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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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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喜娘連貫退了出去,桑桑覺得氣氛有些古怪,一時又說不上來,茫然地看看徐安安,又看看世子,最後還是跟著大部隊退出,給他們留下一個二人世界。

房間裏的人都出去了,氣氛便徹底安靜了下來,徐安安霎時覺得自己手裏的那碗溫度正好的餃子突然燙手起來,她艱難地咽了口唾沫。

世子居高臨下抱臂站著,眼裏的神情晦澀不明:“還吃嗎?”

“呃……吃吧。”徐安安僵硬地回答道,腦子裏一團漿糊,頂著對面的視線迅速勺起了剩下的幾個餃子。碗空了之後,徐安安捧著碗有些手足無措,溫岑伸手自然地接過青玉蓮瓣小碗順手擱到了一邊鋪著大紅喜布的桌子上。

沒了碗碟碰撞的輕聲脆響,屋內的氣氛更是如凝膠一般沈悶了下來。

“他都和你說了?”溫岑率先開口。

“是,公子都已經和我說了,殿下您的要求我都清楚。還有什麽額外的囑咐您請說。”給她傳達世子意思的都是今山水,有商有量的,條件極好,連帶著世子在她心裏分數也拉的極高。本來一個人對著世子她心裏還有些打鼓,現在談起正事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溫岑曲起指節敲了敲胳膊,淡淡道:“在鎮平王府,除了書房不得去,其餘的地方你隨意,府裏一般無事。”他的話一頓,“三日後你回門,要先進宮拜見皇後,再回徐府去。知道到時候該怎麽說嗎?”

“是,世子待妾身極好,能嫁給世子是妾身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只願日後能夠郎情妾意,君當做磐石,妾當如蒲草,便也無憾了。”徐安安一秒入戲,羞羞答答地講完一大串情話,立刻恢覆了正常表情,“世子這樣如何?”

太惡心了,這些話要不是是從她嘴裏講出來,她能被酸吐。徐安安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覺得自己還是有點反胃。

艷色如花般的女子一臉嬌羞講著情話,縱使已經見識過了她張口就來,連見也沒見過就敢當著他的面誇口和自己定親了,一點女兒家該有的害羞都沒有,明明沒動情偏偏還能講的頭頭是道。只是對一下口風而已,許是門窗緊閉,屋子裏悶得慌,溫岑覺得眼前她一身嫁衣說著情話這個場面莫名有點撩人。

他沈了沈聲:“尚可。”

這才尚可?要求還真高,她已經把自己畢生的演技功力都拿出來了。

徐安安撇了撇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竟然覺得有點不高興。

“算了,別的事情之後再和你交代。今日已經晚了,先休息吧。”

還以為他要和自己講些什麽該如何表現,怎麽瞞天過海的大事,結果居然就這麽結束了,快的猝不及防,徐安安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既然要休息,徐安安眼神轉向了門口,明晃晃地表達一個意思。

“本王親自找的皇上求娶,大婚當日居然沒宿在屋內去了書房,若是傳出去,你覺得別人會怎麽想。”

理是這個理,但是她答應擔他的世子妃名頭的時候,可沒想著還有這部分任務啊。

“你王府上的事情,他們怎麽會知道。”徐安安小聲嘟囔了一句,見溫岑站直了身子,朝她走過來,立刻迅速扯下一床被子,揉吧揉吧塞給他:“那你晚上睡地上。”

溫岑:……

本來他就沒想睡床上,但看她動作這麽迅速怎麽心裏還有點不爽。

夜已經極深,溫岑本來要熄了那兩盞花燭燈火,徐安安擔心一片黑暗裏他圖謀不軌死活不肯,溫岑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懶得同她計較,也就隨她了。

放在床上給他們準備的鴛鴦喜被足足有三條。兩條扔給了溫岑,一條墊一條蓋,又扔了一個枕頭下去,徐安安一個人抱著一條被子在大床上翻來覆去。

床上原本放著的蓮子果仁等物,在她拆頭飾的時候,就讓溫岑幫她全部拿了下來。現在鼻尖只剩一絲大紅床單上殘留的揮之不去的清香。

她睡不著。

昏暗的燭燈照亮一小片天地,一室的紅色在燭火下搖曳出淡淡的柔情。

一頭的青絲鋪散,從床鋪內側一直滾到外側,徐安安把臉埋進床鋪內,半晌認命地嘆口氣,睜開眼偷偷去瞧躺在地上的溫岑。

大晚上的連睡覺也不摘下面具,防的這麽緊做什麽,她又不會嫌棄他毀了容。徐安安事先預想過很多種被大火灼燒後可能會有的樣子,本以為日後在王府相處,世子總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戴著面具,總有摘下的那一天,她已經提前做足了心理準備。誰成想,看世子的樣子,是壓根就沒打算和她坦誠相見了。

她也沒有這麽外貌主義吧。雖然說人的一副皮相確實是重要,但是人的心地更重要。世子幼時遭人殘害被逼毀了容,這些年又孤身一人長大,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對著他虎視眈眈,身份尊貴處境艱險卻也沒有養成暴戾的性子,徐安安覺得這位世子還是不錯的。她嫁過來之後,原有外患,現在又有了內憂,周身無人幫襯,怎麽想怎麽可憐,代入一下自己她都忍不住要潸然淚下了。

徐安安胡思亂想著,目光停滯在了溫岑臉上。平心而論,就算戴著面具,也能看出世子的骨相極好,若不是毀了容又有秉性不好的傳言,京城裏想做世子妃的姑娘海了去了。

手撐著頭時間久了脖頸疼,徐安安換了個姿勢,趴在床上,把下巴墊在床單上,再擡頭正巧對上世子朝她看過來的深邃目光。

徐安安:“……”

徐安安自以為翻來覆去的動靜很小聲,絕對不會吵醒他,但習武之人的耳力極佳,他閉著眼睛聽著她一會兒打滾一會兒嘆氣的聲音,感受到她自以為隱蔽的偷偷窺探,再不說句話怕是她能一直折騰到天亮。

溫岑睜開眼,兩人剛好對上視線。

“還不睡?”

徐安安意識到自己剛才悄悄折騰了半天,現下姿勢怕是有些不好看,身體往後縮了縮,扯過被子把自己裹得像個蠶蛹,只露出一個頭。

“我吵醒你了?”徐安安小聲道。

“沒有。”他本來也沒睡,溫岑掀開被子坐起身,長腿一跨便走到了桌前,吹滅了那兩盞花燭。沒了柔黃的燭火,室內霎時陷入了一片昏暗,不多時窗外格外皎亮的銀輝傾瀉下來,在室內鋪上長長的一層光帶。

徐安安眨著眼過了一會兒才適應了室內突然的暗色。

她睡覺一向不習慣留燈,從她自己院子裏帶出來的習慣,徐府不少她吃穿,但是對於這些日用品撥給她用的到底還是不富餘,她總是能省則省。大晚上只睡覺也不幹別的,燃著燭火好浪費,但又是她自己提出的不吹燈,她也不好意思再出爾反爾。

溫岑幫她熄了燈,黑暗裏倒是讓她放松了下來。

“餵,你要睡了嗎?”

溫岑睜開眼。

“我想跟你說個事,很重要。”月色勾勒出地上之人挺拔修長的身形輪廓,夜裏極靜,女子輕柔的聲音回響在屋內這一小片裏空間內,竟然錯給人一種親密無間的情人床頭夜話的暧昧親密感。

聽她語氣是要說正經事,溫岑在地上調了個方向,將頭挨在徐安安床邊,淡聲道:“說吧。”

原本本著非禮勿視,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處,互不幹擾的原則,他打的地鋪離徐安安那頭遠,離門口近。要是有人這個時候推門而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地上占據了大半個版面的溫岑,要再走進來些才能看到床鋪。現在為了聽徐安安說話,他特地換了個方向,挨在她旁邊。距離極近一上一下的位置,他臉上遮蓋的玄色面具被月色一打冷光閃過,看著她的眼神格外深沈。

突然離得這麽近,徐安安莫名覺得自己臉上有點燒,欲蓋彌彰地強行清了清嗓子。

“我出嫁前,我爹他特地找我談了話。”這可是件事關她未來生死存亡的格外重要的事,生怕自己講的不清楚,徐安安從頭到尾把他爹拉她下水讓她做王府間諜,她假意奉承,曲意迎合,實則一顆紅心向著光明與正義,既然已經收了世子的錢,絕對不會幹倒打一耙吃裏扒外這種事給徹底交代了個幹凈,就差舉手立誓自己絕無二心,求世子信她的一顆赤膽孤心。

她自己是講的口幹舌燥,世子途中還給她倒了杯水,讓她緩緩再接著陳述清白。

徐安安講完最後一個字,有些忐忑地看著雙手枕在腦後躺在軟被上的那個人。她那番話雖然是絕對完全出自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旁人聽起來總像是為了獲取信任而故意勢弱辯白。世子找她全憑今山水一個人從中操作,打通關竅,他們相互間的信任基礎格外薄弱。很難說溫岑聽了她剛剛那番話會有什麽想法。

不信任她也是應該的,就算對她抱有懷疑,她可以接下來三年一直都本本分分,絕對聽話,只要不扣她的鋪子和錢,她完全可以接受。

把所有的情況好賴想了個遍,聽完她的話溫岑半天沒反應了,徐安安有些急了,低下頭,幾縷長發垂落,掃在那人的臉上。

“你聽見了沒啊?”

溫岑伸手撥開她垂下的長發:“講完了?”

“差不多了。哦哦哦,還有我爹拿來賄賂我的銀票,一分都沒有動。最近花的都是你給的錢。”

黑夜裏,看不太清楚,但恍惚間,世子聽到她的話,似乎很輕淺地勾了一下嘴角。

“說完了,就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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