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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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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殺人!”跋鋒寒冷冷道,自有一種剽悍淩厲的殺氣!而拍在茶桌上的偷天劍似乎還在震顫。

坐在王猗身側的綠衣在跋鋒寒將偷天劍拍在桌上之時就嚇了一跳,她自小在王氏長大,雖是婢女,吃穿用度卻可比尋常千金閨秀,非是尋常下人可比,自跟隨王猗以來,見識氣度更是日漸不凡,即便如此,她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女子,與龍葵、師妃暄、石青璇那等自由行走江湖的女子自然不同。

更何況,那是跋鋒寒的殺氣。

他的武功自大漠風沙實戰而來,他從來以戰練武以血悟道,此時逼人的殺氣一洩,她能維持這般靜坐的姿態已是很不錯,雖臉色蒼白,眼神亦是不穩,但終究還是未失了大家婢的規矩。

王猗卻不動如山,甚至連微笑亦是不曾少上一份,只淡淡反問:“哦?”

“既一切都在王公子的計劃之中,不若猜一猜,我要殺誰?”跋鋒寒緩緩道。

綠衣打了個冷顫,幾乎以為眼前這個男人在下一瞬就會對公子拔劍相向!

王猗道:“跋兄一向率性而為,又豈是我可以猜測的?”

龍葵微微皺眉,幾乎以為這個優雅從容的男人在譏諷跋鋒寒,可這人一派清風明月的模樣,譏諷這個詞,卻很難套用到他的身上。

跋鋒寒抓起劍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淡淡瞥了王猗一眼,帶著並不想掩飾的血腥氣,“這長安城中我想殺的人太多,不過今夜只殺一個,我既去不了大漠修行,又錯過了洛陽之戰,自然要找個人來給我的偷天劍染一染血。”

“若要殺人,我倒有個好人選給你。”王猗端起茶杯,輕輕晃了晃,看著白瓷杯內淺綠山青的茶水,鼻端縈繞淡淡微苦的茶香。

跋鋒寒已行到門口,卻回首看來,油然笑道:“不知王公子所指何人?”

王猗道:“瓦崗,王伯當!”

“啪!”這回是寇仲拍桌而起,“這人確實當殺!”

徐子陵點頭道:“素姐的仇,總還是要報,這小子竟還逍遙在長安嗎?”

王猗淡淡微笑,“非但逍遙在長安,近日還在積極追求獨孤鳳,並試圖算計瓦崗李密與沈落雁。”

寇仲渾身一震道:“沈落雁?”然後不由向徐子陵看去。

徐子陵皺起眉來,“獨孤閥與沈落雁一向有仇,但如今李世績正隨秦王領兵在外,征戰洛陽,獨孤閥怎會在此時對沈落雁下手,未免不智!”沈落雁乃是秦王李世民天策府中大將李世績之妻,若此時算計沈落雁,豈非讓李世民為難?隨即一震道:“有人刻意為之?”

王猗點頭道:“不錯,獨孤閥試圖引得李密叛出長安,更意欲將沈落雁套入局中,不要低估獨孤閥,現時獨孤閥和宇文閥均投靠李淵,一向以來三閥關系親密,現在兩閥更清楚保存富貴權力的唯一生路,就是全力支持李淵。只看李淵能請得動尤楚紅入宮保護張婕妤,可推斷他們的關系。有張婕妤在背後支持獨孤閥,加上李淵對李世民的猜疑顧忌,在順水推舟下,李淵說不定會縱容獨孤閥向沈落雁報覆。一旦令沈落雁背上與李密叛變的罪名,秦王怕亦無可奈何,因為沈落雁對李密的忠心,早是人盡皆知的事。”

“而李世績乃是李小子手下大將,恰逢洛陽之戰,若因沈落雁之事,恐怕連李世績也會被牽連。”寇仲沈聲道。

王猗鄭重道:“正是如此!依目前的形式發展,如若寇少帥放棄爭霸,洛陽必然失陷,宋缺給你氣得心灰意冷下將袖手不理中土的事,李淵會把李世民召回長安,改由李元吉主持大局,由於洛陽得關中支持,竇建德亦是有敗無勝,巴蜀依約降唐,天下群雄像骨牌般應聲投降或戰敗覆亡。於此情況下,李世民肯定會被魔門的人刺殺,那時唐室天下若不落入魔門之手,亦難逃塞外聯軍入侵征服的命運。而這一招看似只針對沈落雁,但天策府中李世績、秦瓊、程知節等皆為李密舊部,實則很可能是一個針對李世民的計中計。”

寇仲怔在當場,直至此時,他方才確信面前王猗會站到自己這方的原因,因他對天下大局看得極準!

王猗放下已涼的茶,“若是此事當真發生,我王氏自也可在亂局之中謀生存,以瑯琊王氏的中庸之道,再興盛百年並不難,但魔門掌下的天下卻不會有盛世之景,因魔門中雖有能人如石之軒之流,大多卻自私狹隘,只看利益,且此時魔門四分五裂,各有心思,卻非是短期能解決的矛盾,且魔門若面對塞外聯軍,多半只會慘敗而歸,他們對塞外夷族向來看不太起,卻不如少帥又或李世民這般了解塞外作戰之法,乃是必輸之局,到時天下又要亂上幾年。”

門口的跋鋒寒略一挑眉,“如此說來,這個王伯當是非殺不可了。”說罷徑自擡腳離開,竟是再不看廳內眾人一眼。

寇仲跳起來,“我同你去!”

卻有一只雪白的手掌狠狠將他按了下去,寇仲被那力道一按,差點坐倒在地,愕然看向龍葵,只見龍葵溫柔笑道:“既然寇小仲你如此重要,還是留下罷!”

徐子陵在寇仲旁邊抖了一抖,龍葵尚是首次用如此溫柔的聲音說話,實在太不習慣。

寇仲亦然,他不知要用什麽表情面對龍葵此時的慈眉善目,一時面目竟有些古怪的扭曲。

龍葵卻悠然地朝跋鋒寒走去,“放心罷,今夜自會將那王伯當殺了。”她停了停腳步,“啊,不若把那李密也幹掉如何?”

綠衣愕然看向那個紅衣明艷的女子,如何也不明白她怎麽能用一種溫軟柔和的聲音說出這樣輕飄飄的殺人之語來!

“啊,對了,猗公主。”

王猗帶笑看向那個笑顏如花的女子,雖是在笑,眼中卻不見笑意,仿佛猜到她想要說些什麽。

“你今天心不穩呢。”龍葵淺笑,“真少見。”

王猗道:“是啊,明知算計了你會讓你生氣呢,結果卻不曾對我發火。”他的口吻裏似乎有些遺憾。

龍葵唇角的笑意依舊明媚,“王猗,你是喜歡我麽?”

王猗卻不見詫異,只淡定而溫柔地答:“是啊。”

寇仲與徐子陵聽到這兩人對話不禁一抖,怎麽就感覺有種從心底透上來的寒意呢?

龍葵微微瞇起眼睛,“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把你王氏的人都殺光嗎?”

這一句,冷冽如冰!

龍葵走到前廳的時候,天已泛白,晨光微熙,這漫長的一夜終究過去。

那人正坐在廳前的臺階上,絲毫不顧石階的冰涼,伸展著修長挺直的腿,雙手撐在身後,正擡頭不知看著什麽,一派清閑模樣。

“不是說去殺人嗎?”

回過頭來,正是微帶笑意的跋鋒寒,他眨眨眼睛,指了指耳朵道:“若不聽完再走,怎會甘心?”

龍葵似笑非笑,“如今可是聽完了?”

“聽完啦!”跋鋒寒並不掩飾眼中的愉悅,“可又覺得今日天光正好,竟是想再留他們一刻。”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角的灰塵,油然道:“不知龍大小姐可有時間陪我去吃早點?”伸出的那只手作出邀請的姿態,無比瀟灑自得。

龍葵看向眼前的男子,正伸著手的他英俊的面容帶著柔和的笑意,一雙深目裏落入了晨光的明采,若流光般吸引人的目光,一瞬竟讓她生出歲月靜好之感,不過立刻又讓她啞然失笑,跋鋒寒此人好戰凜冽,又怎會是靜好之人?

雖將手掌放入他的掌中,感到他粗糙的大掌緊緊握住她的,卻勾唇笑道:“你是否很得意?”

跋鋒寒卻愕然看向她,無辜道:“這從何說起?”

龍葵淺笑,“你可知我為何要那樣說?”

跋鋒寒道:“自有你的理由。”

龍葵看他一眼道:“與你無關。”

跋鋒寒只微微一怔便灑然笑道:“他的心眼太多,我不懂,不過你,我倒是有幾分明白,不過是怕麻煩吧!”

“瑯琊王氏基於兩漢,鼎盛於魏晉,南朝以後走向衰弱,尋常人在隋時已不覆聽聞王氏之名,但百年大族,又豈是那麽容易覆滅,這門閥之中的門道,可不是如此簡單的,單看這李唐,兄弟鬩墻,勾心鬥角,三妻四妾,哪樣能少得了。”龍葵原也不是會說這些話的人,只是她卻說了,“但看王氏王毓膽敢與王猗相爭,便知王氏並不太平。”

跋鋒寒皺起眉來冷笑道:“這王猗說愛慕於你,卻只會牽扯地你陷入王氏後宅之中,無異於全然束住你的手腳!”

龍葵斜眼笑他,“還不算太笨!”隨即話語又冷下來,“是以,我道若有一天我一怒之下殺他王氏滿門,也非是不可能!”

“因我龍葵,如今本就是一個睚眥必報,不懂忍讓之人!人若欺我負我,那便殺了又如何?”龍葵的口吻微嘲,“他王猗心中明明十分清楚,卻仍是如此說出口,真心大膽!”說罷冷哼一聲,顯然因王猗的行為十分不悅。

跋鋒寒聞言卻哈哈大笑起來,“是極是極!忍他作甚!殺遍殺了!人若欺我,殺了便是!”

“所以,你便想殺我嗎?”龍葵目光流轉。

跋鋒寒啞然,隨即笑道:“總有一天。”

“何意?”

“總有一天,若你死在我前,自不必我殺,若我之將死,你卻還活著,那說不得要殺你一殺!”跋鋒寒道。

龍葵笑道:“你之將死,為何還要殺我?”

“若我死了,留你一人在世,豈不寂寞?”

龍葵停步,只怔在原地,只見面前跋鋒寒正揚眉而笑,滿目柔和。

陽光落在對面而站的龍葵與跋鋒寒身上,一人高大健美,一人紅衣明艷,正是相稱相宜。

許久之後,龍葵才道:“說穿不過是你霸道,即便是死也想拉我一道罷了。”聲音卻極輕。

跋鋒寒卻道:“龍葵,你若死了,我會活著,雖再無樂趣。我若死了,如你也毫無樂趣地活著,便如那時孤魂野鬼般在草原游蕩,不若死了。”他靠近她,將她的頭埋入他的胸膛,輕輕吻著她的發,在她的耳邊如是說。

這人的話如此不公平,卻不知為何讓龍葵心中微微酸澀。

為何他會明白?她要的其實是比同生共死更自私的東西,那便是總有一人守候,即便是死,也莫要留下她一個人。

如此罷了。

原以為早已寂寞成習慣,卻不知還是最怕孤獨。

但她仍在他的胸膛悶笑道:“跋鋒寒,你未免太自信了些,除了你,我便不會喜歡上旁人?”

這家夥的手緊緊扣著她,卻也笑道:“旁人?龍葵,你可是欠我一條命!豈可喜歡上旁人!”

龍葵嘆了口氣,“好吧,若你也欺我負我,那我便殺你一次再救活你,如此殺上你十次八次來抵你滿門好了!”如此只有他一人,未免太不夠她殺了!

“好!”

**

在《寒林清遠圖》被盜之後,長安的城防驟然加強,這也說明石之軒、婠婠等人應已脫困,至於楊虛彥,從王猗處得來的消息看,亦已離開唐宮,如今不知所蹤,不知是否與石之軒一同遁入偌大的長安城中。

李淵顯然惱怒非常,誓言要殺石之軒來平息怒火,李元吉領命日日派兵搜尋街道和長安各魔門秘處,攪得長安人心惶惶。

便在《寒林清遠圖》被盜次日晚,瓦崗李密被擊殺於府邸之中,尚有與他密謀的王伯當,但在李淵怒火正盛的當口出現此事只會是火上澆油的結果,長安的城防驟然增強數倍,寇仲、徐子陵等人顯然不便再留,當日便從楊公寶庫密道之中悄悄離開長安,長安諸般事宜,皆交予王猗手中。

時至此時,寇仲方才能完全信任王猗,因知王猗這般睿智出眾之人,選擇投入己方陣營乃是最佳選擇,無論誰看到李唐已被魔門侵蝕到如此地步,都不會再對李世民抱有幻想,除非他攻下洛陽之後自立為王,將他的父兄妻兒全然舍棄,但以李世民人品來說,此事自然絕無可能。

而香家之事,香家的真正主持人不是香貴而是尹祖文,香貴只是尹祖文的爪牙,販賣人口的勾當是由尹祖文一手策劃出來的。既然尹祖文已被誅殺,剩餘工作王猗自可不著痕跡地將香家勢力連根拔起。

自慈澗失利,王世充不納寇仲死守慈澗之策,倉皇撤兵,寇仲憤然離開,李世民遂進行其事先張揚的進兵大計,對王世充的東都進行外圍切割。在李世民的精心策劃下,調兵遣將,斷王世充南北路,上谷公王君廓兵脅洛口,斷其東路,更威脅東都糧響的供給,而李世民則親率大軍,自慈澗直取北郊,連營以通東都,枕兵於洛陽之北。

王世充退守洛陽,令鄭軍軍心渙散,到得聞羅士信和張鎮周相繼降唐,後者更與楊公卿原為鄭軍的兩大支柱,其降影響極為龐大,加上李世民聲勢日盛,外圍城縣不戰投敵者日眾,王世充勝李密後建立起來的聲勢如江河下瀉,一發不可收拾。李世民兵脅回洛城,王世充只得慌忙派出楊公卿偕太子王玄應反攻,望能從其手上奪回洛陽此重要命脈,卻是大勢已去,無功而退,只能於回洛城西築月城以抗唐兵。

回洛被破,李世民再接再厲,進而兵迫管城。在唐軍如此強大的攻勢威脅下,王世充的部下諸將紛紛降唐,其他河南諸郡望風景從,紛紛歸唐自保。

王世充勢窮力竭下主動出擊,冒險突襲李世民,被李世民手下大將屈突通及時趕至,狠挫王軍,王世充逃返洛陽,其大將被生擒,斬王軍首級過千之眾。自此王世充只敢躲在洛陽的高墻後,再不敢以身涉險。

洛陽被圍之局,已成。

數日後,寇仲抵達梁都,梁都等若少帥軍的京城,規模雖只是長安、洛陽那種大都會十分之一的大小,卻是少帥軍經濟和軍事的中心,訓練兵員的營地校場設於城西北的丘陵山地,於高處築有堡壘石寨,有一定的防禦力量,可對循運河兩岸從水道攻來的敵人構成威脅,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徐子陵卻前去巴陵,他必須再見一見石青璇,即便沒有去送天竹簫的借口,他也依然會想再去見一見這個令他感到迷醉的女子,她是除卻師妃暄外真正讓他動心的女子,甚至比起師妃暄,石青璇在他的心中更為美好無暇,至少不會如師妃暄一般令自己心碎!

不管如何,他會為將來的幸福,也為她的幸福而努力一次,老跋尚能拋下仇恨而與龍大小姐攜手,他又怎會沒有爭取心愛女子的勇氣?

在寇仲看來,跋鋒寒與龍葵在如今形勢之下,居然見色忘義,不知去向,簡直罪不可恕,幸得兩人承諾在開戰之時必會歸來這才讓寇仲作罷,跋鋒寒只道要回一趟草原,龍葵自與之偕行,只走之前留下一道傳訊符,若事情緊急,她與跋鋒寒自會盡快趕回。

待得徐子陵幽谷歸來,與寇仲會合於梁都,恰逢王世充派出王玄恕向寇仲求援,寇仲決意去往洛陽送糧之時,跋鋒寒與龍葵方才歸來。

無名在天上盤旋,並騎而來的跋鋒寒非但不見風霜之色,反倒風采更甚以往,只見他背掛偷天劍,比之長安時的鋒芒畢露,短短時間之內,居然將草原一路追去中原,又在中原歷遇殺機而來的銳利棱角磨平許多,精氣內斂,殺氣不顯,卻顯得愈加強悍,氣度不凡。

寇仲見跋鋒寒精神飽滿、氣定神閑,不禁嫉妒道:“還道是兄弟,兄弟正被愁得頭痛時,你倒正在塞外逍遙。對了,龍大小姐呢?”

跋鋒寒啞然笑道:“我日夜兼程而來,你倒還在此抱怨!”卻對“逍遙”二字絲毫不提,然後提及龍葵,“我打聽到消息你們要去洛陽送糧,她便先行洛陽,也好趁你們還未到洛陽之時打探消息,以便接應。”

寇仲臉色古怪道:“隨你走了一趟塞外,龍大小姐居然也開始聽話了嘛,居然肯替我們獨自去打探消息!”以往龍葵雖與他們出生入死,又救他們性命,但要讓她主動去做什麽事情,卻是極其少見。

跋鋒寒卻不理會他的打趣,“原我可到的更早一些,途上卻發現一些有趣的事兒,擱了一天工夫,否則昨日便可與你們會合。”

寇仲精神大振道:“是否想置我們於死地的唐軍?”

跋鋒寒哈哈笑道:“少帥果然精明,我們找個好地方再說話,最好把獵鷹召回來。”

寇仲微一錯愕,打手勢令無名飛回肩上,隨跋鋒寒朝附近一座山頭馳去。

三人在小山丘下馬,登上高處。陽光普照下,陣陣吹來的秋風仍使人感到寒意,原野黃綠紅三色交雜,一片斑爛。

跋鋒寒遙指正西方遠處,道:“大約一萬唐軍就藏在那座山後,清一色是騎兵,由李世民的天策府大將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和龐玉三人率領。”

寇仲失聲道:“竟是他們三人?”

徐子陵明白寇仲的震驚,若追來的是李世績,是理所當然,那代表他們行藏露光,探子飛報李世績,李世績親率騎兵來追截。可是長孫無忌三人乃李世民的隨身大將,理應留在李世民旁助他攻打洛陽,而龐玉之於李世民,等若洛其飛之於寇仲,專負責情報探察,追兵既由他們率領,可知李世民先一步曉得他們會運糧往洛陽,所以派出精銳,突襲他們這支運糧隊。

少帥軍內有內奸!

雖如此,寇仲卻哈哈笑道:“既有老跋替我寇仲送消息,又何必怕他娘的長孫無忌、尉遲敬德和龐玉!老跋,放心吧,明天黃昏我們可在洛陽對著城外的李世民喝酒,一邊聆聽老跋和龍大小姐此次在塞外的纏綿香艷情史!”

跋鋒寒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等你有勇氣把這句話在龍葵面前重說一遍再說罷!”

可惜寇仲的願望終究只是美好的幻想罷了,待得進入洛陽城中,龍葵將城中形勢一一告知寇仲,“如今形勢不妙,這將是洛陽在圍城中的最後一趟糧食供應。”

寇仲心知龍葵說的不錯,此時洛陽孤立,李世民已截斷所有糧道,令城內軍民缺糧無食,屆時洛陽將不攻自潰。寇仲能成功把糧草運抵洛陽,其中頗帶僥幸成份,關鍵處在跋鋒寒及時通風報信,又因有楊公卿棄置的渡橋設施,各方面配合下得到成功。而這將是洛陽在圍城戰中最後一趟的糧食供應。即使寇仲等能突圍返陳留,再沒可能把糧草運來。

寇仲道:“唉!這糧食供應的問題真教人頭痛,據龍大小姐所言,雖有大批人逃離洛陽,可是留在城內的軍民們過十五萬之眾,我們送來的東西頂多夠半個月之用。”

跋鋒寒卻啞然失笑道:“你這條數是怎樣計算的,五百輛糧車,每車兩頭騾子,合共壯騾千頭,每天殺騾百頭,可食足十天。殺騾後再殺馬,一個月怎都捱得過去,何況洛陽尚有餘糧,就當仍可捱一個半月,該夠時間讓竇建德來解圍吧!”

寇仲與徐子陵面面相覷,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若要讓他們想,如何也沒法把那些辛苦將糧食駝來的騾馬計算在內。

龍葵卻只是擺擺手,“現今唯有當機立斷,趁李世民的封鎖尚未完成,在半夜突圍離城,去見竇建德!”

寇仲嘆了口氣,知道龍葵所道乃是最好的辦法,是以莫說再打趣跋鋒寒與龍葵,他們連休息的時間也不過只剩下兩三個時辰罷了,待得天一黑,便是此次最艱險的一仗,今趟往見竇建德絕不會是順風順水,還是李世民擊殺他們的一個好機會。

四人各自休息,寇仲見跋鋒寒與龍葵踏入同一房中,即便在這緊張時刻,依舊不忘對徐子陵擠眉弄眼,徐子陵沒好氣地瞥他一眼,徑自回房。

不過兩個時辰,便聽跋鋒寒在門外淡淡道:“兄弟們!修行的時候到哩!”

水閘“隆隆”聲中往上絞起,到可容木筏通過,狹長的木筏悄無聲息地下水,筏尾湧起一團水花,木棧順水沿洛河疾如奔馬的沖過水閘,來到城外茫茫的黑夜裏。兩岸四方黑沈沈一片,似是全無敵人,但三人曉得李世民圍城的十二萬大軍,已在四周高地和河道險要處重重布防,無論他們向任何一方突圍,仍難逃敵人耳目,只要被任何一隊唐兵纏著,李世民親率高手來援,他們除力盡戰死外,再無其他可能性。

成敗關鍵在那一方能搶快一點。

洛水是交於洛陽眾河中最寬敞的河道,直通大河。從洛水闖關,是他們能想出來最直接了當和快捷的突圍之法,最理想當然是可直抵大河,登陸北岸,縱使被截,中途棄筏登岸,主動仍在他們手上,故大有成功突圍的機會。

前方遠處號角聲起,四面八方均有蹄聲傳至,可知敵人生出警覺,作出反應,調動各方軍馬。

寇仲、徐子陵與跋鋒寒卓立筏中,腳旁擺放三筒勁箭,三張鐵盾。夜風拂至,吹得三人的夜行衣貼體起伏拂動。連龍葵都一反常態,披上一件密不透風的黑色鬥篷,一身紅衣被嚴嚴實實地裹在裏面,非是她不肯換下那身廣袖流仙裙,實是唯有這條裙子才是她防禦最高的衣服,於今夜而言,無疑穿著它方才是最安全的。

龍葵站在舟尾,纖白指尖熒光微亮,小舟無風自動,速度之快實在已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夜空雲層厚重,星月無光,天氣仍未好轉過來。

寇仲從容笑道:“你猜我們最先遇上的會是甚麽?例如一張攔河的大網、鎖江的鐵練子又或唐軍的水師船?”

跋鋒寒微笑道:“洛陽乃八河聚匯之地,山川形勢覆雜,李世民根本無從猜測我們突圍的路線,更想不到我們今晚走,我敢肯定他現在是手忙腳亂。”

龍葵冷哼一聲,“你這人最大的缺點便是自信過盛!”

寇仲瞧著筏頭破開河面濺起的水花,笑道:“老跋,這回可莫要說我不幫你哩,我寇仲會小看任何人,卻絕不會低估李世民!封鎖河道的方法可繁可簡,例如在兩岸部署十來座投石機,再加箭手,我們只好棄舟登岸,我能想到,李世民手下謀士能臣眾多,又怎會想不到!”

他話音剛落,龍葵便淡淡道:“來哩!”

木筏拐往右岸,只聽左岸蹄聲震天,四人終要迎來第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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