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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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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時念如夢初醒地想起很多瞬間。

除了與商瑞相關的情景, 再往細追溯,好像每次她與臺裏相熟的男同事一起下班聊天,被來接她的沈延非看到, 他不多說,目光卻總是很深, 雲南錄節目,年輕嘉賓笑著叫她“長官”,他在暗處諱莫如深盯著她,慈善晚宴她與搭檔同臺彩排,他電話裏聽到對方聲音, 也露出過微妙的不悅。

還有更多從前忽略掉的細枝末節, 都在隱約浮出水面。

姜時念不著寸縷地伏在沈延非懷裏, 任他親著。

他現在溫度太涼, 似乎怎樣也暖不過來,她心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緊澀和茫然, 冷不丁提問:“臺裏最近正好做一個短訪, 裏面有個網紅問題, 你對伴侶跟異性朋友接觸的程度能接受到幾級,一級是——”

沈延非直截了當:“不用問了, 接受不了。”

姜時念張了張口, 這句話跟端方矜重的沈老板實在太具反差,她懷疑是不是他存心的,還想追問, 沈延非已然扣著她雙頰, 輕微地左右搖了搖:“還問?不累是嗎?你要是精力這麽足, 就再來一次, 我還沒夠。”

這句話威脅度點滿, 姜時念當場清醒過來,低頭一看自己狀態,紅著耳根,手忙腳亂去撿掉下去的衣服,還沒等夠到,就被他托抱起來往臥室裏面走,她神經繃直,他居然還不露聲色地問:“節目開播半個小時了,繼續看嗎。”

“……不看了!我想睡覺。”

姜時念也不願意隨便腦補,但他話一出,她眼前立刻閃現畫面,臥室那面大屏幕上播著一本正經的民俗旅游節目,然而正對面,原本代表沈老板工作嚴謹不舍晝夜的床上,某帶傷上崗的主持人又被折騰得一身淋漓,嗓子發出跟節目裏全然相反的穢.亂聲音。

太要命。

她寧願今天忍住先不多問,也不敢拿這種事去挑明顯狀態異樣的沈延非。

回到床上,姜時念反應迅速地馬上給自己裹被子,壓好一側被沿,再去壓背後那一側時,她又慢下來,垂眼喘了口氣,等著沈延非進來,彼此體溫相貼,她手才輕飄飄松開,讓被子落下,把他冷意沁人的身體容納。

屏幕還定格在小樓上兩人擁吻的一刻,被遙控器無聲關掉,夜色濛濛,空氣裏浮一些打破沈氏威嚴的甜潤暖香。

姜時念回過身,在被子撐住的這片微小宇宙裏,赤身緊密地抱住沈延非,挨進他懷裏。

他停滯少許,才驟然收緊力度把人攬過,要朝骨骼血肉中壓,喉間若有若無散出一抹終於略感饜足的喟嘆:“不躲了?”

姜時念搖頭,剛才明知他不會勉強,她還要故作藏起來的姿態,與其說被他威脅嚇到,還不如說是在撒嬌。

她只對他這樣,只有面對他,她是自由放縱的姜穗穗,熱血激蕩,無間親密,拋開矜持羞恥的奔赴和敞開,甘願上雲入海地隨他墮落肆意,不可能放在別人身上,唯獨他。

沈延非撚著她耳廓,黑暗中冷質的低音緩緩要求:“別怕我。”

他今天露出了太多惡劣本性,她發抖過。

姜時念瞇眼,擡頭用鼻尖蹭了蹭他下巴,北城動物園裏有只幼少年受過毒打虐待的小梅花鹿,起初防備自閉,總把腦袋埋進角落裏,抗拒逃避任何情感,直到它依戀上某人,不自覺就對他有這樣纏膩的小動作。

她過去真真假假,怕他的次數已經太多,往後不能再有。

“撒嬌也沒那麽好過關,”沈延非聲音還是冰冰沈沈,手卻逐漸熱起來,撫她姣好輪廓,“今天的份,哄不哄了?”

姜時念接著蹭他,蹭得自己滿腔酥綿,她到此刻完全確認,對於她給他帶去過很多麻煩的舊情,他不是厭惡,只是過度在意,在意的也並非那段經歷,而是她本身。

她想宣洩地哭一場,笑盈盈忍著,放輕語氣故意問他:“穗穗有傷,別的,你說怎麽哄。”

“再說一遍喜歡我。”

姜時念微怔,這幾秒的功夫裏,眼淚是真的流下來,她借著房間夠暗,臉上還是在笑,勾住他後頸貼上去,鄭重答他,多一個字:“我只喜歡你。”

《去旅行》首期開播當天,節目點擊量和各平臺的討論量直線攀高,斷層級地越過同期節目,登頂幾大榜首,本身這檔節目是偏根正苗紅類的社會性綜藝,明星陣容和娛樂搞笑度都不能和其他純笑型綜藝比,但意外的一股清流,得到很多非娛樂圈的官方認可。

加上姜時念本身近期熱度高,拍攝期間,又多多少少傳出過嘉賓不合,以及發生事故的新聞,就更推波助瀾飆高了熱度。

姜時念隔天回到臺裏,跟全組一起回看覆盤的時候才註意到,末尾下半期預告的點擊量居然高出一個峰值,不禁問旁邊導演:“預告有什麽刺激鏡頭?”

“是夠刺激的,”導演抹了把臉,心裏七上八下,昨晚上他突然收到姜時念消息,說關聯花絮有一段錯了要趕緊刪掉,他點進去一看內容,差點連夜跳樓尋思好向沈總謝罪,這會兒心還突突著,“你自己看。”

進度被切換到最後預告片,點開第一個重點鏡頭,姜時念就看楞。

是沈延非站在花團錦簇的深夜小巷裏,親手編只鈴蘭花環戴在她頭上。

姜時念猛的轉頭,註視導演,導演“啪”一下雙手合十:“我對天發誓,我真的事先征求過沈總意見,他點頭放行,我才敢剪。”

她屏著氣,低頭給沈老板發微信,對面不疾不徐回過來:“姜老師,我本身就是你采訪的游客之一,見得了人,何況你不該稱讚我未雨綢繆?要是連這檔節目都沒有,我拿什麽跟你在網上留下可以證明恩愛的痕跡,以後你再有新作面世,至少下面的相關推薦裏,有我一席吧。”

對這事,姜時念確實理虧,抿唇撫了撫額,下意識彎起唇,問他:“那學長,關於節目片頭五瓦節的大場面,你要不要發個微博,澄清一下,背景小樓裏擁吻的兩個人到底是誰。”

隔了片刻,沈老板好整以暇:“等你下次惹我,我會考慮,順便對外講清細節,那天晚上,是姜老師生平第一次對我索吻。”

姜時念臉一熱,趕緊扣住手機,以免被身旁人看到,隨即震動又起,她小心翻轉過來,看到他發:“明天出發註意安全,在香港等我。”

姜時念想解釋,第二期節目錄制的行程很趕,除了前兩天,基本都是排滿狀態,沒有機會陪他,他如果去,只會浪費時間,但打好的字又一一刪掉。

她垂了垂眼,想試著接受自己在感情裏的自私,一周錄制,她會很想他,如果他能抽開空,見幾面也是她求不得的。

第二天上午,《去旅行》節目組全員集結,從北城國際機場出發,飛往香港,下午抵達。

登機前姜時念才發現,臺裏標準經費包含的經濟艙,已經全部提至商務艙,想也知道是誰在背後插手,組裏一群人早就服服帖帖,哭著喊著要去鉑君行政大樓門口燒高香,他們何德何能,能混到一次次跟沈老板的心肝同進退。

姜時念知道沈延非這幾天公事多,一早就在開會審收購案,她也就沒打擾,偏偏他時間定不下來,說了會到香港,又不確定哪一天,哪一個小時到,讓她時時刻刻焦灼,心被牽著。

等飛機落地,保姆車到節目組落腳的酒店,姜時念才穩下來,想著以他工作強度,最快也要三天後,想早了也沒用。

進酒店之前,她手機短促響起提示音,點開是秦梔的微信:“寶貝,你怎麽弄了套市一中的女生夏季校服?還要緊急給你寄到香港?什麽情況?”

姜時念才想起她昨天下午爭分奪秒辦的一件事,忘記跟秦梔打招呼了:“就是……重溫舊夢,我找人定制的合身尺碼,但急著來香港拿不到,就請她送你那邊,你幫我寄過來。”

秦梔發來滿屏感嘆號:“臥槽姜時念!你一開竅就是王者?!要給沈老板來制.服誘.惑是不是!這可比上回那白紗裙給勁兒多了!”

姜時念掩唇輕咳了一聲,擋住鼻梁臉頰處一層薄紅,不是單純為了那個,是她深知如果沈延非不想說,那她不管怎麽問,他都不會開口吐露。

還不如自己另辟蹊徑,想想迂回的方法。

如果沈延非真的在高中就對她感情不同,那她現在再重新穿上當年在學校相遇時候的校服,他會不會有所動容,讓她看出更清晰的端倪。

前面童藍在叫,說房間已經安頓好,姜時念收斂住心神,把具體地址給秦梔發過去。

這一次《去旅行》的嘉賓陣容,明顯要比第一期咖位提升很多,都是目前很有熱度的熟臉,性情和配合度都比之前拔高,姜時念作為主持人,壓力也隨之減輕。

臺裏安排第二期來港錄制,除了看中香港火樹銀花,主要目光還是聚焦在民俗文化和非遺保護上,比起上期,想更有煙火氣的涼茶、藥酒、茶樓點心、神像及麻雀牌,再配南音古琴粵劇等,內容取之不盡。

加上全組抵港的第二天晚上,元朗大橋街市附近有很大規模的放天燈儀式,場面難得一見,可想而知的壯觀,當然不能錯過。

節目組第一天主要做準備工作,當天下午開始正式錄制,姜時念一忙起來,是真的沒有時間去看手機,夜裏回酒店也太晚,沒跟沈延非說上幾句話就睡著,隔天又精力充沛,組裏都笑:“姜老師怎麽狀態這麽好!笑得好甜——”

姜時念楞住,本能地去查看攝像機裏的自己。

導演憋不住在旁邊說:“自己瞧瞧,怎麽幾天不見脫胎換骨了似的,一個組三位女明星,哪個也沒你晃眼。”

鏡頭上的人,彎唇一笑就明粹絢爛,遠不是從前那個處處掌分寸,開心難過都自己隱藏,笑容永遠標致挑不出錯,卻也從沒探到過心底的市臺當家花旦。

節目錄到第二天下午五點,眼看過不了多久天色將暗,放天燈七點開始,導演就讓全組暫時休息,在天燈現場附近找一家茶樓,請大家喝奶茶吃點心。

童藍順手在茶樓附近買一份傳說中的港媒小報,上面標題鮮明誇張,她盤點著跟姜時念說:“念念姐你看,港星生活好精彩,豪門也真覆雜,你看這個頭版,什麽蔣府地動山搖,內地豪門來港撈金,一夕要被鏟底。”

姜時念神經被觸動,接過來看,雖然媒體也是捕風捉影,但內容確實和蔣家有關,寫蔣家在港的這一支子孫,最近人心惶惶,有些瀟灑慣了的紈絝不明就裏,正到處惹事解壓。

她眉心擰著,目光自然往下滑,又看到底下一塊小版:“內地三金影後黎若清傳婚變,恐與新婚丈夫閃婚閃離,分得巨額贍養費。”

童藍正好也對上這條,眼睛當即瞪大,一把抓住姜時念手腕:“姐,你看,你看我說什麽來著!黎若清跟你差不多時候結婚,找了個有錢港商,這才幾個月就要離了!她上次攔沈總,是不是對他目的不純?!”

姜時念折起報紙,拍拍她腦袋:“乖,多想點有譜的正事,這哪有直接聯系,再說黎小姐風評一直很好,離婚也是迫不得已吧。”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落後大部隊的進度,導演帶人進了茶樓,姜時念擡頭打量天色,微一側目,註意到茶樓隔壁兩家的三樓上,掛著巨大一面“擊劍館”招牌。

她腳步不自覺一頓,心思被三個字搗亂,跟童藍說:“你跟大家喝茶吃點心,我不餓,去那邊擊劍館看看有沒有可拍的素材,幫我告訴導演,我準時下來集合。”

姜時念哄走童藍,獨自上樓梯進擊劍館,擊劍在香港很受重視,專業度高,培訓體系完整,在世界賽事上拿過很多大獎,市面上偏娛樂性質的擊劍館自然也有很多,規格也不差。

高一那年,她在一中剛入學,學校裏各個社團就在熱情招新,一中校風開放,並不死學,崇尚多方面發展,姜時念被班長推著,也拿了一張表格。

到手裏才知道,是被坑了,相對於美術彈琴邏輯劇本殺這些,擊劍專業強又很難,花費還不小,但每班都有既定名額,必須上一個,她既來之則安之,去送報名表的時候,撞見那年的沈延非。

他是社長,結果活動裏基本一言不發,只會偶爾淡淡掃她一眼,嫌她學得慢,就給她拎出來單獨補課,捏著她手臂,在鏡子前教她怎樣出擊。

她只想跑。

姜時念到了三樓擊劍館,交錢換好衣服,手裏提著保護面罩和重劍,心還沈在過去,望著對面很相似的大片鏡面,當時被他類似擁抱的姿勢包裹,他修長清瘦,她瘦小一個,她記得自己當時,心跳得快昏死過去。

姜時念收回目光,閉眼靜了一會兒,正要扣上面罩,肩上猛然被人從後一攬。

毒蛇毫無預兆爬上身體的冷惡感頓時襲滿全身,這種感覺竟難言的有些熟悉,一瞬把她拉回從前的孤兒院,甚至高二那年被人盯上的反胃和悚然。

她反射性地轉身躲開,兩步拉開距離,扼住顫意,回頭皺眉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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