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柳將莫筱染眼中毫不掩飾的竊喜記在心裏，嘴裏道：“娘娘可有胃口，這將將過了午膳的時間，不如傳些膳食？聽聞娘娘連早膳也沒用過，太後娘娘說，這可不好啊。”

莫筱染不好意思了：“早晨只覺頭疼的慌，那粥又是甜的，聞著就難受，便沒了胃口。”

“那便喚些清淡的午膳吧，娘娘先去外間坐著，一會兒便好。娘娘氣血虛弱，見點陽光也是好的。”

“也好……”莫筱染任由翠柳扶著她，嘴裏卻說，“再麻煩翠柳姑娘，那午膳就別做那麽多了，本宮嘴饞心大，這麽多的美食放在眼前，這天天忍不住的吃，一旦吃得胖了，只怕太後娘娘都不喜愛本宮了。”

翠柳笑出聲：“娘娘如此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若是吃的少了，太後娘娘才真會不喜愛呢。”

“好了好了，本宮也不怕翠柳姑娘笑話了。”莫筱染道，“若是真做那許多的菜，等到了本宮這兒，豈不快涼了。

本宮若是先嘗了這道，旁邊的那道就涼了，若是那道先品了，就該這道不鮮了。

原本本宮可以當三碗飯的小米桶，結果只能當半碗飯的小米蟲……”

說著，莫筱染露出個惋惜的神色來。

翠柳仔細辯了辯，道：“那今日先少傳一些吧，娘娘許久未進食，少吃些也好。”

莫筱染便不再說其他了，心底卻暗自決定，以後一定要將膳食減少一半。

一般來說皇後剩下的可以賜給宮女，可也不能天天賜下去，這樣也是太浪費了。雖說她不是什麽德智體美勞的好學生，但聶女士住院一年，讓她學會了許多東西，節約便是一種。

翠柳將她扶到了外間，布上餐桌，又喚人叫了膳，便回到她身邊站定。

莫筱染看著這些突然多出來的人，楞了神。

“稟皇後娘娘。”翠柳看著她的疑惑，道，“昨兒娘娘出事後，內務府的事物便從淑妃娘娘那裏轉給了太後娘娘。

太後娘娘怕驚了皇後娘娘的休息，就將擇選宮人的事務緩了緩，沒想到娘娘醒後，竟讓這不多的宮人出來送禮。

太後娘娘擔心您這裏無人可用，花了些時辰在其中選了許多人來，只是沒想到人還沒有送來，蘇德公公就過來請示太後娘娘了。太後娘娘知道您又暈了，也不好過來打擾娘娘，便遣了奴婢過來先伺候著，這多出的人啊，便是太後娘娘送來的宮人。

等娘娘您再稍微好些，再親自擇選一番就是。”

“臣妾惶恐，煩勞了太後。”莫筱染作勢要起身行禮，又被翠柳按了回去。

“娘娘不必客氣，您是太後娘娘的兒媳，自然是疼您的。”

莫筱染不知如何答話，臉上卻浮起了淡淡粉色。

翠柳見她未對太後不滿，心中暗自點頭，扯了閑話與莫筱染聊了起來。

其實翠柳的話合情合理，莫筱染並沒有被怠慢的心情。

反而從她的話裏察覺到一些端倪，原本內務府送來的人，應該是被淑妃染過色的，而如今這些人，已經是被太後初步篩選了一次了，不能說什麽鬼都沒有，但也可以說鬼少了許多。

莫筱染心底還是感激的，不過也愈發警惕了，這裏面要麽沒有鬼，若是有鬼……定是藏的極深的……

也就是說……現在不是數量，而是質量了……

不過她也沒有遷怒太後，在宮裏總會遇上這些的，太後如此費了一番心思，莫筱染已經覺得難能可貴了。

有道是，神仙易躲，小鬼難纏。

若比起數量來說，還是質量比較好，莫筱染心底安慰自己。

午膳果然清淡了許多，菜式也少了，只是翠柳太規矩了，一直給她布菜，莫筱染吃得有點不自在，不過氣色確實好了許多。

之後又被翠柳扶著逛了逛未央宮。

皇後的宮殿定是極好的，卻也太過規矩了，莫筱染看著極大的院落，一顆菩提樹青翠欲滴，這是太後親手種下的，翠柳笑言，太後遷宮的時候，差點將它也一並移植過去。

其他的花卉種的雖是好看，但莫筱染覺得有些不喜，那顏色太過艷麗了，不符合她宅女的審美觀念。

一小汪清池倒是很漂亮，翠柳說裏面種了品種奇異，又特別好看的睡蓮，不過要冬日才會開放，這倒讓人期待。

小逛了一會兒，翠柳便拉著莫筱染回了宮。

“本宮若是好了，便繞著禦花園跑兩圈。”莫筱染故作不滿，瞪了翠柳一眼。

“好，奴婢回去就與太後娘娘說。”翠柳笑道，“等娘娘好了，便讓太後娘娘來看您跑圈兒。”

“咳、咳、本宮怕是好不了了。”莫筱染扶著心口，“除非翠柳姑娘得了失憶癥。”

“娘娘，奴婢什麽都不好，就這記性還是不錯的。”翠柳將莫筱染的咬牙切齒無視了過去。

“咳咳……”

翠柳眉眼彎彎：“可是奴婢今兒的記性突然就不好了，娘娘方才說了什麽？”

莫筱染也樂了：“本宮說今天天氣不錯。”

一路說笑轉進正殿，就聽裏面有人喚道：“娘娘。”

一擡眼，菱香福著身子，似乎等了有一會兒了。

莫筱染心生不耐，口裏卻只能盡量柔和：“起來吧。”

若非她還不能完全掌控印寒璃的記憶，若非想要提防印夫人和逍遙王，這個人也不需要留這麽長的時間。

十幾年的記憶，哪裏是這麽短的時間就能捋順的。

更何況可能還有印寒璃自己並不在意的、和刻意遺忘的記憶，她必須要作為印寒璃活在這個世上，而不是她莫筱染。

自從知道了印寒璃的結局，又接受了她年少時的記憶，莫筱染心裏到底還是為了她隱隱心疼了。

印寒璃與她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印寒璃其實是可憐的。

她本性不壞，甚至是有些懦弱的，這讓莫筱染似乎看到了自己，也讓莫筱染不願再看到那個殘忍的印寒璃。

如今，印寒璃便是莫筱染，莫筱染就是嶄新的印寒璃，她想帶著她，去改變一些事情。

印寒璃應該在乎的，她想替她在乎。印寒璃應該做的，她也會替她去做。

反而想要利用印寒璃的，她必會小心化解，尤其是那場慘絕人寰的宮變，以及其後的戰爭。

“你怎麽不再休息一會兒。”莫筱染狀似關心往前走幾步，卻突然身子一晃，將將倒在翠柳手中。

“娘娘，您才走了許久，不宜激動，還是休息會兒再說吧。”翠柳配合地扶著她。

莫筱染盡量放緩動作，將呼吸放得輕了些，點點頭又對菱香道：“你也快再去歇歇，本宮讓翠柳伺候著就行了。”

菱香面露不舍，莫筱染又“強打”精神道：“本宮沒事，你養足了精神再來幫本宮吧。”

菱香這才恭恭敬敬又戀戀不舍的告了退。

莫筱染一進了內室，趕緊自己站了起來，對著翠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來：“翠柳姑娘莫怪。”

翠柳眼神微閃：“娘娘折煞奴婢了。”

莫筱染也不看她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坐了回去：“這一下啊，頭還真的暈了。”

“娘娘先莫躺著，奴婢讓人去看看藥好了沒，娘娘喝了藥再睡不遲”

“也好。”莫筱染點點頭。

雖然她當面別人面的時候，經常看不出別人的小心思，但自己若有些小心思，也是能裝出來的。

就算方才她那裏裝得不像，以菱香那自大的心理，怕也是信了。

翠柳是太後的人，莫筱染暫時不知道太後的為人，但還沒有將太後放在敵人的位子。

再怎樣，太後也是皇上的親娘，也沒有母家，應該犯不著算計她什麽。

藥不一會兒就端了進來，莫筱染道：“忘記說了，本宮不喜甜味兒，翠柳姑娘準備點水就好。”

翠柳點頭，一個眼色，旁邊的小宮女便去倒水。

莫筱染接過藥碗，試了試溫度，仰頭便喝了，一嘴的苦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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