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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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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受了‘驚嚇’, 和寶玉一塊養了好些天。

她和春纖排排坐吃果子,沒留下半點受驚後遺癥,但寶玉卻留下了個尿床的小毛病。

這種事情, 開始的時候寶玉自己臊的慌, 不許人往外說, 除了屋裏侍候寶玉的丫頭和住的太近的黛玉等人便沒人知道了。

如果一次兩次的, 這種事情也就瞞住了, 可架不住這種事情發生的頻率太頻繁呀。

寶玉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尿一回床,那墊著的褥子, 蓋著的被子都需要拆洗更換。

於是沒兩天,整個榮慶堂便都知道寶玉尿床了。

這給寶玉臊的都不好意思出屋子了。

黛玉一邊覺得寶玉這麽大了還尿床, 嫌棄得不要不要的,一邊又特別忐忑不安的問春纖,她們是不是做得太過份了。

春纖搖頭, 說服黛玉的同時也在努力說服自己。

她說寶玉的事不是她們的錯。你看同樣是受驚,同樣是一張床,襲人不就啥事都沒有嘛,但其實春纖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種事情也忒奇葩了吧。她懷疑自己穿越了一個假紅樓。

這麽想的同時, 春纖又想到再過個一兩年寶玉還要和襲人學做人,就又有些接受不能。

今年還尿床的小屁孩, 你襲人到底是咋下得口的呀。

其實春纖見到寶玉房裏的小姑娘在照顧一個尿床的小孩時, 不由想到她在現代時的一些往事。

不記得那是大幾了,家裏來了小孩, 尿在了家裏的沙發上, 弄得客廳的沙發和地板都是尿漬。

春纖當時就有些變臉, 但顧忌著她主人的身份, 沒表現任何言論, 也沒做任何讓人下不來臺的事。

然而客人前腳一離開,春纖後腳就炸毛了。

對著父母一頓抱怨,說什麽請客吃飯為什麽不去外面的飯店。

還非要丟掉沙發套和擦地的拖把,還任性的不準父母再請那家人來做客。

春纖記得就這樣的任性後,她父母還誇她長大了,懂事了,沒當場給客人難堪……想想自己當時的年紀,再想想襲人幾個丫頭現在的年紀,春纖便覺得還是現代好,個個都是小公主,父母手心的寶。

貼身侍候寶玉的都是年輕小姑娘,寶玉尿床這事見寶玉害羞便都沒往上報。

等寶玉尿床的事傳揚開後,無論是經事的老太太,王夫人還是年紀輕輕的鳳姐兒,問了一遍寶玉尿床從哪開開始的後,便都想到了寶玉如此可能就是嚇出來的。

按著這個時代的習俗,那就得找個有道行的人來給寶玉叫魂。

一說這種事,賈母和王夫人便都想起了寶玉的幹娘馬道婆。

於是婆媳倆個也沒耽誤,一連聲的打發賴大的派人去接。

馬道婆來的很快,主要是她最近活少,榮國府又向來大方。於是收拾了自己的家夥式坐著賴大接她的馬車來了。

馬道婆確實有些道行,她一見寶玉就看出寶玉嚇著了。再聽了賈母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對那夜之事的交待,就更加肯定自己的診斷了。

“老太太,太太奶奶們無需擔心,我寫個拘魂馬,夜裏趁著寶哥兒睡熟,在他頭頂念幾遍,再一把燒了,也就沒事了。”

受驚的基本操作,沒啥難度。

馬道婆沒將這事說得多大多玄乎,到也更叫人信服。

賈母等人不疑有他,一邊客氣的煩請馬道婆費心些,一邊又讓下人收拾一間客房給馬道婆休息,等晚上燒了拘魂馬,明日再請馬道婆歸家。

等馬道婆離了碧紗櫥,黛玉才一臉驚奇的拉上春纖出去散步。

碧紗櫥不是說話的地方,人多口雜,一個不妨就叫人聽了去。

自打春纖有了單身宿舍,黛玉和春纖倆個便總會借著散步的由頭跑那裏去說悄悄話。

春纖早就將她腦子裏那套供暖設備找人做出來了,這套設備足足花了春纖三分之一的積蓄。

雖是如此,但為了屋子裏的溫度,便是花得再多些,春纖也不會吝嗇。

畢竟她這個身份,她身處的這個時代,一個小小的感冒都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呢。就算不死,也要蛻成皮。

這套設備的原理很簡單,但因花了不少銀子,春纖自己又不能解釋這些銀子的出處,於是這套設備在安裝時花的心思比設計它用的心思更多。好在一切順利,這套設備被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註意。

大冬天躲在春纖這裏,讓黛玉有一種安全感。仿佛外面就是戰場,只有這裏是自己的大後方。

黛玉從小長在南方,來了京城後,一直很怕冷。她喜歡上了寶玉外間,晴雯經常坐著的那張靠窗炕,有時寶玉不在,她和丫頭們關系處的還不錯,在上面坐臥過幾回…暖和是暖和,就是總上火。

後來黛玉總結了一下,火炕用來暖屋子比直接坐臥其上更適合她的體質。

想到後天就可以搬新屋,新屋的臥室還有那麽一張炕,黛玉心裏高興,眼底也全是笑。別說黛玉高興了,春纖也替黛玉高興。

碧紗櫥裏間真心不是久居之地。不但不通風,不透氣,沒陽光,裏間還比外間陰冷許多。

最重要的是不隔音,太吵雜了。這樣的環境根本沒辦法安心休息。

而如果一個人在自己的臥室都不能感覺到安心踏實,那這日子得過得多糟心呀。

長此以往,身體能好?

反正自己越是住的舒服,春纖就越同情黛玉。還是姑娘小姐呢,住的都不如她這個打工仔。

“你又在心裏說我什麽呢?”黛玉一見春纖那個表情便猜春纖是不是在心裏腹誹她。瞇著眼睛看向春纖時,臉上還擺出一副‘我超兇’的樣子。

嘖,瞧把你能的。

春纖沒理會黛玉的威脅,從一旁的碳爐裏扒拉出一顆烤得黑乎乎的紅薯來。紅薯在雙手中來回移動,將上面那層浮層抖落後,春纖又去一旁拿了兩個小碗和小銀勺子。將紅薯一分為二,放到兩個小碗裏,再將小銀勺子放在紅薯芯裏。

一只碗遞給了黛玉,一只自己端著,然後和黛玉並排坐在床上用小勺挖著紅薯肉吃。

春纖特別的饞,也不是只饞肉,她就是喜歡吃。喜歡吃各種好吃的,就算吃飽了,看到好吃的,也還能再吃幾口。現在有了自己的住處,春纖活得就更滋潤了。

她不但自己吃,還總愛帶著黛玉一道吃。

而且春纖還有個特別不好的習慣,她吃什麽都喜歡一邊自己吃,一邊餵身邊的人。通常就是‘這個好吃,你嘗嘗。’,‘這個好難吃呀,你也嘗嘗。’好吃不好吃的都餵的那種。

黛玉被春纖餵的都習慣在她遞吃的過來時,下意識張口了。烤的香噴噴的紅薯,燒得脆香的雞蛋,還有花生,栗子,水豆腐……

春纖還自己弄了個小沙鍋和雙耳小鐵鍋。

有回兩人淘氣,還在春纖的房間裏煮了鍋加了很多東西,看起來就亂七.八糟的粥。

前兩天,就在這間屋子裏,黛玉和春纖就蹲在碳爐前,將切得薄薄的土豆放在碳爐蓋子上烤…好吃是好吃,黛玉的裙子卻被燒出了個窟窿來。

所以這幾天黛玉都特別小心自己的裙子。

千裏迢迢的從揚州來,又是地道的江南人,自小身體還弱,但黛玉就在春纖帶著各種吃,各種玩鬧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挺過了最初的水土不服和京城冬天的洗禮。

個把月的時間,黛玉沒有瘦,身上也沒見長多少肉,但對於一個自小吃藥經常生病的小孩來說,這已經是種奇跡了。

京城的人不了解黛玉的情況,跟著黛玉出來的人又不在意這些‘小事’,竟沒一人會因為黛玉的健康而欣喜。好在如今的黛玉已經不會因著這些小事自哀自憐,顧影神傷。……

“早起跟姐妹們去榮禧堂,聽說金陵薛家的哥兒打死了人。”將粘在牙上的紅薯舔幹凈,黛玉才跟今天又偷懶的春纖說府裏的最新八卦,“薛家你知道嗎,就是二舅母親妹妹的夫家。

聽說……”黛玉有些想不明白這樣的人家,怎麽就不能好好的教養子孫。非要等到出了禍事,到處求人。

“溺愛。”早就吃完紅薯的春纖,喝了杯溫茶後,又倒了一杯給黛玉。“你說外祖母再這樣溺愛寶玉,寶玉將來會不會成為了第二個打死人的薛家哥兒?”

春纖聞言,差點嗆到。眼角抽抽的回了句“…你想多了。”

黛玉覺得春纖回答得太武斷。

寶玉轉年八歲,雖然年紀看著還小,但如果不及時對他正確教養,誰能保證今日之薛哥兒不是來日之寶玉。

春纖:你也太看得起寶玉了,他就不是那塊料。再過多少年都一樣。

“我覺得你現在擔心這個一點用都沒有,還不如想一想如今金陵那位父母官呢。”

“你說賈先生?”黛玉想了想,抿唇,“你是擔心賈先生接了外祖家的信會徇私枉法?”

“我不擔心這個。我擔心的是你老子知道這事後會是什麽態度?你二舅舅知道了又會做何想?”

春纖從一旁拿出一雙棉鞋,一邊將腳上這雙換下來,一邊笑著與黛玉說話。

只是細聽她這個話,卻叫人不得不多想。“你肯定賈先生會徇私枉法?”

黛玉及其聰慧,一聽春纖這話音,便已經明白春纖未盡之意。“我還肯定此案了結後,薛家那位薛姨媽會帶著一雙兒上京城。說個光冕堂皇的理由,然後小住變長住呢。”

春纖說完,見黛玉已經是一腦門的霧水了,便笑著將自己早前的猜測說與黛玉聽。黛玉皺眉聽完,半晌不語。“若果真如此,竟不知要如何評說了。”

黛玉嘆了口氣,心裏有些意難平,“且待事情了結,我定將此事悉數稟於父親知曉。”

無論賈先生是否徇私枉法,二舅母和璉二嫂子不顧律法公證,包攬訴訟這件事都必須讓父親知道。

二舅母嫁到榮國府幾十年,就連璉二嫂子嫁過來也有幾年的時間了。

如果二舅舅和璉二嫂子的行為是外祖母教導出來…那麽父親您送女兒來京都,就是讓女兒學習這樣的教養行事?

如果二舅母與璉二嫂子的行為不是外祖母教導出來的,那問題來了,這麽多年過去了,外祖母都沒將王氏姑侄教養出來,您還能相信外祖母能教養好我嗎?

黛玉想,如果她老子看到這樣一封信還能把持的住不接她回家,那她就有理由懷疑她老子送她來京城的目的有多不單純。

春纖說過,這世上最兵不血刃的辦法就是——養壞女兒,嫁給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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