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才剛一接通, 那頭的男人就劈頭蓋臉來了一句：“你人呢？”

聲音微沈，語氣也聽著兇兇的。

小助理莫名有點委屈, 頓了頓，才悶著聲音回道：“回房車給你做飯呀。”

電話彼端靜默幾秒，語氣明顯緩下來：“飯等會兒再做, 先給我燒水，我要洗澡。”

舒柔：“……”

這種天氣, 又是大中午的，怎麽突然要洗什麽澡？

除非是剛剛那場英雄救美戲一直不順, 拍了又拍，才會熱得出汗到想洗澡的地步吧。

她剛剛走前, 就已經抱了兩次了。

哦, 對了。

進組之前，好像還聽裴叔叔跟他說過男主演是有一場親熱戲的，這場戲肯定不是和感情戲都沒挑明的暗衛小姐姐拍, 那應該也是和這個大長腿演的小孤女了。

胸口像是突然被塞了一小團棉絮似的，有點悶，又不太明顯, 她輕輕“哦”了一聲, 不說話了。

那邊像是有人在叫他, 電話很快被掛斷。

約莫半個小時後, 段文曜才終於回了房車。

他戲服還沒換，頭套不知怎麽取掉了，顯得有點不倫不類的, 短發洇得濕潤，淩亂搭在滲著細細密密汗珠子的額前，整個人散發著騰騰熱氣，臉色沈沈的，高高大大一只逼近她，黑眸低垂，眼中情緒看不分明。

頓了頓，他忽然擡起手掐住她一邊臉頰，力度比往常要重上兩分。

小助理：“……”

她楞了一秒，然後杏眼睜得圓圓的，皺著鼻子仰頭看他，聲音因為臉被幼稚上司掐住而顯得含糊又軟糯。

“……你幹嘛呀？”

段文曜：“……”

現在廣電嚴打，就算有所謂的“親熱戲”，應該也只是點到即止，不然肯定過不了審。

但不管是不是點到為止，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拍，挨打捱凍上山下水都好說，唯獨這個不行，要不是一開始和裴顯沒溝通清楚，不知道有這麽一場戲，不然他肯定接都不會接。

正是因為有這個打算，所以進組之前一直也沒去管演這小孤女的演員到底是誰，反正不過就幾個鏡頭的事，最親密的接觸也不過就是抱一下，忍一忍就過了。

但他沒想到，肖承望居然不知從哪兒弄出這麽個不要臉的奇葩出來。

剛剛拍攝的時候，他忍著秒秒鐘想把那個往他身上蹭的奇葩推開的沖動，一是為了那點僅存不多的職業素養，二則是想看看他家這蠢丫頭看見之後，會不會有一丁點兒哪怕是類似吃醋的反應也好。

哪知一轉眼的功夫，這小沒良心的就不見人影了。

打電話一問，才知道她回來給他做飯了，真是又好氣，又無奈。

段文曜不由瞪了她一眼，有點不舍地松開手，轉身大步進了洗手間。

進圈這幾年，也不是完全沒演過帶點親密接觸的感情戲，可拍完後有這種全身不適的感覺，卻還是頭一回，再不洗澡，他簡直都要反胃了，要不是這套戲服不是他的，他都想直接扔了算了。

捂著被掐痛的臉頰的小助理：“……”

下午一回到片場沒多久，舒柔就知道上午她走後所發生的事情了。

宋思畢竟是前流量小花，在公司給她包裝的人設徹底崩掉之前，還是大火過一陣的，即便現在糊了掉隊了，但知名度還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勾引男主角這種事情，很快就成了劇組茶餘飯後的談資，雖然她借戲往人身上蹭的動作還算隱晦，可劇組這群人哪個不是人精。

況且，就算人眼一時沒註意到，還有高清的鏡頭記錄著呢。

據說第二次拍攝時，副導演一喊“卡”，一臉菜色的男主演一把推開她後，就直奔監視器前的肖導而去，之後兩個人站得遠遠的，進行了一場內容不為人知的、“親切友好”的會談。

小助理聽完八卦後，先是蒙圈了許久，然後又恍然大悟——

難怪她直屬上司一下了戲就氣乎乎鬧著要洗澡！

也不知是不是和肖導的會談起了作用，當天下午的戲份，宋思就顯得正常多了。

舒柔原以為宋思真的就此收斂，沒想到還是高估了她。

像宋思這種沒幾個鏡頭的小配角，一般情況下，只能配合著主角戲份進度來拍，有戲就上，沒戲的時候，人也得在片場隨時待命。

次日上午，舒柔準備回房車做飯的時候，半路就被一身戲服的宋思給攔了下來。

“餵！”宋思擡著下巴，一臉趾高氣昂地看著她，“段老師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啊？”

小助理：“……”

她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見過不要臉到這般直白地步的女人，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了。

楞神間，忽聽後面有人“噗嗤”笑了一聲。

“段老師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啊，他肯定不會喜歡你這樣的……。”

舒柔回過頭，就看見斜後方不知何時站了幾個人，正說話的是站在最左側的一個圓臉姑娘，她話未說完，站在她旁邊那個墨鏡遮了大半張臉的姑娘就低聲喝止道：“表姐。”

圓臉姑娘輕輕“哼”了一聲，不說話了，臉上卻仍帶著十足的嘲諷之前。

另外那個姑娘擡手摘下墨鏡，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五官精致，皮膚白皙，月牙眼含笑帶彎，一看就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舒柔站在一旁默默眨了眨眼，輕易就認出了她來——

剛一次性拿完金木獎最佳女配和最佳新人後，又在圍脖大大方方宣布了戀情，事情愛情雙豐收的那位華宸小新人秦宜。

女主演終於進組了啊。

秦宜往前走了兩步，臉帶笑意地看著宋思，語調十分輕柔：“好久不見了啊宋思，你最近過得還好嗎？”

秦宜身後那個圓臉姑娘，也就是她的表姐兼助理孫諾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個切開黑的丫頭。”

她聲音不大不小，足夠讓在場的，包括宋思在內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助理：“……”

昨天她問起宋思，後來許薔就給她挖了幾個墳貼出來，她昨晚睡前圍觀了一下，去年江餘導演的電影《疑雲》開拍，當時還是個名不見經傳新人的秦宜直接空降女二，飾演女三的宋思疑似因為被壓番心有不服，開拍當天就親自在圍脖下場爆料說劇組“新人”不懂事，還說秦宜經紀人是“不知名大媽”。

結果後來被曝出“不知名大媽”其實是家喻戶曉的歌壇天後張含陽的經紀人，當年也是圈內著名的金牌經紀人，只是年紀漸大，便隨著張含陽一起半隱退江湖，不太出來活動了。

借著宋思主動送上門來的熱度，還是新人的秦宜“一戰成名”，緊接著，人設大崩的宋思從《疑雲》劇組退出，自那之後，資源便是一落千丈，很快就掉出了小花圈第一梯隊。

時隔一年再見面，當年演女二的小新人已經是一線大導的女主，而當年只是被壓番就心有不忿的流量小花現在卻成了一個連番位都排不上號的小配角，待遇已然是天壤之別，過得好與不好，一望可知。

……確實是個切開黑沒錯。

宋思臉色一陣青白，神色怨毒地瞪了秦宜一眼，也不再繼續打聽段老師喜好問題了，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秦宜不太介意的樣子，她轉過頭，看向剛才被宋思“欺負”的那個小姑娘。

小小一只，杏眸幹凈澄澈，長得……有點可愛啊。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秦老師。”

秦宜彎了彎眼睛：“你也是劇組的演員嗎？”

是的話，就打聽一下，然後挖個墻角，簽去華宸陪她玩。

眼前這姑娘笑起來太好看了，和《驚天》女主角那個酷酷的暗衛小姐姐形象完全一點都不像的呀。

舒柔搖了搖頭：“我是段文曜的助理。”

秦宜：“……好吧。”

小助理：“……”

為什麽感覺她有點失望的樣子？

小助理很快就發現，自打女主演秦宜一進組後，宋思就再沒有心思來打她家直屬上司的主意了。

每天不拍戲的時候，她就暗搓搓站在一邊，用一種讓人很不舒服的奇怪眼神盯著秦宜看。

舒柔每次看見她都想繞道走。

被每天這樣盯著的秦宜本人卻不見有什麽大反應，除了第一天“友好”地和宋思打了個招呼之外，之後就再沒理過她，見到了也只當她是看不見的空氣。

小助理默默圍觀了兩天，覺得完全看不出這個女主演哪裏像是許薔口中說的那個“拳打小花腳踢影後”，分分鐘能讓人滾出劇組的背景深厚愛搞事情人設，平時對劇組工作人員的態度也很平易近人，還不如她直屬上司來得高冷呢。

反觀宋思這些日子的為人處事，倒是有一點貼合許薔所說的“又蠢又毒”的那個人設。

舒柔沒想到的是，這位前流量小花完全不止是“有一點”貼合這個人設。

她更沒想到的是，宋思和女主演小姐姐的恩怨最終會以一個奇怪的方式牽扯到她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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