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真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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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可隱瞞的。”
藍雨沒有遲疑，立即道：“你為什麽選擇在雲州長期居住，還把府邸建在這樣一處陰氣聚集的地方？”
“換個問題吧。”冥夜的回答很是直截了當。
“問題都是相關的，下一個不用回答了。”藍雨也很直截了當，然後就轉過身。
冥夜沈下臉來，道：“我的所作所為跟那些人間帝王權貴也沒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那麽在意我殺過多少人？”
藍雨沒有回頭，輕聲道：“那不一樣，人間帝王再殘暴殺人始終有限，而你……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可以達到什麽地步，我其實是一個放不開過去的人，雖然已經成為花妖，可是我還是奢望能夠做人，如果我還是真正的人，也想我對某些事不會太過苛求，我認為善良是人的天性，沒有了善良就不配為人。”
藍雨擦了擦眼角之後又道：“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我刻意想要保持人性，可是我漸漸明白，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妖就是妖，可以維持的善良也不是真的善良，也許我早就沒有人的天性了。”
冥夜實在不能理解藍雨的想法，卻不好再開口詢問什麽，站了一會，黯然轉身離去。
巧巧送茶點進來，看到藍雨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發呆，本想將茶點輕輕放下就退下的。不料站在窗邊的藍雨聽到動靜猛然轉身，冷冷盯著她看，嚇得巧巧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托盤摔了。
戰戰兢兢將茶點放好之後，巧巧行了一禮，低頭道：“小姐，奴婢就先告退了。”
“站住。”藍雨緩緩走了過來，緊盯著巧巧有些換亂的臉龐，“往日負責送茶點的不是你？”
巧巧壓住內心的忐忑擠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道：“回小姐的話，小蕓姐姐身子有些不適，所以讓女婢將這茶點給小姐送來。”
“身子不適，該替換她的也不是你。”藍雨冷冷盯著巧巧看，她對這個丫鬟一點好感都沒有。
巧巧撲通一聲跪下了，小鹿受驚般的眼神，馬上要做梨花帶雨狀，哀聲道：“小姐贖罪，小蕓姐姐突然身子不適，又不敢耽誤小姐的茶點，所以奴婢……奴婢知錯了，小姐贖罪。”
“收起你那一套，論裝柔弱扮可憐，你的演技還算不得上乘。”藍雨越加肯定這小丫鬟身上有古怪，聲音越加冰冷，“我問你，為什麽要接近我？”
巧巧一臉的委屈，“奴婢不知道小姐什麽意思，奴婢真的只是想幫幫小蕓姐姐。”
藍雨冷笑：“我院子裏伺候的丫鬟一有什麽不便，你便搶著替她們幹活，變著法的忘我跟前湊，以為我不知道麽？實話告訴你，我留意你好幾次了，別說你只是一時好心。”
巧巧垂下眼簾，睫毛動了動，一滴淚珠順著長長的睫毛滴了下來，哽咽道：“奴婢確實只是好心，相幫諸位姐姐做點活……順便再小姐面前得個臉，奴婢知錯了，是奴婢妄想到小姐跟前伺候。”
藍雨面對巧巧的可憐樣，絲毫不為所動，“你那麽喜歡幫助別人，當初小蕓要道許家去住幾日，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而是找借口推掉了？”
這個就是藍雨覺得這丫鬟的可疑之處，當初她還以為是小蕓沒有叫上這丫鬟，偶然得知卻是這丫鬟稱身子不適推掉了。這就很耐人尋味了，據她觀察所知這國師府的丫鬟沒有一個不想離開這陰森詭異的地方，哪怕是暫時的也好，況且這種外派的差事油水也多，萬一走運也許就可以留一輩子。
這等好事這個巧巧居然拒絕了，她後來又暗中留意到這丫鬟總是搶著替這院子裏的丫鬟做事，從澆花打掃到送東西傳話，幾乎是變著法的想要往這邊靠。
藍雨本不想理她，今兒心情不好，突然就不想憋著心裏的疑問，決心弄個清楚明白，這也有些遷怒的懲罰，問不了冥夜，連個小丫鬟的話都問不出來，她算是白活了。
這屋子本就陰冷，又只有藍雨和巧巧兩人，若是平常的丫鬟被連番逼問早該嚇暈了，而這個巧巧居然能挺得住，絕不是尋常人。
藍雨沒有了耐心，道：“如今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對我說實話，二麽對你們國師說實話。”
巧巧聞言身子一抖，連聲求饒，卻還是不松口，一口咬定什麽事都沒有，末了哀聲道：“小姐就饒奴婢一命吧，奴婢真沒敢騙小姐，小姐進府時日短，想必不知這樣幾句懷疑對奴婢來說卻是要命的。”
藍雨淡淡道：“這國師府冤死的人命還少麽？要真論起來，你早該在哄騙小蕓替你值夜的那天夜裏死去，如今多活了這些日子，你該覺得夠了。”
巧巧聞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天夜裏小蕓失魂落魄的回來，她當時不敢多問，過後想旁敲側擊一下，可每回只要一提這事小蕓就沈下臉，她就沒敢再問下去。
小蕓不是多活之人，況且這事還發生在許小姐進府之前，許小姐為什麽會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巧巧只覺得絲絲寒氣圍繞她全身，一點一點滲進她全身的肌膚，侵入她的五臟六腑……打了一個哆嗦後，她的腦子反而清醒起來，知道眼前這事必不能含混過去了，就把心一橫，道：“據說許八小姐是姨娘養大的，為人木訥笨拙，卻想不到顯示跟傳言有那麽大的區別，最特別的就是，許家女眷幾乎目不識丁，連許夫人嫡出的小姐也不例外，可身為庶女的八小姐字卻寫得極好，絕不是在哪裏偷學那麽簡單，一定是常年累月練就，真難為八小姐從小就被刻薄，每日做不完的活，居然還能避過別人的耳目而練得這一手好字。”
藍雨輕笑起來，“我就說你不是個普通丫鬟，僅僅從別人的之言片語就能猜出那麽多事，不過，我是不是許八小姐，有什麽要緊的？你想要向國師告密麽？別枉費心機了，連一個小丫鬟都能打聽到的事，他身為國師要是真那麽糊塗早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巧巧徹底癱倒在地。
藍雨收起笑容，嘆道：“該知道的現在我已經知道，你也別害怕，我討厭見到血腥，不想跟別人的死牽上一絲的關系，我會找個理由攆你出府的……以後的日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巧巧淒然一笑：“小姐真實慈悲心腸，可惜巧巧只能心領了，小姐的好意巧巧來世再報。”
說完，巧巧慢悠悠爬起來，恍恍惚惚就往外走去。
“等等。”藍雨最後還是不忍，出言道：“我知道，也許像你這樣的人完不成任務，下場會很淒慘，不過真的只有一個選擇麽？這裏只有我們兩個……我可以依舊對外聲稱，丫鬟巧巧心懷不軌，事敗服毒自盡。之後你可以另尋一處山名水秀之地過上平靜的生活，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定能活的很好的。”
三百五十五章 要你的命
巧巧慢慢回頭，先是臉上一面絕望，然後搖頭苦笑道：“奴婢是個苦命人，小姐何必要哄騙奴婢呢，奴婢的罪過一人抵命就夠了，不想再牽連無辜。”
藍雨坦然一笑：“我沒有騙你，你連死都不怕，是真是假何懼一試？只要你同意，我什麽都不會問你，我會命人將你悄悄送出國師府，你可以隨意選擇一個去處，又或者我幫你選一個，之後你可以平靜的過上你想過的日子，隱居上三五年，如今天下大亂，三五年之後是什麽境況誰也不知道，到時候你若是還想要找自己的家人或是朋友完全可以。”
巧巧被藍雨直言鎮住了，低頭考慮了很久，才緩緩擡頭，“小姐為何要如此幫助奴婢？而且憑小姐之力真能做到麽？”
藍雨輕聲道：“其實我很不喜歡你，你是個為達目的不顧他人死活的人……但我想要做一個好人，僅僅想而已，我不是一個好人……救你一命對我來說是舉手之勞。”
巧巧心中卻有了另一個想法，幹脆苦苦哀求道：“既然小姐這樣說，那就請小姐不要敢奴婢出府，奴婢願意留在府裏，奴婢保證絕不做危害小姐的事或者小姐可以將奴婢貶到偏遠做粗活，這樣奴婢就不可能做什麽事。”
“不行，我不相信你。”藍雨一口否定，緩緩道：“我自問這樣的安排已經是仁至義盡，若是你覺得不滿意，之意尋死我也沒有辦法，你也不用現在就決定，三日後給我答覆，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這三日你要是想耍什麽花招，成功了算你本事，不成功讓人一鍋端了，可別說是誰給你挖的陷阱。”
巧巧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小蕓今日可能是吃的東西涼了些，肚子實在不舒服，正躺床上歇息，見到巧巧臉色不對，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焦急的問他：“巧巧，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沖撞許小姐了？”
聽到許小姐三個字，巧巧猛然一怵，隨即掩飾道：“沒有，你別擔心，要真是沖撞了許小姐我還能輕易回來麽？”
小蕓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也是，我多心了，你不過送一次茶點給許小姐，能有什麽事，許小姐……挺文靜，不怎麽理會我們這些丫鬟。”
此時簾子一掀，一身桃紅色滿臉喜悅的珍兒也進來了，正好聽到小蕓說的話，頓時附和道：“這許小姐平日看起來不太搭理人，可心腸不錯，她來了以後連帶國師的脾氣也好了不少，我們這些下人做事也不用心驚膽戰。”
小蕓看了珍兒那掩飾不住的笑意，皺眉道，“珍兒，你也別太放肆了，居然敢在背後議論主子，當心……無論如何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少該小心服飾。”
珍兒撇撇嘴，不以為然：“小蕓你也太過小心，我們又不是在說主子是非，只是稍微交流一下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心得，提醒一下相熟的丫鬟別犯了忌諱，剛才管事的還對我說，許小姐心地善良，在小姐面前伺候的不許做出一副畏畏縮縮委屈驚恐摸樣，活像被誰刻薄一樣，讓小姐心中不快。”
小蕓也想起來，說起來許小姐除了初次見面，對她說了些奇怪的話，其他倒真沒什麽，沈默寡言，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挑剔，也從不說丫鬟伺候的如何，更別說訓斥責罵了。
珍兒又道：“說起來國師對許小姐真的是好，許小姐吃穿用度全部都親自過問，一切想不到國師居然也有柔情的一面，許小姐真讓人羨慕。”
小蕓看著珍兒滿臉羨慕，不由得提醒道：“那是許小姐的福氣，羨慕不得的，看看那麽多想要嫁進國師府的美人，國師都沒有正眼看過一次，偏偏一眼就看上了許小姐。”
珍兒點點頭，壓低聲音：“前些日子，我在許家聽人猜測，說國師不等小姐過門就讓她住到府裏是嫌棄小姐出身低，我看不是，可能是因為之前兩位國師夫人命薄承受不住太大的福氣……”
“珍兒，這話可就過了。”小蕓低聲呵斥，“你也別太口無遮攔了。”
珍兒也自覺得失言，吐了吐舌頭，不在說話了。
反而是沈默之後，小蕓忽然嘆了一句：“越是冷漠的男子動起真情來就越發難得。”
很平常的一句感嘆，卻讓一旁始終不發一言的巧巧神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只不過珍兒和小蕓都沒有看到。
過了兩日，許家傳來的消息讓藍雨很是失望，許夫人還是同意將女兒嫁給了那個武官做填房，用徹底犧牲女兒的幸福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母女之情終究抵不過榮華富貴的誘惑，這樣的結果是藍雨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她不想再插手，世界上的可憐之人何其多，她幫得了一次幫不了第二次，許多人如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連一次機會都沒有得到過。
冥夜這次倒是沒有在對人類的劣根性發表什麽看法，看到藍雨臉色有些黯然，反倒出言安慰：“想開點，你並沒有欠許家什麽，真正是許八小姐就是被許家的貪婪逼死的。算起來許家大太太還是她的仇人，許八小姐真正放不下的只有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和生她的四姨娘罷了。
日後多留心她們一點就是了，其他許家人再來就不要理會了，你也不要再見她們，免得徒添困擾。”
藍雨輕聲道：“我知道，只是聽到這種消息……我總是有些感慨罷了，對貪婪之刃，我也沒有那麽大的同情心。”
許家的事情算是就這樣輕飄飄過去了，藍雨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憂傷糾結，眼下還有一個巧巧要處置，在巧巧面前她說得很容易，其實也不過是她自己想當然罷了，過後細細思量她拿不住冥夜的心思，只是想當然的認為在允許的條件下，他應當會成全她的心思，以前的幾次他就是這樣的，但是凡事沒有絕對……況且這次巧巧是來國師府臥底的，萬一冥夜執意不肯放過巧巧，又或者當著她的面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裏……若是巧巧答應離開國師府自求生路就好了，這樣的話她可以輕松點就不需要跟冥夜多提什麽，直說想要積點福，可憐著丫頭身世淒涼，給她點銀子出府與家人團聚就好了。
轉眼三日之期就到了，藍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雖說她是一片好心，但是她知道無法兌現的許諾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還不如開始什麽都不做。
巧巧還是一身青衣打扮，就是臉色有些慘白，進來就給藍雨行了個禮，藍雨屏退其他下人，讓她起身說話。
巧巧沒有立即起身，結結實實給藍雨磕了個頭，之後低聲道：“小姐上次的話，奴婢回頭想得很清楚，小姐是一片好意，奴婢就算再有什麽心思事到如今也不該讓小姐為難，奴婢想好了，還是自己悄悄出府，只要府裏給奴婢報個疾病死亡，然後也不會再有人追究奴婢的去向。”
藍雨微微松了一口氣，這事她預想的最好結局，這樣的話她也不用跟冥夜說那麽多，甚至借這個由頭，掩人耳目還可以多放幾個下人出去，比如那個小蕓。
心情輕松之下，藍雨微笑著：“你可以放寬心，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會給你一筆銀子，你這麽聰明，就算孤身一人想必也能活得很好的。”
外邊的世界雖然險惡，但是能進國師府做細作的更不是等閑之輩，藍雨絲毫不懷疑巧巧日後的生活問題。
巧巧又給藍雨磕了個頭，道：“小姐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銀子之類的身外之物奴婢就不敢要，若是小姐不嫌棄奴婢麻煩，奴婢還厚臉皮想求小姐一樣東西。”
藍雨很好奇，錢都不要了，她還有什麽東西可求的？便爽快道：“你說吧，只要我有的，這屋子裏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送與你，至於別的求一下國師應該也不是難事。”
巧巧似乎很不好意思提出來，緊要嘴唇又朝四周望了望，似乎是怕被人聽到。
藍雨好人做到底，走過去扶起她，柔聲道：“不用害怕，想要什麽只管說出來，當然這府裏的東西我不是每樣動能做主，不過你說出來也沒壞處，冒那麽大風險進府，想要得到某樣特別的東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巧巧慢慢擡頭，羞澀一笑，用細弱游絲的聲音道：“多謝小姐，小姐我想要……”
聲音太小，藍雨不由得側耳細聽，然後猛然看到巧巧嚴重閃過一抹狠戾，緊接著一道寒光逼近她的喉嚨……哐當一聲巨響，巧巧倒在多寶閣邊，巨大的推力將多寶閣上的精美玉青玉花瓶震落下來，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緊接著一把雪亮的匕首也從巧巧手中掉落下來。
三百五十六章 祭奠
想不到外表柔弱的許小姐竟然會武，而且力道如此之大！天不從人願，巧巧露出絕望之色，正想要咬破口中毒藥自盡，卻發覺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一甜，噴出一口血來，而且似乎有什麽東西隨著血水一起噴了出去。
藍雨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她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本能的推了身邊巧巧一把。
“很好麽，總算有進步，不至於站著讓人殺。”冥夜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藍雨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巧巧最後想要的東西原來是他的命，沒理會冥夜的冷嘲熱諷，她走到巧巧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為什麽？”
“你殺了我吧。”巧巧低下頭避開藍雨的目光，吐出那麽一句話。
藍雨只覺得想要大笑，似乎當初她初遇冥夜的時候也說過這樣一句話，只是她本性是很平和的，實在做不出歇斯底裏的樣子，她輕笑起來：“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當年我求之不得的事，如今會讓你輕易得到麽？”
冥夜皺著看著有些激動地藍雨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藍雨自顧自的到：“算起來我救過不少人，忘恩負義想要殺我命的你也不是頭一個，只是他們都各有原因，為了自己的利益又或者是怨恨，雖然喪心病狂，卻也合情合理。”
“但是你，你有為了什麽？”藍雨厲聲道，“如果你是一個罔顧道義的人，就應該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宰了我，你絕對是逃不掉的，你的任務也終歸是完成不了，為什麽要我死？”
悄悄還是不說話，他無話可說。
冥夜按住藍雨顫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株連這一說法你不知道麽？他們殺不了我，殺我心愛之人讓我心疼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藍雨望向巧巧，喃喃道：“他說的對麽？可是我是想要救你的，我剛才還在苦惱上次話說的太滿，若是你執意要換個身份到別的地方生活，動靜太大，我不知能不能做到……若做不到豈不是對不起你……現在不需要了。”
然後藍雨只覺得頭疼愈裂，扶住額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冥夜急忙將她抱住，不知施了一個什麽法，藍雨就慢慢昏睡過去。
冥夜將藍雨抱進內室之後才出來，帶著陰冷的笑容，對著巧巧到：“其實我也很佩服你的忠心，決定成全你，你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其中一個弟弟腿有點毛病，妹妹長得倒是和你很像，只可惜眼角有一顆痣，人都說克親。可你老娘偏不信，寧可跟你爹合離也不丟棄這個女兒，現在這樣更好，你拖著全家一起更顯得轟轟烈烈一點，更加顯得情誼動天。”
幾句話說的巧巧魂飄魄散，嘴裏說不出話來，死命瞪著冥夜，一掃平日的柔軟怯懦。
冥夜冷冷道：“其實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的底細。只不過一開始就把你殺了，豈不是很沒意思，你的表現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你的家人，若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他親手將你全家送到我手上，你依舊對他死心塌地無怨無悔的時候，他一定很感動。”
“濤哥哥，他不會……”巧巧總算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
“為什麽不會？我可以給他更為需要的，比如用他的那個主子不成器的兒子來換你一家三口，本來我是想要換大批糧食或者一兩座城池的，如今便宜他，我想他會覺得很劃算的”冥夜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字一句如利刃刺穿巧巧的五臟六腑，“還有，在你家人被淩遲的時候，我會讓他跟你見上一面的，慢慢想到時候該說些無怨無悔才能在他心中留下永恒的印象吧。”
巧巧只覺得一陣心寒，他知道心上人一定會拿他的家人做交換的，在他心中主子就是一切，想到慈愛的母親和可愛的弟弟妹妹，他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想要求饒，卻發現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藍雨醒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平靜下來，小蕓在旁邊伺候著，見到藍雨醒來，緊忙過來扶她，並殷勤道：“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廚房熬了好幾種湯，國師吩咐……”
“我什麽也不想吃。”藍雨制止住小蕓的喋喋不休，只覺得悶得慌，便起身披上外衣，打開窗戶任冷風吹進來。
一會，藍雨還是覺得悶得慌，心裏難受，總是想起剛才那一幕，然後巧巧的臉就跟當年在草原上用刀刺殺她的女人重合，他更是覺得有什麽憋在心裏沈甸甸的，看到一旁站立的小蕓，他為了轉移註意，便隨口問：“小蕓，你家鄉是哪裏的？”
小蕓伺候藍雨這段時間，第一次聽到她喊她的名字，楞了一下，這才慌忙答道：“回小姐，奴婢是許州人。”“你進這國師府多久了？”
“半年多了”
“你家裏有什麽人？”
“只有一個哥哥”
“想家麽 ？”
“……”
最後一問之後，藍雨才察覺，這是要逼出人家的血淚史啊，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好端端的能到這鬼地方來麽？
小蕓倒沒那麽多愁善感，他心裏忐忑，這許小姐最後一問，他該不該誠實回答，若是直言說想，豈不是說國師府不好，若說不想則是違心之論，而且也顯得涼薄。
正糾結的時候，藍雨看到小雲惶恐不安的表情，輕聲嘆道，“放輕松點，我又不是在盤問你，我只是心裏難受，想找人說說話，跟我說說你們家鄉的事吧，隨便說點什麽都可以，你不想提家裏人就說一些風土趣事好了。”
家鄉的事，小蕓低頭想了想，連年鬧饑荒，戰火聊聊，民不聊生，賣兒賣女這種慘事肯定是不能說的，其他的她是窮人家的小孩小山村長大，能知道什麽，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算是有趣的事，便道：“奴婢家鄉很窮，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要去放河燈，祭奠先人，看著那麽多河燈飄在河面上很是熱鬧的。”
放河燈，藍與前世好像在哪看過，好像是電視劇都喜歡用這個橋段，大概很浪漫吧，多數是為了撮合男女主角而設立，便道：“好像這放河燈是為了許願吧？”
小蕓想了想，道：“別處可能是這樣的，不過在我們村，卻只是為了祭祀，聽來村裏到處販布的貨郎說，有的地方放河燈是為了許願，求姻緣。我們村祖祖輩輩都窮，連祭祀的紙錢都買不起……所以就用河燈祭祀，說是燈，其實就是一個木片，巧手點的編點蘆葦柳條什麽的裝飾一下，笨一點的直接削個小木片，點上燒剩下的蠟燭頭，放到河面上，據說河燈走得越遠，表示心越誠，先人就能感受到。”
藍雨黯然道：“心誠有什麽用？誠信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如元寶蠟燭和紙錢，也許真能給死去的人花用。”
小雲偷偷觀察了一下藍雨的臉色，忍不住道：“至少是一種念想，先人感受到的話知道後人惦記他，心裏也會高興罷，當然小姐說的也對，村裏人手頭有了餘錢還是會買普通的祭品燒給先人的。”
“人死後怎麽樣還不知道呢，置辦那些東西真的有用麽？”藍雨的聲音很低。
小蕓道：“也許有用呢？我爹去世得早，我娘還在的時候，每年都要花錢買很多祭品，說是我爹窮了一輩子，不能讓他到下面的時候還受窮。”
藍雨臉色更是不屑了：“要這樣說，你們家燒再多，能比人家富貴人家多？該窮的還不是窮？”
小蕓似有不服，但沒有反駁，只低聲道：“小姐說的是，也有一種說法，燒的東西不在乎多少，心誠才能收到，心不誠燒的再多，底下的人也收不到，我們家錢少，但是誠心絕對是很足的……總是後人的一點心意，不能什麽也不做罷。”
藍雨心有所動，說起來，她從來沒有給老黑燒過紙錢，練個衣冠冢都沒有立過，舉手之勞的事，萬一有用呢？他怎麽就那麽涼薄，為了恕不相識甚至會恩將仇報的陌生人花費那麽多心力，卻從來沒有想過為老黑做點什麽，哪怕是多燒點紙錢也好，她卻從來沒有燒過，說知道人死後會怎麽樣，大家不就圖個萬一麽？
看到藍雨臉上陰晴不定，小蕓心中暗暗叫苦，他怎麽那麽蠢？小姐讓隨便說點什麽，她這個做奴婢的就該提點喜慶高興的事情，怎麽一開口就是祭奠死人這類觸黴頭的話題，容易引起別人傷心的事。
小蕓正想要想個別的喜慶話題將這個繞過去，藍雨有些疲憊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蕓沒敢在說什麽，悄悄的退下了，站在外間等著看看小姐是不是還有什麽需要。
無人看到，小蕓出去不久，屋子裏的窗戶就輕輕被打開了，一抹黑影飄飄的飛了出去，如蜻蜓點水般幾下就掠過高高的圍墻，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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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雨沒有遲疑，立即道：“你為什麽選擇在雲州長期居住，還把府邸建在這樣一處陰氣聚集的地方？”
“換個問題吧。”冥夜的回答很是直截了當。
“問題都是相關的，下一個不用回答了。”藍雨也很直截了當，然後就轉過身。
冥夜沈下臉來，道：“我的所作所為跟那些人間帝王權貴也沒有什麽區別，你為什麽那麽在意我殺過多少人？”
藍雨沒有回頭，輕聲道：“那不一樣，人間帝王再殘暴殺人始終有限，而你……我不知道你的能力可以達到什麽地步，我其實是一個放不開過去的人，雖然已經成為花妖，可是我還是奢望能夠做人，如果我還是真正的人，也想我對某些事不會太過苛求，我認為善良是人的天性，沒有了善良就不配為人。”
藍雨擦了擦眼角之後又道：“失去的才是最美好的，我刻意想要保持人性，可是我漸漸明白，這不過是自己騙自己，妖就是妖，可以維持的善良也不是真的善良，也許我早就沒有人的天性了。”
冥夜實在不能理解藍雨的想法，卻不好再開口詢問什麽，站了一會，黯然轉身離去。
巧巧送茶點進來，看到藍雨正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發呆，本想將茶點輕輕放下就退下的。不料站在窗邊的藍雨聽到動靜猛然轉身，冷冷盯著她看，嚇得巧巧一哆嗦，差點把手中的托盤摔了。
戰戰兢兢將茶點放好之後，巧巧行了一禮，低頭道：“小姐，奴婢就先告退了。”
“站住。”藍雨緩緩走了過來，緊盯著巧巧有些換亂的臉龐，“往日負責送茶點的不是你？”
巧巧壓住內心的忐忑擠出一個靦腆的笑容道：“回小姐的話，小蕓姐姐身子有些不適，所以讓女婢將這茶點給小姐送來。”
“身子不適，該替換她的也不是你。”藍雨冷冷盯著巧巧看，她對這個丫鬟一點好感都沒有。
巧巧撲通一聲跪下了，小鹿受驚般的眼神，馬上要做梨花帶雨狀，哀聲道：“小姐贖罪，小蕓姐姐突然身子不適，又不敢耽誤小姐的茶點，所以奴婢……奴婢知錯了，小姐贖罪。”
“收起你那一套，論裝柔弱扮可憐，你的演技還算不得上乘。”藍雨越加肯定這小丫鬟身上有古怪，聲音越加冰冷，“我問你，為什麽要接近我？”
巧巧一臉的委屈，“奴婢不知道小姐什麽意思，奴婢真的只是想幫幫小蕓姐姐。”
藍雨冷笑：“我院子裏伺候的丫鬟一有什麽不便，你便搶著替她們幹活，變著法的忘我跟前湊，以為我不知道麽？實話告訴你，我留意你好幾次了，別說你只是一時好心。”
巧巧垂下眼簾，睫毛動了動，一滴淚珠順著長長的睫毛滴了下來，哽咽道：“奴婢確實只是好心，相幫諸位姐姐做點活……順便再小姐面前得個臉，奴婢知錯了，是奴婢妄想到小姐跟前伺候。”
藍雨面對巧巧的可憐樣，絲毫不為所動，“你那麽喜歡幫助別人，當初小蕓要道許家去住幾日，你為什麽不跟她一起，而是找借口推掉了？”
這個就是藍雨覺得這丫鬟的可疑之處，當初她還以為是小蕓沒有叫上這丫鬟，偶然得知卻是這丫鬟稱身子不適推掉了。這就很耐人尋味了，據她觀察所知這國師府的丫鬟沒有一個不想離開這陰森詭異的地方，哪怕是暫時的也好，況且這種外派的差事油水也多，萬一走運也許就可以留一輩子。
這等好事這個巧巧居然拒絕了，她後來又暗中留意到這丫鬟總是搶著替這院子裏的丫鬟做事，從澆花打掃到送東西傳話，幾乎是變著法的想要往這邊靠。
藍雨本不想理她，今兒心情不好，突然就不想憋著心裏的疑問，決心弄個清楚明白，這也有些遷怒的懲罰，問不了冥夜，連個小丫鬟的話都問不出來，她算是白活了。
這屋子本就陰冷，又只有藍雨和巧巧兩人，若是平常的丫鬟被連番逼問早該嚇暈了，而這個巧巧居然能挺得住，絕不是尋常人。
藍雨沒有了耐心，道：“如今你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對我說實話，二麽對你們國師說實話。”
巧巧聞言身子一抖，連聲求饒，卻還是不松口，一口咬定什麽事都沒有，末了哀聲道：“小姐就饒奴婢一命吧，奴婢真沒敢騙小姐，小姐進府時日短，想必不知這樣幾句懷疑對奴婢來說卻是要命的。”
藍雨淡淡道：“這國師府冤死的人命還少麽？要真論起來，你早該在哄騙小蕓替你值夜的那天夜裏死去，如今多活了這些日子，你該覺得夠了。”
巧巧聞言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天夜裏小蕓失魂落魄的回來，她當時不敢多問，過後想旁敲側擊一下，可每回只要一提這事小蕓就沈下臉，她就沒敢再問下去。
小蕓不是多活之人，況且這事還發生在許小姐進府之前，許小姐為什麽會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巧巧只覺得絲絲寒氣圍繞她全身，一點一點滲進她全身的肌膚，侵入她的五臟六腑……打了一個哆嗦後，她的腦子反而清醒起來，知道眼前這事必不能含混過去了，就把心一橫，道：“據說許八小姐是姨娘養大的，為人木訥笨拙，卻想不到顯示跟傳言有那麽大的區別，最特別的就是，許家女眷幾乎目不識丁，連許夫人嫡出的小姐也不例外，可身為庶女的八小姐字卻寫得極好，絕不是在哪裏偷學那麽簡單，一定是常年累月練就，真難為八小姐從小就被刻薄，每日做不完的活，居然還能避過別人的耳目而練得這一手好字。”
藍雨輕笑起來，“我就說你不是個普通丫鬟，僅僅從別人的之言片語就能猜出那麽多事，不過，我是不是許八小姐，有什麽要緊的？你想要向國師告密麽？別枉費心機了，連一個小丫鬟都能打聽到的事，他身為國師要是真那麽糊塗早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巧巧徹底癱倒在地。
藍雨收起笑容，嘆道：“該知道的現在我已經知道，你也別害怕，我討厭見到血腥，不想跟別人的死牽上一絲的關系，我會找個理由攆你出府的……以後的日子你自己看著辦吧。”
巧巧淒然一笑：“小姐真實慈悲心腸，可惜巧巧只能心領了，小姐的好意巧巧來世再報。”
說完，巧巧慢悠悠爬起來，恍恍惚惚就往外走去。
“等等。”藍雨最後還是不忍，出言道：“我知道，也許像你這樣的人完不成任務，下場會很淒慘，不過真的只有一個選擇麽？這裏只有我們兩個……我可以依舊對外聲稱，丫鬟巧巧心懷不軌，事敗服毒自盡。之後你可以另尋一處山名水秀之地過上平靜的生活，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子，定能活的很好的。”
三百五十五章 要你的命
巧巧慢慢回頭，先是臉上一面絕望，然後搖頭苦笑道：“奴婢是個苦命人，小姐何必要哄騙奴婢呢，奴婢的罪過一人抵命就夠了，不想再牽連無辜。”
藍雨坦然一笑：“我沒有騙你，你連死都不怕，是真是假何懼一試？只要你同意，我什麽都不會問你，我會命人將你悄悄送出國師府，你可以隨意選擇一個去處，又或者我幫你選一個，之後你可以平靜的過上你想過的日子，隱居上三五年，如今天下大亂，三五年之後是什麽境況誰也不知道，到時候你若是還想要找自己的家人或是朋友完全可以。”
巧巧被藍雨直言鎮住了，低頭考慮了很久，才緩緩擡頭，“小姐為何要如此幫助奴婢？而且憑小姐之力真能做到麽？”
藍雨輕聲道：“其實我很不喜歡你，你是個為達目的不顧他人死活的人……但我想要做一個好人，僅僅想而已，我不是一個好人……救你一命對我來說是舉手之勞。”
巧巧心中卻有了另一個想法，幹脆苦苦哀求道：“既然小姐這樣說，那就請小姐不要敢奴婢出府，奴婢願意留在府裏，奴婢保證絕不做危害小姐的事或者小姐可以將奴婢貶到偏遠做粗活，這樣奴婢就不可能做什麽事。”
“不行，我不相信你。”藍雨一口否定，緩緩道：“我自問這樣的安排已經是仁至義盡，若是你覺得不滿意，之意尋死我也沒有辦法，你也不用現在就決定，三日後給我答覆，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這三日你要是想耍什麽花招，成功了算你本事，不成功讓人一鍋端了，可別說是誰給你挖的陷阱。”
巧巧精神恍惚的回到自己住的小屋，小蕓今日可能是吃的東西涼了些，肚子實在不舒服，正躺床上歇息，見到巧巧臉色不對，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焦急的問他：“巧巧，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沖撞許小姐了？”
聽到許小姐三個字，巧巧猛然一怵，隨即掩飾道：“沒有，你別擔心，要真是沖撞了許小姐我還能輕易回來麽？”
小蕓這才放下心來，笑道：“也是，我多心了，你不過送一次茶點給許小姐，能有什麽事，許小姐……挺文靜，不怎麽理會我們這些丫鬟。”
此時簾子一掀，一身桃紅色滿臉喜悅的珍兒也進來了，正好聽到小蕓說的話，頓時附和道：“這許小姐平日看起來不太搭理人，可心腸不錯，她來了以後連帶國師的脾氣也好了不少，我們這些下人做事也不用心驚膽戰。”
小蕓看了珍兒那掩飾不住的笑意，皺眉道，“珍兒，你也別太放肆了，居然敢在背後議論主子，當心……無論如何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還少該小心服飾。”
珍兒撇撇嘴，不以為然：“小蕓你也太過小心，我們又不是在說主子是非，只是稍微交流一下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心得，提醒一下相熟的丫鬟別犯了忌諱，剛才管事的還對我說，許小姐心地善良，在小姐面前伺候的不許做出一副畏畏縮縮委屈驚恐摸樣，活像被誰刻薄一樣，讓小姐心中不快。”
小蕓也想起來，說起來許小姐除了初次見面，對她說了些奇怪的話，其他倒真沒什麽，沈默寡言，對周圍的一切都不挑剔，也從不說丫鬟伺候的如何，更別說訓斥責罵了。
珍兒又道：“說起來國師對許小姐真的是好，許小姐吃穿用度全部都親自過問，一切想不到國師居然也有柔情的一面，許小姐真讓人羨慕。”
小蕓看著珍兒滿臉羨慕，不由得提醒道：“那是許小姐的福氣，羨慕不得的，看看那麽多想要嫁進國師府的美人，國師都沒有正眼看過一次，偏偏一眼就看上了許小姐。”
珍兒點點頭，壓低聲音：“前些日子，我在許家聽人猜測，說國師不等小姐過門就讓她住到府裏是嫌棄小姐出身低，我看不是，可能是因為之前兩位國師夫人命薄承受不住太大的福氣……”
“珍兒，這話可就過了。”小蕓低聲呵斥，“你也別太口無遮攔了。”
珍兒也自覺得失言，吐了吐舌頭，不在說話了。
反而是沈默之後，小蕓忽然嘆了一句：“越是冷漠的男子動起真情來就越發難得。”
很平常的一句感嘆，卻讓一旁始終不發一言的巧巧神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狠戾，只不過珍兒和小蕓都沒有看到。
過了兩日，許家傳來的消息讓藍雨很是失望，許夫人還是同意將女兒嫁給了那個武官做填房，用徹底犧牲女兒的幸福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母女之情終究抵不過榮華富貴的誘惑，這樣的結果是藍雨不願意看到的，但是她不想再插手，世界上的可憐之人何其多，她幫得了一次幫不了第二次，許多人如這具身體的原主人連一次機會都沒有得到過。
冥夜這次倒是沒有在對人類的劣根性發表什麽看法，看到藍雨臉色有些黯然，反倒出言安慰：“想開點，你並沒有欠許家什麽，真正是許八小姐就是被許家的貪婪逼死的。算起來許家大太太還是她的仇人，許八小姐真正放不下的只有她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和生她的四姨娘罷了。
日後多留心她們一點就是了，其他許家人再來就不要理會了，你也不要再見她們，免得徒添困擾。”
藍雨輕聲道：“我知道，只是聽到這種消息……我總是有些感慨罷了，對貪婪之刃，我也沒有那麽大的同情心。”
許家的事情算是就這樣輕飄飄過去了，藍雨也沒有太多時間來憂傷糾結，眼下還有一個巧巧要處置，在巧巧面前她說得很容易，其實也不過是她自己想當然罷了，過後細細思量她拿不住冥夜的心思，只是想當然的認為在允許的條件下，他應當會成全她的心思，以前的幾次他就是這樣的，但是凡事沒有絕對……況且這次巧巧是來國師府臥底的，萬一冥夜執意不肯放過巧巧，又或者當著她的面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裏……若是巧巧答應離開國師府自求生路就好了，這樣的話她可以輕松點就不需要跟冥夜多提什麽，直說想要積點福，可憐著丫頭身世淒涼，給她點銀子出府與家人團聚就好了。
轉眼三日之期就到了，藍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雖說她是一片好心，但是她知道無法兌現的許諾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傷害，還不如開始什麽都不做。
巧巧還是一身青衣打扮，就是臉色有些慘白，進來就給藍雨行了個禮，藍雨屏退其他下人，讓她起身說話。
巧巧沒有立即起身，結結實實給藍雨磕了個頭，之後低聲道：“小姐上次的話，奴婢回頭想得很清楚，小姐是一片好意，奴婢就算再有什麽心思事到如今也不該讓小姐為難，奴婢想好了，還是自己悄悄出府，只要府裏給奴婢報個疾病死亡，然後也不會再有人追究奴婢的去向。”
藍雨微微松了一口氣，這事她預想的最好結局，這樣的話她也不用跟冥夜說那麽多，甚至借這個由頭，掩人耳目還可以多放幾個下人出去，比如那個小蕓。
心情輕松之下，藍雨微笑著：“你可以放寬心，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會給你一筆銀子，你這麽聰明，就算孤身一人想必也能活得很好的。”
外邊的世界雖然險惡，但是能進國師府做細作的更不是等閑之輩，藍雨絲毫不懷疑巧巧日後的生活問題。
巧巧又給藍雨磕了個頭，道：“小姐的好意奴婢心領了，銀子之類的身外之物奴婢就不敢要，若是小姐不嫌棄奴婢麻煩，奴婢還厚臉皮想求小姐一樣東西。”
藍雨很好奇，錢都不要了，她還有什麽東西可求的？便爽快道：“你說吧，只要我有的，這屋子裏的一切我都可以做主送與你，至於別的求一下國師應該也不是難事。”
巧巧似乎很不好意思提出來，緊要嘴唇又朝四周望了望，似乎是怕被人聽到。
藍雨好人做到底，走過去扶起她，柔聲道：“不用害怕，想要什麽只管說出來，當然這府裏的東西我不是每樣動能做主，不過你說出來也沒壞處，冒那麽大風險進府，想要得到某樣特別的東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巧巧慢慢擡頭，羞澀一笑，用細弱游絲的聲音道：“多謝小姐，小姐我想要……”
聲音太小，藍雨不由得側耳細聽，然後猛然看到巧巧嚴重閃過一抹狠戾，緊接著一道寒光逼近她的喉嚨……哐當一聲巨響，巧巧倒在多寶閣邊，巨大的推力將多寶閣上的精美玉青玉花瓶震落下來，跌落在地摔得粉碎，緊接著一把雪亮的匕首也從巧巧手中掉落下來。
三百五十六章 祭奠
想不到外表柔弱的許小姐竟然會武，而且力道如此之大！天不從人願，巧巧露出絕望之色，正想要咬破口中毒藥自盡，卻發覺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喉嚨一甜，噴出一口血來，而且似乎有什麽東西隨著血水一起噴了出去。
藍雨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她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本能的推了身邊巧巧一把。
“很好麽，總算有進步，不至於站著讓人殺。”冥夜陰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藍雨慢慢回過神來，意識到巧巧最後想要的東西原來是他的命，沒理會冥夜的冷嘲熱諷，她走到巧巧身邊，看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為什麽？”
“你殺了我吧。”巧巧低下頭避開藍雨的目光，吐出那麽一句話。
藍雨只覺得想要大笑，似乎當初她初遇冥夜的時候也說過這樣一句話，只是她本性是很平和的，實在做不出歇斯底裏的樣子，她輕笑起來：“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當年我求之不得的事，如今會讓你輕易得到麽？”
冥夜皺著看著有些激動地藍雨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藍雨自顧自的到：“算起來我救過不少人，忘恩負義想要殺我命的你也不是頭一個，只是他們都各有原因，為了自己的利益又或者是怨恨，雖然喪心病狂，卻也合情合理。”
“但是你，你有為了什麽？”藍雨厲聲道，“如果你是一個罔顧道義的人，就應該以自己的利益為前提，宰了我，你絕對是逃不掉的，你的任務也終歸是完成不了，為什麽要我死？”
悄悄還是不說話，他無話可說。
冥夜按住藍雨顫抖的肩膀，低聲安慰道：“這個世界上還有株連這一說法你不知道麽？他們殺不了我，殺我心愛之人讓我心疼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藍雨望向巧巧，喃喃道：“他說的對麽？可是我是想要救你的，我剛才還在苦惱上次話說的太滿，若是你執意要換個身份到別的地方生活，動靜太大，我不知能不能做到……若做不到豈不是對不起你……現在不需要了。”
然後藍雨只覺得頭疼愈裂，扶住額頭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冥夜急忙將她抱住，不知施了一個什麽法，藍雨就慢慢昏睡過去。
冥夜將藍雨抱進內室之後才出來，帶著陰冷的笑容，對著巧巧到：“其實我也很佩服你的忠心，決定成全你，你家裏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其中一個弟弟腿有點毛病，妹妹長得倒是和你很像，只可惜眼角有一顆痣，人都說克親。可你老娘偏不信，寧可跟你爹合離也不丟棄這個女兒，現在這樣更好，你拖著全家一起更顯得轟轟烈烈一點，更加顯得情誼動天。”
幾句話說的巧巧魂飄魄散，嘴裏說不出話來，死命瞪著冥夜，一掃平日的柔軟怯懦。
冥夜冷冷道：“其實你一進來，我就知道你的底細。只不過一開始就把你殺了，豈不是很沒意思，你的表現倒是在我意料之外，你很快就可以見到你的家人，若是你的心上人知道他親手將你全家送到我手上，你依舊對他死心塌地無怨無悔的時候，他一定很感動。”
“濤哥哥，他不會……”巧巧總算從喉嚨裏擠出一句話來。
“為什麽不會？我可以給他更為需要的，比如用他的那個主子不成器的兒子來換你一家三口，本來我是想要換大批糧食或者一兩座城池的，如今便宜他，我想他會覺得很劃算的”冥夜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一字一句如利刃刺穿巧巧的五臟六腑，“還有，在你家人被淩遲的時候，我會讓他跟你見上一面的，慢慢想到時候該說些無怨無悔才能在他心中留下永恒的印象吧。”
巧巧只覺得一陣心寒，他知道心上人一定會拿他的家人做交換的，在他心中主子就是一切，想到慈愛的母親和可愛的弟弟妹妹，他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想要求饒，卻發現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
藍雨醒來的時候，一切已經平靜下來，小蕓在旁邊伺候著，見到藍雨醒來，緊忙過來扶她，並殷勤道：“小姐你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廚房熬了好幾種湯，國師吩咐……”
“我什麽也不想吃。”藍雨制止住小蕓的喋喋不休，只覺得悶得慌，便起身披上外衣，打開窗戶任冷風吹進來。
一會，藍雨還是覺得悶得慌，心裏難受，總是想起剛才那一幕，然後巧巧的臉就跟當年在草原上用刀刺殺她的女人重合，他更是覺得有什麽憋在心裏沈甸甸的，看到一旁站立的小蕓，他為了轉移註意，便隨口問：“小蕓，你家鄉是哪裏的？”
小蕓伺候藍雨這段時間，第一次聽到她喊她的名字，楞了一下，這才慌忙答道：“回小姐，奴婢是許州人。”“你進這國師府多久了？”
“半年多了”
“你家裏有什麽人？”
“只有一個哥哥”
“想家麽 ？”
“……”
最後一問之後，藍雨才察覺，這是要逼出人家的血淚史啊，若是好人家的姑娘，好端端的能到這鬼地方來麽？
小蕓倒沒那麽多愁善感，他心裏忐忑，這許小姐最後一問，他該不該誠實回答，若是直言說想，豈不是說國師府不好，若說不想則是違心之論，而且也顯得涼薄。
正糾結的時候，藍雨看到小雲惶恐不安的表情，輕聲嘆道，“放輕松點，我又不是在盤問你，我只是心裏難受，想找人說說話，跟我說說你們家鄉的事吧，隨便說點什麽都可以，你不想提家裏人就說一些風土趣事好了。”
家鄉的事，小蕓低頭想了想，連年鬧饑荒，戰火聊聊，民不聊生，賣兒賣女這種慘事肯定是不能說的，其他的她是窮人家的小孩小山村長大，能知道什麽，絞盡腦汁，終於想到一個算是有趣的事，便道：“奴婢家鄉很窮，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就是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要去放河燈，祭奠先人，看著那麽多河燈飄在河面上很是熱鬧的。”
放河燈，藍與前世好像在哪看過，好像是電視劇都喜歡用這個橋段，大概很浪漫吧，多數是為了撮合男女主角而設立，便道：“好像這放河燈是為了許願吧？”
小蕓想了想，道：“別處可能是這樣的，不過在我們村，卻只是為了祭祀，聽來村裏到處販布的貨郎說，有的地方放河燈是為了許願，求姻緣。我們村祖祖輩輩都窮，連祭祀的紙錢都買不起……所以就用河燈祭祀，說是燈，其實就是一個木片，巧手點的編點蘆葦柳條什麽的裝飾一下，笨一點的直接削個小木片，點上燒剩下的蠟燭頭，放到河面上，據說河燈走得越遠，表示心越誠，先人就能感受到。”
藍雨黯然道：“心誠有什麽用？誠信又不能當飯吃，還不如元寶蠟燭和紙錢，也許真能給死去的人花用。”
小雲偷偷觀察了一下藍雨的臉色，忍不住道：“至少是一種念想，先人感受到的話知道後人惦記他，心裏也會高興罷，當然小姐說的也對，村裏人手頭有了餘錢還是會買普通的祭品燒給先人的。”
“人死後怎麽樣還不知道呢，置辦那些東西真的有用麽？”藍雨的聲音很低。
小蕓道：“也許有用呢？我爹去世得早，我娘還在的時候，每年都要花錢買很多祭品，說是我爹窮了一輩子，不能讓他到下面的時候還受窮。”
藍雨臉色更是不屑了：“要這樣說，你們家燒再多，能比人家富貴人家多？該窮的還不是窮？”
小蕓似有不服，但沒有反駁，只低聲道：“小姐說的是，也有一種說法，燒的東西不在乎多少，心誠才能收到，心不誠燒的再多，底下的人也收不到，我們家錢少，但是誠心絕對是很足的……總是後人的一點心意，不能什麽也不做罷。”
藍雨心有所動，說起來，她從來沒有給老黑燒過紙錢，練個衣冠冢都沒有立過，舉手之勞的事，萬一有用呢？他怎麽就那麽涼薄，為了恕不相識甚至會恩將仇報的陌生人花費那麽多心力，卻從來沒有想過為老黑做點什麽，哪怕是多燒點紙錢也好，她卻從來沒有燒過，說知道人死後會怎麽樣，大家不就圖個萬一麽？
看到藍雨臉上陰晴不定，小蕓心中暗暗叫苦，他怎麽那麽蠢？小姐讓隨便說點什麽，她這個做奴婢的就該提點喜慶高興的事情，怎麽一開口就是祭奠死人這類觸黴頭的話題，容易引起別人傷心的事。
小蕓正想要想個別的喜慶話題將這個繞過去，藍雨有些疲憊道“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蕓沒敢在說什麽，悄悄的退下了，站在外間等著看看小姐是不是還有什麽需要。
無人看到，小蕓出去不久，屋子裏的窗戶就輕輕被打開了，一抹黑影飄飄的飛了出去，如蜻蜓點水般幾下就掠過高高的圍墻，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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