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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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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文修腳步倉促的打帳內出來,見著外頭幾位將軍就忙勉強鎮定退居一側,直待恭送他們進賬後,方攥著手心,逃似的飛快離開此處。

帳外侯立的馬英範瞧著她的背影,想著剛才她出帳時粉染面頰的模樣,頓時臉色有些難看。

魯澤瞧見他面色有異,唯恐他再起什麽背主行事的念頭,忙壓低聲提醒:“馬先生,主子爺有一無二,您可千萬冷靜,莫要再招惹這項是非了。再說,行軍路上難免寂寞難耐,主子爺起了興,招她來排遣一二,本也再正常不過。”

馬英範收回目光,嘆道:“我何曾不知,只是……唉,但願都是我庸人自擾罷。”

魯澤就道:“馬先生,依我來看,您確實有些過慮了。主子爺若真看重她,又豈會讓她隨軍?如今不過是將她做排遣用途罷了。待到了邊城,自有大把的人上桿子送自己容貌俱佳的女兒來伺候,屆時有環肥燕瘦供主子爺挑選,她也就沒了用處。”

待被主子爺隨手撂一旁的那時,她還不是砧板上的肉,隨便人處置。

馬英範想想也是,不由也多少覺得,大概真是自己反應過激了。不過一隨軍途中供主子爺用的物件罷了,壓根成不了什麽大器,他對其如臨大敵確是有些可笑了。即便她是寧王爺那邊送來的細作,可在主子爺眼皮子底下看著,以主子爺的心明眼亮,也斷不容她翻出什麽風浪來。

“不過,千萬莫讓她單獨給主子爺送菜。”

“您放心,她的一舉一動我皆讓人盯的緊,斷不給她絲毫得逞的機會。且要給主子爺入口的飯菜,送來前都有人試毒。”

此時剛奔回自己帳篷裏的時文修,捂著砰砰亂跳的心臟,腦中混亂一片,許久都無法正常思考。

今日之事讓她確信了,原來真不是她所以為的誤會了,那主子爺是真的對她,有些不可言說的意思……

想到帳內的一幕,她有些臉熱又有些無措,慌亂的想打掃下帳篷以期緩解下情緒,可環顧四周發現空蕩蕩的帳篷壓根也沒什麽好打掃的。

她遂只能繼續獨坐在簡陋的木板上,心慌意亂著。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她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

而對方也壓根沒有給她準備的機會,直接以不容拒絕的強勢姿態硬闖進她空白的情史中,沒給她絲毫反應的餘地。在這日之前,她的天空是簡簡單單的藍,今日之後,那天空上方已經是縱橫交錯的麻線,各種顏色交織不絕,亂的她眼睛都疼。

心亂之餘,她不由得去想,自己對他又是什麽感情。

當開始正視這個問題時,她驀的發現,原來她對他在崇拜之餘,也是有些隱蔽的喜歡的。

他成熟穩重,胸懷大義,同樣也仁善體貼,博學睿智。對於這般一個優秀的男人,她大概很難不心有崇拜,很難不心生好感。

可待想到他放她離開前低語的那句話,她那絲好感就好似蒙了層灰,紊亂的心跳也漸漸有平覆的征兆。

她不會單純的以為,他叫她夜裏過去他帳裏,只是為了純聊天。也不會天真的認為,古代人都是這麽直接的,剛捅穿窗戶紙就能直接無證上崗。

或許……他其實是沒想著認真對她吧。

在木板上呆坐了會後,她回了神起身,呼口氣後就擼了袖子往外走,準備去將之前沒幹完的洗涮工作繼續做完。

想那麽些幹嘛,反正她對這陌生世界本也沒什麽歸屬感,早在穿越之初不是已暗下決心,除了吃飽穿暖、有閑錢再買座小房子安穩度日,旁的就不多考慮嗎?

諸如找個良人嫁了這等事,本就不應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是能忍受丈夫三妻四妾,還是能忍受婆母的指責打罵?是能忍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是能忍受被條條框框束著,困在宅子內行規蹈矩的過下半輩子?想想都有些渾身發毛。

況在這裏她也沒娘家倚靠,若將來婆家看她不順眼活生生打死了她,那只怕連個埋她的人都沒有吧?一想至此,簡直都讓她驚恐交加。

她是瘋了才會想在這個時代談戀愛、找人嫁!

動作麻利的洗洗刷刷的她早已沒了先前的旖旎心思,也沒了那所謂的失落,幹完活後就風似的躲進了自己的小帳篷裏,不等吃中午飯絕不出來。

魯海葛大瓦覺得她有點奇怪,吃飯的時候迅速的好似在趕時間。且也人也有些沈悶,不似往日般與他們有說有笑。待吃完了,倉促打聲招呼後,就急匆匆的奔回她那小帳篷裏去了。

午飯時如此,晚飯時亦是如此。

看的他們都有些疑惑,不知她究竟有何事情這般著緊。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

軍帳內,禹王換了身寬松中衣閑坐案前,在看過滴漏的時刻後,微蹙了眉。

指骨在案面敲過幾下後,他擡眸看向帳外,沈聲道:“來人。”

魯澤掀簾入內,靜候聽令。

“去將她人帶到這來。”

不用指名道姓,魯澤就心知肚明主子爺指的是哪個了。

領命出去的時候,他還心裏暗道,她好大的臉,竟讓主子爺開金尊玉口讓人專程來請她。

到了她的小帳篷前,他咳了兩聲,朝裏頭道:“紫蘭姑娘,主子爺喊您過去。”

寂靜的夜裏,他洪亮的聲音足夠清楚,相信帳裏的人也能夠聽得分明。可是他聲音落了好一會,帳裏沒有回音傳來,甚至連丁點聲響都沒有。

“紫蘭姑娘?紫蘭姑娘您睡了嗎?”

帳內依舊寂靜如初。

魯澤心裏咯噔一下,人不在?難道出了什麽事?

腦中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馬先生,心裏產生不好的預感的同時,他遂朝帳內方向跨前一步,加大了聲急喊道:“紫蘭姑娘,您要再不出聲,我就要進來了。”

話音剛落,帳內當即傳出了聲兒:“魯首領,我睡下了,有事明再說罷。”

終於聽到了她的動靜,他可算大松口氣,可隨即又怒火中燒起來。她好大的臉,主子爺請她過去,她卻施施然道是明個再說,真當自個是誰了。

“您還是快收拾收拾,隨我去見主子爺吧。”

他硬邦邦道。可隨即就惱火的發現,裏頭人又恢覆了裝死狀態,沒了聲響。

他簡直都不知她哪來的膽子敢如此膽大妄為!

也沒了耐心,他直接伸手去抓她帳篷簾,與此同時最後再警告她一遍:“紫蘭姑娘,您要不出來的話,我就要進去‘請’您了。”

請字他加重了語氣。她若真要再不識趣出來,他就要闖進去,毫不留情的將她人給揪出來。

“我都說了我睡了。”裏頭人的聲音帶著急切,“我衣裳脫了,你敢進來,你就是登徒子。”

魯澤哪裏肯信,當即就掀了帳篷簾。

下一刻,在適應了帳內昏暗光線後,他就雙瞳驚恐的見到直挺挺躺在床板上的她,真的露了兩根細瘦嫩胳膊在被子外頭。

刷的下將帳篷簾放下的他,驚怒的嘴唇都在顫。

若不是不合適,他恨不得當面啐罵她一句不要臉!

魯澤怒氣沖沖的往回走,直快要主子爺軍帳前,他憤怒的情緒還是不得平覆。

狠狠搓了把臉,他深呼吸幾口氣緩了緩後,才低了頭進去回稟。

“主子爺,她不肯過來。”

案前閑坐那人就擡眸淡淡的看向他。

魯澤就低頭解釋:“屬下是要進去請她過來,可她卻說,卻說已脫了衣裳睡下了……”

禹王微沈了眸,往帳外的方向緘默看了片刻,就冷淡的推案起身。

“罷了。”他擡步往內間走去,聲音不帶溫度:“讓人進來收拾下,準備安寢罷。”

魯澤應下,遂趕忙招呼人進來,輕手輕腳的將浴桶擡出去,收拾妥當後,又熄了帳內的幾盞燭燈。

從軍帳內退出的時候,魯澤籲口氣的同時,不免將目光投向了那昏暗處幾乎融入夜色的小帳篷處。

心裏暗道,她這作死的功力倒是一絕,不知是怎麽想不開的竟對主子爺拿起喬來。也不想想,主子爺是何等人物,豈會吃她這一套?她大概還不知,自己這是弄巧成拙,拿喬不成,反倒惹主子爺膈應了。

翌日,魯澤見到馬英範過來時,便發現這位幕僚先生竟一改之前的郁色,整個人瞧起來精神了許多。

趁沒人的時候,馬英範對他笑道:“到底還是魯首領看得透,前兩日確是我杞人憂天了。”

就如她這般認不清自個的東西,簡直不足為慮。

縱是主子爺是對她有那麽點的意思,想必也不會對她新鮮太久的。她造成的禍患有限,壓根成不了什麽心頭大患。

魯澤見他想開了,也不免輕松。

“您能這般想便好。”

馬英範笑笑,就氣定神閑的候在帳外,等著聽令。

事情果真如他們所預料般的發展,整整一日,主子爺都未曾再召見她。而等兩日之後,全軍收拾行囊繼續行軍開撥塞北時,忙碌的行程讓主子爺更是無暇顧及她。

不提馬英範魯澤他們是何等的心安,此刻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時文修還頗為感慨的暗道,她終於混到了有坐騎了。

在輜重營那會,她還以為自己練騎馬的罪都白遭了,沒想到還真是沒白遭罪,這麽快騎術就用上了。

騎馬相較於靠著雙腿走更輕松些,不過也還是辛苦的,一整日的行軍下來,不僅大腿內側磨得痛,兩條腿也哆嗦的有些伸不直。唯恐成了羅圈腿,每夜入睡前她都使勁的做拉伸鍛煉,動作標不標準暫且不說,可腿部韌帶卻好似沒極限似的任她拉伸,劈叉都不帶猶豫的。

若不是原身生在古代,她都懷疑對方是體操運動員。

一連行軍半個多月,大軍再次駐紮修整,而此時離那邊城不過只剩十來日光景。

時文修活動活動手臂緩解著僵硬酸痛,見葛大瓦邊燒火做著飯,邊一臉不高興的對旁邊人說著什麽,遂好奇的過去聽了一耳朵。

原來是他在行軍的路途中不慎將火折子給遺失了,在借了一圈後,最後總算才在一親兵那借到了火折子。可換來的也是那親兵沒什麽好臉色的,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

雖說都是親兵,可親兵中也是有等級分化的。像葛大瓦這般的原三等護衛,在頗有牌面的原一等護衛面前,就跟個小嘍嘍似的,對方訓他,他也只能如鵪鶉似的受著訓不敢吭聲,別提有多憋屈了。

時文修同情的看他一眼,主動接過他燒火的活,對他道:“你切菜去吧,切完了就歇會,下道菜我來做。”

葛大瓦也怕心情不好之餘將飯做的更差了,遂也不推脫,直接將下道菜的主權交給了她。

時文修做起菜來也不打怵。經過這段時日的鍛煉,她自我感覺做飯的手藝稍微的有那麽點提升,做的有多好吃當然不敢說,可鹽抓多少佐料如何放還是有些數的。

吃飯的時候,葛大瓦又在喋喋不休的訴苦,說那親兵是何等的跋扈,苦著臉說接下來的幾天還要繼續去借火折子,繼續去挨訓等等之類發愁的話。

時文修聽一耳朵還成,聽滿耳朵簡直都要被磨出繭子了。她遂就忍不住插了句嘴,讓他可以學著鉆木取火。

葛大瓦覺得她在說風涼話,就虎著臉不想跟她說話了。

時文修扒口飯,小口慢慢嚼著吃下後,還真思考了下。

還別提,他要不信的話,她還真可以給他示範一下,因為這題她會啊。

魯澤隨主子爺巡視完軍營回帳時,就遠遠的見到有一小撮人圍在埋鍋造飯的地方,不知在做什麽。他也沒太在意,想著等會過去訓斥一頓便是,雖說是停軍駐紮,可也容不得稍有散漫。

正這般想著時,他驀得發現旁邊的主子爺慢慢停了步,不辨情緒的擡眸註視著前面的那些聚集的兵卒處。

魯澤心頭一凜,以為主子爺對此不滿,剛要出口請示是否過去訓責時,目光不期瞧清了在兵卒們中間蹲著的人,電光石火間,他就及時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時文修吹著冒煙的木絨,再聽著周圍好為人師的夥伴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指點她該怎麽做,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幹了。

她就是心血來潮的想試一試,哪裏料到他們一個個的好奇心那麽重,非要圍上來觀望。你看就看,可個個的還偏要化身野外求生大師,對她痛心疾首的來指點一番,生生讓她將興趣變成了任務,簡直讓她苦不堪言。

苦哈哈旋轉硬木條的葛大瓦欲言又止,趁人不註意時小聲道:“那個小時,俺覺得,其實跟親兵借火折子挺好的……想想他也沒怎麽說俺,俺不生氣的。”

時文修笑笑不語。這話不必跟她說,跟周圍指點江山的人說啊。

葛大瓦認命的繼續轉,手都快要搓出火星子來了。

終於,在二人煎熬的等待中,一簇火苗終於噗的下從木絨竄出,徹底終結了他們二人的使命。

周圍人激動的拍手叫好,無不面上有光,各個大臉都寫滿了自豪感。

被撲了一臉灰的時文修,還有手掌心快冒火的葛大瓦:……

“大瓦,我覺得,跟親兵借火折子挺好的。”

“嗯,俺也覺得。”

時文修撥開人群,擡著手背擦著額上汗,籲口氣就往自己帳篷走……然後,就面對面遇上了那淡漠看著她的主子爺。

短暫的錯愕之後,她猛回了神,趕忙行跪禮問安。

禹王垂目睥著她,慢慢轉著玉扳指,眸光明滅不定。

一段時間未見,她好似又恢覆成在王府面對他時,那種波瀾不起的模樣。

收了目光,擡步往軍帳走的時候,他聲音冷淡道:“跟過來。”

時文修的心猛地一跳。

也就呆怔了這一會功夫,那魯澤似不由分說的過來提起她,強迫她跟著走,似是唯恐她出現奪路而逃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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