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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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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空軍基地待了兩天不到,第二天下兩點左右,195院的醫護們結束外勤。正如上士說的,陸赫揚很忙,在離開基地之前,許則都沒有再見到他。

回到院裏,檢驗科的同事來取血液與信息素樣本,同行空軍基地的醫生護士在樣本送達後就回了各自的科室,許則看了看手機,暫時沒有事,他問檢驗科的護士:“我能幫忙嗎?”

黃教授最看重的學生、信息素與血液科的醫生、上一個獲獎課題正好涉及到醫學檢驗相關——護士睜圓眼睛:“當然可以啦,辛苦許醫生!”

許則無法坦然地回答“不客氣”,只笑了下,接過護士手中的推車,往前推進電梯裏。

晚上七點多,許則將經手的所有報告錄入系統,他負責的是信息素化驗。還有幾份樣本沒出結果,許則交接給了檢驗科的技師,然後回到七樓。

電梯門打開,科裏的一位護士剛要進來,見是許則,她笑著說:“許醫生,你老板來了,正問你在哪呢。”

“好的。”

從電梯出來,許則往辦公室走,走了沒多遠便聽到主任叫他。

“許則。”

許則擡頭,走過去,一句‘黃教授’還沒有叫出口,黃隸嶺便說:“還想著讓你下午好好休息,你倒好,跑檢驗科去了。”

“沒關系的,我不是很累。”許則說。

“那怎麽不去實驗室。”黃隸嶺一副想罵又狠不下心罵的表情,“多做幾個項目不比這效益高?”

旁邊的主任立即捂住心口,一邊感嘆‘醫風日下’一邊黯然離去。

從本科到碩士,相處多年,許則還不至於聽不出黃隸嶺的意思,這位教授向來說話直接,直接到有些暴躁,但也僅限於他關心的人,如果不關心,黃隸嶺大概不會給予任何眼神——他並不太像傳統意義上的醫生、老師。

“待會兒回學校。”許則問,“您吃晚飯了嗎。”

“你先問問你自己吃沒吃。”

沒有吃,許則於是跳過這個話題,問:“是來看陳老將軍嗎。”

“嗯,他明早出院,我有點事來不了,今天過來看看他。”黃隸嶺拿出一份邀請函拍到許則手裏,“這個科技獎的頒獎,你們幾個年輕人去一下。”

“好的。”

獲獎的消息幾天前學院就發公告了,黃隸嶺手下的課題組成員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大家甚至有些疲於應對頒獎典禮,約好了每次輪流派一個人上臺發言。

“行了,去吃飯吧,吃完我正好也要去軍醫大一趟。”

“嗯。”

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黃隸嶺看了眼許則,評價道:“心事重重的。”

許則想習慣性地說沒有,但這次似乎有點難。他點點頭:“我會盡快調節好。”

“難得你會承認。”黃隸嶺拍了一下許則的手臂,“有需要幫忙的就跟我講,要休息我給你批假。”

許則笑了笑:“好的,謝謝老師。”

周四晚上,約了六點半的晚飯,陸赫揚和賀蔚因為工作纏身,都在九點左右才到。等兩人落座,經理帶服務員來撤掉早就涼了的菜品,重新再上一份。

“不要浪費。”賀蔚脫了警帽扔在沙發上,“熱一下,晚點我帶回局裏給同事吃,他們不挑的。”

“好。”

通訊器響了,陸赫揚接起來。賀蔚把檸檬水推到他面前,等他結束通話,賀蔚說:“你沒開直升機來接我就算了,不會飯還吃不上一口就要走吧。”

“不會。”陸赫揚拿起杯子,很自然地跟賀蔚碰了一下。

其實已經兩年多沒見,之前的幾次會面都是在國外匆匆而過,即使這樣也不存在任何生分,好像只是朋友之間缺席了對方的某個暑假,再見面時彼此都沒有太大改變。

“昀遲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賀蔚問。

“不太清楚,要看戰區的情況。”

“也該回來了吧,我們三個從高中之後就沒聚到一起過。”賀蔚笑笑,“你說當時要是我跟昀遲沒有隔三差五想辦法去見你,你是不是就跟忘記其他人一樣,把我們倆也忘了。”

陸赫揚過了片刻才擡起眼:“重要的人總會記起來的吧。”

“這樣嗎,那你在乎的人真的很少嘛。”賀蔚往後靠,仰著頭挨個數,“林叔叔,青墨姐,我和昀遲,文叔……”

他突然頓住,重新直起身:“許則呢?到現在也沒想起他嗎?”

陸赫揚沒有回答,反而問:“你覺得他對我很重要?”

“我不知道。”賀蔚說,“可能他對你來說不重要,但你對他肯定很重要,你出國之後,他問過我好幾次你的情況。”

“我就問他,要不要把赫揚的新電話給你,他說不用。也是啊,你都想不起他了,他那樣的人,也不會眼巴巴地主動來聯系你的,我們小則,一向是很乖很老實的。說起來蠻可惜的,高中的時候你們完全不是一路人,結果莫名其妙地熟起來了,現在兩人差距變小了,可你早就不記得他了。”

說著,賀蔚兀自陷入了與高中同桌的回憶,繼續道:“我大概回了三四次首都,但每次回來,許則不是在前線支援就是出國參加活動,都沒能見到他,這次我一定要……”

話還沒有說完,賀蔚無意間擡頭,頓時楞住,接著詫異出聲:“哎,那不是——”

陸赫揚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去,餐廳燈光柔和且昏暗,水景臺中央擺著一架通體透明的三角鋼琴,琴曲與輕微的水聲混合在一起,隱隱約約。穿著白襯衫和西褲的omega、alpha,一共五個人,正從另一個區走出來,一行人似乎喝了酒,頗有興致地在水景臺旁停下,聽演奏。

除了最中間的那個alpha,他看起來有點困,眼神呆呆的沒有焦點,襯衫領子解了兩顆,領帶也松松的,袖子挽到手肘。他的手腕上掛著一個不太講究的透明塑料袋,然而塑料袋裏的東西卻很講究——應該是一座獎杯和一本榮譽證書,外加幾塊金色的獎牌。

耳旁掠過一陣風,在陸赫揚尚未收回視線時,賀蔚已經起身沖了過去。

“小則,我滴老婆——!”

許則很久沒喝酒了,今天頒獎儀式結束後大家一起吃飯,約好了晚上不回實驗室,所以開了幾瓶酒。

被不明alpha沖過來抱住的時候,許則差點將手中的袋子甩進一旁的水池。酒後思維運轉緩慢,所以整體上呆滯大於驚訝,許則思考著,自己身邊好像沒有這種行事風格的朋友。

然後才反應過來,是賀蔚的聲音,很久沒聽到了。

幾個組員也嚇一跳,以為是奇怪的人,但看到對方襯衫上的肩章和警徽,這種疑慮被稍稍地打消一點。

賀蔚攬住許則的肩,戳戳他的臉,問:“不會不記得我了吧小則?”

許則搖搖頭:“不會。”

“是認識嗎?”一個組員問許則。

“認識。”許則點點頭。

“你剛吃完飯嗎?待會兒有事嗎?沒有的話去我那桌坐一下嗎?我給你叫餐後點心。”賀蔚一個勁地晃許則,“好不好?好不好?”

許則原本就站不太穩,險些被他搖進水池裏,幸虧身旁的組員護著。賀蔚的架勢令人難以拒絕,而且今晚確實沒有其他的事,於是許則說“好”,說完之後才想到賀蔚不可能一個人出來吃飯,自己中途插入他們的飯局應該不太合適,但不等他提出顧慮,整個人就已經被賀蔚押走,過程中只能聽到賀警官對其他組員說:“那許醫生我就帶走了,到時候會送他回去的。”

組員們說了什麽,許則沒有聽到,他的視線定格在某個方向,一動不動。

濃紺色的訓練服在不夠明亮的光線下看起來接近純黑,像alpha的瞳色。陸赫揚一手撐著下巴,側頭看過來,另一只手半握著水杯,食指指尖搭在杯沿上。

不知道為什麽,許則覺得那個水杯在陸赫揚手中顯得格外小一些。

“好巧哦,剛好在說你,結果一擡頭就看見你了。”賀蔚拉著許則走到餐桌旁,笑瞇瞇地問,“許醫生是跟赫揚坐還是跟我坐?”

這個問題幾乎不需要猶豫,許則說:“我坐這邊就可以。”

“好滴。”賀蔚往裏挪了一個位置,讓許則坐到自己身邊。

坐下去之後,許則和陸赫揚差不多是面對面。從餘光裏許則看到陸赫揚拿起水杯喝水,他忍不住擡眼,沒想到卻和陸赫揚目光相撞。

許則立刻別開眼——他自以為動作迅速且隱蔽,實際上意識不到自己酒後的反應已經遲緩到了一定地步。

陸赫揚從旁邊拿了新的水杯,倒了半杯檸檬水,放到許則面前。

“謝謝上校。”許則低聲說。

“許醫生這麽見外啊。”賀蔚點完單,去勾許則的肩,“你倆以前不是還挺熟的嘛,雖然赫揚記不太清了,但也沒必要搞得跟上下級一樣吧。”

目前是別人說什麽都會接受的狀態,許則回答:“好的。”

“我們小則,看來是真的喝醉了。”賀蔚說著就用手背去貼許則的臉。

“上菜了。”陸赫揚說。

上菜怎麽了,又不需要客人自己端——想是這麽想的,不過賀蔚還是停下手,對服務員說:“甜點也可以上了,不等飯後了,我朋友現在就要吃。”

許則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說過‘現在就要吃’這種話。

“想起來我都沒怎麽跟你一起吃過飯呢。”賀蔚邊吃邊說,“那時候你跟赫揚經常在一起吧?你倆都幹嘛去了,說出來讓他回憶回憶,搞不好能想起什麽。”

頭暈,渴,許則喝了口水,擡手去摸領帶,想將它松開一點,摸到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是松的了。

“沒有很經常。”許則頓了頓,說,“做了什麽我也忘記了。”

他其實記得比誰都清楚,只是當下的時間、場合、人——所有要素都不適合提及那些,尤其是他和陸赫揚之間發生的,許則希望永遠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因為說出來也不會有任何意義。

他沒有什麽太大的願望,都沒想過還能和陸赫揚這樣面對面地隔著桌子坐一坐,這就夠了。

賀蔚已經不像高中那樣粗線條,能聽出許則在回避。他感到理解,如果被朋友徹底忘記的是自己,在過了那麽久之後,大概也不會再心心念念地希望對方能夠靠一些往事來記起什麽,這是很不現實的。

他看向陸赫揚,發現陸赫揚正看著許則。賀蔚突然意識到今天或許不該強拉許則過來坐的,如果陸赫揚曾經對許則來說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這樣的場景只會讓許則難過。

服務員送來甜品,賀蔚把一碗懷姜蜂蜜湯放到許則面前:“這個解酒的,喝點,其他的吃不下就隨便吃吃。”

“好的,謝謝。”

賀蔚眨巴眨巴眼睛,抱住許則的手臂,頭歪在他肩上靠了一下,欣慰地說:“真好,我們小則一點沒變。”

被他一碰,調羹裏的湯濺了一點到手上,許則正要用另一只手去擦,陸赫揚拿了兩片紙巾放在他手邊。許則的目光頓時像被粘住,怔怔追隨著陸赫揚的手指,直到他收回手重新拿起餐具。

陸赫揚問賀蔚:“不是還要回局裏嗎。”

確實該趕緊吃飯了,賀蔚重新坐正,不再聊高中或失憶的事,另起了一個新話題。

這頓晚餐沒有吃太久,賀蔚接了兩個局裏的電話,需要盡快回去。他罵罵咧咧地站起身,手不知道碰到了什麽,濕濕的。因為有看到許則一直沒用陸赫揚遞給他的餐巾紙,本著不浪費的原則,賀蔚想撿來擦,然而低頭去拿的時候,那兩片紙巾卻不見了,許則的碗邊空空如也。

他有點奇怪地去看許則,許則正一手拎著塑料袋,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裏,純良地站在過道旁。一看見許醫生的臉,賀蔚的腦袋也變得空空如也,他傻笑一下,直接在警服褲上把手擦幹凈。

“老婆,住在哪,我送完你再回警局。”賀蔚搭著許則的肩,很昏庸地說。

“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許則停頓一下,問賀蔚,“能把你現在用的號碼留給我一個嗎?”

“你這麽主動,我真的很感動。”賀蔚接過許則的手機,輸入號碼。

自己的電話又響了,賀蔚接起來:“催催催催什麽催,路上了。”掛掉,他繼續勸許則,“你還沒醒酒,自己回去不方便的。”

“你不是在路上了嗎。”陸赫揚瀏覽完信息,關掉通訊器,說,“我送許醫生吧。”

許則一怔,要說什麽,賀蔚卻搶先開口:“噓,陸上校當司機,這待遇我聽了都想流淚,你要是拒絕了我會死不瞑目的。”

等賀蔚開車離開,許則說:“我自己回去。”

“剛才你好像已經同意了。”陸赫揚看著許則,問他,“是在敷衍嗎?”

“不是。”許則搖搖頭,他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但還是回答,“是為了不讓賀警官死不瞑目。”

意外的,許則聽到陸赫揚笑了一聲。他一個晚上都沒有看陸赫揚,此刻終於擡頭看他的臉。陸赫揚這樣笑的時候,許則恍惚間想到很久以前陸赫揚有過的笑容,不是那種禮貌、客氣的笑,是帶著溫度的、真實的,曾經離他非常的近。

“上車吧。”陸赫揚打開副駕駛車門,對許則說。

他臉上的笑意還在,眼底也有,導致許則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只有點頭:“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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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老婆主動問我要電話了嘻嘻。

陸:fansileg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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