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可茜婭很早就從普奧利宮去弗洛倫薩的警局了，倒不是她有多敬業，只是她對這種還沒有什麽頭緒的案子一直抱有很大的興趣，之前艾拉.貝森的案子，只是那個時候情況比較特殊，她來不及去繼續調查就離開了，到現在她也沒有再回一次翁弗勒爾。

以及她現在再想起來奧斯頓，心裏都十分梗得難受，盡管和阿羅他們去了一趟倫敦，但是似乎查出來的都是些沒什麽用的信息，和奧斯頓的死沒有什麽很大的關系。沒想到那天晚上，竟然是最後一次見到奧斯頓了。

警局的其他人今天也來得很早，大概是心裏都惦記著這個失蹤案吧。

然而朵拉來到警局說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關於約瑟夫的案子的，而是關於可茜婭不想再提起的事情：“可茜婭，昨晚那個男人真的是你男朋友嗎？他實在是太好看了，我本來想拍一張照片的，但是看起來他好像不太好相處呢！”

“他...”可茜婭似乎在思索該怎樣描述凱厄斯，顯然她很讚同朵拉說的不太好相處，而且是很不好相處：“他是我朋友，普通朋友，不是男朋友，但是他不太好相處是真的…”

“不是男朋友？”朵拉聲音瞬間提高：“不是男朋友，他等你那麽久？”

可茜婭是肯定不會告訴朵拉凱厄斯昨天來的目的是接她下班，不然男朋友的名號不就實錘了嗎。

不光朵拉好奇，連可茜婭自己都沒想清楚，昨天凱厄斯為什麽突然來接她：“他昨天來找我有點急事。”

朵拉明顯不信：“什麽事不能說了就走？還要一起跟著你去約瑟夫的公寓？可茜婭你就不用…”

怎麽會有好奇心這麽旺盛的人，可茜婭十分頭痛，於是生硬地轉移話題：“我一會兒要去一趟約瑟夫工作的地方，你們要一起去嗎？”

“嗯，對。”朵拉瞬間進入工作狀態：“一會叫上馬丁，我們一塊兒去。”

可茜婭想著，終於擺脫這個話題了，沒想到朵拉快速補充道：“我們先去準備一下，你男朋友的事情還沒有完！”

約瑟夫的工作十分零散，幾乎都是兼職，沒有一個比較穩定和長久的工作單位，幾乎都是一些體力活兒，比如施工地的推車，新房間的刷墻，他們發現他唯一一個工作得稍微久一點的地方就是一家7-Eleven便利店。

於是他們三個人來到了坐落在弗洛倫薩市中心比較繁華的位置的這家7-Eleven便利店。對於警察來說，出去調查並不會穿警服，因為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他們需要隨時把自己的證件給被調查者看。

7-Eleven裏面的收銀臺的地方有兩個穿著工作服的店員，其中一個因為店裏沒有什麽人的緣故，就開始懶散地瀏覽著手機，而另一個則是在烤熱狗。

而可茜婭他們則是裝作來店裏買東西的顧客在便利店裏四處轉悠，她清晰地聽見兩個店員的談話，是關於晚上下班了把沒有賣完的熱狗和漢堡偷偷帶回去的事情。

等他們將便利店裏的環境查看得差不多之後，馬丁才率先走在前面，拿出警察的身份證件：“你好，我們是弗洛倫薩市局的警察，需要咨詢你們一些事情，你們接下來說的話都必須屬實，因為它們具有一定的法律效力。”

收銀臺的兩個店員明顯懶散慣了，忽然看見警察，都僵硬得難以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什…什麽事？”

“你們是不是有一個叫約瑟夫.萊斯的同事？”馬丁開門見山道。

兩個店員互相看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沒…沒有。”

朵拉皺著眉，語氣十分嚴肅：“我們既然可以找到這裏來，就說明我們有確鑿的信息，我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這裏是不是有一個叫約瑟夫.萊斯的人？”

“不想負不必要的法律責任，你們最好實話實說，如果存在包庇，我們有一萬個理由把你們抓進局子裏。”馬丁補充道。

可茜婭站在馬丁和朵拉的旁邊，觀察著這兩個店員的表情變化，其中一個是通紅了臉，另一個眼睛到處亂瞟，十分局促不安，可茜婭很奇怪，為什麽這兩個人不願意說實話。

其中那個通紅了臉的店員快速說道：“約瑟夫是我們的同事，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來上班了。”

“很久是多久？”朵拉追問。

這次回答的是另外一個店員：“三...四天了吧好像。”

“他平時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可茜婭問道。

店員想了一會：“他…他脾氣不怎麽好，所以店長不讓他做收銀工作，通常讓他在後邊卸貨和擺貨架，而且他也經常貪小便宜，便利店沒有賣完的熟食，他都會一股腦地帶回去。”

可茜婭嘴角彎了彎，嘲諷地想著，這些店員說約瑟夫貪小便宜，他們自己就不貪嗎？大概就是約瑟夫在的時候因為脾氣很臭，所以把這些熟食帶回去也沒有人敢管他，所以引起了這些店員的不滿，現在才說出來發洩的吧。

“而且，他經常和顧客發生爭執，產生口角。”很顯然這些店員對約瑟夫的評價並不全面，反而專門說他不好的地方，也就是說約瑟夫的人緣關系並不好。店員忽然又加上了一句：“我們都覺得他的人品有問題，明明都已經離婚了，還和他的前妻糾纏不清。”

離婚？可茜婭想起來約瑟夫公寓裏窗臺上的那個相框，於是她拿出手機，調出當時自己照下來的那一張照片，拿給店員看：“這是他的…前妻嗎？”

店員湊近看可茜婭照下來的照片，連連點頭：“對，就是他的前妻，這是他的女兒。”說完兩個店員又陷入了討論，無非就是約瑟夫的前妻可憐，女兒很慘，跟了一個這樣的男人之類的。

但是可茜婭並不這樣覺得，雖然從某些方面來說，約瑟夫確實挺人渣的，也確實符合社會敗類的標準，但是光憑他對待那個相框的態度，可茜婭看得出來，他很愛他的前妻和女兒。

人都是雙面性的，十惡不赦的人必然有善良的一面，而溫文爾雅的人也註定有邪惡的一面。所以她覺得這兩個店員的話有些片面，但是也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在馬丁和朵拉準備離開的時候，可茜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走回收銀臺問道：“你們剛才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們你們認識約瑟夫？”

很明顯，這兩個店員一開始明顯不想和約瑟夫扯上關系，如果不是馬丁和朵拉的威逼利誘，他們可能到現在都不承認自己認識約瑟夫。

這時，那兩個店員又陷入剛才那種支支吾吾的狀態。可茜婭面無表情道：“我覺得你們最好如實告訴我。”

“因為...”兩個店員面面相覷：“因為店長不讓說。”

“店長？”可茜婭重覆道，她現在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麽第一個給約瑟夫報案的是和他一個星期才見一次的母親，而不是這些天天和他見面的便利店店員了。

因為即使店員們發現了約瑟夫的失蹤，店長包括這些店員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她繼續追問道：“店長為什麽不讓說？”

其中一個店員像洩了氣的皮球，一股腦地全交代出來了：“我們這個便利店是弗洛倫薩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的一家分店，每天的營業額比其他的分店要高出好幾倍，店長不希望因為店裏失蹤了一個店員這樣的醜聞引來警察的調查，那這段時間的業績他可能就白幹了。”

“所以約瑟夫的失蹤你們就權當沒看見？”可茜婭難以置信：“雖然因為某些事情，你們可能不待見他，但是這事關一個人的生命，你們就置若罔聞？”

她笑得有些嘲諷，相比於沃爾圖裏他們對待人類生命光明正大的不屑，可茜婭覺得更可怕的是，在人類社會中，同類和同類之間的自相殘殺。

“十分感謝你們提供的信息。”她冰冷冷的吐出這句話。她走出便利店的時候還聽見身後那兩個店員說的話。

“你瘋了，你把這些告訴警察，你不怕店長炒了你？”

“相比於店長炒了我，我更害怕進局子裏。”

可茜婭忽然明白了凱厄斯的感受，他對人類的態度之所以那麽輕蔑，是因為人類自己對這個世界所知甚少，還自以為是，耀武揚威，最後的結果就是葬送在自己的無知裏。如果人類自己對自己都這麽刻薄，那麽他們就不配擁有別人的優待。

回到警局之後，大家開始了有條不紊的立案，這些程序化的步驟和可茜婭沒有多大的關系，於是她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思索著。

現在約瑟夫的社會關系和個人特點差不多比較清楚了，處於社會的最底層，且人緣關系很糟糕，本來擁有一個家庭，但是家庭破裂了，看樣子現在是一個人在生活，偶爾會去他的母親家吃飯，盡管婚姻破裂，但是他還是很在意他的妻子和女兒。

從對待親密關系上來看，約瑟夫不算是一個人品很差的人，但是為什麽在別的事情上，其他人給予他的評價這麽糟糕。以及他的失蹤是人為還是意外？

公安系統是國家最權威的機構，但是無法否認的是，每個國家公安系統的辦事效率，都讓人一言難盡，就比如這個案子，從他們中午回到警局到現在下午快要下班的時間了，他們的立案還是沒有完全做好。

可茜婭待在這裏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作用，馬丁和朵拉就讓她先下班了，可茜婭欣然接受，但是她並沒有直接回普奧利宮，而是又來到了弗洛倫薩市中心的那個7-Eleven便利店。

但是可茜婭並沒有進去，而是從便利店的門口往約瑟夫公寓的方向走，得益於便利店的位置，雖然約瑟夫的公寓區域並不算繁華，可以說是比較偏僻了。

但是從市中心的便利店出發，去他的公寓，這一路上，可茜婭一邊走一邊看，並不算很荒涼，相反還比較繁華，全都是大馬路，而且路上的行人也比較多，實在不是一個實施綁架的恰當位置，而且要綁架一個成年男人，如果發生反抗都會引起過路人的註意，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可茜婭來來回回走著這一段路，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些什麽，她大概已經走了四五遍，依然沒有什麽很大的發現。

意大利的黃昏很短，天色剛剛變成橘黃色，就快要被墨藍色代替，弗洛倫薩也慢慢亮起了路邊的路燈和樓房上的閃燈，為整座城市陷入夜晚做起了準備，可茜婭看見眼前大馬路上的綠燈馬上就要結束，她連忙快速跑過了斑馬線，趕在綠燈結束的最後一秒到了馬路的另一邊。

身後傳來的汽車飛馳的呼呼聲，不知道是什麽驅使著可茜婭，她下意識的回頭，在車水馬龍的馬路對面，她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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