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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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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則看著陸赫揚的側臉,腦袋是放空的,同時又很努力地在集中思緒,想聽清周圍的聲音。

“是去參加長輩的生日。”陸赫揚盯著前路,淡淡說。

“然後順便被帶去見omega了,不然怎麽一個星期才回來。”賀蔚八卦道,“是不是,是不是?”

顧昀遲皺起眉:“你能不能閉會兒嘴?”

“幹什麽,還不允許我關心一下哥們的感情生活了?去年他不是還專門跑來參加赫揚的生日會,意思很明顯了吧?”賀蔚惋惜道,“我早就讓你多談戀愛,你不聽,太可惜了,我看你一到大學就要立刻被訂婚了。”

“連許則都說會喜歡可愛的omega,陸赫揚完全是無情機器嘛。”賀蔚朝向許則,“許則,勸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不然也會變性冷淡的。”

許則沒發出任何聲音,慢慢縮起按在座椅上的手,放到腿上,手心裏有冷汗。

陸赫揚沈默地開著車,見他這樣,賀蔚終於不鬧了,問:“那你下學期還在預備校嗎?之前不是說高二結束就提前讓你出國。”

“不知道。”

賀蔚開始陷入悲傷:“我才回國半個學期呢,又要跟你異地了。”

車裏變得很安靜,能聽到輪胎壓在路面上的聲音。半個多小時後,車子停在許則的小區門口,賀蔚趴在車窗上往外看:“好黑啊,許則你走路小心點。”

許則把頭擡起來,他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坐著,脖子都酸痛。

“嗯。”許則推開車門,沒有去看陸赫揚,只說,“我先走了。”

“拜拜!”賀蔚揮揮手。

車門關上,與此同時傳來駕駛座的開門聲,陸赫揚解了安全帶,說:“昀遲,你來開。”

顧昀遲“嗯”了聲,沒立刻下車換位置,因為陸赫揚並不是要來副駕駛坐,而是朝許則的背影走去。

“赫揚去幹嘛?”

“我能理解池嘉寒為什麽不搭理你。”顧昀遲說。

莫名其妙被戳到傷心事,賀蔚一楞:“有病吧你?!”

“許則。”

聽到陸赫揚叫他,許則驀地打了個冷戰,才發現自己一直沒聽見身後有腳步聲。

他在樓道口停下來,轉過身,好像沒什麽不同,還是用平常的那種語氣,問:“怎麽了?”

陸赫揚走到他面前,沒有說話,許則的喉嚨動了動,說:“你早點回去休息。”他想陸赫揚應該是今天剛回來,還去了俱樂部,現在又開車送他回家,一定挺累的。

“不要獎勵了嗎?”微弱的月光投在腳邊,陸赫揚看著許則,問。

草叢裏到處是蟲鳴,清淡的梔子花香飄過來,半晌,許則低聲說:“不要了吧。”

與其說是在回答陸赫揚,更像是在勸誡自己,不要了吧,不能這樣。

他光顧著為以後留回憶,都沒來得及好好思考,很多東西是不該覬覦的,就算陸赫揚願意給,自己也不能盲目地就收下,貪得無厭地一次次越界。

過了好幾秒,陸赫揚說“好”,然後擡起手摸到許則頸側,大拇指指腹在他的下顎蹭了蹭,說,“你早點睡覺。”

像被輸入指令的機器人那樣,沒有情緒表露,也不會提什麽要求,許則安靜地點點頭,往樓上走。陸赫揚站在那裏看了他一會兒,接著走出樓道。

上了車,許則不在場,賀蔚反而正經了點,問:“陸叔叔真的帶你去見那個omega了?”

“原本是去參加一個長輩的生日宴會,後來又帶我見了幾位校長。”陸赫揚靠在椅背上,“昨天晚上去吃飯,到餐廳我才知道還安排了這種見面。”

賀蔚沈默,他沒辦法安慰陸赫揚‘沒關系,反正現在還早,別擔心’,大家心知肚明,在他們身上,很多事情沒有早晚,你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拎到一個全權由別人規劃好的位置上。

樓道漆黑,許則一級一級邁上樓梯,什麽也沒想。走到最後一個臺階,他被絆了一下,小腿磕在樓梯邊沿,整個人跪到地上。這條樓梯許則摸黑走過無數次,今天是第一次摔倒。

痛,但在許則的忍受範圍內。他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走到門前,拿出鑰匙開門。進屋後許則挪去房間,在書桌前坐下,拉開抽屜,拿出藥水。

抹藥的時候許則的視線一直落在那個鐵盒子上,最後他擦幹凈手,將藥水放回抽屜,又把鐵盒子往抽屜深處推了推,直到看不見為止。

周二的游泳課是期末考,陸赫揚去得晚,所有人已經排好隊,許則在隊伍中段,分好組後就去了斜對面的泳池熱身。陸赫揚看見許則走路時腿似乎有點不對勁,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許則很快就考完試離開了,陸赫揚比他晚二十分鐘結束。去更衣室的路上,路過其中一間,有人叫住他:“赫揚。”

是同班的一個alpha,他邊穿衣服邊說:“許則問我你在哪間更衣室來著。”

“什麽時候?”

“十分鐘前吧,我告訴他了。”alpha不著痕跡地觀察著陸赫揚臉上的表情,好奇他的反應。

但陸赫揚看起來沒什麽反應,只點點頭:“好,謝謝。”

游泳館裏已經沒多少人,陸赫揚走到更衣室門口,許則並不在裏面。

陸赫揚看見自己衣櫃門外的掛鉤上掛著一個袋子,他走過去,摘下來打開看,袋子裏是一對嶄新的拳套、疊好的T恤、用氣泡膜裹起來的手環。

許則把收到的東西原封不動地交回來了。

有電話打來,是賀蔚。

“我剛下課,一起吃晚飯嗎?”

“不了。”陸赫揚靠在櫃子上,手裏拎著那袋東西,目光落在地面,“司機在校門口等著了,之後應該會天天來接我放學。”

賀蔚“嘖”了聲,有點煩躁:“什麽啊,怎麽忽然又管你管得那麽嚴,有必要嗎?”

“不知道。”陸赫揚的語氣聽不出起伏。

晚上,陸赫揚洗完澡出了浴室,一邊擦頭一邊看著沙發上許則還給他的那袋東西。看了有半分鐘,陸赫揚拿起手機打電話。

七八秒後電話接通了,許則的那聲“餵?”聽起來輕又遙遠,陸赫揚在沙發上坐下,問:“你的腿怎麽了?”

大概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許則頓了一下,才說:“不小心撞到了。”

“上藥了嗎?”

“嗯。”

之後是一段長久的靜默,電話裏輕微的電流聲像他們之間距離的聲音。

“為什麽把東西還給我。”陸赫揚問。

等了幾秒,許則沒有回答,陸赫揚說:“你不要的話,我放著也沒什麽用,只能扔掉了。”

許則顯然很錯愕:“扔掉了?”

聽見陸赫揚“嗯”了聲,許則立刻接著問:“扔在哪裏?”

“是打算去撿嗎?”陸赫揚笑了笑,“扔在我房間裏了,要來撿的話提前跟我說一聲。”

明知道被逗了,但許則松了口氣,因為陸赫揚沒有真的扔掉那些東西。

“許則。”陸赫揚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麽了?”許則的聲音聽起來很小心,也很緊張,是那種怕聽見壞消息的忐忑不安。

“不要跟我保持距離。”陸赫揚往後靠去,看著上方寂靜的吊燈,慢慢說。

許則的呼吸頓時重了一點,沈默很久,他問陸赫揚:“你下學期就要走了嗎?”

他原本不會問出口的,會默默地回到自己應該在的位置,不打擾也不打探,重新成為以前那個跟陸赫揚不熟的許則。

“如果我下學期就要走的話,你打算從現在起就開始疏遠我是嗎?”陸赫揚平靜地問。

許則輕聲說:“我沒有要疏遠你。”

活在兩個世界的人,哪裏談得上疏遠,正常情況下本來就沒有相交的可能。許則當然知道陸赫揚以後會跟別人結婚,也許是三四年後大學期間,也許是六七年後事業有成時,只是經賀蔚一提醒,許則才想到在結婚之前還有“事先接觸”,會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進行,至少在陸赫揚他們的圈子裏是這樣。

並且陸赫揚下學期可能要轉學,這讓許則猝不及防。

陸赫揚反駁他:“還說沒有。”

“那你會走嗎?”許則難得執著地再問了一遍。

“現在還不確定。”

盡管得到的是模棱兩可的答案,許則還是說:“好。”他又說,“你早點休息。”

“嗯。”

陸赫揚先按下結束通話鍵,他知道許則不會第一個掛電話。

之後的幾天,陸赫揚放學都由司機接回家,下周四期末考,周五考完後正式開始放暑假。

今天是周五,白天的時候小風給陸赫揚發消息,說17號今晚會上場。晚上九點半,想到許則應該已經結束比賽了,陸赫揚便發了條消息給小風,問他17號受傷了沒有。

小風:唉,17號還在打,現在是第六場了。

陸赫揚原本在寫題,看到消息後他皺了皺眉,放下筆,問:什麽意思?

小風:我也是比賽開始才知道,今天老板讓17號穿著裙子打擂臺賽,打十場,17號要是贏不下來,今晚就沒錢拿……而且,聽說上星期17號被投了五十萬那場,獎金分成還被老板壓著,現在都沒給他。

陸赫揚問:他受傷了嗎?

小風:受傷了,一直在流血。最後一場跟他對打的拳手還挺厲害的,大家都說老板是故意消耗17號的體力,把最強的留到最後跟他打,擺明了要他輸。

陸赫揚關了手機,拿上車鑰匙走出書房。他剛開出花園時後視鏡裏就有燈光閃了一下,保鏢車已經從另一個方向跟上來了。

十點多,陸赫揚到了俱樂部。現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陸赫揚穿過擁擠的人群,擋開試圖搭到他肩上的手,一直到拳擊館,陸赫揚在門口看了眼,裏面正在比賽的已經不是許則,陸赫揚轉身朝後臺走。

許則也不在更衣室裏,陸赫揚於是去了側門通道,許則離開的時候一般會走這條路。

通道裏沒什麽人,很安靜,在路過樓梯間的門外時,盡管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發現任何跡象,但陸赫揚還是停住,頓了頓,側著身子往裏面跨了半步。

樓梯間裏還有一道門,只開了一半,沒有燈,露出一塊黑漆漆的角落。角落裏堆著一些紙板箱和塑料袋一類的垃圾,在那些垃圾上面,似乎縮著一團什麽。

陸赫揚慢慢走進去,他開始聞到血腥味,以及難以形容的一股燒焦的味道。

縮在垃圾上的是個alpha,不知道從哪裏漏進來一道光,像銀色的刀刃,迎面劈在alpha臉上,照出一道滿是汙血的痕跡。alpha閉著眼睛,似乎是累極了正在休息。

陸赫揚的指尖動了動,正要朝裏走,忽然看見一只手伸到alpha面前——被另外半扇門擋著,看不清手的主人。那只手撚著半支點燃的煙,把冒著火光的煙頭按在了alpha身上。

alpha從喉嚨裏溢出一聲悶哼,身體動了動,身下的塑料袋發出輕微響聲,但他也僅僅只是動了那麽一下,沒力氣再有別的反應。

空氣裏那股難以形容的灼燒味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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