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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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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鳳姐這話,寶玉也覺得有理,倒也不好說什麽了,只是拭淚道:“如今二姐姐日夜挨打受苦,香菱也病了,也沒人請個大夫去瞧,林妹妹又走了,我還活在這裏做什麽?竟是不如一頭撞死了在這裏,一縷幽魂跟著妹妹去!”

紫鵑亦跟在了寶玉後頭子,聽了這話,也眼中落下淚來,上前緊緊攥著黛玉的手,泣道:“姑娘這去了,可怎麽好?”

黛玉輕拍著她的手,柔聲安慰道:“沒什麽不好的,林家的姑娘,總不能在賈府出閣,去了也好,來也空空,去也空空。”

紫鵑陪著黛玉多年,最是割舍不下這份情義,不免花顏帶雨,哭得比寶玉更傷心。

黛玉目光如水,緩緩看著眼前這一張張如玉如花的臉面,輕嘆道:“如今我要去了,這一去,是我終生大事,或也有為我擔憂者有之,為我不服者亦有之,只是,這些,從來都未必是禍,況且自古以來,本就是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探春聽得眼眶都紅了,吩咐侍書送上一個錦匣,輕聲道:“林姐姐,你這一去,一定要好好兒的。我也沒什麽東西送你,只有這一幅芙蓉錦雞圖,原是我依著宋徽宗的畫作真跡描繡出來的,送給姐姐,也算是我的一點子心意。”

黛玉點點頭,示意雪雁收了,含笑道謝道:“多謝妹妹費心了。只是我去了,妹妹心裏也有些個成算才是,那環兒兄弟年紀小,未免淘氣些,好生教養,必定成材。”賈環之性執拗,若是無人教養,必如螃蟹橫行。

當此人面,她亦只能言盡於此。

探春含淚點頭,惜春卻親手拿著一個長形錦匣,亦遞給了雪雁,漠漠地道:“林姐姐,我也是來去赤條條,偏生兩府都不幹凈,也沒什麽幹凈的東西送給你。倒是前些日子,我費了些工夫,用姐姐送我的顏料筆墨,畫了攜蝗大嚼圖,博姐姐一笑。”

說得黛玉不禁“嗤”的一聲笑,想起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時候,多少人取笑於她,可也給沈悶的生活添了一抹亮采。

人生多少風花雪月,可是誰知紅塵茫茫並非拘於風月?

寶玉卻是越發黯然起來,憂傷地道:“怎麽三妹妹和四妹妹都這樣看待離別呢?這樣憂傷的時候,天都下雪來低泣,偏生你們都含笑。有老爺太太在家,只要妹妹不願,還有什麽事情能勉強妹妹的?好妹妹,你不要走了,就在瀟湘館裏住著,咱們又近又好親香,紫鵑也必定不舍妹妹的。”

黛玉瞅了寶玉一眼,清麗的容顏如同新花初綻,越發顯得光彩照人,不見素日蒼白柔弱,嘆道:“天底下哪裏有不散的筵席呢?寶哥哥,你這喜聚不喜散的性子,什麽時候才能略改一二分呢?”

惜春也笑道:“姐姐說得極是,可不就是這個?晚散莫若早散,只怕還能留得清白一二!”

聽了惜春這話,寶玉越發急了起來:“怎麽四妹妹也要走了不成?說話這般不吉!什麽早走了就能留得清白一二?哪一個女兒家不是清清白白的?你們都走了,只餘下一所空園子,只剩下我一個兒,我到底還有什麽趣兒?”

探春呆呆地瞅著惜春,又看了寶玉半晌,才輕嘆道:“寶哥哥這是什麽話?如今是戴總管來送林姐姐去的,你這麽說,竟是讓老爺太太如何自處了?天下再大,大不過皇上的聖旨,林姐姐是該去的了。”

黛玉點頭微笑:“我可不就是要去了的?原是說要去了,偏生就是給你們絆住了!”

又看著寶玉不知世事的稚嫩面龐,縱然已納了紫鵑,依然只知風月,不覺口內一聲幽嘆:“寶哥哥,人生不過就是如此,如天上明月陰晴圓缺,有悲歡離合,有笑也有恨。一聲長笑,卷去一腔長恨。人生無關風月,你切記在心。”

聽到黛玉似含無窮滄桑的話,寶玉不覺聽得呆了。

黛玉卻不再理會他,只是轉頭看著笑吟吟站著的戴權,輕聲道:“戴公公,我們去罷!”

戴權忙躬身答應,親手來扶著黛玉上了院中的八人大轎,緩緩地放下了轎簾,遮住了她望著瀟湘館的視線。

轎起時,黛玉眼淚濕了衣襟,指節搓弄著手帕,微微有些泛白。

離開居住多年的瀟湘館,走向她的人生之路,為何,她竟隱隱有些恨意呢?

在這裏,她萌生了如詩的少女情懷,也泯滅了美麗的少女憧憬,病由此蔭,情在此絕,一腔幽恨,無關風月,或恨瀟湘成了一生的傷心之地。風雪吹動了竹葉,越發地響了,它也是在風雪中低泣,落雪成淚,凝結低落。

皓腕如玉,纖指瑩潔,輕揭窗簾,回望時,雪色迷蒙了雙眼,精致小巧的瀟湘館,在雪色中成為一點新綠消逝。

別了,瀟湘!人生中一道門檻,她跨過了。

風雪中,一份蒼涼襲面,她想,她會用自己的手,自己的心,讓她的一生,融去這份悲愴和倉惶。

冷月葬花魂,不用冷月,她這一縷紅塵中的花之精魂,依然會在塵世間蹣跚,縱然別了瀟湘,也有她溫暖如春的人生。

放下軟簾,嬌腮只餘香痕,身後的瀟湘,似江南的春風一般低吟輕唱。

別了,瀟湘!不過是名利世俗堆砌出來的一所仿江南,她去了,日後,再也不用雙眼只看名利世俗,她還有青山碧水。

第086回 大婚

鑼鼓喧囂,張燈結彩,鞭炮聲震耳欲聾。

別了瀟湘,住進了花嫁別館,而她,來不及細細布置著她喜愛的擺設,她就已經要出閣了。

身為女人,多少人,都期盼著出閣的那一日,是最幸福的新嫁娘,美麗的憧憬宛如水墨江南的曼麗傳說,可是她呢?

心中,隱隱約約有一抹柔情,一抹向往,還有一絲淡淡的平靜。

皇上下的旨意,至少比她進北靜王府或者忠順王府裏做小來得好,那麽她就順著這道旨意,嫁給那位頂天立地的將軍。

沒有人知道,那是不是她終生的歸宿,也沒有人知道,那是不是她一生的情歸。

只是,告別情懷如詩的少女時代,有著些微的不舍,有著些微的躊躇,沒有誰會告訴她,那是她的天堂。

她一直在想,幸好是她,幸好她是林家的女兒,那些羞辱,她能挺住,她是雪地中傲然挺立的白梅,雪壓不彎那種精神。

頂著流言飛語,她成了別人口內的狐媚子、狐貍精,抑或成了別人口中不知羞恥的下賤蕩1女,生性輕浮,品行薄賤,更多更多的汙言穢語,不會因為自己離開了賈府就消泯,反而有著越傳越盛的跡象,離開賈府,外面眾說紛紜,自是難免憑空捏造。這些,若柳絲飄拂,不系扁舟;似雨絲纏綿,剪不斷理還亂。

穿上霞帔,戴上鳳冠,菱花鏡中的新娘,如同一朵雪地中的清梅,晶瑩潔白,冰雪寒香。膚似玉雪,眉目如畫,只是那目光之中卻隱隱含著一絲晶瑩之色,有些濕潤,有些憂傷,待嫁的女兒拜別父母,是要哭泣的,可是,沒有了父母,看不到自己穿上鳳冠霞帔,看不到自己登上花轎,她的哭泣又能向著誰呢?

女兒出嫁,是要哭的,不哭就不吉利,只有哭出了出閣前最後一滴女兒淚,夫妻雙雙才會平安。

可是,她心裏有痛苦,也有悲慟,可惜,她哭不出來啊,因為,她怕眼角那灼熱的痛,會痛著她的眼,灼著她的心。

告訴自己,告訴父母,她要做一個快樂的新娘子,不用哭著上花轎,不用哭著說舍不得。

雪雁和春纖服侍著黛玉,細細地為她梳妝打扮,淡淡的脂粉,點上了她絕俗的容顏,越發顯得嫵媚好看了。

“咱們的姑娘,是天底下最美麗的新娘子呢!”春纖喜滋滋地笑著,端詳著黛玉無與倫比的美麗。

推開窗戶,外面的雪花卻是如同撕綿扯絮一般,紛紛灑灑,白光射進室內,燃燒著的紅燭也越發亮了起來。

忽然雪雁一聲驚叫:“別館裏竟是有一株紅梅呢!真格兒是湊趣來了,知道姑娘出嫁,它也來向姑娘賀喜了!”掩不住喜色。

黛玉聽了,忙起身近前看時,果見紛紛揚揚的白雪中,一株極嬌艷的紅梅傲然怒放,一朵朵新綻的花兒,隨著枝頭在風雪中蹁躚,似胭脂點點,若桃紅深深,仿佛有一個美麗的女子在雪中曼舞,卻隱隱有些落寞和孤寂。

誰說清梅無淚?點點白雪化而為水,花瓣上的晶瑩,是代替自己哭向父母的女兒淚麽?

王嬤嬤輕聲一嘆,道:“若是這個時候,只怕咱們家的那株老梅還沒打花骨朵兒呢,不曾想,偏生這裏的倒是早開了。”

黛玉倚靠著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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