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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先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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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的感覺天昏地暗。

深海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的時候,我的腦子裏嗡嗡直響,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小星星,就連深海那張焦慮的臉看起來都完全變了形。驚叫聲早在嘴先著地的時候就被迫吞回了肚子裏,我揉著完全沒有了感覺的下巴,欲哭無淚。

我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究竟是沮喪多一點,還是恐懼多一點。我甚至不敢去看深海的臉,只是揉著自己的蠢下巴喃喃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說這個幹什麽?”深海的雙手順著我的肩膀從上到下擺弄著我的胳膊腿,“疼得特別厲害嗎?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感覺整個人都摔成碎塊了。不過這句話並沒有說出口,我只是搖了搖頭,小心地隨著他的拉扯活動了一下腿腳。

“沒事,”大概是腦子裏嗡嗡響的緣故,我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一樣,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咱們趕緊離開這裏……”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頭頂的感應燈又毫無預兆的滅了,和它們的亮起同樣的出人意表。深海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條件反射般緊了緊,又極快地松弛下來,像沒事兒一樣。可是我離他這麽近,不可避免地聽到了他突然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隨著感應燈的熄滅,樓梯間的溫度也仿佛降了下來,就像有冷水無聲無息地順著腳底漫上來一樣。我僵立在他的身邊,捕捉著空氣中那一絲不易覺察的異動,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深海很突然地拽著我向後退了幾步,躲進了樓梯間後面的走廊裏。與此同時,在我們腳下的某個地方傳來啪的一聲響。

樓梯間裏的感應燈應聲亮起,就在我們下面兩三層樓的位置。匆匆一瞥,我的目光穿過了鏤空的金屬欄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回字形的樓梯井和燈光照耀下一群正在上樓的身穿制服的男人們。

玻璃門無聲無息地在我眼前合攏,擋住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但是玻璃門外突然間急驟起來的腳步聲和不再加以掩飾的呼喝聲還是提醒了我:我們已經被發現了。

仿佛為了應和我的恐懼一樣,整個樓層突然間燈火通明。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我本能地擡起手臂擋在了眼前。就這麽一分神,腳下又是一個踉蹌。要不是被深海拉著,說不定我又要嘴先著地了。恐怖的感覺尾隨著最初的驚訝,浪潮一般卷走了我的最後一絲冷靜。我的心跳越來越急迫,仿佛只消再跳一次就會撞破我的喉嚨直接飛出去。我甚至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間變涼了。除了拼命調整自己的兩只腳盡力跟上深海,我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其他

的選擇。

奔跑中的深海十分突然地停了下來,沒有絲毫的預兆。我剎不住車,一頭撞上了他的肩膀。我的眼淚刷地流了下來,像打開了水龍頭似的。並不是疼得有多麽難以忍受,而是鼻子撞得太狠,淚腺受了刺激,而且還捎帶腳地撞到了我已經腫脹起來的下巴。可是,就算知道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我也完全控制不住。衣袋裏又沒有帶著手帕,只能掀起外套的下擺在臉上胡亂抹了兩把。

“殷茉?”深海並沒有回頭來看我,但是這一句輕微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提問裏還是流露出了濃濃的焦慮,“你……”

“沒事,撞著鼻子了。”我抽了抽鼻子,灰溜溜地解釋:“不是疼哭的。”

深海還沒有說話,遠處一個男人的聲音嗤地笑了起來。

我又是一驚,情不自禁地朝深海身邊靠了過去。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們正在逃命呢,深海是不會平白無故停下來的。看來,我們最不想看到的情形還是……出現了。

此刻的我們正站在走廊轉彎的地方,前面不遠處就是半圓形的樓廳。一道由鑲嵌在金屬框架裏的巨幅玻璃組成的玻璃墻正由我們的身側包圍過去,環抱了整個樓廳。這樣的設計讓我不由自主地猜測,熄了燈的話,窗外景致應該是極美的吧?所謂的海上生明月……

深海的身體動了動,十分警惕地將我護在背後,慢慢地朝著玻璃墻的中心位置退了過去。這樣一來,整個包圍圈我們都能夠看清楚了。在我們的左側,剛才來時的走廊裏,步步逼近的是我曾經在樓梯間裏看到過的那一群穿制服的保安,右側是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走廊,穿著同樣制服的一群保安,手裏提著我看不出到底是真槍還是麻醉槍的武器狀物品,幾乎像是相互對應的兩面鏡子。唯一的不同就是右側那一群人的最前面多出了一個人。

“嗨,又見面了。”夜鯊攤開雙手,頗有點無奈地聳了聳肩,“歷史總是重演,連情節都和上次一樣:你們跑路,我攔截。搞得我好像電影裏的反面角色一樣。”

呃,我收回之前判斷。看樣子,深海雖然不看電影,但這一位似乎是看的。至於說到反面角色……不得不說,這廝對自己的定位還是蠻客觀的。

夜鯊的兩只手垂下來,松松垮垮地搭在長褲的口袋裏,無論是姿勢還是語氣都悠閑得十分欠揍,“兩位跟我躲了這麽長時間的貓貓,也挺不容易的。要不,咱們下樓去喝杯茶,暖和暖和?”

這話聽起來就像一位紳士正在誠心實意地邀請朋友去自己家裏做客,可是他的腳步卻一刻不停地朝我

們靠近。左側走廊裏的保安們也許是因為聽到了夜鯊的聲音,前進的腳步也明顯加快了。

深海護著我又向後退了幾步,直到我的後背靠在了冰冷的玻璃上。我側過頭小心地打量著這面攔截了我們退路的墻壁,白天的時候它應該是略淺一些的金屬色,但此刻玻璃上反射著燈光,明晃晃的一片,窗外是什麽情形從室內一丁點兒也看不見。可是,深海既然對這裏的地形有一定的了解,那他選擇這個方向就絕對不是無意的。

我的手壓在身後的玻璃墻上,開始小心翼翼地試探。

兩側走廊裏的獵人們越靠越近,甚至連燈光反射在夜鯊眼睛裏的那兩個詭異的亮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深海的一只手伸到了背後,悄悄地背著前方的人沖著我做出了一個古怪的手勢。那是我看不懂的手勢,但這個手勢所隱含的警告意味我卻在一瞬間心領神會。就在我想不明白他要做什麽的時候,深海忽然將上半身微微前傾。

這是……準備要打架了嗎?

正在詫異的時候,耳膜上驀然傳來一陣針紮似的難受。我連忙捂住了耳朵,可是那種看不見也摸不到的入侵還在拼命順著指縫擠進來,仿佛要沖破了耳膜一口氣鉆進我的腦子裏去似的。我靠著玻璃墻,身體緊緊地蜷成了一團,在我還沒有註意到的時候就已經滑倒在地上。可還是不行,那無形的細針仿佛已經鉆進了腦子裏,在那裏劃來劃去,讓人恨不得把腦袋摘下來藏到什麽地方去才好。我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魔音穿腦。眼角的餘光穿過深海兩條長腿之間的空隙,瞥見兩側走廊裏的人也都捂著耳朵紛紛後退。有幾個人甚至連槍都落在了地上。

魔音還在繼續加足馬力。我覺得自己的眼球都已經突出來了,腦袋仿佛隨時都要爆開一樣,五臟六腑也都開始翻江倒海地想吐。我癱坐在地板上,滿頭滿臉都是冷汗,眼前的一切也開始搖搖晃晃。一片模糊中,一個亮閃閃的小東西突兀地撞進了我的視線。它就安裝在玻璃墻貼近地板的地方,以平行於地面的角度向外彎出一道流暢的線條,因為經常使用的緣故,它的外表十分光亮。

我的心怦怦直跳,連耳膜上傳來的壓力都顧不得理會,立刻朝著它的方向靠了過去。我在玻璃墻的表面摸索的時候就在想著應該會有這樣的一個小機關了,原以為會安裝在某個顯眼的位置,沒想到會在這裏。我的手指從身體下面伸進去緊緊地扣住了那個小小的扳扣。直到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麽的緊張,以至於手指上都是粘濕的冷汗。

我的手指僵硬了似的一動也不敢動。周圍雖然有好多人都發出

的哀嚎,但在我看來還是不夠。我做了兩個深呼吸,拼了老命地尖叫起來。與此同時,身下傳來極輕微的啪嗒一聲響。我的冷汗又滲了出來,我的尖叫足夠掩飾這個聲音嗎?

細針似的沖擊波突然間消失了。我收回被壓在身下的那只手,摸索著坐了起來。膽戰心驚地望向夜鯊的方向,這才發現夜鯊居然也退後了好幾步,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我立刻松了一口氣,看來他的註意力一直在深海的身上呢。真是謝天謝地。

“我好像又低估你了。”夜鯊緊盯著他,神情若有所思,“阿摩那個老廢物的話果然做不得準。看來,我給他們配發的幹擾器還需要進一步的改進……”

趁著他說話的工夫我已經站了起來,同時將手掌按在了身後的玻璃墻上。雙手微微一用力,養護良好的裝置立刻發揮出應有的功能,身後的玻璃墻悄然無聲地向一旁滑開。涼爽的海風頓時灌了進來。

“不要!”夜鯊沖動地向前一步,臉色微微變了。

而深海的肩膀卻明顯地松弛下來。

“幹得好,殷茉。”深海輕聲笑了,“我正在琢磨該搶一支槍來給咱們轟出個出口,還是應該搶把椅子砸出個開口來呢……”

“我勸你們不要這麽沖動,”夜鯊的臉色不好,不過神態已經恢覆了之前的高傲冷靜,“既然你們知道這裏緊靠著海,為什麽不想想我沒有在這裏安排警衛的原因?”

深海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怎麽安排你的人跟我們沒有關系。”

夜鯊搖搖頭,臉上浮起一個譏誚的冷笑,“深海,你應該多學一點人類的知識。你知道嗎,他們的老祖宗說過一句話:表面上過分簡單順利的事情,往往都隱藏著覆雜的原因。”

“是嗎,”深海冷笑,“那就是說,你想要月光石的真實原因,其實並不是你所說的為了要深入研究它的物理特性嘍?”

夜鯊的臉色變了變,緊盯著深海的眼睛重新變得陰沈起來,“你知道我並不想跟你鬧得太僵。我可以看在同類的份兒上放你一條生路,條件就只有一個。對你來說,這只是個很簡單的選擇。”他並沒有說他提出的是什麽條件,可是那雙陰森森的眼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在我臉上飛快地掃了一圈,又回到了深海的臉上。

我看不見深海的臉,可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帶著笑音,“有能力你就來搶好了,反正這種事你也不是沒有做過。不過要問我的話,我還是那個答案。”

那個答案又是哪個答案?是他留下了半塊月光石,然後把我分給了夜鯊的那一次?可是聽他的語氣,又完全不是那

個意思。難道……夜鯊騙我?

“何必呢?”夜鯊攤開手,換上了一種更為溫和的語氣,“難道你不覺得你的做法很荒謬嗎?你難道忘記了你為什麽而來?你忘了你想要達成什麽樣的結果了嗎?”

深海搖了搖頭,“她的命比那半塊石頭更重要。”

這一次,夜鯊的神色除了煩惱之外,倒真真實實地流露出了更多的不解,“深海,你別忘了,我們才是同類。”

深海後退了一步,十分準確地抓住了我的手,迅速地退到了玻璃墻的外面。

一腳邁過這道玻璃墻,我立刻就後悔了。同時也明白了夜鯊之所以不在這裏布防的原因。原來,玻璃墻外面就是一處觀景露臺。露臺的外面,黑黝黝的礁石幾乎緊挨著欄桿。伏在欄桿上向外望去,黑色礁石在月光下挨挨擠擠,幾乎以垂直的角度直插入海。

我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頭暈眼花。一大早我們從大巴上走下來的時候,我真沒註意到研究所的地勢居然這麽高。

海浪咆哮著撞碎在崖壁上。從高處望下去,宛如猙獰的猛獸被困在了一片四下飛濺的水霧之中,正張著大口等待著我們自投羅網。我一時間竟無法判斷眼前出現的這一切,究竟是從高處望下去特殊的視覺效果所產生的驚悚感,還是這一帶沿海的地勢真有這麽險峻?或許……又是夜鯊在我腦子裏搞出來的幻覺?

“我們……要跳下去?”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剛被深海的生化武器給刺激了的腦袋一陣嗡嗡直響,我覺得自己的腿已經開始發軟了。

“我相信你們不會這麽莽撞,”夜鯊又開始念經了,但是我的註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身後這條恐怖的出路上,他絮絮叨叨都說了些什麽我完全沒有註意到。直到深海守在出口沖著室內的人發出一聲尖嘯才喚回了我的神智。

“深海……”其實我是想問問我們是不是還有別的出路的,可是話到口邊我就知道這完全是一句廢話。要有別的出路深海能往這邊跑?退一步說,即使真有別的出路,玻璃墻裏面的那群人能同意放我們去改走那條安全通道?

深海抓緊了我的手腕,以一種無比堅定的姿態朝著欄桿快步走了過去。他的眼睛固執地望著我,眼神銳利得幾近炙熱。仿佛漫天繁星都融化在了他的眼睛裏,星星點點,匯成了他眼瞳裏令人無法拒絕的璀璨。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麽。

這樣的深海,仿佛全身上下都發著光,亮得讓人移不開眼。而他的眼神裏如此明顯地流露著旁人無法去撼動的決心以及……如此蓬勃的自信,不知不覺就感染了我,讓

那些游蕩在我心底的猶疑恐懼一步一步退出了我的腦海。在我看來,這樣一種幾乎可以說是穩操勝券的強硬姿態,的確比什麽樣的口頭保證都更有說服力。

“走!”

深海說完這個字,甚至等不及聽我做出回答就拽著我縱身一躍。我啊的一聲驚叫,身不由己跟著他飛了出去。

風聲獵獵,隱隱約約送來了夜鯊的驚叫:“海裏有鯊魚啊……”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是元宵節了,祝姑娘們節日快樂!

作為節日禮物,某鴻這裏小小地劇透一下:危險的部分已經過去了。下章呢,深海就被俺家茉茉給調戲了,當然,她也不是故意的。

她怎麽能是故意的呢?她從小思想品德成績可都是優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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