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衍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靦腆的少年了，他看的出藍雨是在找借口，非常好奇他到底什麽地方讓這小兄弟反感了，銀子不肯收，同乘一段也不肯，出（Men）在外的人本就該互相幫助。便堅持道：“若是我一定要送小兄弟一程呢？”

藍雨沈下臉來，這林少爺怎麽多年還改不了勉強別人的壞習慣麽？

幹脆什麽也不說了，藍雨有點生氣的競直朝前走不再理會這人。

趕車的小壯為他家公子不平：“你這小子怎麽……”

“小壯不得無禮。”林玉衍呵斥了小壯一句之後便讓他慢點趕馬車，跟在藍雨後邊。

藍雨十分無奈，不過這路不是她一個人的，別人如何走她也管不了，只希望快點出現一條馬車走不進的羊腸小道，她盡快拐進去。

真是人倒黴時喝口涼水也塞牙，平日裏蜘蛛網一樣多的小路，竟然一條都沒有。

天色近黃昏，藍雨只得在一處有溪水流過的林子裏停了下來，人是鐵飯是鋼，她走了這大老遠的路，不能不吃東西。

撿了點幹柴，砍了一節竹筒，草木繁茂的山林能吃的東西很多就地挖了點野菜山薯，在小溪邊洗了洗，放進竹筒裏，點起篝火將竹筒放在火上烤。

林玉衍主仆童言不遠處燒了一堆火上面放了一個小鍋，不過他們的食物可比藍雨豐盛多了，也不知煮的是什麽，肉香四溢，讓人垂涎欲滴。

不久林玉衍就拿著一個小碗，兩張面餅過來，誠懇的對藍雨道：“小兄弟，這是我們自己帶的東西，你嘗嘗看。”

面對如此懇切的臉，藍雨還是沒有接過林玉衍手裏的碗，只嘆道：“公子，你這又是何必呢？萍水相逢，你當我故做清高也好，我不想平白接受別人恩惠，這都不行麽？說句得罪的話，我這樣一個跟乞丐差不多的人你幫我付了面錢已經是幫了我的大忙了，之後你還要給我銀子，現在又……你這樣的翩翩公子這般糾纏真讓我有小人之心認為你有什麽企圖，平白生出幾分恐懼來。”

被藍雨這樣一說，林玉衍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不妥，只是不知為什麽，他就是覺得這個小兄弟很眼熟，讓他有想要親近的感覺，不過小兄弟說的也沒錯，他這樣太奇怪了。

正在林玉衍不知如何解釋的時候，他那個隨從小壯聽不下去了，跟過來大聲道：“公子，我真是忍不住了，這樣不知好歹的小子您理他做什麽？小子我們公子純粹是看你可憐，想幫你一把，你不接受就算了，居然還認為我們公子別有用心，你這樣的人想必以前沒人理過吧，真是活該，有本事將我們公子的十文錢還回來啊！”

藍雨深深後悔剛才沒進當鋪將那金鐲子當了，頂多時候想辦法多幹些活在贖回來，這金鐲子對她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對別人卻不是，放在當鋪一時半會也每人要。那樣林玉衍根本沒有理由跟著她，被小壯那麽一激，想了一下，咬牙取下手腕上的金鐲子，雙手遞到林玉衍手上，低聲道：“公子，我身上只有這個金鐲子，您先收下，到了下一個小鎮，我想辦法一定掙錢還你。”

“不，小兄弟，我這隨從只是玩笑，你別當真。”林玉衍急忙呵斥小壯，“還不快跟小兄弟道歉。”

藍雨像剛才他硬塞銀子給他一樣，硬是將金手鐲塞到林玉衍手上，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站起身一溜煙鉆進了漆黑的林子裏。

林玉衍起身想追，四野茫茫黑漆漆一片，哪裏還有藍雨的影子，他氣得青筋暴起，沖著小壯呵斥道：“你這奴才，要不是你哥哥大壯生了病，我才不會讓你跟著來，看你做的好事。”

小壯也沒想到這小子性子那麽烈，居然將金手鐲給了公子，然後不顧危險鉆進了漆黑的林子深處，他小聲道：“對不起，公子，我也沒有想到這小子他會這樣。”

林玉衍氣沖沖的道：“什麽叫沒有想到，我平時是怎麽教你的，士可殺不可辱，幫助別人不是要別人的感激，幾文錢而已，你還得想要別人磕頭謝恩啊？拒絕幫助你竟然還破口大罵，明知人家沒錢還言語相激，逼得人家將唯一的金鐲子拿出來，這下你滿意了，還不快點上火把將那個小兄弟找回來。”

小壯沒有見過自家公子這般憤怒的模樣，急忙點上火把，跟林玉衍一起四處找了起來。

藍雨舍不得那個金手鐲，並沒有走遠，她只是不想面對林玉珩，此時聽到一聲一聲“小兄弟”的叫聲傳來，林玉衍不著到她誓不罷休的樣子，她只覺得一陣心慌，不知該不該出去。

正猶豫的時候，只聽“啊！”的一聲慘叫，然後是小壯叫起來：“公子，你被蛇咬了麽？”

荒郊野外被蛇咬了可不是小事，碰上毒蛇會送命的，藍雨看到小壯背著林玉衍回到馬車旁，看樣子是想要去找大夫，若是碰到毒蛇等找到大夫，恐怕林玉衍早就沒命了。

藍雨只聽林玉珩用微弱的聲音道：“小壯，來不及了蛇有毒，快把我褲腿紮緊，然後把小腿砍掉。”

“不行啊！公子你怎麽可以沒有腿呢？”小壯聲音裏帶著哭腔。

“快啊！再不快點別說沒有腿，連命都要沒有，我還有父母在堂，我不能死的。”林玉珩疾聲敦促。

小壯趕緊將林玉珩的腿緊緊紮起，剛想拿匕首，一個人影走到他們面前。

藍雨蹲在林玉衍的身邊，撕開他的褲腳，用匕首在他被蛇咬的地方割了一個十字，小壯急忙叫了起來，“你做什麽。”

“幫你家公子保住這條腿，”藍雨輕輕吐出這樣一句，然後就低頭替他將毒血吸出。

“小兄弟，這怎麽可以？你也會中毒的。”林玉珩急忙出聲阻止。

藍雨仿佛沒有聽到，吸一口黑血吐出，然後再吸直到吸出的血變成紅色，之後用清水漱了漱口，慢慢對小壯道：“好好看著你家公子，他身上可能還有餘毒未清，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解毒的藥草。”

書上說過但凡毒物出現的地方必有克制的藥材，希望這條蛇不是偶爾到這裏的，舉著火把低頭找了半天，藍雨看到一種邊緣是白色略帶腥味的小草時很是驚喜，急忙拔出那在嘴裏嚼了嚼，這草帶著淡淡苦味，還有點發酸，不過剛才因為吸蛇毒有點發麻的舌頭卻好了。

想來這定是解蛇毒的藥草，藍雨急忙采了一小把，跑回到林玉衍身邊，黑夜裏連塊幹凈的石頭都找不到，藍雨只得用嘴嚼爛藥草敷到林玉衍的腿上，再把其餘的塞到他嘴裏讓他嚼著咽下去。

這毒一時半會解不了那麽快，林玉衍一會寒冷一會喊熱，藍雨只得叫小壯用馬車上的薄毯將他緊緊裹著，抱到火堆前烤。

火光下，一樣的場景，一樣的臉孔，藍雨恍惚中有了回到多年以前的感覺，那時候其實很好，有對前途的希望，有救人一命的興奮，有擔心這秀美少年挺不過來的擔憂。

在藍雨陷入對往昔的回憶的時候，林玉衍臉色漸漸恢覆正常，神智也慢慢清醒，他也有了當年在生死中徘徊的感覺，再看了一眼火堆照應下的藍雨。

他終於想起這個小兄弟為什麽會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了，火堆旁的他像極了當年藍姑娘，白天她皮膚黝黑，又低著頭，他一時沒有覺察出來，如今在火光下看不清膚色，這小兄弟的輪廓更像了，不止是輪廓還有神態。

不過，他真的是小兄弟麽？

藍雨發覺林玉衍黑得發亮的眼睛正眨也不眨的盯著她看，她急忙低下頭，雙膝靠攏把臉埋在膝蓋裏。

只有女子才喜歡這樣坐著，林玉衍決定試探一下，他輕聲道：“姑娘謝謝你。”

藍雨和小壯皆是一驚，藍雨猛然擡頭，小壯則傻楞楞的盯著藍雨看。

“公子，你叫誰呢？是不是蛇毒還沒清，認錯人了。”藍雨楞了一下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斷然否認。

林玉衍慢慢坐起來，溫和的笑道：“姑娘女扮男裝的技術並不高明，最大的破綻就是你的臉塗黑了，但是手卻沒有。”

藍雨忙看著自己的雙手，因為手經常要洗，她有個習慣，找到水源就必須先洗手，有時候一天洗好幾次，手上的顏料就會被洗掉，而且也許是本尊滋養的關系，她皮膚特別白嫩，那樣一雙白凈細嫩的手說是男兒的手的確很難讓人信服。

既然被看出來了，藍雨就大方的承認：“我為了行路方便，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公子看出來又如何？”

小壯不由自主的張大嘴巴，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藍雨，這小子是個女兒身，那她剛才給公子……

“姑娘剛才的行為……在下會對姑娘負責的。”林玉衍聲音低沈卻堅定。

藍雨突然覺得好笑，這林少爺這麽多年還是沒變啊！她搖頭笑道：“娶我麽？就為了剛才不得已的救人行為，恕我直言，若是今天救公子的是個醜陋無比的姑娘或者一個年邁的老婆婆，公子還願意負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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