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的手中身上都是血跡，看得莫筱染心口一陣發悶。忍住幹嘔的沖動，才道：“王才人如何了？”

宮人顫抖著，道：“才人小主暈過去了，周太醫正在全力施救。”

原來裏面的太醫是周弬啊。

莫筱染點點頭，道：“你去告知周太醫，務必保全王才人的性命。”

“是！多謝娘娘！”宮人應著，迅速退回屋中，房門一關，似乎將那隱隱的血腥之氣一同掩去了。

莫筱染盯著那門，轉眼看了看跌坐地上的菊美人，默默在心裏嘀咕：“真是怪了……”

耳邊鬼叔應道：“哪裏怪了？”

莫筱染道：“我總覺得，這菊美人不似撒謊，但這王才人到底又是在打什麽主意？用孩子來陷害菊美人，未免太可怕了……”

鬼叔突然嘿嘿一笑，道：“你還算有點長進。告訴你吧，剛剛出來的那個人，身上沾的，都是豬血。”

莫筱染一楞，險著沖口出聲，緩了緩，道：“豬血……你怎麽知道……”

鬼叔道：“人血的氣味不是這樣的，你們凡人聞不出來，爺堂堂鬼差，當然聞得出來。”

“我可不想聞得出來……”莫筱染回著，轉口疑惑道，“那這是怎麽回事，用豬血來糊弄人，這王才人究竟弄的什麽把戲？莫非她早流了產，想要弄個假的嫁禍給她姐姐？”

鬼叔道：“嗯，有可能吧。”

莫筱染道：“不不不，方才我才想起，這王才人的孕檢報告我前幾日才看過，她就是這幾日流的產，也不可能這麽悄無聲息。況且周弬此人有些本事，不是她王才人隨便就能糊弄過去的。”

“想這麽多有什麽用，爺進去看看就是。”鬼叔說著，一道黑影從莫筱染身體中溢出，從門縫裏透了進去。

雖然已經見識過了，但莫筱染仍是忍不住地吐槽——這鬼差當的，怕是真開掛了吧，這麽大的陽光，半點都不帶怕的嗎。

眼裏一花，屋裏的情況盡在眼下，不等莫筱染細看，就聽得德妃溫聲喚道：“娘娘。”

鬼叔放慢了行動，莫筱染也可一心二用，轉眼過去：“嗯？”

德妃道：“娘娘，您看，這事情已經如此了，娘娘還是先行回去吧，娘娘身懷龍嗣，這裏血腥氣兒太重，不宜久留。”

淑妃也幫腔道：“是啊娘娘，一切以身子為重，這裏便交給林姐姐吧。”

莫筱染怎麽可能這麽輕易離開，屋裏的情況都還沒看清呢。氣勢一提，穩穩道：“不必了，這點血腥還沖撞不到本宮，是非真相，本宮還是得問個明白才行。”說罷，轉眼一看菊美人，道：“菊美人。”

菊美人雙目恍惚，一看就是丟了魂兒一樣。

皇子啊，王才人掉的可是個皇子啊，而且這情況她根本就解釋不清楚，難怪這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嘆了嘆，莫筱染再次喚道：“菊美人。”

有人默默搖了搖她，這才猛然回神，眼巴巴地看了過來，卻是連禮節也忘了。

莫筱染不理，只道：“本宮且問你，你與王才人拉扯時，可有旁人在場？”

說話間，鬼叔已經進了裏屋，莫筱染眼裏一頓，竟是看見屋中擺著好些盆，盆裏血水甚多，但周弬坐在床邊，根本沒有任何動作。

再仔細一看，床上雖狼狽不堪，但那王才人只是倚靠而坐全然不是什麽疼暈了的狀態。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不成王才人已經買通了周弬？

胡思亂想之時，王才人看一眼四周，開口道：“這亂糟糟的地方，委屈周太醫了。”

周弬面不改色，只道：“為了這一場戲，小主辛苦了這麽久，只希望這結果當真能如小主期望。”

王才人頓了頓，突然道：“弬哥哥，你還在怪蓮兒？”

莫筱染渾身一顫，耳根子都要炸了一樣。今天的情況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這不是狗血劇集裏才有的設定嗎，這時候遇到，還真是……一言難盡啊……

周弬聽著松了口氣，低下眼去，道：“是我不能幫你，又怎會怪你。待了了你的心願，你也應該好好當你的嬪妃……莫要再拒絕皇上了。”

拒……拒絕？！

莫筱染聽得心裏一陣陣直跳，這信息量著實有點刺激了。王才人拒絕那家夥了嗎？所以說……她是怎麽懷孕的？

不、不對，她這狀態根本不像流過產。莫筱染突然清明——王才人怕是根本就沒懷過孕！

而且，這事應該與端木宸脫不了幹系。

果真，王才人露出笑來，低聲道：“弬哥哥，皇上的為人你還不了解麽，他既一次未碰過我，便不會強迫於我。何況我早已與他說好，一旦王穆婷因罪被罰，我成了王家唯一的本錢，只要我能套出皇上想要的東西，助皇上除去王家，他便允我在宮中一世無憂。到時，我便深居此處，不問旁事，只求弬哥哥念在往日情分上，替我照顧一下娘親便好。”

原來端木宸打的是這主意，怪不得王才人能在她這個皇後之前懷孕，還算他有點良心，不是真的弄出一個肚子來。

莫筱染適當地遺忘了印楚玥也懷了的事實，看著王才人的笑容也是一陣無奈。她這笑下，不知道隱了多少仇恨和酸苦，讓她舍棄了一生，只為達到她心裏的目的。

周弬道：“我自會替你照顧玲姨，不過……你就沒有想過以後出宮麽？”

王才人道：“弬哥哥，這話就別再說了，皇上對我已然仁至義盡，我又豈能讓皇上背上那閑碎之名。”

若是隨意放她出宮，只需有心人隨意說道幾句，就能讓這京城天翻地覆。

暫且不提這虛無之事，此時間，周弬已然嘆一聲，道：“不論如何，先等皇上過來了吧。”

王才人點頭：“好。”

兩人移開了話題，莫筱染的腦子這才空了出來，事情還未捋順，但大致的情況倒是知道了。

忽而有人輕輕推著肩膀，莫筱染才驚覺原來眼前還有事情沒有完。

回神一望，是鈺梅側俯著身子看來，低聲問詢：“娘娘，您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莫筱染擡手一搖：“不，本宮只是想深了一些，無妨。”越過眾人小心探究的目光，莫筱染擡眼便見著菊美人身旁又跪著兩宮女，隨即便道：“你二人是玉霖軒中人。”

二人一頭磕下去，一人道：“奴婢玉霖軒淺兒，是王才人的貼身宮婢。”

另一人道：“奴婢蘇兒，是跟在菊美人身邊伺候的。”

莫筱染道：“當時你二人亦是在場？”

二人同聲應道：“是。”

“可看清了是什麽情況？”

莫筱染這廂還未說完，菊美人已急急道：“娘娘，蘇兒在場，她一定看到了，當真是王才人過來拉的我，我真的沒有推她！”

“菊美人。”德妃沈聲道，“皇後娘娘自有定奪，註意你的言辭。”

菊美人面色一白，趕緊低頭下去，道：“娘娘恕罪，婢妾只是心急……”

“夠了。”莫筱染突覺一點倦意，捏捏眉心，道，“蘇兒，你說。”

蘇兒道：“回娘娘，當時奴婢主子要離開，王才人便說要送一送，奴婢主子擔心才人的肚子，便即使婉拒了，可才人說什麽都要送一送。”

菊美人緊緊地看著蘇兒，忙不疊地點著頭，然而事情並沒有她意料中的順利，蘇兒緊跟著道：“的確是才人上前拉住主子的，可這之後奴婢的位置實在看不清是誰拉扯誰，不知道怎麽的、才人突然就跌在地上了……”

菊美人怔楞一下，撲到了蘇兒身側，伸手搖晃著她，口裏急急道：“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沒有看清！明明是她拉扯於我，然後又自己跌在了地上！你怎麽可以說看不清！！”

蘇兒嚇得縮起了脖子，結巴著道：“主……主子……奴婢、奴婢當時站的地方，真的看不到啊。”

菊美人似乎還要爭執什麽，莫筱染趕緊喝道：“菊美人，現在還不是你說話的時候。”

菊美人恍恍松開手，頹然跌坐回去。蘇兒也像是嚇得不輕的樣子，跪在那裏默默發抖。

一旁淺兒磕頭，道：“皇後娘娘，奴婢家小主懷胎已然五月有餘，前些時日趙太醫才來診過脈，說小主腹中龍子安康，只是還需多走走，活動活動以備生產，小主便讓人收拾了一下裏外，在軒中角落尋得菊美人落下的東西，小主念及一場姐妹，便想趁換東西時言歸於好，可菊美人來此，只有冷言諷語，全無姐妹之意，臨走之時，小主仍是決定送菊美人出軒，菊美人仍是不留情面，小主不過是上前攀附手臂一下，菊美人便推開了小主……現在……小皇子沒了，小主還不知道如何了……菊美人竟說、這全然是小主拉扯的原因麽？小主難道會用小皇子來陷害你麽？！”

淺兒再忍不住，眼眶一紅，也顧不上什麽主子奴才，竟是對著菊美人質問了起來。

只不過也沒人與她計較這些了，她說的條條合情合理，菊美人的罪是脫不了了。

若不是自己有個外掛，恐怕此時也不得不信了。莫筱染默默替菊美人在心裏哀悼了一番，端木宸這套下的實在太狠了，生吞活剝也比這痛快多了。也不知那家夥今兒怎麽這麽慢，她實在是想回去了，這戲留給他來收尾再好不過了。

菊美人顫抖著，道：“娘娘，婢妾自小與家妹不合，這一點明眼人自是看得出。婢妾的確是嫉妒家妹懷上了龍嗣，但最多也只是在口頭上酸諷了幾句罷了，婢妾無論如何也不敢做出如此之事。”

莫筱染深嘆一口，再次捏捏眉心，不等開口，安容華已然笑道：“菊美人聰慧過人，許是就借著這尋常理論，才來個反其道而為之，簡單又容易開脫呢。”

菊美人恨眼看了過去，道：“安容華，婢妾與你並無恩怨，你如何要如此對婢妾落井下石。”

安容華道：“哎喲，菊美人，你這麽說就不對了，我也只不過是隨口一說，既然你這麽介意，我便不說了就是了。”

這般口氣，分明是說菊美人心中有鬼，這安容華還真是不安分。

莫筱染喘口氣，正要制止，便聽得身後熟悉的聲音高喝：“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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