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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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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骨貼靠著冰冷厚重的殿門,她沈沈的掀起眼皮,直視他那雙洶湧著萬般情緒的黑眸。

‘我叫紫蘭。’

她唇語著,面無表情的向他陳述事實。

在他出手毫不留情的斬斷她腳下的陽光路時,她如何還能再做回時文修。她本有機會重新做回自己的,明明她就要解開心結,敞開了心扉,接納新的生活,可將踏出最後一步之際,卻被他生生拽入了無底深淵。

這刻起她餘下的人生,可以是任何符號,卻唯獨不再是時文修。

他呼吸粗重,鉗握著她肩的掌腹不由收縮。

“你我之間當真沒有轉圜的餘地?為何他趙元翊有,我沒有。”掌腹順著她肩往下,強制捉了她的手,逼她去摸他的喉結,胸腹,他冷峻的面容抑止而隱忍,“你看看,我哪點不如他?”

時文修用力去甩手,他強制禁錮,不容她掙脫分毫。

“你都可以為他生兒育女,卻為何不能諒解我分毫?你為何就偏待我這般苛刻無情?邊城三年,那些夜裏的耳鬢廝磨,也總歸有些溫情在罷,你也絲毫不念?”

她唇角牽了個微乎其微的弧度,便嫌惡的撇開臉。

他被激的渾身犯冷,胸口蟄伏的惡魔又好似在叫囂。

“你看著我,看著我。”

他不肯接受她對他只有憎惡的情緒,似要證明她心裏對他還存有些旁的感覺,不免就躬身欺近她的臉龐,紊亂炙熱的呼吸急亂的打在她的面頰,唇角。

啪!

清脆的巴掌聲後,他的臉被打偏到一旁。慢動作的將臉轉過後,見到的就是她厭惡的蠕動著唇。

‘無恥!齷齪!’

冰冷的感覺蔓延上心頭的時候,猶如潮汐的黑暗也鋪天蓋地的將他理智與良知罩住。

他俯身抄過她腿彎將她攔腰抱起,不顧她拍打掙紮疾步朝殿裏走去,隨手扯落重重帷幔,將她整個人扔進了紅面大榻上。

不等她抓了玉枕扔來,他就欺身壓過,伏低了身貼她耳邊,眼神帶著駭人的狠絕,“我無恥?可趙元翊就是正人君子?他碰得,我就碰不得了?”

鉗住要再次打向他臉的手,他唇在她耳珠游移,粗息,“你忘了,床笫之事是誰教你的?雨夜,雪夜,榻上,書桌,櫃壁……情到濃時,你聲聲喚的是誰的名字?”

“縱你對我心中有恨,可當初兩人相熨的體溫是真實的罷?這些就在你心中,可就留不下半分痕跡?”

“為何不能稍稍留分餘地,為何!”

感到她慢慢停了掙紮,他從她頸間擡頭,沈目看向她。

她定定看著他,眸光不似之前的憎惡,反倒是很平靜。

‘想要嗎?’她蠕動著唇,‘還我孩子,給你。’

縱是無聲,可這話語在他這裏,卻直接冰凍進他心底。

他胸膛急遽的起伏,額頭青筋隱隱浮現。

她猛一抽手,輕易掙脫開了他的禁錮,而後開始一粒粒解自己的衣扣。

在外衣脫落的時候,她卻用力將他推開,而後撐了身子直坐了起來。她繼續去解裏面衣服襟扣,緩慢的,卻有條不紊的。

“除非你留下,否則你別妄想帶走孩子。”

面對著他沈怒的聲音,她不為所動,繼續解著衣物。

她褪去了寢衣,接著又擡手解下最裏面的小衣。

當著他的面所有衣物褪幹凈後,她擡了眼簾,在他眸光碎裂中掀了帷幔下了地,幾步朝桌前走去。

那裏,有早已備好的筆墨紙硯,應是他提前為她備下的。

等他沈著步子下來,她開始提筆蘸墨。

‘知我在獄中受了多少天毒打嗎?’

‘整整十六天。’

‘知我為何記得這般清晰嗎?’

‘那是因為我是咬著牙,吞著血,一日一日熬過來的。’

她手指在身上的疤痕上比劃,似有種輕嘲的笑。

‘知我如何熬過來的?’

‘每一回快堅持不下的時候,我就去想,但凡我松口,我那為國為民的主子爺,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我良心,過不去啊。’

‘就連毒酒送我口中的時候,我還在想,要是剛開始送這啞藥多好,這般我就不用怕熬不過刑,出賣了你。’

他身體震顫,那些字似有溫度,灼燙了他雙目。

她提筆又寫,‘其實,酷刑最難熬的是剛開始。’

‘從未見過的恐怖刑具加諸於身,那種心裏與身體的雙重打擊,足矣折磨的人痛不欲生。’

‘至於後面……或許痛麻木了,也就漸漸適應了。’

看她寫到這裏,他受不了的想握她執筆的手,卻被她狠狠躲了過去。

‘至最後一刻,我都死咬著牙,沒背叛你!’

‘至最後一刻,我都殷殷切切的盼你能找到龍璧,不受奸人所害!’

‘可是,這一切竟是假的!’

‘在我滿心以為自己完成了使命,以為自己遭受的這些苦難是值得時,突然有人告訴我,這一切不過是個騙局!’

她疾書的手在抖。

‘什麽龍璧,都是假的!’

‘騙我的,你騙我!’

‘我忠心耿耿的對你,你卻送我去死!’

‘你告訴我,我做錯了什麽?我忠於你,又得到了什麽!’

‘你現在竟還要拿我孩子來要挾於我?’

‘你憑什麽?我究竟欠了你什麽,你要這般待我狠毒!’

寫完最後一字,她將手裏的筆猛擲向他的臉龐。

他不躲不閃,由那筆端在他臉上劃下臟汙的痕跡。

她兩眸如巖漿,恨不能將他燒為灰燼。

‘我不欠你的,一絲半點都不欠!’她上前揪了他衣襟,呼吸急促,蠕動著唇,‘孩子是無辜的,你們爭權奪利,可否別牽連上他?’

她眸裏又忍不住的漫上祈求,‘看在我曾經,為你赴過死,受過刑的份上,可否還我孩子?’

他喉間幹澀的滾動,掌腹忍不住去撫她身上的那些縱橫的傷痕,想象著這具消瘦的身子骨所承受的那些,胸腔裏似有利刃在絞動。

他又何嘗不悔痛,他從來落棋無悔,唯獨一個她,讓他悔斷了心腸。他真切的想補償她,想用盡所能的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只是她卻不給他絲毫機會。

“我說過,不想承受母子離別之苦,你就留下。”

他自知虧欠她,可依舊吐出讓她絕望的話。

因為他做不到,去成全她跟旁的男人。

時文修松開他衣襟的同時,又重重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他生受著,冷峻的眉目不帶情緒。

‘何必死咬著我不放?’

‘你想要的,是那個能給你念書聽,陪你說笑的人。’

她急促喘息,直視著他,對他唇語。

‘可我現在,念不了書,也不愛笑了。’

她再也不是那個愛說愛笑的時文修了,他曾經喜歡她的那些東西,在她身上再也尋覓不到。她實在不知他究竟是為何,非要執著的留下她。

她很希望他能幡然醒悟,可結果明顯讓她失望。

殿裏昏暗的光線打落在他淩厲的眉骨上,落下的暗影讓他的神色晦暗不明。他冷峻的面容有些繃緊,或許對她的這番話多少有些觸動,可幾瞬後他就再次恢覆了平靜。

她到底還是沒能將他打動。

在見了他閉了眸的時候,時文修便知他決定了。

立在原地片刻,她沒再多與他纏磨,折身回了榻間取了衣物穿上。

待穿好鬥篷,她戴了兜帽,收拾好情緒就要走出大殿。

“我將孩子視若己出,也不足以留下你?”

低沈的聲音響在大殿的時候,他也猛地上前一步拉住她,粗厚的掌腹牢牢握著她,“你為何要如此固執?他就那般好?為了他,寧願忍受母子分離?”

她偏過臉,只有一句:‘他好歹,將我當成個人看。’

這一句話,撕扯的他血肉幾分淋漓。

“我會竭盡所能的補償你。”他掌腹禁錮著她的手,不肯松半分,漆黑的眸盡是她的身影,“過往是我虧欠了你。留下來,給我補償你的機會。”

時文修看向殿外的方向,消瘦的臉龐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他不死心的看著她,似要從她面上尋些過往溫情的痕跡,可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你真要與我為敵?”

她今日走出個門,那今後兩人再無餘地。

兩方陣營勢如水火,來日再見,那就將是兵戎相見。

時文修擡步要走,他卻攥著她手腕遏制她的離開。

“要走也成。”聲音寸寸寒下的時候,他喝令人進來。

隨即,便有下人弓身端著碗藥出來。

藥汁濃稠,藥味濃郁。她目光從藥碗上,轉移向他面上。

“我見不得,你再與旁人誕下子嗣。”他闔下寒眸,不欲她看清他此刻的情緒,“你要走,就喝藥。”

她當即就明白了這是什麽藥。

她不知什麽意味的笑了下,就要擡手去將藥碗打翻。

“孩子我可以養好,也可以養廢。”

她的指尖在碗沿上停頓稍許後,就摳住碗沿,將藥碗端了起來。

他卻發狠的扼了她手腕:“你想好了?”

她另一手就去掰他手指,他卻不肯松懈力道,切齒沈怒:“就為了他,就為了他!”

時文修環顧一周,就反手抄起案上的硯臺,沖他兜頭蓋上。

他松手的瞬間,她仰脖喝了藥。

狠擲了空碗於大殿,她頭也不回的往殿外方向走去。

孤絕的,不曾留戀的。

他孤獨而狼狽的立在殿中,僵住似的看著殿外的光影,直待她身影消失徹底在視線裏。

兩扇厚重的殿門再次重重闔上的時候,大殿上響起了各種器物碎裂的聲音。他在殿內砸爛了所有能見之物,此時此刻,狂怒的好似個無能的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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