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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月亮 是情動,是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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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皓腕輕擡,藍熹微擱下毛筆,將桌案上的紙張折了起來。

這是她從藍曦臣那裏拿到的岐山地圖,結合一些上過戰場的弟子所言,花了整整兩個時辰,圈出了三處地方,亦或是她所推算出的,溫若寒安置陰鐵的三處地方。

單單的三枚陰鐵不足以讓他們潰不成軍,真正厲害的地方,只怕溫若寒是以這三枚陰鐵為陣眼,在岐山布下了陣法。

陣法加上陰鐵之力,所以才讓他們久攻不下。

可行軍布陣,並非兒戲,這份她推算出來的布陣圖,尚待商榷。

此時藍曦臣與藍忘機估摸已睡下,只能明日再去找他們了。

多虧藍啟仁對她要求嚴苛,不然她是熬不到這個時辰的。

藍熹微一邊揉著酸脹的脖頸,一邊起身,左右也沒什麽困意,不如去他們安營紮寨旁的溪邊走走。

朦朧輕薄的霧氣繞在營帳四周,天際懸掛著一輪月亮,伴著潺潺水聲與風吹碎葉的沙沙聲,難得的寧靜。

風清月明,令人的心情舒暢不少。

魏無羨走至溪邊時,擡眼就看到藍熹微俏生生地站在不遠處,欺霜勝雪的容貌攏著清輝,美得不可方物。

心裏有處地方,猛地跳動起來。

他伸手壓了壓心口,腦海裏響起清越聲音——

“魏嬰,我幫你。”

甫一聽到這話的狂喜過後,他反而生出了退卻之心。

藍熹微真的信他嗎?

劍道始終是正統,意味著與其背道而馳的詭道術再好,也是世人容不下的“歪道”,倘若有朝一日他因此與百家為敵,她還會信他嗎?

他怕她不信,更怕她信。

她與月亮,都應是一塵不染,絲毫汙點都不該沾染上。

想到這,魏無羨強捺住心間悸動,準備悄無聲息地離開,藍熹微卻比他先一步轉身。

皎潔月光灑落滿地,映亮了兩人的視線。

藍熹微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魏無羨。

從巳時把江厭離送回江氏營帳後,她就沒見著他人了,與他有關的片段,還停留在金子軒帳內,他氣沖沖走出營帳的那一幕。

“江姐姐怎麽樣了?”她輕聲開口,打破了寂靜夜色。

“師姐她沒事。”魏無羨盡量掩飾著覆雜神色,語氣一如既往地恣意,“要不是大戰在即,我今日非得把金子軒的孔雀毛拔個幹凈。”

後半句話,倒有幾分像從前意氣風發的雲夢少年郎了。

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他腰間別著的陳情,心念閃動,藍熹微問道:“怎麽還沒休息?”

“無聊,就出來逛逛。”魏無羨聳了聳肩,走到她身側,語氣正經,“原來藍三小姐也是會犯宵禁的啊。”

熟悉的揶揄,宛如清風般拂過心間,酥酥麻麻的感覺,讓藍熹微緊繃了好幾個時辰的思緒,紓解開來。

“聽曲兒嗎?”素手朝上,淡藍靈光乍現,一根竹笛安靜地躺在白凈細嫩的掌心。

魏無羨一楞,長眸看著她手中落霞,點了點頭。

低婉悠遠的笛音入耳,心神不由得一靜,這段日子以來的煩悶、焦躁,所有的不愉,都在裊裊笛音中,一點一點的消散。

曲盡,藍熹微偏頭望向魏無羨,嘴角一彎:“怎麽樣?”

“喜歡嗎?”

曾幾何時,他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也見到了泛著粼粼光影的星眸。

只是這一回,徹底怔住的人,是他。

她吹奏的曲子,是在玄武洞時,他意識渾噩不清卻一直縈繞在耳畔的姑蘇小調。

分明是初春時節,可經歷了那三個月,心裏早已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像寒冬臘月,冷得他不敢再對春日抱有希冀。

然而就在這個普通的夜晚,有人攜著盎然春意,漫天卷地而來。

魏無羨難以言語現下這種感覺,像是心裏一座荒蕪寸草不生的城,在這一瞬,鶯飛草長,滿城花開。

他好像知道為什麽,卻被這個緣由震得有些喘不上氣。

他是不是......

喜歡她?

說這兩句話,純粹是想起了那一場盛大絢爛的煙花,想起了當時他俊美眉宇間的深深笑意,於是脫口而出。

可話音剛落,藍熹微就後悔了。彼時的魏無羨說這話是無心,可她呢?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也清楚地知道他的心意,還說這樣的話。

頗為狼狽地移開視線,她若無其事地開口:“我今日從大哥那裏拿到了岐山地圖,圈出了幾處溫若寒有可能安置陰鐵的地方。”

換作平日,魏無羨必然能聽出她隱隱發顫的語調,但此刻心跳如雷,哪還能留意到她的異樣。

“啊...是嗎?”他極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平靜水面上的銀白倒影。

微凜夜風襲來,卻涼不下心口的汨汨熱意。

皎皎明月,昭昭他心。

“溫若寒陣法設計得很巧妙,稍有不慎便是死路。”藍熹微話鋒一轉,沒再看他,“不過我還未來得及告知大哥他們,只能等明早再說。”

許久沒聽到他的聲音,藍熹微既不敢看他,也不知說些什麽。

片刻後,她才磕磕絆絆道:“夜深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說罷,轉身便往回走。

“藍泱!”

藍熹微身形一頓,霎時停在了原地。

魏無羨看著融於月色的玲瓏倩影,驀地低笑出聲:“早點休息。”

有些話,說出來需要勇氣,三個多月前的魏無羨有,可現在的魏無羨沒有。

這條無法回頭的路,他一人走就夠了。

......

翌日清晨。

“熹微,這當真是你所作?”藍曦臣看著手中白紙上的墨跡,不禁喜形於色。

“是。”星眸打量著藍曦臣臉上的神情,藍熹微心裏滑過一個念頭。

難不成還真讓她畫對了?

可藍曦臣又從何而知,溫若寒將陰鐵放在了哪兒?

下一秒,藍曦臣的回答,印證了她的念頭:“你所畫之圖,與岐山布陣圖上陰鐵安放的位置,差錯僅在毫厘之間。”

“岐山布陣圖?”藍熹微愕然道。

岐山溫氏自射日之征開始以來,可謂是如鐵桶一般,派出去的密探皆鎩羽而歸,探不出任何消息。

哪來的岐山布陣圖?

藍曦臣笑了笑,頷首解釋:“正是,前幾日我收到了一份岐山布陣圖,其中涉及了三枚陰鐵所放何處,我已觀察好幾日,此圖卻無疏漏,如今再加上你的這張圖,幾乎可以確定這份岐山布陣圖是真的。”

“畫一張完整的布陣圖,需耗時數月,也就是說繪圖之人,並非近日世家派出的弟子,也不會是溫氏之人。”

“大哥,那人你認識,對嗎?”聲音很輕,卻有淡淡地篤定之意。

藍曦臣失笑道:“你這丫頭......我答應他不會把他的身份透露給第三個人,不準再問了。”

知他重諾,藍熹微也沒再多問。

有了藍熹微的這張草圖與那份岐山布陣圖,藍曦臣與聶明玦商討一日後,第二輪進攻正式開始。

聶明玦孤身潛入不夜天內部,伺機刺殺溫若寒。藍曦臣、藍忘機、藍熹微、魏無羨、江澄,五人率自家弟子,分成三隊前往三枚陰鐵安放之處。

越靠近三枚陰鐵,傀儡越難殺盡,甚至是斷肢殘臂也能攻擊,陰鐵之力宛若真的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詭譎的是,大家都受到了傀儡追擊,竟在同一個岔路口匯合了。

“現在兩軍後方都有追兵,看來如今,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藍曦臣神色異常凝重。

“不夜天。”藍忘機沈聲道,眉峰驟攏。

“只怕這三隊傀儡不是想要殺我們。”魏無羨看著他們面前的路,若有所思道,“而是想要把我們趕進不夜天城。”

藍曦臣搖了搖頭:“溫若寒故意引我們前去,明玦兄又杳無音信......”

“他已把我們引到了這裏,就不會讓我們有選擇回城的機會。”藍熹微看向他,欲言又止。

藍曦臣似猜到了她想說什麽,微不可察地朝她使了個眼色。

聞言,魏無羨側頭望向藍熹微,正欲開口讚同她的話,那晚溪邊發生的事湧上心頭,瞬時一噎。

這幾日他雖是和江澄一隊,但畢竟同住營帳內,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好幾回遇上藍熹微,他都是故作輕松的繞開。

正兒八經碰面,現在還是幾日來的第一次。

“既如此,我們在此休整片刻。”江澄擡眼看藍熹微,又盯著不遠處的不夜天城,“殺入不夜天。”

眾人心知肚明,與其束手待斃,不如背水一戰。

“江公子所言甚是。”藍熹微淡然附議。

心裏那種堵塞感又來了。

魏無羨飛快地睨了一眼她,繼而凝著長眸望向藍曦臣,道:“澤蕪君,這岐山布陣圖,究竟是何人所贈?”

這話便是藍熹微適才想說的話,星眸掠過一絲驚喜,下意識去看魏無羨,卻發現他餘光都沒往她與藍忘機這邊掃來。

明明在溪邊時,兩人都已能如從前相處般說話了,怎得這幾天又怪怪的了?

“舊友相贈。”

藍曦臣的答覆,拉回了她的註意力。

平平無奇四個字,他人或許沒什麽頭緒,可藍熹微卻突然想起一人來。

那人不管什麽時候,嘴角眉梢總是著帶微微的笑意,靈巧乖覺的長相很難讓人會去懷疑他,若他是不夜天中向他們傳遞消息的人,倒是低估他了。

魏無羨沒深想,“哦”了一聲,勾著江澄往旁邊走去。

周圍只剩藍氏兄妹三人。

“兄長......”藍忘機將將開口,就被藍曦臣打斷——

“忘機,你也不用向我探明此人的身份,這個人是友,非敵。即便今日是他引我們進入不夜天,想必也定有他的道理。”

此話一出,藍熹微幾乎可以確定繪圖之人的身份,黛眉一挑,想起藍曦臣的那個眼神,終是沒有說話。

而藍曦臣說完這番話後,更是轉過身去,不再作答。

見狀,藍忘機看向一臉深意的藍熹微,微微彎腰:“猜出來了?”

藍熹微面上平靜,心裏卻是跌宕起伏。

合著藍曦臣與藍忘機能讀心不成?一個瞧出自己想說什麽,另一個瞧出自己知道什麽,偏偏把她夾在中間。

思量再三,藍熹微不置可否:“我也不知道......”竟然會是孟瑤。

當然,這後半句話,沒得藍曦臣許可,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對藍熹微,藍忘機一向毫不懷疑,再者,藍曦臣已表明那人是友,早晚都會知曉那人的身份,不急於一時。

念及此,他站直了身子,從腰側取下水壺,遞給藍熹微。

喝了點水後,藍熹微見他沒再追問,這才松了一口氣。

殊不知,不遠處的某人看到挨得很近的兩道身影後,同樣伸出去接水的手卻是一楞。

水壺掉在地上,灑了大半出來。

江澄詫異地看著他,嘀咕道:“你可真行啊,魏無羨。”

魏無羨靜靜地盯著那抹月白麗影,很想以平常口吻與江澄嗆聲,可喉嚨莫名幹得發緊。

是啊,他可真行。

到了這種時候,才明白為什麽只有藍熹微能輕而易舉地擾亂他的情愫,才明白為什麽在玄武洞時,他會那麽心疼她的眼淚。

那時想吻她,根本不是沖動。

是情動,是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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