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凈彥現在的暴躁焦慮不同。

裴絲絲漸漸喜歡上了現在這樣平靜的生活。

日子像流水一樣地過著，安靜閑適。有的時候她甚至會想，說不定習慣了之後，自己以後會考慮在這裏定居，一輩子畫畫、旅游。

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十二月份。

她來這裏已經兩個多月了。

難得的是，十二月初的慕尼黑就飄飄灑灑的下起了鵝毛大雪。

因為還不到隆冬，學院商量之後，決定全院出動，去慕尼黑的阿爾卑斯山脈寫生。

不放心裴絲絲一個人，顧染也以做模特為由，混入了美院的大隊伍。

早上出發，不到一上午的時間，車子已經駛入了慕尼黑，氣溫明顯減低了不少。

裴絲絲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一條圍巾遞到了自己面前。

“我出門多呆了一條，先帶著吧。”

顧染的眼睛幹凈透亮，裴絲絲想拒絕，卻覺得那樣顯得自己太多多疑。猶豫片刻，還是接了過來。

“以後誰嫁給你，大概做夢都能樂醒吧。”

一邊往脖子上帶著圍巾，裴絲絲一邊開起了玩笑。

顧染沒有和她提過，可她總覺得，顧染對自己太好了……好到她不敢面對，也回應不了。

可她也怕，顧染只是單純對朋友這麽好，自己這麽小心翼翼，反而會失去了一個好友。

不得已，只能用這樣蠢笨的方法來告訴顧染，自己把她當成了好朋友。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我樂醒了呢。”

顧染看著裴絲絲，勾了勾嘴唇。可他的眼裏卻沒有笑意，神色有些覆雜。

“啊？你說什麽？”

顧染前一句話聲音適中，到了後面，聲音放得極低，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裴絲絲聽得仔細卻也沒有聽清，轉身看向顧染。

“沒什麽。”

揉了揉裴絲絲披散的長發，顧染閉上了眼睛，怕眼底波濤洶湧的情緒，被裴絲絲察覺。

裴絲絲應了一聲，也沒有再說話。

車繼續平緩地前行著，感覺到裴絲絲睡著了，顧染才慢慢睜開眼。將裴絲絲的頭輕輕靠在自己肩上，再次闔上雙眸。

“絲絲，醒醒，我們到了。”

聽到顧染的聲音，裴絲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這才想起自己在去慕尼黑的車上睡著了，而現在，自己靠在顧染的肩上……

“抱歉！”

裴絲絲面上一紅，慌忙用圍巾包住了臉，拖著行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了出去。

下車的那一瞬間，裴絲絲就把尷尬、抱歉等情緒拋在一邊，整個人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玉屑似的雪末紛紛揚揚地落下,毫不矜持.大雪將這裏落得一片蒼茫,整個世界只剩下白色，白的耀眼。

細碎的陽光穿過雲層，懶洋洋地披散在山谷，如佛手般撫摸著，為整座山谷平添了一份暖意。

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銀裝素裹……

所有的詞語都可以用來形容這裏的美，卻又不足以形容這裏的美。

裴絲絲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以一種朝聖的心態一步步走向山脈。

“我先找個地方搭帳篷寫生，完成後再回來找你們。”

和顧染簡單交待後，裴絲絲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小跑著開始觀摩這件自然饋贈的完美藝術品，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

很快，裴絲絲找到了自己最理想的觀測點——阿爾卑斯山腳下的一個小山丘，地勢平坦，不過離大本營有一點遠。

沒有多想，裴絲絲當即卸下行李支起帳篷，開始作畫。

其他人也都紛紛確定好目標開始作畫，顧染則被拉到了邀他做模特的人身邊，開始了自己的任務。

為眼前的景象所驚嘆、所迷惑，裴絲絲的作畫幾乎到了一種忘我的境界。

觀察、領悟、下筆、一氣呵成。

眼前的一切讓裴絲絲有著像讚美想保留的念頭，整個作畫下來，沒有重畫。每一眼都記在心裏，每一筆都小心翼翼。

明明是零度以下的天氣，裴絲絲的額頭卻漸漸冒起了汗珠，手心也漸漸濕潤。

天邊的雲越聚越多，陽光開始一點一點地被吞噬。不過裴絲絲並沒有註意，她現在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了她即將完成的作品上。

一陣冷風吹來，裴絲絲額頭的汗珠被吹幹，太陽徹底沒了蹤影。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音。

裴絲絲一無所覺。

將最後一筆落下，在右下角一筆一劃地提上自己的名字。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好久沒有畫得這麽暢快淋漓了。

遠處轟隆隆地聲音沒有停下，越來越大。

裴絲絲滿意地拿起自己的畫夾。

雪夾雜著碎石呼嘯而來，終於在山谷底端找到了落腳點。

下一秒，裴絲絲失去了意識……

在那一瞬間，裴絲絲想的是，怪不得從早上開始，自己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

剛剛搭起帳篷的地方現在只剩白茫茫一片，哪還能找出原來的痕跡？

遠處的眾人開到雪崩先是大驚，慌忙的沿著雪崩方向的對角線上方向逃命。

可幾分鐘後，他們發現，雪崩結束了。

還好因為在山腳，最後倒並沒有受到什麽傷害。

人群裏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是不是有同學在山谷那邊寫生？我記得絲絲好像就過去了……”

一片寂靜。

學院的人也不敢耽擱，立刻緊急集合清點人數。

最後所有人都冷了臉色……有三個人不在隊伍中，而且手機也處於關機狀態或不在服務區狀態，也就是說，他們應該是遭遇了雪崩。

而裴絲絲，明顯就在其列。

顧染地臉色徹底白了，比滿山滿地的白雪還要白上幾分，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從胸膛扯了出來，又狠狠地在地上踩了幾腳。疼的已經沒了知覺。

兩個小時前，她還在和自己開玩笑，還在自己的肩頭睡覺。怎麽可能一眨眼就不見了？！

“絲絲！”

顧染不敢遲疑，按照一路狂奔去找記憶中裴絲絲安營紮寨的地方。

可雪崩之後，白茫茫一片，什麽痕跡也沒有了。何況當時距離隔得太遠，他本就不記得位置……

顧染雙眼通紅，跪在了雪地上。

如果不是自己……

如果自己陪著裴絲絲，那麽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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