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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北極星

作者:夜驚鴻

【文案】

人的改運有時機嗎?

HARD模式下的她看不到:考取省內定招第一名,她沒有上學,因為沒錢讀書;出去打工,因為漂

亮無依,遇到瞎了眼的人渣,險些被人強/暴——

而對葛天籟來說,生活似乎總是EASY模式,他住在高樓大廈裏,有一個事業有成的父親,有一群因為他的父親而把他

當成太子一樣供起來的親戚,用不完的金錢,享受不完的溺愛,除了——

除了一個如影隨形,折磨他六年之久的噩夢:

鮮血、刀刃、女人瀕死的厲叫……

像一個夜深人靜就蠕蠕爬到他床上的惡魔——

無可消解。

直到有一天,他站在窗簾後面,聽到一個勇敢得似乎無所畏懼的女孩兒傳說,

他那無解的噩夢突然就有了解法

內容標簽: 現代架空 因緣邂逅 虐戀情深 青梅竹馬

搜索關鍵字:主角:兩個 ┃ 配角:一堆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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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葛晴從出生開始,就是個沒人喜歡的孩子。

她的媽媽懷上她的時候,才剛剛十五歲,因為是第一胎沒經驗,一直到肚子大得像個球,也只是以為自己胖了,所以只吃很少很少的東西,希望能把體重減下去,到後來猛醒過來,懷疑自己肚子裏有了孩子之後,第一個反應是要用一切辦法把她打下來,但是那時候葛晴在她肚子裏已經足月了,沒有醫生肯為她動手術,於是葛晴就這樣保住了命,來到了這個沒人歡迎她的世間。

她長得很小,幹瘦幹瘦的,像一只營養不良的猴子,因為母親懷孕時期營養攝入嚴重不足,她連哭起來都沒有力氣,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奶貓,遠不如同時出生的別的小孩哭聲洪亮。

做母親的還是個懵懂的孩子,也並不知道如何養她,母女倆躺在城中村的鐵皮房裏,吃了上頓沒有下頓,她媽媽在醫院門口把她丟下一次,福利院門口一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世界真的不歡迎她,還是包著她的包袱太過破舊,不仔細看以為是一堆破爛,那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她楞是沒有人被人撿走,年輕的媽媽無奈,只好放棄了把她丟掉的想法,用口袋裏僅剩的不多的錢,買了車票,把剛剛出生二十天的她,送回了鄉下的老家。

老家的外婆很老了,身體不好,脾氣更不好,年輕的媽媽知道老外婆的為人,把剛出生的葛晴丟在老屋床上,根本不聽暴怒外婆的大吼大叫,就頭也不回地跑掉了,消失在城市的茫茫人海裏,一直到葛晴長大,都再也沒見過她。

因為不知道父親是誰,她只能跟著外婆姓葛,被她媽媽送回老家的那天晚上,天上開始下大雨,連綿的陰雨天持續了整整一個月,將鎮子的水塘都下滿了,暴漲的河水和水塘連在了一起,辛苦了一個夏天的莊稼和蔬菜,全被淹在了水裏,脾氣暴躁的外婆認為這倒黴的大雨全都是這個倒黴孩子帶來的,對她更不待見,後來托人上戶口的時候,張口就給她起了個名字“葛大雨”,戶政的民警看了這個名字連連搖頭,說這什麽名字啊?都已經要發洪水了,大雨大雨的,多不吉利,雨過天晴多好,幹脆就叫“葛晴”吧?

外婆根本不在意她叫什麽,有個名字就得了,於是她的名字就從“葛大雨”變成“葛晴”了。

外婆身體並不好,鄉下嚴苛的生存環境,讓她渾身都是病,本以為老了可以偷個懶了,不想又要一把年紀幫女兒收拾爛攤子。

好在這個爛攤子,似乎知道自己並不是千呼萬喚、千嬌百寵的金枝玉葉,剛剛二十多天大的她,本能中仿佛了解自己並不受歡迎,於是她身體雖然又瘦又小,臉也皺巴巴的,被沒有經驗的少女母親侍弄得渾身臟兮兮,膝蓋那裏甚至積了一層厚厚的汙垢,從外表看上去比一只瘦骨嶙峋的泥猴強不了多少,但是奇怪的是,不管怎麽瘦小,怎麽吃不飽穿不暖,她都不死,被凍得感冒發燒渾身一會兒滾燙一會兒冰冷,甚至拖延成了肺炎,她也沒死。

除了命大,她另外還有一個優點,這個優點也讓她在老外婆的摔摔打打中奇跡般地存活下來了,那就是她出奇地省事。

不哭不鬧,安靜得像個啞巴。

這在別的時候,或許算是個缺點,但是在老外婆這裏,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優點。她從生下來開始,就幾乎不哭,餓了就吃一點兒外婆給的米湯,吃完了就睡,一整天都不發出聲音,就連拉屎,她似乎也非常懂事地,拉得比別的孩子要少一些,照顧這樣的孩子,比照顧一只安靜的貓多費不了多少事,於是即使脾氣暴躁,毫無耐心,把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看做墜腳的拖油瓶,但是因為她真的太安靜了,太不給人添麻煩了,所以最終她還是沒有被外婆丟出去,留了下來。

本以為日子會像這樣艱難、但又安靜地過下去,哪知道第二年冬天的時候,她剛剛滿了八個月,她年輕媽媽的雙胞胎妹妹,也就是外婆的第二個女兒,突然也如法炮制,跟自己姐姐一樣,也神出鬼沒地回到老家,趁著母親不註意,神不知鬼不覺地丟下一個孩子,跑走了。

同樣是個女孩,剛剛兩個月大,有一雙黑白分明、漂亮極了的大眼睛。

只是這一次,闖了禍的妹妹多少比她雙胞胎姐姐強了一點兒,她給老母親丟下一個孩子的同時,也留下了一點兒錢,不多不少,剛剛一千塊,夾在嬰兒的棉被裏,在棉被的旁邊,還有一袋嬰兒用品,尿布、換洗的衣褲、小帽子、小鞋子,應有盡有,準備得很齊全。

但是即使是這樣,老外婆還是氣得幾乎昏過去,她看著床上這個不停哭鬧的小女嬰,無名之火騰騰上竄,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每逢冬天就犯病的風濕痛讓她鉆心入骨,生活本來就不容易了,這樣兩個本就不該出生的孩子,怎麽帶大呢?

越想越是灰心,生活就像外面的風夾雪一樣,被各種冰冷和淒苦裹夾,人生就是一場沒有盡頭的辛苦的話,何必活著呢?

死了吧,一了百了——

於是她摸黑起來,帶著兩個小女孩,一個八個月大,一個兩個月大,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鎮裏的河邊,打算趁著黑夜,把兩個小孩丟進河裏淹死。

然後她自己也跟著跳進去,真的活夠了。

可那個風夾雪的夜晚,老外婆並沒有自殺成功,以後兩姐妹成長的過程中,她一次又一次地重覆說著那個晚上想要淹死她們倆的事情,目光看著兩個小女孩中的小的那個,對她說道:“都是因為你啊,救了我們三條命,你呀,是個救星。”

妹妹的名字叫葛婷,意思是停,老外婆起這個名字,是希望在外面的女兒不要再不自重,接連送沒爹的孩子回來這種事,千萬別再發生。

那個外婆想去投河自盡的晚上,姐妹倆的表現,跟日後她們長大時的性情,如出一轍,姐姐葛晴在命在頃刻的那一剎那,眼睛睜得大大的,即使本能告訴她,有可怕的事情即將發生,她恐懼到了極點,但是她依然是安靜的,一聲沒吭——

當然即使她吭聲,也並沒有什麽用,命運多舛成她這樣,從來不是她哭叫幾聲,就能改了運的,而且老外婆說了,那天晚上她想死的心那麽強烈,就算兩個小孩哭死,她也不會心軟。

然而在那個生死攸關的時刻,哭叫雖然沒有用,但是兩個月大,還在繈褓中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卻突然笑了,她咯咯地笑個不停,沒有原因,毫無來由,在三個女人全都又冷又餓的大晚上,就笑得那麽開心,漂亮烏黑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在漫漫冬夜裏,發現了劃過天空、一閃即沒的精靈。

她笑得甜美,小手甚至從繈褓中伸了出來,碰到了老外婆灰白了的頭發,不停地拉扯,老外婆盯著她,瀕死的石頭一樣冷硬的心先是木木的,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後來一老一小的目光相對,老外婆昏花的老眼看進了這個隔代的骨血的眼睛,那麽純凈漂亮,她腦子裏仿佛漆黑的夜晚突然劈過一道閃電,噩夢中驚醒一般,心腸突然就軟了。

剛剛渾身僵硬,只想著死了一了百了的軀體,頹然地坐倒,手中緊緊地抱著兩個孩子,看著小的那個女孩的笑臉,看得眼淚全都掉在她粉嫩的臉蛋上,哭個不住。

於是她們活下來了。

因為這雙漂亮的眼睛,老外婆像是對生活升起了一絲微薄的希望,她艱難地養大了這兩個孩子,眼睛盯著小的那個,暗暗地希冀著什麽。

然而不管她如何在心中希冀,一年比一年蒼老虛弱的老外婆,除了給她們提供一口食物,讓她們不至於餓死以外,能做的畢竟不多。

她有心無力,能力和體力全都如此。

外婆在鎮裏賣菜為生,她一大早五點多就起來了,晚上六點多才能回家,兩個小女孩和她們的母親一樣,像散養的羊,聽天由命地長著。

正因為是散養,正因為沒有大人的管束,這兩個女孩的漂亮媽媽才會在不到十五歲的時候,就從學校逃學,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年紀小小就離開故鄉,在什麽都不懂的年紀,打工,耍朋友,一點兒避孕知識和婚育知識都沒有的情況下,生了她們兩個。

一模一樣的命運,在葛晴葛婷長到十五歲的時候,幾乎註定要重演,畢竟母親的基因寫在她們的身體裏,而她們賴以成長的壞境,比起她們母親小時候,並沒有強上一分半毫。

兩代人的生存環境硬要對比起來,小一輩的似乎還要差一些,因為老外婆的身體,比她們母親小時候要差多了,對這樣一個除了外婆的勞力,沒有任何其他收入來源的家庭來說,現狀比過往還要不堪。

老外婆嘴裏像個救星一樣的妹妹葛婷,是個甜美到了極點的小女孩,其實她們姐妹倆長得十分相像,因為雙方的母親畢竟是同卵雙胞胎,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長著一模一樣的眉眼口鼻,在她們臉上表現出來的氣質,竟迥然不同,葛婷甜美的地方,葛晴就冰冷,葛婷柔和的地方,葛晴就堅硬,妹妹有多隨和,姐姐就有多刻板。

老外婆總是說,從來沒見過這樣變型兒的姐倆。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是個發文的好日子,謝謝大家來捧場

☆、2

老外婆雖然虛弱,病怏怏地,但還是一邊養大她們,一邊提防著她們,親生雙胞胎女兒的前車之鑒不遠,她對這兩個小女孩的擔心隨著她們長大,與日俱增。

她們慢慢地長大,她慢慢地觀察著她們,娘三個所賴以為生的這個小鎮,距離最近的省會城市,只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四通八達,繁榮又墮落,它有大城市的放蕩,但又缺少了大城市的規範與律法,老外婆幾乎是用焦慮的心情,迎來了這兩個小姐妹的青春叛逆期。

十三歲,初中一年級,她們倆同時來了月經,同時開始了乳/房發育,也幾乎同時在一夕之間,身段兒露出了亭亭玉立的姑娘樣子。

外婆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她的眉頭永遠鎖著,看著姊妹倆的眼睛總像是隱藏著心事,她從她們進入初三開始,破天荒地不再從早到晚擺攤,早上將她們倆送到學校去,才去菜市場,而下午只要姐妹倆放了學,就能在學校門口看見老外婆板著一張臉等待她們的身影。

她們明白外婆的心思,知道外婆防備的表情從何而來,心有靈犀地從不作任何讓自己更漂亮的嘗試,她們頂著外婆給剪的土裏土氣的齊耳短發,長年累月穿著外婆給買的青黑色的衣服,即使在最熱的夏天,也從沒想過穿同齡小姑娘都穿的花裙子,身上全是簡樸到了極點的長衣長褲,看上去老氣橫秋。

她們的氣質也多少帶了些老氣橫秋,葛婷性格天生外向,但是十五歲,她多少也明白了自己這樣詭異的穿著,背後隱藏的是自己那見不得光、令人難以啟齒的身世,這身世顯然在這個小鎮無人不知,旁人異樣的眼光讓她感到深深的自卑,好在她甜美樂觀的天性,多少壓抑住了這種自卑,外表上看,她就是一個穿著奇裝異服,但是無憂無慮、漂漂亮亮的少女。

至於葛晴,因為從生下來就安安靜靜,不是被逼無奈,她從不說話,所以讓妹妹自卑的那些身世,到底如何影響了她,從外觀上一點兒看不出來。

她沈默寡言的性格到了十五歲時,達到了頂峰,除非必要,比如老師上課把她叫起來,讓她回答問題,她才會從牙齒縫兒裏蹦出一兩個音節外,一整天,一整個星期,極端的時候甚至一個月,她都能一句話不說。

一直到十五歲,養育她們長大的方式雖然跟她們的母親如出一轍,但是老外婆的思路卻漸漸地改變了,因為外婆終於發現,這兩個女孩,跟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女兒相比,實在是好太多了。

好得讓外婆以為這兩個孩子不是她女兒生的。

先是她們倆很聰明,聰明到每年都在學校拿第一名和第二名,這樣的成績,讓老外婆沒有掏過一分錢的學雜費,初中二年級開始,因為家裏沒錢,打算讓她們出去做事,不要再念書了時,鎮裏中學的校長都找上門來,這個趙慶書趙校長,在這樣的小鎮裏就算是知識分子一樣的人物了,外婆從來沒有跟這樣的人打過交道,於是她完全聽從了校長的指示,打消了讓兩個孫女退學的念頭。

第二個就是這兩個女孩十分聽話,跟她們野馬猴子一樣的媽媽不同,她們從不曠課,從不吵鬧,也從不偷外婆錢包裏賣菜找零用的零錢,她們不做任何不討外婆喜歡的事情,而對外婆給予她們的一切,包括那難看的青黑色的衣裳褲子,那民工穿的黃膠鞋,那難看的發型,都懂事地接受著,從不抱怨。

這讓外婆石頭一樣剛硬的心,柔軟了一些。

但是柔軟的心,不能代替硬挺的鈔票,她們初中畢業的時候,不花錢的義務教育結束,學習好的姐妹兩個,憑借定向計劃招生的指標,全都考上了省內最好的第一高中嘉南中學,成績足以免除學費,但是每年的生活費住宿費仍然需要一萬多塊,兩個孩子就三萬,這樣的天文數字,老外婆把鐵皮房子和自己老骨頭全都拆了,也掏不起,只能輟學。

那個初升高的夏天,輟學的夏天,鐵皮房子外的大樹被雷電劈開了的夏天,十五歲的姐妹倆收拾了書包,整理了行囊,準備出去打工了。

改不了的命運,脫不掉的貧窮,外婆撫摸著自己腫起來的風濕病腿,看著一聲不吭、默默地收拾包裹的姐妹倆,哭得撕心裂肺。

葛婷懂事地勸老外婆:“哭什麽啊,我出去賺錢了,幫外婆你把腿治好了,讓你再也不疼了,多好啊?”

外婆聽了這話,哭得更兇了,氣都喘不過來,眼睛盯著自己面前的兩張錄取通知書,還有那更難得、更榮耀的嘉南中學的免除學費通知,一口痰憋在胸口,險些背過氣去。

葛婷嚇得走到外婆身邊,用力捶著她的後背,著急地說:“哭什麽呀?外婆真是的,我們倆出去賺錢,這是好事兒啊,你咋這麽想不開呢?”

“你倆這模樣,這歲數,出去賺個什麽錢啊!”外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想到外面的世界曾經怎樣玷辱了她的兩個十五歲的女兒,就一陣惡寒,明明可以有不一樣的人生的,明明有一條康莊大道,上面布滿了陽光鮮花,灑滿金色許諾的,僅僅因為自己掏不出每年三萬塊的生活費,她們就只能走那陰暗的、艱難的、前途叵測的曲折暗巷,通向那無法預知的生活。

三萬塊,在現在這個世界,外婆知道有人的一件衣服,一雙鞋子,就值這個價了,而她的外孫女,卻因為這樣的小錢,命運逆折,如果原本有可能高居雲上,現在卻只能紮紮實實地摔進了泥水裏了。

多不甘心啊!

哪怕有一個有出息,也是好的,終究好過兩個全都淪落在底層討生活。

她哭得心腸都要斷了的時候,聽見一直默不作聲的葛晴突然說道:“我去打工,婷婷上學。”

外婆猛地擡起頭,看著地上站著的葛晴,這孩子有幾年沒怎麽聽她正經兒說話了,她說話的聲音是什麽樣子的,外婆都快要忘了,現在聽她開口,劃過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個孩子說話的聲音,竟然是如此好聽的嗎?

“你去打工?”外婆不敢相信地問。

“我賺錢,供婷婷上學。”葛晴重覆了一邊,對惜言如金的她來說,連續說了兩句話,幾乎是破天荒的事情。

葛婷當然不同意,如果說兩個人必須有一個人打工,一個人讀書的話,那讀書的那個也該是晴晴姐姐,畢竟,這麽多年來,姐妹兩個人的成績,從來都是姐姐第一,她第二,歷來如此,從無例外。

“你適合學校。”葛晴聽了妹妹的反對,沒有多說什麽,只給了這一個理由。

外婆立即就懂了,眼前的兩個女孩,雖然外貌肖似,都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樣嬌艷,但是小的那一個就脆弱多了,老大是臨冬不雕的梅花的話,這個妹妹,就跟嬌嫩的玫瑰似的,不堪風吹,不禁雨打,一個呵護不周,恐怕就要雕零了。

葛婷知道姐姐說的是對的,她在收拾出門打工的包裹時,手一直在顫抖,雙腿輕飄飄地,因為害怕,她好幾次險些哭出來,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讓姐姐做出這樣的犧牲,她知道這樣的犧牲意味著什麽,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值得。

“別擔心,我們倆都不念書太可惜了,我念書的話,你根本賺不來錢,白費力氣。”葛晴聲音平淡地說,那實事求是的口氣,像是一點兒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把妹妹無形中貶低了。

葛婷臉紅了,茫然一片的內心中,隱隱地覺得,姐姐說的是對的,自己出去打工,不但賺不到錢,恐怕還會餓死在外面吧?

但是換成姐姐的話,她比自己強那麽多,無論是學習,還是性格,她應該不會像無用的自己一樣,一想到出去打工,就恐懼得渾身發抖吧?

她沒有意識到自己暗暗地出了一口氣,在安心的喜悅中,也沒有聽見外婆長長出了一口氣,只聽見姐姐毫無波瀾的聲音說道:“我存夠了錢,就給婷婷打在卡上,但是那怎麽也得一個月左右了,你開學的時候也夠嗆能存夠,到時候你還得跟學校說,不夠的生活費暫時拖一下。”

葛婷完全不懂這些,驚訝地看著姐姐,納悶地發現僅僅在這短暫的一段時間對話過後,姐姐似乎已經成了大人,她的氣質中十五歲的痕跡本就不多,因為太過安靜,心裏在想什麽,從來都沒有人知道,即使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自己,也對她並不了解。

原來,她是這樣一個細心的人麽?

葛晴收拾了自己的包裹,背在肩上,對屋內的外婆和妹妹說道:“時間不等人,我這就走了,賺到了錢,我給你們打電話。”

她說完這句話,就要向外走,神情態度之間,竟然沒有一點兒猶豫和遲疑。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要留言哦,聽說收藏也很重要,規則這個覆雜。現在晉江的網文環境,冷文就是因愛誕生,沒愛就坑的存在哇。所以,留言是愛,收藏是愛,show me一萬個愛吧**

☆、3

外婆叫住她,葛晴回過頭來,看著外婆,她的眼睛安靜,深沈,完全不像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外婆到了嘴邊的話突然覺得多餘,那些話對這個孩子來說,應該沒有什麽用處吧?

“在外面不要隨便交男朋友,別讓壞男的占了便宜。”外婆終究還是叮嚀了一句,臉上已經有些不自在了,對自己不得不跟十五歲的外孫女提這樣的話題,感到難受。

“我不會。”葛晴答道。

“別忘了你跟你妹妹都是怎麽來的,你們媽媽造了多大的孽把你們生下來,管住自己的腿,別隨便張開,再生了孩子,我就直接扔進前面的大坑裏淹死,把你也淹死,省得我們娘們再丟一世人。”外婆話頭開了,就收不住,徑直將自己最大的擔憂說了出來。

葛晴點頭,毫無猶豫地說:“不會,我討厭男人。”

她的聲音十分單調,聽的人知道她說的就是事實,雖然外婆和葛婷隱隱地覺得潔身自好未必需要討厭男人,但是十五歲出去打工,能有這樣的念頭,最起碼在她還小的時候,留在家裏的一老一小不必再擔心她的安全問題了。

外婆沒說什麽,低著頭,女兒和外孫女都在未成年的時候跑到外面的世界打工,生死由命,她心裏的無力和悲涼幾乎壓倒了她,臉色看起來病態又蒼老,滿是淒苦。

葛晴沒再猶豫,背著包裹,向外走去,頭都沒回。

葛婷追出來,在後面大聲喊她的名字,看她一步一步地走得越來越快,以為她不會回頭了,不想到了拐彎的地方,前面背著背囊的葛晴突然停了下來,就那樣靜靜地站著,垂著頭,仿佛在心中想著什麽心事。隔了好一會兒,她才突然回過頭來,看著遠遠望著自己的葛婷,破天荒地沖她笑了一下。

葛婷從來沒見過姐姐笑,這是第一次,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她想不到姐姐笑起來是這樣子的,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葛晴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路的盡頭了。

像眾多離鄉背井外出打工的姐妹一樣,葛晴棄學外出討生活,第一條路子就是投奔老鄉,她坐了一個小時的車子,來到背山臨海盛世繁華的省城,按照外婆給的地址,找到了同一個村子的張靜。

張靜今年十七,因為學習不好,也是初中畢業出來打工,這也是村子裏絕大多數女孩兒十五歲之後的唯一選擇,在她眼裏,葛晴不過是把自己走過的路重走一遍罷了,沒有什麽稀奇。

兩個人全部的過往,就是同一個村子長大的熟人,葛晴的出身和性格,讓她跟同齡人幾乎無法交流,所以,雖然說是投奔老鄉,她其實跟張靜根本不熟。

這個城市於她來說,等同於舉目無親。

低端廉價的勞動力,在蒸蒸日上的經濟大環境下,永遠都不難找到工作,張靜把她引進自己工作的洗車行,洗車場老板立即就雇傭了葛晴,每天早上八點上班,晚上六點半下班,老板包吃包住,一個月試用期,試用期間沒有薪水,一個月之後如果試用合格,底薪一千五一個月,做得好慢慢會有分成。

葛晴聽了,在腦子裏快速地計算了一下,眼睛裏流露出失望。

張靜是過來人,明白她的意思,趁著身邊沒人,切了一聲冷笑道:“我知道你想什麽,不想幹就不幹,這家簡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第一個月幹完了,第二個月你也拿不到錢,那老胡子還要押你一個月的薪水,怕你跑了。”

“那就是前兩個月一分錢都拿不到?”葛晴問。

“是啊,實話告訴你,我幹完這個星期,下個星期我拿到了錢了,我也不幹了,那一個月扣的薪水,就留著給他們兩口子買棺材吧。”

“你不幹了?”

“是啊,幹洗車這一行的,其實根本沒有多少年輕的女孩兒,我要不是因為我男朋友,我早就不幹了,現在他走了,我也不想留在這兒了。”

葛晴聽見張靜竟然有了男朋友,看了她一眼。

像所以年輕的女孩兒一樣,張靜也喜歡炫耀自己的男朋友,她拿出手機,點開圖冊,從裏面翻出一張自己和一個年輕男人的合照,指著那個男人說道:“就是他,怎麽樣?”

葛晴看了一眼,照片上是滿大街都能看見的那種瘦高瘦高的年輕男人,染著頭發,氣質和服裝之間,有著農村青年剛進城的流氣與土氣集於一身的不和諧感,五官也毫無出奇之處,她點了一下頭,沒說什麽。

“你話還是那麽少,哎呀,出來打工,還像以前一樣像個啞巴似的,你可咋辦啊?”

葛晴一言不發。

“他叫趙志軍,現在在群星那邊兒當保安了,他可大方了,我這個手機就是他給我買的,五千多呢,不錯吧?我下個月就去他那邊兒賣衣服,你沒去過群星吧?裏面的衣服都是上萬的。”

張靜吹噓著自己的前路,並沒有告訴葛晴自己的新工作地點,距離群星百貨還有幾百米,雖然只有幾百米,但是一個是頂級賣場,一個廉價服裝批發市場,中間可有天壤之別。

張靜不覺得有必要把這中間的差別解釋給這個剛出村的小老鄉聽,她對自己男朋友的帥氣十分自信,而葛晴連看都沒看,更別提像別的小姐妹一樣眼冒星星大呼小叫地誇讚和羨慕自己了,這樣少言寡語的人實在太不招人喜歡了,她不喜歡葛晴,覺得她有點兒奇怪的驕傲,不過是個沒爹沒媽的野種,拽什麽呀?

她心裏不忿地想,像許多在社會上地位低下但是心氣奇高的人一樣,她極容易將沈默誤解為蔑視,將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視為假清高,因此對葛晴不滿起來,快速地收起手機,不太耐煩地道:“你幹不幹?”

“沒錢不幹。”葛晴話裏沒有一點兒猶豫。

“那你咋辦?他家就這樣,雁過拔毛地摳,要不然一樣兒是打工的,他們兩口子怎麽就發財了呢?”張靜哂道。

“老板是打工的?”葛晴問。

“是啊,話說誰不是啊?我男朋友說這城裏九成九的人都是外來的,打工打著打著,打成了老板的,多了不知道哪兒去了!”張靜說到這裏,看著不言不語的葛晴,笑嘻嘻地一拍她的肩膀,說道:“你不會是想當老板吧?趕緊地,你發財了,我就投靠你,給你打工。”

話裏沒有一點兒鼓勵,全是輕視與揶揄,顯然是拿葛晴尋開心,進城打工打成了老板的人雖然多,可是打工一輩子依然是窮光蛋的更多,人類曾經經歷的所有社會裏,底層的人永遠是最多的。

葛晴只關心眼前的兩個月自己能不能拿到錢,她問:“別的地方也是前兩個月不給錢嗎?”

“那不是,都給的,我那時候出來誰都不認識上了個當,上了賊船就下不來。”張靜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她對葛晴既然沒有任何故舊之情,就想到了中介提成,於是拍著葛晴肩膀說道:“啥都不說了,我介紹你去別的地方,你第一個月發錢了,分我百分之二十,然後請我吃頓飯,行不?”

葛晴琢磨了一下,這個提成的點數,比普通中介都貴了,她看了一眼張靜,沒說什麽,點頭答應了。

張靜在外面打工時間久,認識的人多,很快就聯系了一家稍微大型一些的汽車美容店,員工全都穿著統一的黑馬甲,老板本人根本不在,值班的經理姓武,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身材矮胖,嘴唇詭異地血紅,他看見葛晴,說了句:“多大?這麽瘦,能幹得了嗎?”

張靜用手推了一下葛晴,讓葛晴說句話,葛晴嘴巴張開半天,也沒發出一點兒聲音。

她本來就話少,別人說她瘦,她也覺得自己太瘦,認為是一句實事求是的評語,所以根本不知道怎麽用語言來挽回。

“是啞巴?”武經理看對面兩個打工妹年輕識淺,說話也就也太客氣。

“不是。”葛晴連忙回答,回答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經理聽見:“我不愛說話。”

經理聽了,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是太過稚嫩清瘦,年紀也絕對不會超過十七歲,他血紅的嘴唇咧開,不自覺沖她笑了一下。

葛晴板著臉,沒有回笑,她不懂得這種交往禮儀。

她太過生硬,好在這城市足夠大,車子足夠多,車多人多,汽車美容行業正是紅紅火火的時候,所有的洗車行都需要人手,葛晴年小瘦弱,還寡言少語悶頭悶腦地不會來事兒,看上去就是個菜頭,但是店裏實在缺人幹活,經理就同意收下了,因為她未滿十六歲,拿了個底薪一千五百塊,負責擦車。

從早擦到晚,車裏車外,一輛接著一輛,第一個月做完,別人都是薪水直接打到銀/行/卡,她只能拿現金。武經理一邊兒把現金給了葛晴,一邊用胖胖的下手摸了一下她接工資的手,誇了一句:“真沒想到,你還挺不錯的。”

☆、4

葛晴把錢接到手裏,開始點數,眼睛都沒擡地問道:“那我的工錢能漲點兒嗎?”

經理出乎意料,以至於半天沒答出話來,想不到這小丫頭竟然直接提加薪,而且提得這麽理直氣壯、心平氣和,很多比她大得多的成人,都沒這個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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