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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一)If ag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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Ⅰ.Dino.<我躲在巨大的天空下,如此渺小地愛著你。>

睜開眼,滿目純白,就像行走在托生於天堂的聖潔夢境裏。頭頂上的天空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輕紗,從孔隙中漏下片薄支離的光斑,灑落在大地寧靜的懷抱。鼻息裏是溫和流蕩的清香,就像從內心深處生發出來一樣,純粹而委婉,源遠流長。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唯恐驚擾了午後小憩的株蕊。耳邊有微風低聲絮語,花朵枝葉間耳鬢廝磨。

那些窸窣柔軟的輕響,就像湮沒在無人角落裏哭泣的悲傷。

滿地歐石楠,開得內斂、卻又莫名絢爛,沈靜、卻又別樣妖冶。極目遠望,視野所到之處皆被純白色的花朵填滿,隨風蕩曳,輕搖慢擺,仿若輕哼著一支不知名的歌謠,起落有致的音調把蒼穹輕輕搖晃。

深陷在怒放的花叢中,迪諾感覺自己沈淪得幾乎失去意識。把鼻尖埋在舒展的花瓣中深深呼吸,仿佛用靈魂銘記那幽深清淡的味道、能和記憶裏湧現的熟悉氣息完全重疊。

迪諾突然認同了六道骸曾說過的話。

“クフフフフ……的確沒有什麽、比歐石楠更適合奧黛爾小姐了。

“孤獨和背叛。仿徨和絕望。柔軟到骨子裏。然後受傷的時候,也一直疼到骨子裏。”

一直疼到骨子裏。疼到靈魂碎成了渣、灰飛煙滅。

迪諾知道那樣的疼痛,自己無法感受更無法分擔。

——“根本沒有體會過絕望的你,能理解我什麽呢?”她這麽說。

迪諾痛恨這樣的自己。

曾經允諾過要保護她的人、是自己;曾經期許過會一直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甚至曾經悄悄奢望過給她幸福的人、也是自己——這些曾經的人都是自己、而沒有把她籠在庇佑之下、讓她滿身傷痕的人、是自己;在她受盡折磨一度崩潰的時候沒有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甚至在她化為灰燼、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能見上的人、也是自己。

於是末了,躺在一地最像她的歐石楠叢中、除了沈默著想念她之外就什麽都做不了的人、那就只能是自己了。

所以說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一切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麽就這樣生生地破碎了、再也無法挽回了。

有什麽狠狠地扯痛了神經,可是卻怎麽也流不下眼淚。深重的悲哀和疼痛淤積在心裏,成為一片灰色的沼,無法化解、無法磨滅,身陷其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誰欠下的債孽由誰來償還。

迪諾枕著胳膊,茫然地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看著飛鳥在雲端留下一道道透明的痕跡,就像心尖一道道看不見的、卻永遠不可能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可是天空難過了,它可以下雨,用眼淚宣洩悲哀,哭訴給整個世界聽到,而迪諾不行——他發覺自己連哭都哭不出來,更不要說傾訴的欲望。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百無聊賴,又覺得再無聊一秒種下去自己都會發瘋。迪諾開始慢慢思索,把自己沈入想念和記憶裏去,去那無望的回憶的潭中尋找她的倒影和與她相關的波瀾,暫且麻痹那撕碎靈魂的痛楚。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在機場。那時候的她還是斯誇羅的得力助手、是沢田家光最為驕傲的徒弟、是彭格列最優秀幹練的文書,名聲在外,也有所耳聞。清爽利落的短發,幹凈筆挺的便西,腋下夾著文件袋,這樣的裝束很符合迪諾印象裏“優秀文書”的樣子,但這樣精幹的文書其實彭格列並不只有一個,加百羅涅也並不缺人才,但是迪諾唯獨記住了面前的這一個。

也成為了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

清秀的面容,白皙的膚色,緊抿的唇角,無比淡漠,嫌少露出過分神色,沈靜得如同無波古井的雙眼小心翼翼地掩藏在不時反光的鏡片背後。青玉色是很漂亮很溫柔的一種顏色,可惜在鏡片的阻擋過濾下總顯得不真切,看不到本真的姿態,永遠警惕地像在提防著什麽——事實上她的確在提防著、提防著所有人。就像淺醉色的野薔薇,周身遍布不顯眼的小刺,內斂,但是疏遠著所有人的觸碰。迪諾一眼就看出了這種像是長在身上的、本能的防備。恭謹的態度,不多說一句不做錯一處的能幹,她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出色文員,但是對於任何人、不分敵我,舉手投足間都表現出了下意識的防備,一米半的安全距離就如誓死不碰的高壓線,一觸必死。

迪諾那時感到無奈又好笑、真不知道她在防備些什麽。雖然身為黑手黨,這樣的警惕意識並不是什麽說不通的存在,但總讓人有那麽些難以理解。

所幸作為包容一切的大空,迪諾對此不甚在意,只是以很寬和的心態和奧黛爾相處,也挺融洽。

後來發現奧黛爾其實不是看起來那樣冷硬死板的人,秀氣的臉上也偶爾會露出生動的表情,也會歡喜、也會生氣、也會錯愕,而且——其實是很溫柔的人。她會心疼、袒護自己的同伴、會為自己憧憬的兒時生活努力成長、即便對這個社會這個時代一再失望,但仍然堅強地執著地活下去。

迪諾是欣賞這個女人的。內斂,能幹,心思縝密,意外的溫柔,有自己的原則,有自己的執念,有自己的夢想。這是活生生的自由人——不是被暗世界毒害至深的利益信徒。

迪諾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地把奧黛爾列為自己的朋友——然後是想要保護的人。

他知道這個女人的故事、他看到過這個女人的執著、他見證過這個女人的不甘和脆弱,他只是想保護她、不想讓她受到傷害、把她納入到自己的大空之下,然後可以更加地貼近她。

迪諾回憶起很多很多,那些記憶,被完好無缺地封存著,從無法觸摸的過去推進到現在,從現在延伸到無法觸及的將來,都這麽鮮明地存在著,從未消弭。第一次遇見、第一次談天歡笑、第一次背對背依靠,還有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擁吻,那麽多那麽多——

但他怎麽也回憶不起來的是,他究竟是從什麽時候起、又是為什麽,這麽在乎奧黛爾;是從什麽時候起、又是為什麽,如此深愛、直到再也不願放開。

無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

或許是不知不覺的吧。大概。根本沒什麽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只不過在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徹底錯失、無法挽回了。痛得撕心裂肺,五臟具碎。

想著想著就累了。迪諾緩緩闔上眼睛,任暖風醺醉了思維。

Ⅱ. Dino.<那一地白色的花,像在嘲諷他的無能,又像在安慰他的傷痛。>

在並盛森林的最後決戰,來自十年前的沢田綱吉打敗了白蘭拯救了世界,尤尼和γ犧牲了自己換來彩虹之子的重生,白蘭所造成的一切毀滅都將被一筆抹去不覆存在,皆大歡喜——是不可能的。

“Voi——”突然驚悟過來的二代劍帝卯足了力氣拉開嗓門一聲大吼,驚得在場的人幾乎跳起來。

“吵死了大垃圾。”Xanxus低沈地說了一句,幹脆地賞了斯誇羅一發爆炎子彈。

斯誇羅見狀立刻閃開,任憑身後的灌木叢被轟成了平地,他卻來不及再像平時那樣和任性的Boss扯著嗓子叫板,他焦躁地大吼:“Voi——奧黛爾那渣滓人呢?!!人到哪裏去了?!!怎麽還沒有來?!!”

“你說什麽!奧黛爾?!”迪諾心裏“咯噔”一下,不詳的預感讓他脊髓發涼。

“說的是呢。”六道骸提著三叉戟走了過來,表情卻不如平時那麽自如輕松,“我還想問呢,她不是去彭格列地下基地支援你了嗎,為什麽沒有一起到這裏來呢,斯貝爾比斯誇羅。”

“Voi——那種事情老子怎麽會知道!!”斯誇羅更暴躁了,“她說會用幻術擋住石榴那家夥然後自己碎成渣滓脫身的!!天知道——難不成?!!”

斯誇羅嗝了一下,再度想起奧黛爾當時提出那看似完美的脫身計劃的時候,自己那沒有來的不對勁的感覺,也不由得做出了最糟糕的猜測。

不錯,那脫身計劃誠然完美,可前提是,奧黛爾真的能抵擋石榴。

“クフフフ、你開什麽玩笑斯貝爾比斯誇羅。”六道骸習慣性地發笑但是笑聲卻比臉色還要僵沈,“奧黛爾小姐的虛體化的確大多數時候可行,但那必須在她自己能夠掌控的、擴散霧屬性波動空間裏才可以。而嵐之真六吊花擁有極高純度的崩解火炎,能夠一定程度上崩解她構造的空間,再加上她之前已經大量耗費了精神力,在那樣的情況下、虛體化脫身根本不可能做到!”

“Voi,那、那種事情老子怎麽會知道?!”斯誇羅傻眼了,嘶吼也已底氣不足。

那渣滓、該不會真的、就這麽被幹掉了?!

“クフフフ,誰知道。”

知道斯誇羅在想什麽,六道骸陰著臉,但也不再說什麽,他自認有愧,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下,他清楚奧黛爾的狀態,但還是不加考慮派她去彭格列基地查看,奧黛爾若真出事了,無疑有他一份責任。

他望著早已震驚萬分然後二話不說奔向彭格列基地的迪諾,慢慢蹙起眉頭,然後無奈地跟上。

奧黛爾小姐,別死了啊,我還欠著你人情。不還清的話,真是太惡心了,欠黑手黨人情什麽的。

迪諾上氣不接下氣狂奔到目的地的時候,彭格列地下基地早就被燒成了一堆灰渣,但是眼前,沒有斷壁殘垣、沒有傷痕累累,有的只是——一地橫空生出的純白色歐石楠在風中搖曳繾綣,彌散一季芬芳,把空氣中濃重凝滯的血腥味完美掩蓋,不著痕跡。

美。美得讓人窒息。美得完全不真實。美得像一場徹頭徹尾盛放的謊言和悲劇——美得就像她一樣。

迪諾幾乎是瞬間就支撐不住自己跪倒在了花叢中,雙眸登時一空。

“クフフフ,沒想到呢,居然連屍首都沒留下。”六道骸陰沈的語調響在耳邊,不知道是在嘲諷還是在嘆息,“已經來不及了。”

六道骸半蹲在花叢中,伸出修長的手,隔著皮手套輕輕摩挲著身邊一朵歐石楠的漸漸綻開的花瓣,屏住呼吸,花瓣一片片舒開的聲響都一清二楚,帶著一股不知名的溫柔。六道骸松開花朵站起身,他輕聲說:“珍重吧跳馬。這是奧黛爾小姐用生命幻生出來的花。這就是她自己。”

這就是她自己。就是她自己。歐石楠。

有滾燙的液體砸落,砸碎了初放的嬌嫩的蕊,也灼傷了難得脆弱的心。

Ⅲ.Mukuro.<把記憶留在彼岸,但你可舍得此岸苦苦等待你的人。>

所有死去的人都將覆活,那麽為什麽奧黛爾小姐沒有覆活呢?

“クフフフ,沒有那麽簡單,幻術師永遠是特異體質的存在。”面對眾人的疑惑,六道骸難得耐心地解釋道,“幻術師死後,精神意識去往三途川,或永遠囚禁在地獄,或墮入輪回重生,一旦這個過程開始,就沒有任何人、任何東西能夠阻止,因為幻術師的精神是游離於世界外的獨立系統。所以,沒有留下身體不說,按照時間來算,奧黛爾小姐應該已經洗凈了今生全部的記憶,走在去往下一個世界的路上了吧クフフフ,所以說,來不及了呢……”

來不及了呢……來不及了……嗎?真的來不及了嗎?!

六道骸猛然被自己的想法一震。語音漸低至無聲。

如果她擁有極為深重的執念呢?如果她自己都在仿徨、是否甘心就這樣死去呢?如果在去往三途川的時候出了什麽變故耽擱了呢?退一萬步說,最近密魯菲奧雷血洗人間,不知道有多少死人同時走在輪回路上,怎麽說也得排個隊吧?!

一剎那的光景,六道骸做出了許多不靠譜不切實際甚至是瘋狂的假設,放在平時,他一定對這些想法嗤之以鼻,但此刻,他決定抱著僅存的希望去試一試!

クフフフ,我才不要欠黑手黨的人情,所以……

放慢你的腳步給我等著、奧黛爾小姐!!

趁著眾人不註意,六道骸的身形幻化成了靛青色的煙霧,流散在空中。

淙淙的水聲流淌不息,單調、卻永不停歇。朦朧的灰白色的霧氣彌漫在三途河之上,遮蓋住本就看不見的天空——那種會帶給人希望的象征,是不可能出現在三途川的上方的——那裏只有是死去之人的絕望匯聚而成的蒼灰色的流質,根本就不是天空。

遠遠能望見神秘未知的、連通下一個世界的彼岸,沿岸是整片整片開放得喪心病狂的血紅色,那是彼岸花。所有死去的人,靈魂飄過三途川,到達重生的彼岸,前世所有的記憶將開成花,永遠地留在連接兩界的路上——花開彼岸,魂斷忘川。

忘記。放下。重新來過。這是解脫和善果。也是最殘忍的宣判。

六道骸手持三叉戟,飛快地沿著三途河搜索著奧黛爾的影子。遲一點,就意味著無可挽回。要他欠黑手黨一輩子的人情——絕不可能!!

找、找到了!

六道骸瞳孔一縮,微曲膝蓋,長靴一蹬,藍紫色的長發劃出瀟灑利落的弧度,他直接越過三途河,落在了女人乘坐的小船上。

女人瘦削的身形籠在一身單薄的白色衣裙下,黑色的短發順著蒼白的臉頰垂下,隨著動作輕輕起伏。

六道骸呼吸一窒,開、開什麽玩笑!

女人裸著一雙纖細的足,而她已然準備登岸,左腿已經跨上了彼岸的土地,從她的左心房汩汩流出紅色的液體,迅速在腳邊綻開一朵妖異的曼珠沙華,牢牢生根。

該死,晚了一步!

六道骸顧不得多想,立刻伸手拽住了女人的胳膊,攔下她前傾的身形,仍是笑著,卻不小心露出了無法掩藏的緊張:“クフフフ,這可不行,親愛的奧黛爾小姐。”

女人一怔,回過頭,鑲嵌在眉下一對青玉色的眼空洞而迷茫,如同經過蕩滌,幹幹凈凈沒有一絲痕跡,她困惑地望著六道骸:“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六道骸心下一沈,記憶,還是被奪去了,“你只要知道,我是來阻止你的就行了。”

“阻止我?你要做什麽?”熟悉的嗓音用完全陌生的口吻對自己說話,六道骸感到非常不舒服,失去了記憶,連原本的人格也喪失,奧黛爾是不可能用這樣無知而且沒有一絲一毫防備的語氣說話的,簡直就是懵懂的少女,那個精幹冷靜的女人,已經不在了。

“做什麽……”這個問題讓六道骸噎了一下,他開始考慮是否真的有必要攔下奧黛爾去往彼岸的腳步。

跳馬迪諾那家夥……真的能承受得住嗎?

該死,跳馬迪諾什麽的他六道骸才不想管,問題是他欠著這女人人情呢!

六道骸認為找到了執行到底千軍萬馬不可阻擋的理由,說話的底氣也就足了許多,剛才微妙的慌亂不覆存在,自信而魅惑的笑聲又回來了:“クフフフ……那麽你就這麽急著離開嗎親愛的小姐?”

“……我?”女人迷茫地歪歪頭,“我也……不知道……”

六道骸輕笑著,伸手攬住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肢,稍微用力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控制範圍之下,成功讓她收回了跨上彼岸的腿:

“就算你放得下,這邊還有一個愛慘你的蠢貨在傷心呢,你舍得麽クフフフ……”

“……啊?”女人仍是不解。

“……クフフフ不說了,該回去了。”六道骸釋然一笑,攬住奧黛爾縱身一躍,離開了闃然死寂的三途河。

把悲傷和懷念留給活著的人自己去死什麽的,太自私了呢,クフフフ,所以,還是留在黑暗的人間繼續受苦吧……

不過、或許那樣也不錯?

哦呀,誰知道呢。

Ⅳ.All.<留在我身邊。我還想帶你去看一次世界上最美的日出。>

迪諾打著哈欠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瑰麗的火燒雲重重壓在天盡頭,旖旎而絢爛。

“啊……居然睡了那麽久……”迪諾抓了抓頭發,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盤算難得給自己放的一天假期還剩下幾個小時、估摸著等會兒回去要處理的成堆的工作,他默默嘆了口氣。

“哦呀,我好心給你送禮物來,居然在唉聲嘆氣,看來趕得不巧呢。”低沈磁性的嗓音憑空響起,尾音上挑,餘韻悠長。

迪諾一楞,隨即望向那在靛青色煙霧中慢慢匯聚出來的人形:“……骸?”

“クフフフ……”不知道為什麽六道骸的神色看起來不太好,俊朗的顏色難以名狀的疲倦。

“你找我有事?”迪諾奇怪地打量著他,關切地問道,“你看起來很累啊,不舒服嗎?”

“クフフフ還不是因為她,為了找回她、再幫她完成實體化,耗費了大量精神力,一個月都躺在床上……”六道骸抱怨的口吻卻明顯是在賣著關子吊人胃口。

迪諾蹙眉:“你在說什麽啊……完全沒聽懂、”

“クフフフ……你就做好準備好好感激我吧、”六道骸笑道,接著挪開步子,露出被自己擋在身後的纖瘦女子,“那麽,來,見見他吧,親愛的小姐。”

迪諾的心跳頃刻間漏了一拍。胸腔左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有什麽東西急速從胸口湧上,直接哽在喉頭,哽得他生疼生疼的——簡直要淚流滿面。

“……奧黛爾……”

然而,女人青玉色的眸子對上他的雙眼,卻立刻流露出了明顯的不安的神情,手指揪住了自己白色的裙擺,下意識往六道骸身後挪了挪,低聲問道:“骸……他是誰?”

——這比剛才的震撼還要強悍百倍!

迪諾有種還未意識到自己身處雲端就立即墜入無底深淵的錯覺,這落差大得冠狀動脈差點爆裂、心臟都難以承受!

居然、居然問、問他是誰?!

他怔在原地,竟不知所措起來。

他想過很多很多次,在打敗白蘭後,要怎麽面對奧黛爾,怎麽告訴她、無論她做了什麽他都會原諒,無論她受了什麽傷害他都會補償、無論她有多麽迷茫無助和絕望、這一次他都會不顧一切拉住她的手陪她一路向前,怎樣都好、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從Choice開始之前就在想、在Choice進行的時候也在想,甚至在最終決鬥的時候也仍然在想,他想了那麽那麽多次,想得那麽周全和完美,自信奧黛爾任何反應他都可以應對並且把她挽留在身邊,直到死亡把他們分開。

可是,如今,奧黛爾站在迪諾的面前,迪諾竟然手足無措了——她忘了他。

察覺到迪諾堪稱精彩的表情,六道骸惡劣地微笑道:“クフフフ……你可不能這麽說啊親愛的小姐,那個男人會很難過的啊。”

六道骸伸出手攤開,紳士優雅地把女人冰涼的手挽在掌心,然後牽著她一步步走向怔傻在原地的迪諾——嘖,居然有種把女兒嫁出去的感覺。六道骸無端地這麽想。他扯過迪諾的手,將奧黛爾交到他手中。

“クフフフ,奧黛爾小姐,請你好好記住這個男人的名字。

“他是迪諾,迪諾加百羅涅,是你生命裏最重要的人,是你的——

“日光。”

Ⅴ.Dino.<再一次重來,那麽再一次相愛。>

“クフフフ,我能做的就這有這麽多,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六道骸隨手撥了撥垂在鬢邊的發,低聲對迪諾說,“把她從三途川帶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所有的記憶全部留在了彼岸,就算是能穿梭在輪回中的我、也不能犯禁去觸碰‘來生’,所以,就只能把這樣的她帶回來了,接下來要放棄丟掉還是要堅持留下都是你的事,跳馬迪諾、但是……

“這或許不一定是壞事、”六道骸一頓,接著身形和聲音一起揮散成霧氣,“クフフフ好好珍惜,這可是‘白紙’一樣的奧黛爾小姐啊……祝你好運。”

迪諾慢慢地握緊掌中冰涼的手。

怎麽可能再放棄。怎麽可能再丟掉。這可是……最珍貴的賜予啊……

……謝謝,骸。

誰和誰相伴,天涯海角;誰和誰相守,白發終老。

誰許了誰歲歲年年不老的執念;誰負了誰生生世世不滅的誓言。

生命重來,我們重遇,即便不記得我也好,我也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你的生命裏守護你、我會在不知多遠的未來滿懷希冀地等待、

——等你再一次愛上我。

迪諾面對眼前不安惶惑、甚至帶著幾分怯色的奧黛爾,收斂起所有翻湧的情感,露出了溫和如同日光的笑容:

“初次見面,我是迪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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