實也很不錯,起碼不會寂寞的度過今後漫長的時光。

馬庫斯並不知道,阿瑟只是恢覆到了有哈爾達陪伴時的性情,其實阿瑟很感謝馬庫斯咬她,瀕死之際,她的眼前閃過的影像喚醒了她一直逃避的記憶。

她握緊拳頭,她無法抓住任何,是因為她總是在悲傷失去的,從再次醒來,她就決定要珍惜眼前的幸福,她不要再將自己沈溺於痛苦和悲傷,相信這也是一直珍愛自己的哈爾達不願意看到的。

哈爾,我不會忘記你,但是我卻不會再執著於你,我會照你所說的那般堅強幸福的走下去。

如果你真如你承諾過的那般一直在我身邊關註著我,那麽你也會因為我的幸福而微笑吧!

哈爾,再見!

在馬庫斯又一次放下還在喘氣兒的美味獵物(阿瑟看馬庫斯喝血的神情很享受),淡定的接過阿瑟遞到跟前的手帕時,他們終於可以歡呼成功了!

阿瑟蹦跳上前擁抱這個承受了多年痛苦的好友,安慰的拍撫他的後背,眼角餘光掃到仍然被丟在一邊的死囚,心中第N次的為無償奉獻的死刑犯默哀——

阿彌陀佛!這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多少可以抵消掉些你今生的孽障,等你回頭下了地獄,閻王爺會給你找一個手快的行刑手的。

古有莘國,人煙稀少,可以說當世的人口本身就不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因為太過頻繁的戰亂和無以維持富足的生計,休養生息是治國的根本,而這時候的君王還沒有收到諸子百家的文化影響,對於民與君的感念非常模糊。

可以說,現在的權利模式仍然滯留在奴隸和奴隸主階級層面上。

阿瑟離開朝歌至今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雖然在幫助馬庫斯習慣吸血進食這件要務的過程中,阿瑟其實也感受到了開心的情緒,但是因為一直惦念著父母的事情,她的心終究是一直承受著煎熬。

可是,在終於踏進塗山之後,已經將要見到父母之時,阿瑟卻反而沒有之前那麽迫切的趕路了。馬庫斯不解,也許是因為受到的文化熏陶不同,他不是很明白阿瑟此時混亂的心境。

阿瑟楞楞的望著前方,她扶住心口,感受著胸腔內心臟有力的跳動。

在找尋了近億萬年的時光之後,終於可以相逢的時候,她卻無法邁不出這一步,她在恐懼。心中纏繞著雜亂的思緒,攪得阿瑟想要尖叫!

也許爸爸媽媽已經不記得她了;

也許他們已經有了安定美滿的家庭;

也許她的出現帶來的只有困擾;也許… …

太多的猜測旋轉在阿瑟的腦海中,讓她的一雙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沈重無比。

“嶺外音書斷,

經冬覆歷春,

近鄉情更怯,

不敢問來人。”

阿瑟此時此刻終於深切體會到了什麽是近鄉情怯。

即使再害怕,終究是要走出這一步的。

當阿瑟終於鼓起勇氣踏足父母曾經生活過的地域時,看到的卻是一副落魄蕭索的荒涼景象,她的父母,早已在多年之前離開了此地。這是阿瑟未曾預料到的,因為自信於自己過人的感知力,她明明鎖定了此地的氣息,卻終究還是和父母相錯。

阿瑟像個被遺棄的孩童,就這麽猛地蹲□,開始嚎啕大哭。

如果從不曾抱著滿滿的希望,此時也就不會有如此錐心的失望和疼痛。

馬庫斯安靜的站在她的身後,眼中布滿了擔憂,想要開口安慰,卻不能成言,蒼白無力的話語如何能夠緩解她的哀慟。

他不能體會也無法分擔,他只能默默地站在這兒。

看著她,然後在她悲傷之後陪著她讓她不再是一個人。

他無法想象已經活了億萬年的阿瑟如何熬過這樣一個個的失望,她沒有崩潰真的是上蒼的恩惠。

阿瑟哽咽著趴伏在地上,嗓子已經無法發出聲音,心中的悲鳴卻仍在繼續。她踉蹌的起身,推開馬庫斯攙扶的臂彎,蹣跚著走進木欄紮成的外圍柵欄。

破損的雙扇木門,歪歪斜斜的擱置在竹葉搭成的門沿上,阿瑟小心的推開, ‘咯吱’的刺耳摩擦,她側身擠過狹小的空隙。

庭院內雜草叢生,荒蕪淒涼,一顆高大的洋槐樹遮蔽住整個院子的上空,左側的草叢隱隱可以看出曾經這裏有兩塊不大的菜園,應該是爸爸媽媽閑來怡情開墾的。

右側石子鋪成的蜿蜒迂回的小路上,歪倒在地的石桌石椅,還有幾塊殘缺的象棋子,應該是當初爸爸納涼喝茶下棋的固定地點。

竹屋坐落在庭院的正中,因為空置許久的緣故,也落魄敗落了許多,但是仍然可以看出當年的舒適堅固。

簡單溫馨,一貫的風格,爸爸媽媽還是如此會享受生活。

只是確實與阿瑟猜測的不同,本以為爸爸媽媽會將居所定在密林深處,其實不然,倚靠著村莊,身旁又是樹林環繞,不會太熱鬧也不會太冷清。

是啊,阿瑟捂住酸痛的雙眼,媽媽是那樣喜愛熱鬧的一個人,如果讓她成天呆在沒有閑聊嘮嗑的地方,她會煩躁易怒的,而爸爸最怕的就是媽媽毫無道理的發飆,呵呵,不僅僅是爸爸,她也是最怕的。

淚水再次滴下,用袖子抹去臉上彌漫的淚水,阿瑟走到房屋前,小心翼翼的推開大門。

屋內的陳設充滿了媽媽味道,溫馨的風格,各種搭配只為了能夠家人的方便安逸,阿瑟依戀的撫摸著目力所及的每一個物件。腦海裏不斷上演著父母可能在這裏出現的動作或是說過的話。

她感受到了,他們也是在深深思念他們的女兒,這裏的每一處都融入了他們對女兒的愛。他們仍然是愛著她的。她感知到房屋傳達給她的飽滿感情,心被滿足填滿。

“阿瑟,那裏有一個卷軸”馬庫斯忽然開口,手指著屋子正中擺放的那張八仙桌。

阿瑟轉身望去,繼而驚喜的奔上前,小心拿起打開,果然是一條留言:

點點:

擔心你若有天回來尋不見我們,便留下了這個。

我們發現了我們家寶貝兒的行蹤,時間緊迫,我們必須立刻出發去尋她。

若要尋我們,大可向西。

主留

一遍遍咀嚼著間斷的話語,阿瑟甚至能夠看到當時父母急切狂喜的神情,死死攥緊手中的絹布。

這個應該是留給蘇妲己的,方便她有日回頭尋找主人。

這次雖然沒能見到父母,卻仍然得知了他們的去向。

阿瑟可以知道這個絹布是五年前留下的,當時的爸爸媽媽通過某種方法得知了自己身處的大致方向,而她之前久居的天山正是在此地的西方。

阿瑟懊惱甚至是悔恨的垂首,若是她沒有離開,那麽此時此刻她應該已經和父母團聚了吧。

所謂時機,不過是盡人事以聽天命。

既不能忍,又人事未盡,以致如此,何能言得天命。

唯盡人事方可知天命哉~。

阿瑟在這一刻全然相信了‘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句箴言,她放下了心口一直堵塞的大石,決定順其自然,她堅信他們全家最終會團聚!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感謝大家的支持,阿舍會繼續↖(^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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