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忘了自己還曾經是周詩詩，即使還記得最後的絕望心情，是因為現在很幸福吧，真的好不真實，仿佛自己生來就是被一護寵愛著了的。

孩子……

因為已經很晚，車裏基本沒什麽人，寂靜的連車子行駛的聲響也聽不到，仿佛整個世界都失去了聲音。

無聲的世界，就是周詩詩大半的人生。

蜷縮起來，雙手抱著腿臉埋進膝蓋，肩膀顫抖著——

她願意再一次進入那個無聲世界，用她上輩子就失去的聽力換回她和他的孩子，如果不夠的話，其他的都可以拿走，不只是聽力，視力，五感，健康，甚至是性命都好，把孩子還給她，求求……

只是忽然發現，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求誰啊。

一個皇儲沒有了，不只是沒了，甚至如同當年昱皇陛下還是內親王時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樣，不會在濯國的歷史上留下任何痕跡，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這裏是D伯爵的寵物店的深處，紅桐靠著床頭坐在床上，告訴站在床邊的梁慧。當年她殞命在那個世界後，突然有一天卻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薇帝陛下送到一代伯爵那裏，這麽多年她從一代到如今的三代，一直受著這一族的最後之人照顧和庇護。直到有一天，薇帝陛下再次出現告訴她，昱皇陛下將甄氏代的皇儲送到這裏來了。

“當年昱皇陛下在內親王時期流掉的孩子，是姚氏代的皇儲了。”梁慧言道。

“不，姚氏代的嫡皇儲是後來出生的孩子。”紅桐輕輕地嘆息道：“沒有任何一位皇儲會在詛咒之前生下孩子，即使有過孩子也不會被承認。”

“為什麽？”

“因為孩子的失去意味著詛咒的開始，明白嗎？”

“……”

“很殘忍吧，玉族就是這樣一個殘忍的民族，可正因為如此才能從上古時代繁衍至今。”

“一直說的詛咒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恐怕也是薇帝陛下不能安息的原因，玉族被蓮神下了詛咒，這個故事很長的。”紅桐扯了扯唇角，咳嗽了幾聲，平息了氣息後，又道：“過程的話還是有機會你自己去看書吧，我來告訴你後續，蓮神的詛咒無法破解，夜神便舍棄性命下了另一個詛咒，但凡奪走玉家皇儲之人，必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樣有什麽意義嗎？”

“即使不被承認，但也改變不了曾是皇儲的事實，兩個詛咒之下，卻保證了西月氏的血脈不斷絕。無論是什麽方式，一旦奪走了玉家的一個皇儲，便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昱皇陛下曾經流掉的孩子即使不被承認但也曾是皇儲，那麽她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現在，薄殿下也是……”

“薄殿下……是指甄氏代的皇儲？”

那個酷似昱皇的女孩兒，她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她流掉的孩子不被玉族乃至濯國承認其存在，卻又被認為曾是皇儲，她的流產也被視作一種奪走玉家皇儲的方式。

真的……是一個好殘忍的民族啊。

“但是我不明白。”紅桐擡手揉了揉太陽穴，皺了秀眉：“她們兩個，應該是親姐妹才對。”

“誰？”

“薄殿下和露殿下，現在叫冰夷和詩歌。”

“那怎麽可能？！”梁慧聞言驚詫，雖然現在很明顯詩歌應該是玉族，而且只能是北鈺氏，可是說她和那個少女有關系，那怎麽可能？！

“詩歌是薔薇歷2251年，相當於尹氏代和昱皇陛下是同一個氏代的人，薄玉帝姬是甄氏代的皇儲，甄氏代距離尹氏代，恐怕都不止千年吧。”

所以，她才不明白啊……

紅桐終於熬不住，合了眼，化為那只青翠的鳥。

這並不是她的本體，一代伯爵將她散碎的魂放到了這只鳥裏，希望借著這只非凡間的鳥體內蘊含的力量修覆她的靈魂，只是這麽多年，收效甚微。

母親……

傅嫂按了按突然一慟的心口，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水神居的房門前，放下手推開門進去，從外間走到裏間，掀起簾子，便看見蜷縮在床角的少女——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喚這個名字，終於到這一天了嗎？

與站在床邊的碧落對上視線。

終於到這一天了。

“手冢老先生來了。”傅嫂說。

戴著白玉指環的食指微微地動了一下，慢慢地擡起頭。

銀綠色的眼睛，仿若一潭死水。

白色的中衣領子裏露出一截看不出材質但是閃爍著玉石光彩的鏈子。

傅嫂走過去扶著她的肩臂將她扶下床，到梳妝臺前坐下，拿起玉梳為她梳那一頭如瀑的黑發。

碧落捧來一款青花瓷紋飾的旗裝，傅嫂將其抖開給少女換上，然後再給她梳了一個極精美雅致的一字頭，戴上一對金鑲寶石點翠鈿花，翡翠雕梅花的簪子，白玉如意耳環。那片從出生起就佩在胸前的玉鎖不再是晶瑩剔透的冰種，而變成了雪白無暇的仿若羊脂玉，拴在金串藍色暗花圓珠的項圈上，還有便是不曾摘取下來的白玉指環與真咲所送的實心浮雕纏枝梅花紋銀鐲。傅嫂將那字形玉佩穗子小心的，收進之前用來裝她掉落的那些化作珠子的眼淚的水藍色錦袋，然後交給碧落。

“該走了。”

這一去便不會再回來了——碧落在門口看著傅嫂和少女出了院門，忽然肩頭被一雙臂膀環住，自然是鴟尾的，碧落順勢身子後靠住他的胸膛。

“鴟尾……”

謝謝你，一直忍耐著陪在她身邊，口是心非地一次次出手幫她。

不是不知道你的情誼，只是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

但願，在一切結束之後，她能償還這一片深情。

黛色名

“你說什麽？！”一護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突然出現在他房間的男子。

這一天到來時，傅嫂和碧落都找不到或者是刻意沒有認真去找陷入混亂而跑出烏雅家大門的少女，鴟尾來找這個少年。這個時候只有這個少年去找到她才最恰當，當初若不是考慮到成長需要，其實應該是送到黑崎家養的。

“要重覆一遍？”鴟尾挑眉，“她流產了，烏雅羅玉今天攤牌，從來沒有過冰夷。”

“流產？”一護皺緊眉頭重覆這個詞，“你是說，冰夷有過孩子？”

“她不叫冰夷。”

“這不是重點！”一護突然怒吼。

“什麽是重點？”

“冰夷……孩子……她有了我的孩子，為什麽不告訴我？！”

“她自己都不知道，知道的時候已經沒了錯。”

幾天前，網球場事件後突然說要回去的女孩兒，那時的樣子浮現在一護眼前，多年相處他豈會看不出來她什麽時候是異常的。可是，誰會往這個方向來想？！不是他不負責任，十幾歲的年紀，與所愛之人在一起的幸福甜蜜包圍著的少年又怎麽會想太多美好以外的事情。

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

“沒有冰夷又是怎麽回事？”

“她從來沒說說過自己是烏雅氏吧，為什麽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烏雅本家有一個小姐呢？因為根本沒有一個小姐，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說的真輕巧，就是這麽簡單的事情麽。

護奪門而出，這種事情怎麽可能簡單？！！！

——我之前就提過了，羅玉，希望你能答應讓冰夷嫁給國光。

——岳父，我就實話說了，她和我、和水瀅、和烏雅家，沒有任何關系。更確切地說，她是害死水瀅的罪魁禍首。

——羅玉，我知道水瀅的死對你打擊很大，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否認冰夷，她是你和水瀅……

——她不是，她也不叫冰夷，冰夷是我為自己的女兒準備的名字，可不配做她的名字，從今以後也不用有她在這裏。我盼著擺脫她的這一天，已經盼了十五年。

——你是害死我深愛妻子的兇手，我卻不得不向她發誓，在你十五歲前保護好你，保護女兒一樣保護你。

——羅玉，你到底在說什麽？冰夷不是你和水瀅的女兒嗎？！

——我和水瀅根本沒有圓房，哪來的孩子！？

——我知道你是誰，但不知道為什麽要用水瀅的血給你重塑身體，可是我答應水瀅，我不能違背我對她的承諾。她要我照顧好你，女兒一樣待你，她要我幫她把最後的血給你，好……她要我下毒，好讓連死的力氣都沒有的她死亡完成最後的儀式，她就在我懷裏像被風吹散的花瓣一樣消失。

只是因為愛她……所以他為她做一切她想的事。

哪怕是忍受害死她的兇手在同一座宅子裏十五年，他也為她做到了，從今以後，他再也不必看到這個害他失去她的兇手了。

——你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從來沒有冰夷這個人！！！

再不用——

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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