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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五百醫生來會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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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憶回到餐廳,這時候餐廳門可羅雀。

不到飯點,顧客還沒有上門。

王東美正在用計算器算賬,看見他信步進來問道:“咦,王老師你怎麽過來了?噢,是不是要給你們衛生系統那邊的領導訂包廂?”

全縣的赤腳醫生開表彰會,這種大事在屁大的海福縣裏傳的飛快,王東美好幾天前就得知消息了。

所以看到本來應該參會的王憶出現在飯店門口,他便迅速的猜到了王憶來意。

王憶打了個響指拍了拍他肩膀:“行呀,王經理,難怪你們生產隊安排你來擔任餐廳的經理,原來你腦瓜子這麽機靈、反應這麽快!”

“看來你們生產隊的領導很有識人之明、用人之能,是哪位領導安排你做的經理?他的眼光真讓人讚嘆呀。”

他故意用陰陽怪氣、夾槍帶棍的語氣來說話,單純為了開玩笑。

王東美不光腦瓜子靈活而且脾氣好,這也是隊裏選他當負責人的原因。

搞服務業的,什麽都可以不好,脾氣必須好!

這樣聽了王憶的話後他便樂呵的說:“是我們生產隊的大領導王憶同志安排的!”

王憶也樂呵。

兩人開開心心的開了幾個玩笑,然後開始布置中午這頓飯。

五百人的規模!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當年年代縣城的飯店單位基本上是沒法招待上這麽大規模的飯局。

首先是位置得足夠大,其次是餐具足夠多,再次是服務員足夠用,最重要的是食材準備的足夠豐富。

但大眾餐廳有這個能力。

尋常飯店所難以解決的問題對他們來說都不算難題:

首先縣大院二食堂面積大,如今用來做飯店大廳和包廂的是主建築,另外還有個大院子空著,也有大量桌椅被封存起來了,展開之後擠一擠能容納下大幾百號人。

其次他們準備的餐具確實多。

王憶從22年往這邊拖了許多,因為他準備做外賣業務。

八九十年代的外賣業務跟二十一世紀不一樣,用的不是一次性餐具,是將菜肴放入盤子中用飯盒給人家送家裏,等到傍晚或者第二天早上再統一來取用。

再次他們服務員也多,餐廳人不少,何況還有個涼菜隊在縣裏游蕩。

王東美安排了保安去把涼菜隊全給召集來幫忙,這樣人不就足夠用了?

最後是食材和菜肴。

這方面解決起來最簡單。

火鍋這東西多熬大骨湯、多切肉、多洗菜即可。

到時候一桌子一桌子的都是上生菜,根本不用廚師怎麽忙活,廚師只要多熬湯能給補上骨頭湯即可。

王憶親自指揮,餐廳裏頭忙忙碌碌。

然後不經意間有人上門來招呼問:“王經理,忙著呢?”

王東美擡頭看去,笑道:“呀,是鐘老板?你怎麽有空過來呢?是來指導我們工作的?”

王憶也跟著隨意的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

這人眼熟。

跟、跟鐘世平有六七分的相像,而這個人也姓鐘……

他試探的問道:“這位是鐘、鐘金柱同志?”

之前在鐘家嶴接鐘瑤瑤姐妹的時候,他曾經打聽過鐘世平這個人,然後當時就知道了鐘世平父親鐘金柱的消息。

如今看到這個人年紀上符合鐘世平父親在82年的水平,又同樣姓鐘,兩人還長了個父子臉,他便做出了這推斷。

他的推斷是正確的。

鐘金柱笑道:“王老師您好呀您好呀,您真是貴人不忘事!對,我是鐘金柱,沒想到咱們就見過一次,您竟然記住我了,我太榮幸了!”

王憶跟他握手,然後心裏頭疑惑。

咱倆見過嗎?

這我咋沒有印象?

然後鐘金柱又跟他聊,說起了盛大貴也說起了二豬等人,這樣王憶明白了。

之前二豬和盛大貴在城裏的鄰居過來找過盛大貴,就是鐘金柱領的路。

但王憶當時沒註意到他……

雙方寒暄起來。

你好我好大家好之後,王東美問道:“鐘老板你怎麽有空從市裏來縣裏呀?不會是準備來我們飯店吃飯吧?哈哈。”

他知道鐘金柱如今在市裏開飯店,所以故意開了個玩笑。

然而他再一次猜對了!

鐘金柱苦笑道:“對,我是過來訂餐桌的,然後得問問你們一件事,不對,是問問你們一道菜,你們這裏有石頭魚嗎?”

王東美遺憾的說道:“對不起了,鐘老板,我們這裏沒有石頭魚,今天中午也不能接待你們……”

“別呀。”鐘金柱聽到這話急了,“王經理、王老師,你們為啥不接待我?”

“我、這雖然老話說同行是冤家,可你們也不能說不照顧老鄉吧?咱們都是老鄉呀!”

王東美笑道:“你別著急、別激動,我們不是不照顧你。”

“說實話吧,今天中午除了提前訂桌的,其他人一概不接待,因為咱們縣裏的赤腳醫生們來縣裏開會,中午要在我們這裏會餐呢!”

鐘金柱一聽這話更急了。

他一手握著王憶手腕一手抓住王東美胳膊,哀求道:“你們二位開開恩、幫幫忙,同志們,我家的飯館能不能幹下去,這命脈可就在你們手裏抓著了!”

王憶問道:“你這是說的是什麽話?今天中午你要宴請的是什麽貴客?”

鐘金柱嘆氣道:“是一家儲蓄所的信貸員!”

“怎麽回事呢?你們聽我細細道來——我知道你們忙,我盡量簡單清晰的給你們說一說。”

王東美發現他手很涼,倒了一杯茶熱紅茶給他暖暖手。

鐘金柱喝了口噴香的茶水,精神振奮了一些:

“我家不是在大包幹後就去市裏了嗎?我覺得咱老百姓一輩子在水上漂不靠譜,城裏機會多,咱們應該往城裏貼。”

“這就跟交朋友一樣,你老是跟一群窮苦哥們待在一起,這能進步嗎?”

“咱們得跟有錢有本事有文化的人當朋友,就像王老師這樣的!”

他這麽一說,王憶和王東美便樂呵。

見此他急忙補充道:“等等,二位同志你們別誤會,我不是嫌貧愛富呀,是我這人從娘胎裏落了病根。”

“王經理知道,我有羊角風,幹不了海上的重活,也不像王老師這樣有文化有能力,所以只能依靠朋友的關系……”

“得得得,”王憶笑著打斷他的話,“你有話說話,別把話題往我身上引。”

鐘金柱苦笑道:“行,我繼續說。”

“就是我們去了市裏後,本來在貨運碼頭那邊撐起了個棚子幹點小買賣,起早摸黑賺個辛苦錢。”

“但現在市裏治安不好,碼頭港口的都有幫派勢力,今天這個來白吃白喝,明天那個來敲詐勒索,我們日子過不下去,賺的錢都是給他們賺的了!”

“於是我看到你們餐廳幹的紅火,受到你們鼓勵,就想要學你們一樣租個門頭開個飯店,這樣有了正經門頭,那些盲流子再上門來敲詐勒索就得斟酌著點了,畢竟治安局是管這些事的。”

王東美聯系他前面的話明白了:“可是你要租下門頭就得需要錢,你找銀行貸款來著?”

鐘金柱一拍手說:“對頭!”

“現在貸款得打報告,我寫了報告,我打聽過儲蓄所管信貸的現在成了肥差,現在改革開放了,想借雞生蛋、貸款賺錢的人多了,連帶著信貸員成了香餑餑。”

“所以想從他們手裏貸款,那都需要這個開路……”

他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中指撚了撚:“要金錢滴幹活,用錢開路以馬斯!”

王東美沈默的點點頭。

這些事他都有所耳聞。

鐘金柱說道:“我給他媽這信貸員打報告的時候塞了二十元錢——足足二十元呀,讓他們幫忙簽個字而已,這錢不少了!”

“結果信貸員把我的報告收下了,錢退回來了,還把我給狠批了一頓,說我思想長毛、說我想引他犯錯誤!”

王東美說道:“這信貸員不是很正氣嗎?”

王憶笑著搖頭:“不對,你就拿這個考驗幹部?兩張大團結?哪個幹部經不起這樣的考驗?”

“他看不上這錢!”

鐘金柱擺擺手:“錯了,你們兩位都猜錯了!”

“我先說明一下,這信貸員叫馬繼,嗯,今年三十歲了還沒有找到對象,為什麽?因為他喜歡亂搞男女關系,以前有老婆來著,結果背著老婆搞小姨子,東窗事發了,差點被抓去坐牢!”

王憶一聽頓時激動了:“這話展開說說,詳細說說。”

帶勁,這太帶勁了!

鐘金柱說道:“這事以後再說吧,我先說今天的事。”

“總之馬繼他以前是銀行的小領導來著,結果亂搞男女關系被單位給打發到了儲蓄所,當上了普通的信貸員。”

“也得虧他當時亂搞的是他自家人,家裏人念舊情,加上他給錢又找關系,自己撈了個凈身出戶,然後才沒被送去治安局蹲籬笆牢。”

“當了信貸員之後他記吃不記打,仗著離婚了更是喜歡上了拈花惹草,最近就是惹弄了一個小破鞋。”

“小破鞋不知道怎麽知道了你們大眾餐廳的名頭……”

說到這裏他急忙拍了自己臉一下:“你看我這張破嘴,你們餐廳現在名氣那麽大,市裏頭的人知道了是很正常的事。”

“然後這個小破鞋想來你們餐廳吃飯,就纏著馬繼瞎雞脖子的搞。”

“馬繼知道我家跟你們王家是一個公社的,加上我又在報告裏說,以後開飯店可以從咱家鄉弄海貨當食材,品質好又便宜,所以飯店肯定能幹的紅紅火火。”

“他看到這點後來找我,說我的供貨地口說無憑,今天要我領他出來跑一趟!”

王東美說道:“明白了,你們今天中午就是沖著我們餐廳來的。”

鐘金柱苦笑著點頭:“一點沒錯,就是沖著你們餐廳來的,而且他媽的上午在客船上有人說起咱外島的石頭魚鮮美,說冬天是吃石頭魚的好時節。”

“結果那小破鞋下面的嘴會吃、上面的嘴也挺會吃,草,她中午還要吃石頭魚!”

“我去碼頭尋思買兩條石頭魚回頭帶回家裏給他們做了吃,但她不答應,必須中午吃,還要吃的好、還要玩的好!”

鐘金柱越說越生氣,氣的雙手哆嗦起來。

王東美嚇得趕緊給他順氣:“金柱你冷靜、冷靜,你可別太生氣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嗯,咱們解決事情。”

“不就中午在我們這裏吃個飯嗎?行,怎麽著也得給你們留一個桌子!王老師,是不是?”

王憶點頭說是。

鐘金柱有羊角風,確實不能情緒過於激動,否則有可能會抽過去。

這也算是個攻擊BUFF了。

有羊角風的人吵架時候一出場就占據了優勢:誰敢刺激他們?萬一當場發病然後被家屬追究責任,這得多麻煩?

鐘金柱向兩人道謝,又不好意思的說:“嗨,我今天實在、實在是生氣,之前我也怕我被氣的抽羊角風,所以一個勁寬慰自己。”

“哎,總之我對不住你們二位……”

“沒事。”王憶打斷他的話,瞇著眼睛琢磨起來,“鐘老板你有羊角風?”

“這個信貸員有點過火,他這樣確實是欺負你了,難怪你上火,碰到這樣的事誰不上火?誰不生氣?”

鐘金柱感激的向他點頭:“對對,多謝王老師你體諒。”

王憶湊到他跟前低聲說:“我有個辦法能治治他,給你好好出一口氣,怎麽樣?要不要整一整?”

鐘金柱苦笑道:“別整他了,我惹不起他……”

“你先聽我安排,我整完他以後還能讓你更容易的拿到貸款。”王憶嘿嘿笑道。

鐘金柱聽到這話眼睛亮了……

王憶對他、對王東美勾了勾手,三個人湊在一起嘀咕起來。

時光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了。

十一點半,赤腳醫生的會議暫時結束了。

孫誠再次習慣性揮手,赤腳醫生隊伍浩浩蕩蕩的排隊走向大眾餐廳。

餐廳在縣大院後頭一條街,隔著大禮堂不算近,有三個路口呢。

不過天氣挺好,中午頭陽光燦爛,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這時候赤腳醫生們三五成群一邊抽煙一邊聊天一邊行進,他們心裏頭還挺舒坦的。

現在是上午下班的點,回家吃飯的工人和各單位職工數量不少,他們騎著自行車走在馬路上,時不時能在龐大的赤腳醫生隊伍裏找到熟人,然後招個手、打個招呼。

有的彼此間有親戚關系,或者關系處的好,還得停下車攀談幾句,甚至邀請去自己家裏吃飯。

赤腳醫生們很得意,不管誰來邀請都擺手:“今天在縣裏開我們衛生系統的表彰會,午飯是會餐,去大眾餐廳吃火鍋!”

下館子,這是他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因為現在的赤腳醫生跟22年的農村鄉鎮大藥房的醫生不一樣。

22年鄉鎮大藥房的醫生們賺的盆滿缽滿,現在的赤腳醫生卻很清貧。

要成為赤腳醫生,首先得講階級成分和思想覺悟。

六七十年代直接明文規定:

赤腳醫生學員由貧下中農推薦、經公社革委會審批,把成分好,思想覺悟高,勞動積極,有一定文化的貧下中農子女送到訓練班學習;學員的生活費用由大隊負擔,畢業後回隊為貧下中農治病。

也就是說,現在隊伍裏五百來個赤腳醫生,除了一部分是因為服務人民熱忱而被上級單位特招為鄉村醫生的老大夫之外,其他的都是貧下中農的子弟。

這些人平日裏哪能下的起館子呢?

赤腳醫生一直是貧下中農的醫生,能農能醫、半農半醫,收入很低。

像是大包幹之前的大集體時期,那時候社員們沒有工資,都是賺工分。

赤腳醫生屬於強勞力補貼,每個月不管隊集體的農活幹多幹少,都拿強勞力。

這樣很累。

因為能成為赤腳醫生的青年們覺悟高,覺悟低的當不了赤腳醫生,這得需要大隊和人民群眾推舉的。

於是赤腳醫生們回到鄉裏後要給鄉親們看病,還要忙活隊集體的活計。

經常是有人正在海上撒著網,突然誰家的人得了疾病,他們得飛快搖櫓回去、深一腳淺一腳的去給人家治病。

治病的時候不能賺錢,他們收費很低,只給隊集體收回成本錢,因為赤腳醫生都拿了生產隊的工分,再自己賺錢那就不是‘貧下中農自己的大夫’了。

可貧下中農們生活苦,漏鬥戶、困難戶和五保戶們連個醫藥成本費都沒有,這樣赤腳醫生們怎麽辦?

難道不救人了嗎?

肯定不行。

這時候他們就得倒貼成本費了。

這種背景下,他們哪有錢下館子?哪有條件來縣城吃吃喝喝?

如今機會來了,而且說好了吃到飽,他們能放棄這到了嘴邊的肥肉?

隊伍浩浩蕩蕩的到達大眾餐廳。

餐廳外面還拉起了一條繩子,繩子上掛了紅紙,上面寫著:

熱烈歡迎海福縣全體鄉村醫生蒞臨本餐廳。

王東美在門口掛了一條鞭炮,領導們到來後他們便點燃了鞭炮。

劈裏啪啦的聲音中,孫誠等領導和諸多的赤腳醫生們笑了起來。

這頓飯捯飭的真是像模像樣呀。

王東美等在門口,他和孫誠相熟,不熟也不行——城裏的單位每個月都會來餐廳吃上兩回飯。

孫誠向他主動伸出手,王東美握著他的手領著他們進屋,說道:

“領導們、同志們,快快請進吧,茶水已經準備好了,同志們進來後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然後他又問孫誠:“領導,等同志們喝兩杯熱茶去了寒氣,咱們就上火鍋開吃,怎麽樣?”

孫誠說道:“好,就這麽辦,王經理考慮的很周到,是該先去一去寒氣,帶著寒氣下肚子,怕是回去要鬧肚子喲!”

他看向餐廳裏,裏面多數桌子都空著,只有包廂裏是提前訂餐的顧客,這不能趕走人家,必須得款待人家。

見此他挺感動的,對王東美和王憶說:“我代表我們單位感謝你們餐廳的付出,為了這頓飯,你們虧損不少錢呀!”

王憶說道:“領導你別這麽說,咱們赤腳醫生同志們,誰是為了錢幹這份工作的?”

“咱們幹這份工作是為了響應領袖的號召、為了給人民群眾排憂解難,沒人盯著錢,我們餐廳雖然是盈利性單位,確實把賺錢放在了第一位,但卻不是把賺錢放在了唯一位!”

赤腳醫生們嘩啦啦的擠進餐廳,聽到這話紛紛鼓掌。

興奮的鼓掌。

他們習慣了家裏淡淡的藥味,如今嗅到了濃烈的肉香味和油香味,他們分外興奮。

王憶按照名單開始分座位。

赤腳醫生們有條不紊的分散進入大廳裏和院子裏的桌位中。

一杯杯熱茶倒入茶杯裏,流入醫生們的肚子裏。

茶葉都是22年的新紅茶,很香。

大家夥喝著茶進行探討:“好茶,真香啊,這是紅茶吧?”

“是紅茶,冬天喝紅茶養胃,老喬你有老胃病,多喝點紅茶。”

“哎呀,這大眾餐廳就是上檔次,用的紅茶可真好……”

“還有爆米花呢……”

一大盤一大盤的爆米花從紮緊的大塑料袋子裏掏出來,率先送上各桌當茶食。

然後‘哢嚓哢嚓’的聲音和‘真香真甜’的嘿嘿笑聲便響了起來。

服務員們開始穿花蝴蝶一樣送上老銅鍋。

接著是一盤盤的肉和推出來放在小車上的蔬菜、面條、粉絲、豆腐、豆腐皮之類。

就在大家夥準備大快朵頤的時候。

餐廳角落裏的一個包廂中忽然傳來一聲大叫又有‘咕咚’一聲悶響,然後有少婦的驚呼聲傳出來,接著門口被拉開,能看到有人滑倒了桌子下。

大廳裏的赤腳醫生們紛紛側首觀看,王東美走過去擺手笑道:“同志們不要擔心,是有人喝醉了……”

同包廂的一個中年人緊張的站起來說道:“不是不是,他不是喝醉了,他沒有喝酒……”

“馬哥你快看,老鐘他怎麽口裏吐白沫了?他、他他腿腳還有手怎麽一個勁的抽抽呀?”先前嚇到驚呼的少婦更是驚恐了。

王東美快步進入包廂關門一看。

他定睛看著盤子裏醜魚問道:“這是石頭魚?你們在哪裏買到的石頭魚呀?石頭魚是毒魚,我不是說石頭魚處理不好有劇毒嗎?”

少婦俏臉一白,雙股顫顫。

中年人絆絆磕磕的說道:“你、我我們來了不是就要吃這個石頭魚嗎?”

“但我們餐廳沒有這道菜呀。”王東美緊接著說道。

中年人目光躲閃的說:“是,哎,是我們看到有人推著小鍋賣現做的海貨,恰好能做石頭魚,所以、咳咳所以我們買了一條……”

“石頭魚有毒,處理不好有劇毒!”王東美著急的說道,“你看你們這個同伴,口吐白沫、四肢抽搐,這是怎麽回事?”

少婦下意識叫道:“他中毒了?”

王東美沒回答而是急促的反問道:“你們倆吃了沒有?”

少婦看著同伴的慘樣嚇得雙腿一軟坐回了凳子上,說道:“我也吃了、我也吃了……”

她忽然捂住肚子,說道:“我難受、我我有點肚子疼……”

男人也捂住了肚子,他的肚子也開始抽搐,一陣一陣的抽搐疼。

少婦看到他的動作後一把撲到他的懷裏驚恐的叫道:“馬繼,我們也中毒了?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王東美說道:“你先別怕,石頭魚中毒沒那麽容易死,我們這裏自古以來就有解藥,就是這個解藥……”

“什麽解藥,快拿出來呀!”馬繼急忙說道。

他可不能在這裏中毒!

因為他給單位報批的是監察貸款人來考察項目,是自己來的,到時候被單位發現自己是跟個名聲不好的離婚少婦在一起吃飯中毒,哪怕他被救活了也沒法在單位裏混了!

王東美凝重的說道:“是童子尿,童子尿能清毒敗火!”

“吃了石頭魚中了毒,最簡單、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用童子尿來解毒!”

少婦一聽,急忙說道:“對對對,我聽說過童子尿是一味藥有不少的功效,它能解毒,它確實能解毒!”

馬繼聽到兩人的話頭皮發麻,當場反胃:“難道咱們喝童子尿……”

“不喝也行,馬上送你們去縣醫院洗胃。”王東美說道,“你們別猶豫了,那要不然趕緊跟我去縣醫院,你們是哪個單位的或者有什麽家裏人?”

“中毒這種事可不是小事,必須要通知你們單位和家裏人。”

這話聽的馬繼頭皮爆裂。

他一聽著急了,問道:“洗胃太遭罪了,這個童子尿真能解毒嗎?我怎麽聽著這麽不靠譜呀,童子尿解石頭魚的毒?”

情急之下,他的聲音很大。

王東美說道:“當然了,你不信等你去問,中了石頭魚的毒以後怎麽處理最好?就是用童子尿去解毒。”

“這是我們外島每個漁民都知道的,五歲小孩都知道!”

這話是真的。

當地盛傳被石頭魚刺傷後趕緊用童子尿清洗傷口能解毒。

同理如果被馬蜂蜇傷了也得上童子尿。

被毒蛇咬傷了——這個不能用童子尿了,因為有人用過童子尿然後不管用,後來他家親朋好友都吃上了大席。

王東美肯定的說完後拉開門又問外面說:“大夫們,童子尿是不是能清熱去火解毒?”

大廳裏正在搶肉吃的赤腳醫生們聽到他的詢問後紛紛隨意的說道:

“對,童子尿能清熱解毒。”

“這個我知道,童子尿其味鹹,性寒,能滋陰降火、涼血散熱。”

“對,童子尿既可內服也可外用,有清熱去火毒的功效……”

王東美回身對馬繼說道:“這裏的都是我們縣裏的大夫們,我還能騙你?大夫們還能騙你?”

馬繼此時再無他疑,叫道:“那同志你幫幫忙一定幫幫忙,趕緊弄點童子尿給我們解毒呀!”

王東美說道:“那你們先坐在這裏等著,別亂動,要冷靜,亂動心臟跳得快、血液流動的快,更容易加深中毒。”

“你們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們找童子尿!”

他拽上門快速離去又快速的回來。

手裏拎著個塑料壺。

少婦見此一把將塑料壺搶走,捏著鼻子閉著眼睛,含著壺嘴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馬繼急了,上去搶塑料壺:“你給我留點,我我吃的魚肉比你多,我中毒比你厲害!你讓我先解毒!”

少婦被他一把推開,不過她沒回去爭搶,剛才她一口氣喝了不少,現在緩過來實在沒有勇氣再去喝第二輪。

這時候地上還躺著個人在抽搐。

少婦叫道:“馬繼你別光自己喝的痛快,鐘金柱還在地上,他怎麽辦啊?”

馬繼此時已經將塑料壺清空了。

他抹了把嘴巴說道:“他中毒已經使勁了,是不是童子尿不管用了?要不然把他送去縣醫院洗胃吧,趕緊搶救吧,我回去聯系他家裏人……”

“先弄點童子尿給他試試呀!”少婦打斷他的話,“能先解一點毒就算一點,同志你的童子尿哪裏弄的?再弄點給這個人灌下去!”

王憶跟著進來了,說道:“不行了,我現在沒尿了。不過地上的這個同志面色蒼白、手腳抽搐、口吐白沫、嘴唇咬破——”

“他沒有中毒吧?他是不是有羊癲瘋、這好像是發羊癲瘋了吧?”

馬繼和少婦聽到這話頓時呆住了。

王憶拉開門說道:“別楞著了,快點先把他擡出去。”

他又對其他大夫喊:“同志們、同志們,這裏好像有一位同志發羊癲瘋了,你們過來一起看看,他這是不是發羊癲瘋了?”

正在夾著肉吃的飛起的赤腳醫生們一聽有人發羊癲瘋,立馬就放下筷子過來了。

有的是拿著筷子端著碗,吃著肉過來的。

總之一瞬間圍上來幾十個赤腳醫生。

羊癲瘋在民間不罕見。

但也不是每個村裏都能有人得這個毛病,所以這裏見過羊癲瘋的人並不多,處理過羊癲瘋的人更少。

赤腳醫生處理的主要是頭疼腦熱、感冒發燒這些常見病,如果遇到急性闌尾炎等需要手術的疾病,需盡快轉送到更高級別的醫院。

羊癲瘋就是需要去醫院才能診治的疾病。

不過他們也經常負責第一線病人並進行第一手處理,比如有人給農田打藥的時候因吸入農藥而中毒,有人喝農藥自殺的,都要赤腳醫生去先急救再送醫院。

這樣在場的赤腳醫生中但凡村莊內有羊癲瘋病人的,那多多少少都懂一些相關知識,也知道一些治療方案。

於是王憶招手,一場土專家會診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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