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準備工作都做好了沒有，人手都到齊了嗎，你那個混蛋師傅一個人在水牢裏空虛寂寞了。”

“啊咧，奧黛爾阿姨你現在才——意識到嗎，Me師傅都在鳳梨罐子裏空虛寂寞了十——年了啊。”

“……夠了弗蘭，把那個‘阿姨’收起來。”

“可是年齡大概快是Me兩倍的人不應該叫做‘阿——姨’嗎——”

“混賬……年輕很了不起嗎……”

“你說呢——三十多歲還是單——身的奧黛爾阿姨——”

“去、去死吧！！”

奧黛爾終於敗了，對著微型通訊器不顧形象歇斯底裏地尖叫起來。

怎麽師傅徒弟一個樣的欠修理？！！奧黛爾覺得自己絕對和這對師徒命中犯沖八字不合。但是迫使當下形勢，她還是得聯手欠修理的徒弟去水罐頭裏把欠重造的師傅救出來。他們要做好準備——去欺騙這世上最不可能欺騙的雙眼。

“餵，弗蘭。”跋涉在白雪皚皚的山谷中，低著頭留意著自己留下的每一個腳印的形狀，奧黛爾狀似無意地開口。

“什麽事——奧黛爾阿姨——”

奧黛爾面無表情地往綠發少年頂在腦袋上的碩大青蛙帽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啊——請住手——Me很痛啊——”拖長了音調，比奧黛爾還要平板沒有波瀾的面部表情說出這話似乎毫無說服力。

“你以後、嗯我是說……”奧黛爾不理會，話頭吊在半當中，似乎被什麽哽住了，不知道該怎麽繼續，沈吟了一會兒，她又接上，“你以後老了如果寫點什麽回憶錄的話，‘十六歲就把腦袋提在手上去挑釁了黑手黨秩序的存在’這種記錄聽起來是不是很帥氣？”

“完——全沒有吧，簡直比師傅的鳳梨頭還要惡趣味。”綠發少年抖了抖瓦利安制服的翻毛大衣領，把領口攏得更緊，繼續面無表情地吐槽，“再說回憶錄那種一聽就覺得比死人灰還要老的東西，不是應該三——十多歲還是單——身的奧黛爾阿姨才比較有可能會寫嗎？懷——舊容易使人變老喲——”

“……夠了你還是閉嘴吧。”

“啊咧——可是這個話題不是三——十多歲還是單——身的奧黛爾阿姨自己先挑起來的嗎——”

“所以說請你閉嘴弗蘭，你的定語實在是太長了。”

“Me覺得還好啊，三——十多歲還是單——身的奧黛爾阿姨。”

……貝爾，把刀借我吧。奧黛爾只能默默地扶了扶鏡框，以遮擋額角爆出來的青筋。

沒多大意義的閑聊就這樣草草地收場。遠遠地，已經能看到覆仇者牢獄緊閉的鐵門，反射著的刺目光芒混同雪地上的白光一瞬間讓奧黛爾雙目炫花，險些站不穩摔倒，一路沈默跟在身後的千種適時地上前扶了一把，才讓奧黛爾穩住了身形。

微微點頭向戴著毛線帽的青年示意，奧黛爾推了推眼鏡深吸一口氣：“吶，準備好了沒有？”

“是——”綠發少年淡定地托了托青蛙帽，“再不動手的話，師傅就要在水罐子裏空虛寂寞到死了——”

“M.M和犬已經在預定的地方準備好接應我們了，一旦得手，馬上就可以撤退。”

聲線還是有點抖哦，千種。

奧黛爾右手握拳，抵在左胸的位置，感受到自己頻率尚算正常的心跳後垂下了手：“那麽千種在這裏望風，我們開始行動吧，弗蘭。”

“是——三——十多歲還是單——身的奧黛爾阿姨——”

陰氣深重，汗毛簡直一根一根僵直著聳立起來。行走在覆仇者牢獄裏，每一步都謹慎小心得如同在三千米高空走鋼絲，錯一點點、就是萬劫不覆。奧黛爾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按照覆仇者的要求，謹防信息洩露，外來人員要進入牢獄內部，必須用黑布蒙上雙眼，到指定地方的時候才可以摘下。奧黛爾和弗蘭都蒙著眼黑瞎子一樣地朝牢獄深處走去，他們的左手和右手分別被長鏈手銬烤起，鎖鏈的一端由覆仇者牽引著前行。

在奧黛爾的感知裏，他們走了走了很長很遠的一段路——當然也不排除覆仇者為了保險起見帶他們在原地打了好幾轉。黑暗愈發濃厚，瞳孔擴張到最大限度也收納不到一絲光線，陰氣和濕氣愈發深重，寒冷逼入骨髓，幾乎能夠把神經末梢凍到壞死。漸漸地，能聽到隱約的滴水聲，單調枯燥得令人絕望。奧黛爾推測，他們應該接近了關押六道骸的水牢。

空氣越來越沈悶逼仄，氣壓低得讓人透不過氣來，奧黛爾清楚地聽到身旁的弗蘭也和自己一樣張開嘴大口呼吸著，她只是暗自祈禱著幻術火炎千萬不要因此而動搖。就在肺內外氣壓不平衡到極點、奧黛爾漲紅了臉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下去的時候，耳邊響起了覆仇者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就如這地下水牢一樣嚴寒刺骨的聲線：

“到了。根據交易，放出罪犯。”

喀拉——手銬卸去，奧黛爾沒有表現得太過急迫，她不緊不慢地揉了揉手腕，然後鎮定地解下了蒙眼布。

水聲疊起，緊接著，一具人形——不，那就是個人，被拖上了地面，他被囚衣束縛著，濕漉漉的藍紫色長發披散在背部，身上插滿了各種維持身體機能的管子，摘去氧氣面罩後，由於不適應外面濕冷的空氣，呼吸變得虛弱而困難。

奧黛爾和弗蘭對視一眼，然後點點頭，公事公辦的口吻架上臺面：“我謹代表白蘭大人感謝諸位的配合，那麽人、我就帶走了。”

奧黛爾和弗蘭走到尚不能動的六道骸的身邊，一一除去他身上的束縛，裹上之前準備好的防寒衣物，然後一左一右架起他，觸到六道骸的那一刻，奧黛爾心頭一顫——這具身體，幾乎冰冷僵硬得失去了生命的氣息，像一具死屍一樣。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恐慌，死屍——不對，是六道骸，吃力地側過臉，稍稍睜開眼，六字瞳孔折射出微弱的血珀色光芒，他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幾乎感覺不到的弧度。

那一刻，奧黛爾、弗蘭、六道骸三個人精神世界聯通了。她和弗蘭同時出聲道：

“骸君、”

“師傅——”

“——歡迎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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