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林棠來說, 得封公爵和做侯爵差不了多少，無非是別人對她的稱呼從“侯爺”成了“公爺”，一年的俸祿多四百兩，上朝祭祀的時候位置再靠前些, 京裏的公爵府會比侯爵府再大點。而她如今在西北, 也住不著擴建的公爵府。

可對世人來說，她是除了開國“四王八公”外第一個得封公爵之人, 還是女公爵, 這意味著皇上對她的寵信愛重到了何種地步, 也代表著她究竟立了多少功勞, 才能以一女子之身穩穩站在這等位置。

從金泉躲去貝海, 林棠也受到了非常熱情的對待，但比在金泉好多了。起碼沈明照不會像金泉那些追求者一樣想盡辦法出盡百寶，讓她目不暇接, 也……煩不勝煩。

有沈明照在, 貝海附近的追求者們都學他, 讓林棠好過多了。

貝海府比金泉府還靠北許多, 冬日卻比金泉要暖和一些, 這不僅代表貝海百姓的年關好過, 也代表貝海湖冬日的防守比別處更艱難。

林棠仍然懷念軍中歲月，卻得控制自己不能插手到邊關防衛上。貝海紡織廠也沒有一件事能讓她操心的。她只給皇上一張未經試驗的蒸汽機圖紙，就是想減緩蒸汽機出現的速度，也是想讓皇上在研發蒸汽機的艱難過程中意識到工業人才的重要性，擡高工業的地位，她不準備參與任何有關蒸汽機的研發和改進。她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學習語言, 準備翻譯國外著作上。

想把一種語言學習到能進行書籍翻譯至少也要數年。林棠雖能在網絡上發布任務花錢找人去翻譯, 可若她本身的水平不夠, 遲早也會露出馬腳，還不如腳踏實地自己慢慢學習。

謝淮鎮日在外，不是跟著沈明照去巡邊，就是留在總兵府討教，總兵和將軍們也愛教他。他不在身邊，林棠偶爾從書籍中回神，竟覺得院子空蕩蕩的，沒了熱鬧氣。

她分明喜歡清靜。

難道是因為別人都不在身邊，能稱得上“家人”的只剩她一個嗎？

離年關漸近了，黛玉從甘州令人送來家中的年禮，林棠雖然遺憾不能和黛玉一起守歲，卻也興致勃勃的準備起過年來。

有薛寶釵在，織造局紡織廠的建設速度出乎了她的意料。她最多還會在西北一年半，便要出發去江南。等她離開西北，便不知要和薛寶釵分別幾年不見。薛寶釵從十六歲就做她的女官，到如今五年有餘，她們一起經歷了太多的風雨。所以，她也很珍惜這個很可能是她和薛寶釵過的最後一個年。

沈明照也爭取到了除夕那一日回貝海守衛——實際上，林棠了解到，是因為他這些年都主動在新年前後出外巡邊，把在城中過年的機會留給別人，貝海總兵才幹脆利落的同意了他今年留在城內，另外幾位將軍也毫無意見。

在貝海府小小的三進院子裏，林棠迎來了她這副身體的二十二歲。

這也是她到這個世界的第十三個年頭。

謝淮也十三歲了。

怕他過年想家，林棠特命準備的年夜飯裏至少有一半都是他愛吃的菜，又連謝家和顏明哲的份一起，給他準備了厚厚的壓歲錢。

和眾人吃酒熱鬧，林棠不時看一眼謝淮，見他和沈明照、楊樹等樂得和往日一樣，甚至還偷吃燒酒。又氣又笑無奈之餘，她也就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念在過年，且放他一馬。

守歲過後正是午夜，窗外北風呼嘯，無星無月，林棠便留薛寶釵住下。左右工廠過了十五才開工，還有高金嬌守著，留她過個新年無妨。

沈明照得回營中，不能留下，林棠讓楊樹和謝淮送他出去。

謝淮往外走了兩步，卻又折返回來，一雙眼睛裏跳動著燭火，又似泛著水光看向林棠。

“你又做什麽怪？”話一出口，林棠想到今日過年，語氣便放軟兩分，“還是想家了？”

“嗯。”謝淮上前兩步，走到林棠身前一尺，低下頭。

這個只比她矮不到兩寸的大男孩讓林棠為難。她知道他可能是在裝相，卻實在狠不下心在這樣的日子對他斥責或是無視他的難過。

她牽著謝淮坐下，顧著他的顏面，先讓英蓮寶釵她們回房安歇，又讓夏濃等到外室暫避，問他：“往年在家裏你過年有的，今年什麽沒有？”

謝淮擡頭，眼神濕漉漉的：“姐姐，歲歲平安的荷包。”

“好，我給你做。我許久不動針線，把這個疏忽了，正好一次把去年的也補給你。”林棠沒想到他想要的這麽簡單，“還有嗎？”

“二月十四是我的生辰……”謝淮亮著眼睛，“姐姐再給我做個事事如意的荷包，好不好？”

“好……”林棠一笑，想把他抱在懷裏安慰，又覺得他大了，不該再把他當幾歲孩子，便只摸了一下他的頭發，將一絲碎發給他抿上，“還有嗎？”

謝淮擡起臉，蹭了一下林棠的手心：“沒有了。”

“那就去睡罷。”謝淮突然的親昵讓林棠不知怎麽心中一慌，她似乎還看到了謝淮眼中閃過狡黠。但一眨眼的功夫，狡黠又不見了，他眼中仍是讓人憐愛的脆弱和感激，讓她懷疑是否是她花了眼。

她站起來，領他到了門口，“都這麽大了，總不用人哄睡了？”

謝淮沒有再說什麽，安靜的對她一禮，轉身往二門外走，沒讓林棠看到他滿面的笑意，和志在必得的、堅定的眼神。

他蹭過林棠手心的那半邊臉發燙，直到他沈入夢中，仍然讓他臉紅心跳。

甘州城內，以未婚夫的身份第一次和林黛玉單獨過年的顏明哲不必吃酒，渾身上下就不斷湧出暖意，把他的心填得極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事。

他也不敢吃酒。他覺得哪怕只稍微抿一口花露酒，他就再也不能留在黛玉身邊了。

除夕佳節，已經過了弱冠兩年的顏明哲竟滴酒不沾，只一口一口喝溫熱的奶茶，林黛玉看在眼中，只稍微思索，便猜到了原因為何。

於是好好的年夜飯，林黛玉和顏明哲在暖閣裏相對而坐，眼前是多少佳肴佳釀，窗外是煙花爆竹聲聲不斷，兩人竟一言不發，都低著頭專心吃眼前的菜，間或擡頭看對方一眼，若不小心對視，便飛快的撇開眼神，不敢再看。

不行，不能再想玉兒了。顏明哲熱得額角出汗。他逼著自己想些別的。

玉兒在和他守歲，不知阿淮和棠姐怎麽樣了？

棠姐竟要他教導阿淮……一些男女之事……說是怕阿淮學壞了。

阿淮那小子聽他扯完，知道是棠姐讓他學這些，分明通紅著一張臉，卻說什麽“她已經不把我當個不懂事的孩子了，這很好”？

說不定還真能讓他打動棠姐……

心思飄到他教謝淮的那些東西上，顏明哲忽然攥緊了茶杯。

他要出去透透氣，他……

門簾落地，林黛玉才大著膽子看一眼屋內。

已經沒了顏明哲的身影，她拿帕子擦一擦手心，捂住胸口軟了身形，倒在身後的靠枕上。

年後三月，回到金泉，林棠便問黛玉打算什麽時候和顏明哲辦婚禮。

“雖說什麽時候成婚都隨你的意，可聖旨已下，若拖得太久也不好。且總要讓爹準備起來。”林棠說。

“我……”林黛玉靠在林棠懷裏，手中攥著林棠的袖子，“總要等西北這裏都定下來……”

“也好。”林棠笑道，“明年你二十了，我也給你辦個及冠禮如何？咱們明年先回京覆命再去江南，正好也有時間辦你們的事。”

“那就聽姐姐的。”林黛玉低聲說。

“什麽叫聽我的呀？”林棠推她，“你自己呢？你願意嗎？你準備好和他成婚了嗎？”林棠低頭去看林黛玉的神色，“怎麽不看我？”

林黛玉慢慢擡起頭，面上已是一片緋紅：“姐姐，我準備好了。”

“……那就好。”林棠緩緩呼出一口氣，心中生出些許悵然來，卻對她調笑說，“早些成婚也不錯。這男人年輕些才有好處，再過幾年他若不中用了，你豈不虧了？”

“姐姐說的什麽！”林黛玉手忙腳亂的站起來要走。

林棠一把拉住林黛玉，把她拽回來，難掩擔憂說：“可這一成婚，你們年輕情熱，豈有不有孕的。”她猶豫一時，還是問：“玉兒，你有近幾年要孩子的打算嗎？”

林黛玉也定了定神，認真說：“姐姐，雖然我不想太早生孩子，可若孩子來了，我必然會盡力平衡好，不會耽誤……”

“我怕的不是這個。”林棠嘆，“你實話和我說，若你三五年內不想有孕，我有辦法，還不傷你的身子。”

“是什麽辦法？”黛玉立刻問。

幾日後，林棠帶蒙著眼睛的黛玉從空間裏出來。

她給黛玉打了HPV疫苗。從現在起到明年她及冠，正好可以打完三針。

林棠思來想去，她不可能拿出一堆安全套給黛玉用，也不太好讓她按時服短效避孕藥，只能給她做皮下埋植避孕，既長效又不起眼。

在她成婚之前，先把HPV疫苗打完，也可以預防很多性生活帶來的疾病——如果顏明哲不忠呢？

她信任黛玉，所以願意帶她去空間。但她怕嚇到黛玉，也沒想好空間的秘密是否適合告訴別人，所以讓黛玉蒙著眼睛。

黛玉也並不問她帶她去了哪裏，也沒讓林棠解釋她在她身上做了什麽。

疫苗林棠早給自己打過了，所以才敢給黛玉打。至於皮下埋植避孕這個小手術，她也打算先在她自己身上試驗一下。

作者有話說：

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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