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若謙從薩爾斯堡回到臺灣，等了將近兩個星期，終於在昨天晚上接到李若曦邀約見面的電話。

依約來到某個廢棄的停車場，看了下手表，他知道自己比預定見面的時間早到了十分鐘，看著滿地的垃圾和積水，不禁皺眉。

這裏的空氣真是太差了，他想。

移動腳步，穿過幾根斑駁★蝕的支柱，他走到空氣較為流通的空曠處，看著天空飄下來的雨絲，想起那一年母親剛病故的時候，他一個人守在空蕩蕩的房子裏，看著母親留下來的東西，不禁觸景傷情。

還記得也是個下大雨的夜裏，老爸依然忙碌於工作，無暇照顧年幼的他，放任他孤零零的守在有著媽媽氣息的房間裏哭著，那時候唯一陪在他身邊的人，就是懷裏緊抱著一個洋娃娃的她。

「若曦，這些年來，妳到底是怎麽了？」

自從知道她的身分以後，龍若謙也漸漸的找回當年屬於他們的共同回憶。

他記起了他幫她取的「臟兮兮」綽號，也想起他看著她哭得淚流滿面，又因為他的一句話而破涕為笑的過往，那些曾經被塵封的回憶，如今再次想起，胸口不覺湧現暖熱。

這時，身後傳來鞋跟踩踏地面的聲音，龍若謙回頭，看見自停車場的黑暗處，緩緩走出一名全身穿著深色衣褲的冷艷女子。

「若曦。」

龍若謙原本想迎上前，卻因為她眼神中的冷冽而頓住腳步。

「若曦，妳……怎麽了？」

雖然今天她並沒有做易容的裝扮，可是眼神冰冷的她反而更讓人覺得陌生。

「只有你一個人來嗎？有沒有讓其他人知道你在這裏？」李若曦走至光源處，面無表情，靜靜的看著他。

「沒有，只有我一個人。若曦，妳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怎麽了嗎？」註意到她刻意的冷漠，他雖然百思不解，卻將她如今的反應解讀成是因為他私自拿走她的項鍊的關系。

註意到他欲靠近的腳步，李若曦連忙出聲喝止，「你站在那裏說話就好，不要靠近我。」

龍若謙故作輕松的聳聳肩，揚唇輕笑，「若曦，妳是怎麽了？如果妳是因為我拿了妳的項鍊而生我的氣，妳大可以直接罵我，況且我也可以對妳解釋拿走項鍊的理由。」

「不用解釋，項鍊還我。」李若曦刻意淡化內心的情感，她必須用冷漠武裝自己，否則她害怕一旦所有的祕密被揭開，又該如何自處？甚至根本不能想象，龍若謙會用什麽樣的眼光看待她即將要做的事！

龍若謙靜默一會兒，收斂閑散的神情，深深的凝望著她，「我可以把項鍊還給妳，可是我希望在還給妳之前，妳能夠跟我回一趟龍門。」

「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把項鍊還我。」李若曦看著他，原本冷凝的氣息幾乎要因此軟化。

看到她眼神中的哀求，龍若謙心軟了，自胸前的口袋中拿出項鍊，然後拋還給她。

「若曦，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還有，在薩爾斯堡的時候，我來不及問妳，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妳都不回龍門？妳知道冷叔很關心妳嗎？」

「閉嘴！不要跟我提起他。」李若曦下意識的將項鍊貼近胸口，這是她唯一還能懷念母親的紀念品，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

「若曦？」看到她仇恨的眼神與激烈的言語，龍若謙怔楞住了。她跟冷叔之間究竟是產生了什麽樣的誤會？

「我跟那個男人之間的事你不要管，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留在臺灣處理事情，十天之後，我希望你能暫時離開臺灣，不管你要去哪裏都可以，一個月，你只要離開臺灣一個月就行了。」

「若曦，妳跟冷叔之間到底是存有什麽誤會？還有，為什麽妳要我離開臺灣？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眼前冷漠的她，跟在薩爾斯堡與他共度一夜的她，態度與感覺實在相差太多了。

「誤會？我跟他之間還有什麽誤會？他拋棄了我跟媽媽這麽多年，我跟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至於我為什麽要你離開臺灣的原因，你就不需要知道了，反正一個月的時間，足以改變許多事情的發展。」只要謙哥哥離開臺灣，她就可以在這一個月內設法瞞過組織，將文件弄到手，並且不顧一切的找上冷明傑，結束這多年來懸系在她內心的仇怨。

「若曦，妳聽我說，冷叔從來就沒有拋棄妳們母女的意思，那天，冷叔無意中看到妳那條項鍊，他還激動的告訴我，那條項鍊是他送給妳母親的生日禮物。」

「生日……禮物？」

「對！是生日禮物。冷叔說，妳母親是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還說……」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到關於那個男人的任何消息，更不希望從你的口中聽到任何幫他辯解的話語，這些都不是我想知道的。」她的情緒變得激動。

「若曦……」龍若謙深幽的眼眸隱含著說不出來的情感。

曾幾何時，那個一直黏在他身後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如今卻蛻變成內心充滿仇恨的人？

註意到龍若謙的眼神，滿腹心事的李若曦只覺得不被了解，鼻子發熱，心裏因為委屈而發酸，口氣不禁沖了起來，「你不要用責備的眼神看我，你不知道這些年來我到底是怎麽過的，所以不管那個男人當初離開我跟媽媽的理由是什麽，反正這麽多年來我也已經習慣孤零零的一個人，這些都是事實，那些無謂的解釋，對我來說，不過都是多餘的。」

不要想輕易的動搖她內心對那個男人的仇恨，因為如果她內心的仇恨被動搖了，那麽這麽多年來活得如此痛苦與絕望的她，又算什麽？

「妳這樣說，未免太過偏激，我當然是不清楚這些年妳的遭遇，所以才想說服妳，希望妳跟我一起回龍門，然後聽聽冷叔的解釋，如此一來，既可以解開你們之間的誤會，又可以讓妳得到原本失去的一切，妳不覺得這樣子比較好嗎？」

「好或不好，不是你來幫我決定的，更不是用你那自以為是的天真想法就可以化解我心中的仇恨，而且，老實說，我對於你偷拿我的項鍊的行為很不諒解，你明明知道那條項鍊對我的重要性，你卻偏偏要拿，你究竟有沒有顧慮到我的感受？」不要以為她不說，就代表她不介意，項鍊之於她，就等同於她的第二生命，而他卻毫不在乎的拿走她所重視的項鍊，逼她回頭找他，雖然明知他意欲為何，可是仍然讓她痛徹心扉。

「拿走妳的項鍊，是我的不對，妳對我生氣也是應該的，可是，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妳能聽聽冷叔的解釋，妳可以試著理解一下，如果當年冷叔有意要拋棄妳們，那麽這麽多年後，他為什麽還能一眼就認出他送妳母親的那條項鍊？這就足以證明，在冷叔的心中，妳母親對他的重要性……」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李若曦情緒激動，雙手掩住耳朵，看著龍若謙的眼神充滿了仇恨，「再跟你說一次，不要在我的面前提到那個男人，我恨他。」

深黑的眼瞳緊盯著她，體內那種一直被她排拒的感受讓他怏怏不樂。

她側轉身子，避開他的目光，「記著，你一定要盡快離開臺灣，否則你將會有危險。」然後準備要離開。

他連忙大步上前，欲攔住她，「若曦，我不逼妳回去面對冷叔，可是至少妳要告訴我，為什麽妳一直要我離開臺灣？是不是有人威脅妳？」

「你不要再問我了，也不要再跟著我，我不想傷害你，你……你不要逼我。」李若曦邊跑邊警告追在她身後的龍若謙。

「若曦……」他知道，如果現在放她離開，恐怕將會很難再找到她，於是毫不放棄的跟在她身後。

眼看就要追上她，卻發現她的手上多了一把槍，然後在他毫無防備的狀態下，對著他開了一槍。

子彈從他的左臉頰擦過，灼熱的感覺刺痛他的神經，龍若謙停下腳步，難以置信的瞅視著李若曦，她手裏的槍還指著他。

「妳……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她竟然真的對他開槍？

看著他左臉頰上淺淺的血痕，她的臉色變得慘白，拿著槍的手開始發抖，「這……這只是給你一個警告，如果你再阻止我，或者企圖跟蹤我，那麽我下一槍就會瞄準你的心臟。」

她真的不想傷害他，可是又受不了他的追問，加上如果他再執意跟著她，不用等她出手，只怕黃雄升會很高興她將人直接送到他的手裏，交由他來發落。

「若曦，我知道妳狠不下心。」龍若謙擡手擦拭臉頰的血跡，看著她，知道她終究仍是有情，用意只是想阻止他的跟隨罷了。

「不要逼我……請你……不要再逼我。」情緒緊繃多日，李若曦聽到龍若謙說的話，終於忍不住流下淚水。

「若曦……」

他沒料到她竟然會在他的面前落淚，心痛得緊皺眉頭，略有遲疑的移動腳步，見她沒有抗拒的意思，伸出雙手，將嬌小的她擁入懷中。

「不要哭了，先跟我離開這裏，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後再說。」

在龍若謙的懷中，感覺到他說話時胸口的震動，她咬著唇，忍住淚水，目光往上移動，看著他的臉，「謙哥哥，我……」她忽然頓住，再也說不出話，因為想起黃雄升說要另派殺手的警告，以及自己殺手的身分。

正當龍若謙用關心的眼神催促著她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微微推開他，並擡手揩拭眼角的淚水，她瞄了一眼來電顯示，不禁蹙緊眉頭，離開他約莫五步的距離，按下通話鍵。

她還未開口，黃雄升的聲音已從手機的另一端傳來。

「若曦，妳在哪裏？」

「我……我正在龍門外面觀察地形。」她扯謊。

「是嗎？妳打算什麽時候動手？」

黃雄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喘，好像是邊走邊講手機，從腳步聲聽來，他的身邊似乎跟了兩至三個人。

「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動手。」身為職業殺手的敏銳讓李若曦察覺到詭譎的氣氛，不動聲色的移到停車場裸露鋼筋的支柱旁，註意到在停車場的外圍不知何時已停放一輛黑頭轎車，她不禁暗抽一口氣，因為認得那分明就是黃雄升的座車。

「呵……是嗎？希望妳不要為了小小的私情，就忘記我交代給妳的任務。」

「不會的。」李若曦邊說邊急忙移動腳步，來到龍若謙的身邊，抓住他的右手，作勢要他跟她一起離開。

龍若謙不明就裏，看到她拉他的手，反射性的開口，「怎麽了？」

沒想到簡單的「怎麽了」三個字，竟成為點燃紛亂序幕的開端。

首先是李若曦聽到手機中傳來黃雄升高分貝的喊叫聲，要她開槍，而這聲喊叫恰巧也讓龍若謙聽見，他疑惑的看著李若曦，同時間也接收到她傳遞過來的肅殺眼神。

接著，她在情急之下掛斷手機，準備要拉著龍若謙離開時，停車場裏響起雜亂的腳步聲。

看到數條人影分別從停車場的兩個出口處大步走過來，她繃緊神經，驚駭的瞪視龍若謙的身後，並掏出槍，將槍口瞄準來人。

「堂……」李若曦瞪大了雙眸，不敢相信黃雄升會出現在這裏，僅喊出一個字，猛然驚覺龍若謙還在身旁，連忙改口，「你……跟蹤我？」

看到黃雄升身後跟隨的三名保鏢，她暗暗大呼不妙。

「要說跟蹤，就太嚴重了，我是來監督妳的工作進度。」黃雄升氣喘籲籲的說。

他的體態臃腫肥胖，看起來有些滑稽可笑，要不是他身後的那三名保鏢將槍口對準自己，龍若謙恐怕會不顧形象的大笑出來。

他瞇起眼，看著眼前這張有些熟悉的臉，不禁楞了一下，然後以不確定的口吻問道：「你……是誰？」印象中，他好像曾在老爸那裏看過一張照片，照片中的人就生得這副模樣。

好不容易舒緩氣息，黃雄升笑瞇了眼睛，「你就是龍國平的兒子？」

龍若謙心生疑惑，正想開口，李若曦卻搶先擋在他的面前，強自鎮定的開口。

「我們不是說好了，這件事情由我來處理？」

「若曦？」龍若謙看著她，感覺腦袋好像挨了一記悶棍，不好的預感揪扯著他的心房。

李若曦緊繃著臉，硬是逼自己直視著不懷好意的黃雄升。

「交給妳處理？好啊！人就在妳旁邊，妳打算怎麽處理？」黃雄升早料到她斷然無法果決的執行命令，他之所以命令她下手殺龍若謙，其實也不過是借她的手，誘出龍若謙罷了。

畢竟龍若謙的行事風格太低調，加上他身處龍門內部，又有白永彥和冷明傑護著，想在他身上動手腳，實在不太容易，如今正巧龍門出事，黃雄升又知曉一些李若曦跟龍若謙過去的關系，所以他抱持著賭賭看的心態，設計這個局，沒想到事情的進展還挺順利的。

「我……」面對黃雄升的逼迫與龍若謙的眼神催促，李若曦只覺得整顆心緊緊的揪了起來，面有難色的思考著該如何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龍若謙卻搶先一步說話了，「我想起你是誰了，你應該就是我老爸所說的那個虎嘯堂裏光會動嘴，卻不會做事的肥豬升。」其實「肥豬升」這個綽號是他臨時亂取的。

本來他也不想罵人啊！可是誰教這個家夥居然敢當他的面為難若曦，也就怪不得他開口損人了。

「龍若謙，你找死嗎？」黃雄升氣得掏出槍，槍口指著他。

龍若謙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他都已經先被三把槍指著了，不差黃雄升的那一把。

「你別亂動，否則我也會對你開槍的。」李若曦晃了下瞄準黃雄升的槍口，恫嚇的說。

龍若謙看著眼前的陣仗，皺了皺眉，不想坐以待斃，這時，他感覺褲袋中的手機震動，他的眼神閃了下，左手以極自然的動作輕碰褲袋，乘機按下手機的通話鍵，然後手又自然的垂放在身側，不讓黃雄升有借口對他開槍。

白永彥好不容易撥通龍若謙的手機，正想開口跟他示警，豈料沒有聽到龍若謙的回應聲，反而聽見幾個陌生的聲音，他的心口抽緊了下，知道龍若謙還是陷入麻煩裏了。

按照劉軒宇給的地址，他知道那是個廢棄的停車場，心裏暗暗祈禱，好不容易撥通的手機千萬別斷訊。

而黃雄升對於李若曦的警告，則是絲毫不當一回事，他又不是被嚇大的，四把槍對一把槍，怎麽算，也是她輸。

「若曦，妳想跟他一起死嗎？」

「至少我還可以拉你陪葬。」她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不過，如果黃雄升真的要撕破臉，她也不會客氣。

龍若謙欲將李若曦往自己身後拉，可是她執意不肯，不得已，他只好跟她並肩站在一起，神色倨傲的看著黃雄升。

「我是不曉得你用什麽手段威脅若曦，可是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我就在這裏，你想怎麽樣就直接對著我來，不用找若曦的麻煩。」

龍若謙雖然沒興趣知道龍門的事務，可是非常明白龍門與虎嘯堂之間的嫌隙太深，聽說黃雄升的小兒子就是在兩個幫派互毆時不幸身亡，也因為這樣，當初他說想要出國游學，老爸沒有太堅持的就放人，想來應該也是擔心黃雄升會伺機報覆。

「謙哥哥，你……」李若曦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隱含著感動與著急。

感動的是他維護自己的心意，著急的是怕他惹毛黃雄升。

「龍若謙，你知道我叫若曦做什麽事嗎？」看到跟龍國平相似的臉，黃雄升就一肚子氣，年輕的時候，他不知道在龍國平手下吃過多少虧，現在面對他的兒子，居然也是一副跩個二五八萬的模樣。

「不知道。」龍若謙懶得跟他說廢話。

「你想破壞協定？」李若曦急了，不懂黃雄升為什麽要在這個節骨眼挑她的事情來說？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子只會把事情弄得更加難以收拾？

「若曦，讓他說。」他龍若謙也不是小氣的人，會聽不了幾句閑言閑語。

「不……」李若曦低聲嚷道。

黃雄升露出奸詭的笑容，槍口朝著龍若謙比了下，然後朝他的左大腿開了一槍。

砰！

火辣辣的疼痛瞬間攻占龍若謙的神經，他悶哼一聲，左膝跪地，左手按壓著傷口，冷汗頓時從額頭滑落。

李若曦雖然也想開槍反擊，可是擔心若是真的動手，只怕黃雄升身邊的三名保鏢也會跟著有所動作，投鼠忌器之下，她只好快速移動身軀，站在龍若謙的身前，就怕黃雄升再次對他開槍。

「你在做什麽？」她的口氣凜冽。

「若曦，我再給妳一個機會，看妳是要親手殺了他，給他個痛快，還是由我出手，一槍一槍的折磨他？」黃雄升等待這天已經等了十多年，為了能親手殺了龍國平的兒子，他不惜費盡苦心，先是栽培李明慧那個女人，後來又是李若曦，為的就是今天這一刻。

「不！我不能讓你殺了他。」李若曦激動不已，一方面是害怕龍若謙真的死在她的面前，另一面則是黃雄升這番話已間接說破了她的身分。

「若曦，妳難道忘了當初妳媽媽是怎麽死的？她可是被冷明傑那個男人逼死的，妳不會忘記這個仇恨吧？」黃雄升故意在龍若謙的面前提起這段往事，為的就是斷了李若曦的猶豫，以及逼她面對任務。

「不！你不要再說了，我……我沒有忘，可是我也不能讓你再傷害他。」李若曦的身子晃了下，甚至不敢轉身去看龍若謙臉上的表情。

「妳讓也好，不讓也罷，反正當年龍門害死我的小兒子治平，今天我就拿龍若謙來抵命。」為了等這一天，黃雄升自覺已經等得太久了。

龍若謙雖然還是搞不太清楚狀況，不過僅就目前所聽到的片段，也足夠讓他明白一些事情了。

「若曦，妳……是虎嘯堂的殺手？」他不顧受傷的左腿，吃痛的用力撐起身體，凝望著她僵直的背影。

李若曦咬著唇瓣，身體微微的顫抖，不敢回話，更不敢回頭迎視他的目光。

龍若謙這才憶起當初在薩爾斯堡遇見她時，她的身上也是有帶槍，再仔細對照她之前的怪異舉止，他總算明白她為什麽要躲著他，甚至是不願回龍門的原因了。

「黃雄升，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了什麽拙劣的謊言欺騙若曦，可是我必須要告訴你，你逼若曦對我動手，這就是你最大的失誤。」因為他確信，若曦永遠是跟他站在同一邊的，不管時光推移多久，不管環境改變多劇，他仍然相信這一點。

「是嗎？那就由我動手如何？若曦，妳讓開。」黃雄升冷哼一聲，作勢要扣下扳機。

「不行！你不能殺他，不可以！」李若曦堅決不讓半步，她不能讓謙哥哥因為她而死在黃雄升的手上，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若曦，妳讓開……」龍若謙雖然還是沒有完全了解離開龍門的若曦究竟是過著怎麽的生活，但是至少他現在知道她依然是他印象中的若曦，那個總是默默的陪著他，會想盡辦法逗他開心的若曦。

「不讓！我不讓！」她怎麽能讓？就是因為她的緣故，才會把無辜的謙哥哥牽扯進她的報仇中，她明明只想對拋棄她們母女的冷明傑下手的啊！為什麽連謙哥哥也要被拉著陪葬？

「你們三個，開槍。」黃雄升眼看李若曦已經臨陣倒戈，為了避免滋生事端，決定先下手為強。

黃雄升的三名保鏢聽令，馬上扣動扳機。

眼看已無力回天，李若曦手中的槍瞄準其中一名保鏢，就在子彈射出的瞬間，她的眼前一花，身體被某個外力往後扯，接著她看見──

砰砰砰砰！

「不要……」

李若曦看見龍若謙抱著自己，用他的身體擋下子彈，接著他的嘴角滲出鮮血，也看見黃雄升手中的槍被打落，更看見有數個手拿著槍的陌生人，從停車場的各個角落沖了出來。

她不知道他們是誰，基本上，在這個時候，這些事情好像也不重要，她的眼睛只看得到龍若謙，她的心裏只想著，如果她的謙哥哥真的死了，她怎麽辦？

龍若謙在中彈的那一刻，感覺背部傳來一陣無比劇烈的灼痛，看著眼前那張嬌顏，淚水滾滾滑落，他頓時覺得胸口發熱，鮮血完全不受控制的自喉嚨深處湧出，他撐著一口氣，硬是張開雙臂，將懷中的她抱緊，然後跟她一起撲跌在地上。

砰砰砰砰！

又是數道槍聲響起，這次還夾雜著陌生的怒吼與叫囂聲。

「該死！又是你這只肥豬。」拚了命趕來的白永彥，看到龍若謙中彈倒地，忍不住對著黃雄升爆粗口。每次只要有人找龍門麻煩，九成九一定是黃雄升指使的，對他，白永彥可以說是忍耐到了極限。

冷明傑在混亂中，看到倒地的龍若謙，還有他身旁的那個她，神色微變，可是他終究是有經驗、沈穩的人，馬上叫白永彥帶龍若謙離開，自己則負責掩護。

「冷叔，這裏交給你了。」白永彥也不說廢話，顧不得兩方人馬交戰激烈，領著幾位兄弟，靠著冷叔的掩護，沖到龍若謙的身邊，看到他背部鮮血淋漓的慘狀，不禁臉色大變。

「謙哥哥，你……你不要死，不要死……」不顧周遭槍聲四起的混亂場面，李若曦看到龍若謙中彈，淚水不受控制的淌了下來，等到她警覺有人靠近，想也不想，抓起槍就對準來人。

龍若謙的眼角餘光一瞥，知道是自己的兄弟，連忙吃力的擡起手，壓下李若曦的槍管，嗓音嘶啞的說：「若曦，他……們是自己人。」

「渾蛋，龍若謙，你給我撐住。」白永彥彎下身子，將奄奄一息的龍若謙背在身後，準備盡速將他送醫。

龍若謙無力掙紮，趴在白永彥的背上，感覺到他正帶著自己快速移動，於是使盡力氣在白永彥的耳邊交代他掛心的事，「幫我照顧若曦，不要……讓任何人為難她……」

「囉唆！要照顧她，你自己就可以做。」除了江燕翎之外，白永彥對其他女人一向頭大，根本不可能照顧別的女人。

「答應我……」只要想到自家老爸的個性，龍若謙就有些怕怕的，如果他老爸知道他是因為若曦的緣故而中彈，不知道又會祭出哪條幫規懲處若曦，他真的很擔心。

「謙哥哥……」李若曦看到龍若謙的背部鮮血直流，又聽到他就算身受重傷還是不忘擔心她的事，不禁哭了起來。「對不起，都是我害的……」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啊！

生平最怕女人掉眼淚的白永彥，一看到李若曦皺著臉，淚水撲簌簌的流個不停，很想板起臉孔吼她幾句，可是龍若謙不斷的在他耳邊要求承諾，他最後也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回應。

「你別撐了，要暈快暈，你的交代我已經聽到了。」

龍若謙知曉白永彥的個性，微微一笑，然後放任黑暗占據他的知覺。

這場混亂，還在持續延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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