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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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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見到消瘦的人影出現在殿外時,寧王往沙漏方向斜掃了眼,要笑不笑,“好大的款面,生生讓我等她半個時辰。”

“她住那下人房離這正殿可不近,何況她才休養多久,怕走也走不快。”

曹興朝難得在旁說了個公道話。主要也實是怕那九爺火氣一起,下手沒個輕重,直接將人弄沒了。好歹她這條命也是用價值不菲的湯藥給救回來的,就算不為將來可能的贖金考慮,他也得痛惜幾分那些灌入她嘴裏的珍稀藥材不是?即便那救命湯藥並非是他所花費,他亦覺得她這來之不易的這條命,實不能輕飄飄的就沒了,否則太不劃算。

寧王笑不達眼:“合著我還得讓人弄頂暖轎擡她過來不成?”

說話間,她人已被推搡拉扯的走到正殿門前。

寧王細眸斜過她,噙著冷笑剛要發作,下一刻卻見她堪堪在門內露了半截身子後,就順著門沿軟倒了下來。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那昏迷倒在殿門口,面容蒼白的消瘦人影上。

“九爺,人確是真暈了。”一路帶她過來的那下人匆匆過去查看後,就無不局促的說道,接著又難掩安的解釋:“九爺明察,這一路上奴才可沒打沒罵她,也就只是見她行路慢騰騰的,奴才心裏頭急,多催促推搡了些。”

一口惡氣沒能發作出來的寧王,反倒慪笑了。

“合著我這是養了個嬌嬌客了!”

瞧他眼內出火,王公公趕緊上來給他撫背順氣,好聲的勸:“氣大傷身,您可千萬別氣傷了自個,那多不值當。您若想招她伺候,老奴就將人安置在您這院裏,到時候還不是由您隨時喚她伺候都成?區區個婢子而已,您吶,不值當與她生那閑氣。”

寧王抓過琥珀杯倒了酒灌下,卻也並未再發作。

王公公就給那下人使眼色,讓他將人拖出殿去,別讓九爺見了心煩。

“她受刑時候穿的那身衣裳可還在?”

“在呢,小公爺。”

曹興朝言至於此就不再多說。

王公公自然心領神會,待見了他九爺點了頭後,就直接吩咐了人去將那身血衣裝盒,送往那禹王府去。

寧王朝曹興朝面上掃過一回,似笑非笑。

曹興朝就笑道:“總歸不能讓禹王爺太得意,便是給他稍稍添些堵也是好的。”

寧王諷笑:“那般冷心冷肺之人,能不能受這堵,怕也未知。”

話雖是這般說,可他心氣到底還是稍順了些。

隨即二人談及了朝中事,商量對策如何反戈一擊,斷不容對方再繼續肆意猖狂下去。

王公公就帶著下人全退了出去,順便讓人在偏殿處騰出一小廂房來,將那還在昏著的人給安置進去。

禹王府裏,張總管捧著寧王府送來的,所謂‘歸還的物件’,想著裏頭盛放的那件血衣,一時間牙花子都隱隱作痛。

捧著物件硬著頭皮進屋稟時,他還暗暗嘆氣,殺人誅心啊,寧王爺這是生怕主子爺安生了。

禹王瞳孔劇烈一縮,那終年不近人情的冷硬臉龐,終於有了皸裂的痕跡。

當日他親手所挑選的青衣裙,早已看不出當初模樣。

他幾番伸手,卻又幾番縮回,最後卻還是僵冷著手指,去寸寸撫上那破碎不堪的血衣。

不過幾尺的血衣上,卻遍布了幹涸的血跡,不知可是流盡了血衣主人的半身血。黏在破碎衣料上的結塊不僅有血,還有骯臟的稻草、泥土,以及粗糲的鹽末。

他雙目不受控制的僵直看著,整個人如似冰雕。

許久之後,他的掌腹重重按下盒蓋,關上了那滿目血腥。

“趙元翊。”

他閉眸猶似低語,聲音如同從深淵發出。

待來日罷,他定讓他,不得好死。

見主子爺總算消停了下來,這些時日上朝,不再激進的諫言彈劾,作為幕僚的陳安瀾也可算稍稍松了口氣。

再彈劾下去,那怕是再白目的朝臣都能看出來,主子爺在挾私報覆。說來這‘私’,他至今都感到不可思議,那般清心寡欲冷靜克制的主子爺,如何就能為了個區區婢女,而大動幹戈起來。

這事他且沒弄個頭緒,與他共事的馬英範那,也不知是有何狀況,近來總是副心神不定的模樣。兩人畢竟共事時日久,他不免就多有關心,遂這日就將對方請到家中做客,也好趁機詢問番可是有何煩憂,自己又能否幫襯一二。

馬英範開始是閉口不言,酒過三巡過後,方嘆了聲。

“陳兄,我怕是不得善終了。”

陳安瀾一驚,忙問緣由。

馬英範卻苦笑著擺手,“你還是不知的為好。”

等離開時,他走過兩步後,又突然轉了身來,朝陳安瀾鄭重一揖到底。

“來日,若陳兄能念及你我二人多年共事情誼,望能照料我家小一二。”

說完就不等陳安瀾再說什麽,就腳步急促離去。

她那事裏,他出了大失誤。

主子爺應也開始懷疑到他身上了,雖未曾問他半個字,卻已然派人去了邊城順藤摸瓜的開始查。縱他自認為將痕跡掃的幹凈,可也難保不留下一絲半點的痕跡,繼而被尋到他插手的證據。

他完全不能保證,自己在此間事裏能全身而退。

往回走的時候,他還在低嘆,這大概是命罷。

本以為此計自己算無遺漏的,哪料到她竟沒死,寧王爺也竟沒從她那裏得到物件。這兩者哪怕只有其一,他這計謀就算成了,偏兩者俱全,簡直就像專門為克他而在。

命也,命也。

寧王近來心情不錯,一個多月的時間裏,老七那邊都沒再行彈劾之事,幾乎徹底安靜了下來。連他的幾回挑釁也多有忍讓,這讓他不免驚奇,原來她還是有點用處的。

這日晚間的時候,他就突然想起這茬。

“她人呢?”

“安排在偏殿處呢。”

寧王接過擦臉的絹帕,心想怎麽平日沒見到她人?否則,他也不會這麽長時間才冷不丁記起她來。

“她人平日裏都不出來?”

“養著傷呢,幾乎不出來。”王公公吩咐著人端洗腳水來,隨口說著,“也就天好的時候,才偶爾會出屋來走動走動。”

聞言,寧王就把手裏絹帕扔回了托盤裏。

“我寧王府可不是她養身子的地。去,將她給我喚進來伺候。”

兩盞茶的功夫,對方才姍姍過來。

京都四月末的天已是和暖非常,府裏上下的人早就脫了厚衣換上輕薄春衫,可她身上卻依舊套著素色暖襖,牢牢的將她裹得密不透風。

他看她眼睫垂著半晌不擡,不知是精神不好還是沒睡醒的模樣,連走來的步子都格外的遲緩,他不免就上下打量她幾番,俊面上浮了冷笑。

“嗬,好大個祖宗牌面。下回過來,可是得我派個人過去,仔細挽扶著你?”

她沒有反應,就如個木頭人似的抄手站那。

殿內的人都被驚住了,連同寧王在內。

這麽多年來,敢明目張膽的當面將他的話視作無物的,她是第一個。

眼見著他九爺臉色開始陰雲密布,王公公就呵斥她:“九爺問你話呢,你是聾了,還是啞了?”

甫一說話,他就似想到什麽般,就哎喲的輕拍了下手。

“忘了忘了,她這是啞了,回不了話呢。”

不等那邊寧王說什麽,王公公就過來將她抄著的手拿出來,塞給她盛放著盥洗用具的托盤。

“過去伺候九爺洗漱。好生伺候著,莫惹九爺生氣。”

她倒沒露出反抗的意思,接過托盤後,卻也依言動了身子,朝對面拔步床前坐著的人走去。

寧王示意王公公帶其他人下去,只留她一人在這伺候。

等她近前了,他就朝旁邊紫漆描金的平角條桌上指了下,讓她擱下托盤。之後,就吩咐她過來給他洗腳。

她皆依言照做。

蹲身在他腿邊,她雙手擡了他的腳,浸入了水中。

盆裏的水很熱,新生的指甲甫一浸入,便帶給敏感的刺痛。

寧王感受著她根根柔軟的手指,羽毛似的拂過他腳背,略微的癢意讓他極為不適,不免就踢了下腳盆。

“是沒吃飯?用點力。”

她依舊低著眼睫,素白消瘦的臉上不帶任何情緒。

感受到拂著他腳面的力度依舊如初,他不怒反笑,斜挑了細眸睨她。

“從前,你可就是這般伺候他的?”

“不過話說回來,瞧他倒也在意你幾分。我倒也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見她沒反應,他在她肩上踢了腳,水花濺了她半臉。

“再給我裝聾作啞試試。說不了話,點頭搖頭總會罷?”

他力道不算太大,卻還是將她踢得身子歪斜了下。

等重心再次平穩下來,她就俯身去拉他另外一只腳的腳踝,探身那剎自領口處便露出小截白膩的脖頸,拉出些許脆弱的線條。

她剛雙手捧著那腳浸入溫熱的水中,卻又冷不丁被那濺起的水花濺個當面。

“你莫不是想勾引我?”他擡腳重重踢了下木盆,細眸斜睨著她,說不出的嫌惡諷刺,“也不洗把臉好好照照自己。”

話落後幾息,他見她突然端了腳盆起身。

他一剎間的驚怒,眉目落了戾色,陰惻惻盯視著她。

她慢擡眸朝他看過了眼,而後卻將腳盆倒扣在自己頭上。

滿盆的水嘩啦下從她頭頂澆下,打濕了她的全身,零星水花也濺到了對面人的鬢間,以及眉眼間。

水流過後,她睜開了雙眸,伸手抹了把濕潤的臉。

‘我自己洗把臉。’

她慢動著唇,無聲做著口型。

他雖沒看明白她的口型,卻明白了她要表達的意思。

寧王就沒忍住大笑了起來,撫掌笑的前俯後仰,細長的眸裏早不見剛才的戾氣。幾息後笑聲漸止,他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斂起。

他掀眸掃去,面前那人仍在無聲靜看著他。

站在光影下的她,臉龐濕潤,眼睫也濕潤,猶似散著朦朧的微光。她的烏瞳很黑,很亮,看著人的時候,給人種別樣專註認真的錯覺。

尤其是那光影綴落進那清亮的雙眸時,竟莫名讓他覺得艷極。

“給我滾出去。”

他抓過條桌上的托盤朝地上摜去。

她俯身將空腳盆放下,而後又落了眼睫,抄著手轉身慢慢的離去。

寧王看著她消失在門邊的身影,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郁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悶堵著。

王公公進來後見著滿地狼藉,就忙招呼人過來收拾,見他九爺臉色不大好,又不免再上來勸他寬心。

“九爺,人你罵也罵了,打也打了,就莫再氣了。”

寧王本來心氣就不大順,這話再入耳,便更讓他陰翳。

“都給我出去!”

王公公也摸不住又哪句話不對,讓其又陰晴不定起來,卻也只能招呼人趕緊退下。

退下時還在想,他剛那句也沒說錯啊,在外間的時候就隱約聽見九爺在裏頭又罵人又踢盆的,回頭還見人被九爺給澆了一盆水身上,沒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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