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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雨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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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牧潛入魔界,少了些法術遮掩,他一入魔界便被看守的小卒發現,他沒有與他們過多糾纏,他知道自己此時修為大損,若是正面應對,恐怕還沒見到魔尊便沒了力氣。更何況,若是阿雲真被他擄走了,若是這般冒失地闖進去,他也沒有把握可以直接救走阿雲。喬牧攥緊拳頭,好聲好氣地請看守的小卒通傳魔尊。誰知那小卒仗著是在魔界,出言不遜。

喬牧何曾受過這般屈辱,但今日,他心裏只想找到洛雲禾。所有的一切,和她比起來,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喬牧握緊拳頭,又重覆了一遍請求。

那小卒看這個仙人也不好惹,便不情不願的進去通傳了。

不一會兒,便看那小卒出來,沒好氣地叫喬牧進去。

“不知我們喬牧仙上今日來我明翼殿有何事啊?”宸霄坐在王座上,低著頭把玩著懷中的貓,那貓很乖順,安靜的待在他懷裏,時不時用頭蹭一蹭他的衣袖,好像在撒嬌。

喬牧向來清傲,本不願與魔族有過多交集,可今日他卻要求宸霄放人。

“喬牧見過魔尊。”喬牧拱手行禮,道。

宸霄突然笑了,他還是第一次見喬牧這樣低聲下氣,似乎之前見到他時,他雖也這般恭敬,但言語中無不透露出傲氣。今日這樣,倒是一樁趣聞。

見宸霄笑了,喬牧覺得很惱怒,就算是魔界的尊上,以前的喬牧也是無甚懼怕,可今日他卻要懇求他。

“魔尊,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晚輩今日前來,就是想問魔尊,阿雲可在魔界?”喬牧擡頭,眼神卻淩厲地盯著階梯上的宸霄。

他從不會失掉他的傲骨,就算是懇求,他也絕不卑躬屈膝,低三下四。

“小公主啊?真是可笑,你的小公主丟了,來我魔界作甚?”宸霄嘲諷道,言語中有些怒氣和不滿。

喬牧看著宸霄,沒有說話,他似乎不信宸霄的話。這位年少繼任的魔尊,可不像他表面這般輕浮浪蕩,他的心機和城府可比想象得要深得多。

好在喬牧在素霜城時面對那些奸佞的小人,早就學會判斷一個人的真實面目了。

但魔尊終究不同,喬牧也只是摸清了一二分。

“你們這些小娃娃,真當我魔界是什麽人都想來的嘛?本尊可沒空管你們!”宸霄怒道。

自從上次之後,宸霄便少了興趣來逗他們,一心撲在吃喝玩樂上,似乎又想要裝作昏庸無能的姿態給誰看。

喬牧見此情態,想著阿雲應當是真的不在此處。

“魔尊恕罪,是晚輩出言不遜了。”喬牧又拱手道。如今洛雲禾下落不明,他只想趕緊脫身,好再去別處找找。

宸霄也懶得和他周旋,便好意讓他走了。

他倒是對這些人感興趣得很。

喬牧去魔界探尋無果,只能回到林府看看洛雲禾會不會自己回來了。

林喻慈焦急地等在門外,一見喬牧回來了,兩人相望一眼,便知道是令人失望的答案了。

喬牧心急如焚,卻又不知從何處尋起,現在的他連行動都要強撐著,跟別說探知洛雲禾的下落了。

林喻慈知道他心急,卻又不知如何安慰他才好。

在這種時候,她甚至有些嫉妒,嫉妒洛雲禾被喬牧這般擔憂。但她卻從心底厭棄自己這樣的想法,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其實說到底,她只是羨慕罷了。她早就明白這是一場無望的暗戀,卻總是沒法阻止自己心存希冀。只要喬牧對她笑一笑,多說幾句話,她就又將自己的心捧在手上準備毫無保留地送給喬牧。她其實一直很清醒,卻一直不願意從這場孤註一擲的夢裏醒過來。

所以造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她心裏的那個人,正在自己面前為另一個人傷心。她卻什麽也做不了。給不了他安慰,也不能為他做什麽。

喬牧還是不肯放棄,就算找遍天下,他也一定要把她找到。

喬牧再一次出門尋找,留林喻慈一個人在家中等候。

望著喬牧離開的背影,林喻慈突然明白了。也許他從來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可只要是他,就算只是待在一旁,於林喻慈來說都是幸福的時光。她要為自己活一次,她從前總是任性,如今卻畏首畏尾起來了。她終於還是想起了自己,那個為愛而變得膽小的自己。她好似對自己下了決心,這一次,真的要放手一搏了。

陸遙山在街上找了許久,問了許多人。當時在街上的人大多忙著躲雨,誰也不記得有個姑娘被人帶走了。

終於有一位賣菜的老翁知道洛雲禾的下落。

“是有一位姑娘被個婦人帶走了,是住在城外的一戶人家,好像是從西北過來投奔親戚的。我見過她幾次,她常來我這買菜,當時我正拉菜呢,突然下起雨來了,我拉著車實在走得慢,這才撞見這事兒了。她帶著個孩子,身子骨也背不起那姑娘,於是就找我借了板車。”老翁道。

陸遙山聽著老翁的話,很是興奮,他一把抓著老翁的手,道:“老人家,那你可知那人家住在何處?”

老翁搖搖頭,道:“這我如何知道,我也就是她買菜時閑聊了幾句才知道這些的。不過今日她應該會來還板車,不然,你在此處等會兒。”

陸遙山點點頭。

陸遙山突然想到了什麽,便對著老翁說道:“老人家,待會兒若是那人來還板車,你千萬幫我留住她,我去去就回。”

老翁扇了扇手中的蒲扇,點點頭。

陸遙山對著他笑了笑,便跑走了。

“你還敢出現,若不是你,阿雲怎會至今下落不明?”喬牧找尋洛雲禾無果,回來時看見陸遙山便發怒道。

曾經他是真的慶幸可以認識陸遙山,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他一次又一次的置洛雲禾於危險的境地,他沒有辦法再冷靜,沒有辦法只是安靜地待在她身邊。所以他知道,當他對陸遙山說了那些話之後,他們就再也不是朋友了。

陸遙山看著怒氣沖沖地喬牧,皺緊了眉頭。

喬牧看見陸遙山這副模樣,便不由地惱怒。

他喚出熾烈,直直地指著陸遙山的喉嚨。

陸遙山突然笑了。

“你就這麽恨我?恨不得殺了我?”

無奈又悲哀。

“是,我恨不得你馬上就死!再也別出現在她面前。”喬牧道。

他狠狠地盯著陸遙山,仿佛下一秒就要講劍刺入陸遙山的胸膛。

林喻慈在門口看到了這一幕,便趕緊過來阻攔。

“喬牧,你這是做什麽啊?”林喻慈抓著喬牧的手,用力想要將他拿劍的手拉下來。可是喬牧力氣很大,就算是懸空著的單手,林喻慈用兩只手也掰不下來。

“我找到她的下落了。”陸遙山看著喬牧,淡淡地說道。

喬牧立馬放下手中的劍,問道:“她在哪?”

陸遙山看著喬牧,有些疲憊地說道:“南街那邊有位賣菜的老翁,穿著灰色的麻布衣裳,手裏拿了把蒲扇,你去找他,在他那裏等一位來還板車的婦人。若我沒猜錯,那婦人應當是我們在西北遇見的那位婆婆。”

喬牧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林喻慈長舒一口氣,關心道:“沒事吧遙山。”

陸遙山勉強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阿雲應當沒事,你別擔心了。”陸遙山安慰道。其實這話他是想說給自己聽的,她沒事了,真好。

“嗯,不過遙山你為何在此?”林喻慈問道。

“捉妖時恰巧經過罷了。”陸遙山道。

林喻慈再沒多問,只是她知道,陸遙山這樣疏遠洛雲禾,恐怕是真的和喬牧有關系了。

她很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洛雲禾這件事,若是說了,喬牧與她必定是會有爭吵,若是不說,便會讓阿雲傷心,失去一個心愛之人。可她怎麽說呢,無論在哪一邊,都是不對的啊。

若是阿雲與喬牧爭吵,於林喻慈的私心而言,確實是有好處的,可是那樣喬牧會傷心的。林喻慈實在糾結,所以最後,她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辦法了。

見林喻慈許久都沒說話,心事重重的,想來是有什麽煩惱,陸遙山也不便打攪她。

“我先回去了,你去找阿雲,把她接回來吧。”陸遙山道。

林喻慈點了點頭。

“別告訴她我去找了她。”陸遙山補充道。

“為什麽啊?”林喻慈很是不解。

“喻慈,別問為什麽了,算我拜托你了。”陸遙山懇求道。他再也不能不清不楚地留在她身邊,給她無望的希望了。在他決定推開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一切都要結束了。

“遙山,你究竟有什麽難言之隱,你說出來啊,阿雲是真心喜歡你的,一切,一切都是可以變好的不是嗎?”林喻慈還是不肯放棄,明明是互有情愫,為何不能在一起呢?

“我,我不喜歡她,以前的一切,都是利用。”陸遙山低著頭,他又重新說出了這番傷透自己和洛雲禾的話。如今再次說出來,不過是將他還未結痂的傷疤再次撕裂,弄得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那你今日來此尋她又是作何?許多事阿雲不知曉,我卻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你對阿雲確實是真心實意的。今日的事我可以不同她說,但我希望今日你走後,能好好想一想,下次讓阿雲見到你的時候,千萬不要讓她再傷心了。”林喻慈道。

陸遙山嘆了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還能再見嗎?阿雲。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找到洛雲禾時,她正躺在床上休息,周遭酒氣甚濃。

“多謝婆婆救了阿雲。”喬牧彎腰行禮道。

婆婆趕忙將他扶起,道:“使不得,承蒙公子提點,我們祖孫二人才找到這臨江城裏的親戚。只可惜我們來了沒多久,我那可憐的叔叔便離世了,好在他留了間房子給我們住,這才不用在外受苦,在此定了居。”

當初離開風蕪城時,喬牧曾用法術感知婆婆親人留給她的小東西,找到了她可能有親戚在臨江城,便留了些盤纏,好讓她帶著秦渙來尋親。

秦渙幾月不見,已然長高不少,人也更加精神了。他一動不動地守在洛雲禾床前,看著熟睡的洛雲禾。即使洛雲禾身上都是酒氣,他也不覺得難聞,一言不發地待著一旁。

“婆婆言重了。”喬牧道。

“昨夜雨太大了,我帶著阿渙來不及躲雨,這才看見洛雲禾倒在街上。我也不知她住在何處,便只能將她帶回來了。讓公子擔憂了,是老身考慮不周。”婆婆有些自責。

“婆婆您言重了。”喬牧趕緊低頭拱手道。

婆婆笑著點點頭,道:“等洛姑娘醒了,你再帶她回去吧,若是不嫌棄,便留下來吃頓便飯吧。”

喬牧看了一眼熟睡的洛雲禾,道:“那喬牧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有勞婆婆。”

“公子莫要嫌棄我這裏的粗茶淡飯才是。”婆婆笑盈盈地道。

“不敢。”喬牧抿著嘴巴,微微笑道。

婆婆去廚房忙活了,林喻慈也跟著她一起做飯。

喬牧看著洛雲禾,終於放下了心。

洛雲禾大概怎麽也沒想到,就是因為自己這一醉,竟然引發了這麽多事端。

喬牧與林喻慈留下來吃了頓午飯。洛雲禾一直睡到他們吃完飯才醒過來。

洛雲禾醒來時,見周遭陌生得很,又頭疼難忍,頭重腳輕地,只是恍惚地覺得昨天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可當她醒來時心卻還是那樣疼。

林喻慈見洛雲禾醒了,便趕緊扶著她。

洛雲禾有力無氣地喚了一聲:“喻慈。”

“你啊你,不能喝酒幹嘛喝那麽多,害我們擔心死了。”林喻慈佯裝惱怒道。

“對不起啊,喻慈,都是我不好。”洛雲禾扯出一抹笑容,道。

“沒事,以後啊,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啊。”林喻慈握著她的手道。

林喻慈看著洛雲禾,看著她勉強的笑著,想要掩蓋自己心裏的悲傷,可她越是這樣,林喻慈越是心疼她。這個傻姑娘啊,一心一意地喜歡一個人,卻被那人傷透了心,到現在還想著不讓別人擔心她。

“嗯,喻慈最好了。”洛雲禾有些撒嬌道。

喻慈最好了,可曾經也有一個人,也如喻慈這般好,可是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了。

洛雲禾想到這裏,不由地濕了眼眶,她努力地笑了笑,將眼淚擠回去,好叫林喻慈發現不了。

門外的喬牧卻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由感到心疼,但更多的,是恨意。

他恨陸遙山,恨他這般傷害洛雲禾,恨他可以得到洛雲禾全心全意的愛,但他也更恨自己,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該放手,不去阻止洛雲禾與陸遙山,或許洛雲禾和陸遙山在一起才會幸福,只要她幸福不就好了。他一遍遍地問自己,是不是自己做錯了,所以洛雲禾現在連笑都那樣勉強。可他總是立馬告訴自己,這樣沒錯,他沒有做錯,不論是私心也好,為了洛雲禾也好,他都要阻止陸遙山。可今日他看著這樣的洛雲禾,又一次動搖了。

他的心裏住了一只困獸,總在不經意間沖出牢籠,總是撕咬著他的理智,動搖著他的意志,讓他做出一些荒唐的舉動,他不願壓制,就此放任它。所以今天這樣的局面,是他咎由自取,是他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他無話可說的自願為之。

他躲在門後,久久沒有離去。

洛雲禾早就發現了他的身影,她默默地看著他,心裏有種覆雜的感情。

回到林府,洛雲禾便默不作聲地回房休息了。

次日清晨,洛雲禾好像回到了原本的樣子,似乎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她以為林喻慈不知道自己與陸遙山的事,便打算不叫她擔心,幹脆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好似那夜的酒,真的讓她忘記了一切煩惱一樣。

可林喻慈越是看洛雲禾這般強忍,她倒覺得還不如全都說出來得好,至少心裏不那麽憋屈。

先前洛雲禾說什麽不在乎陸遙山會不會拒絕自己什麽的,看來不過是洛雲禾高估自己了,更低估了自己對陸遙山的感情。

“反正現在我來人間的任務也完成了,這下等著冬天來了,我就能回家了。”洛雲禾和林喻慈在院子裏談天,說道。

林喻慈聽了這話,倒有些愁眉不展了。

如今自己還未將心意與喬牧說明,萬一他不喜歡自己,那豈不是回不去家了,還會法力盡失。

“阿雲,若是他並不心悅於我,該如何是好,若真是如此,那他豈不是就回不去家了。”林喻慈擔心地問道。她當時也只是一時沖動,這才許下這樣的願望。若是還害得喬牧不能回家,豈不是要被喬牧記恨了。她很後悔,後悔當初這般天真。

“你怎知喬牧的心意,一切都還是未定的事,怎的這般胡思亂想,再說了,喬牧是個頂好的神仙,自是事事都能逢兇化吉的。你就別擔心了。“洛雲禾安慰道。

此時洛雲禾心中也隱隱惴惴不安,她最近也看不懂喬牧的心思了,她也不能肯定是否能完成林喻慈的願望。

林喻慈點點頭。

洛雲禾低頭想著什麽,許久沒有再說話。

林喻慈見洛雲禾還是心事重重的,便勸慰道:“阿雲,有什麽心事隨時來找我,我們一起面對。”

洛雲禾感激地點點頭。

她心中憋悶,無數次地想要同林喻慈傾訴,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已經被陸遙山這樣拒絕了,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呢。難道還要數著以前他對自己的種種,為他那日負心薄情的話開脫嗎?洛雲禾有她的尊嚴,所以她才不願那樣刻骨銘心的傷疤重見天日。可聽到林喻慈說的一切面對,她卻覺得心裏有些許暖意,她總是很依靠林喻慈,她是真的將她當作自己的親姐妹。

洛雲禾對於林喻慈來說,也是如此。

所以,她想要讓她開心,想要讓她勇敢面對,要麽就完全的放下,要麽就勇敢去追,反正無論如何,林喻慈都不想她再有任何煩惱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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