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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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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鳶回到劇場拿走了那封沒有寫完的信,信件其實只寫了一句開頭,“硯苼,見字如面”幾個字落在紙上,忽然就不想丟棄了,她會在飛機上把這封信寫完,做到有始有終才不辜負他的真心。

她不知道霍銘霄是怎麽跟她家中解釋自己一夜未歸的,等她撥回家中的電話像是無事發生,陸夫人告訴她,沅沅惦記著城北的蒸糕,務必叫她下班買了帶回,言語裏有對她忙於工作的不滿,陸鳶轉頭就猜到了霍銘霄給的原因,隨即答應了。

為飛鳥劇團的發展陸鳶付出太多,她開始規劃下個假期帶沅沅出去旅游,去哪都好只要沅沅高興。

陸鳶飛往英國的航班在十點半,從劇場趕過去時間就很緊了,她什麽都不用帶反正去去就回,在門口又遇到提著早餐的林櫻,她看陸鳶匆匆忙忙地,“誒,吃早餐沒有?我這有包子。”

“不用了。”陸鳶對她揮手,轉頭就上了一輛出租車。

算算時間,到那邊正好天亮,她可以陪梁硯苼吃頓中式早餐了。

戲劇學院的氛圍總是那麽濃。

早晨六點就有學子在校園林蔭道下練習,陸鳶到底是心生羨慕的,她大學學的金融,別人在加入社團時她已經在為陸家旗下的子公司工作,關於戲劇表演從來沒有系統學過,就算上了舞臺有不少實戰經驗,可真要叫她說上幾句專業知識還是會怯場,所以她才會決定送梁硯苼出國留學。

本該是超有情懷的時刻,被陸鳶餓的咕咕叫的聲音打亂,昨晚的酒會上她光顧著喝酒,晚餐也只是吃了幾片水果,今早又餓著肚子從機場趕來,喝了幾口水才勉強扛過去。

她一心念著想和梁硯苼見面,於是二話不說飛過來,此時手中提著一個保溫盒,裏面放著中式早點,一式兩份分量剛好。

陸鳶向來直白,在意誰就要見誰,無意中營造出渾然不覺的浪漫。

這種浪漫霍銘霄深刻感受過。

就在陸鳶到達英國後,他也用近乎絕望的浪漫跟她而來,看著陸鳶面上縈繞的歡喜與雀躍,他仿佛回到了兩人在港城的相處,花廊的玫瑰被她打理的很好,每當他路過那片嬌艷的玫瑰就會想起她額邊的汗珠、垂下的碎發和飄逸在他手中的發帶。

可惜的是這樣的潤物無聲的浪漫成了其他人的專享。

“阿鳶……”我還能回去嗎?

陸鳶好似感應到誰的呼喚,匆忙回頭不見任何熟悉的面孔,再轉頭就見到不遠處的梁硯苼,他低著頭抱著課本從宿舍樓下來,陸鳶正要過去,梁硯苼身邊跑近一個短頭發女生,亞洲人的面孔,打扮的太青春太日系,微笑時會有兩個小酒窩,一看就是很受男生歡迎的類型。

女生圍在梁硯苼身邊,嘴巴沒有停過,就算陸鳶站那樣遠還能聽見她清脆的笑,無憂無慮的沒有經過社會的毒打。

就是個小丫頭而已。

陸鳶站在原地沒動,一直看著他們往前走。

然後,沒發現陸鳶直接錯過。

梁硯苼在此期間是一句話都未回短發女生,面上出現了不耐煩的情緒,隨著他看手機的頻率逐漸加深。

“梁,我們中午去吃日料吧,我好懷念哦,梁,那個課後作業我能跟你一個組嗎,梁,你寫的劇本真有意思……”

梁硯苼停下來,沈聲拒絕她,“你很吵。”

“梁,對不起。”女生縮著腦袋癟嘴委屈上,又不甘心他的孤冷,“梁,你在看什麽?”竟然湊過去看他的手機。

梁硯苼眼底劃過一絲厭惡,迅速移開他的手機。

“你先走吧。”他催促她快走,女生不情不願的答應,腳上卻沒有動作,她親眼見證梁硯苼的態度轉變,面對她就是冷冰冰的拒人於千裏之外,面對手機屏幕就會流露出不常見的喜色。

梁硯苼與陸鳶的聊天框裏。

他等到天亮才回覆了她的消息,陸鳶問他:“我與霍銘霄一同參加酒會,你不關心嗎?”

他該怎麽關心?是質問嗎?可他有什麽資格。

於是失眠到天亮,邊擔心他的沈默會惹來陸鳶的厭惡,又害怕他的回答讓她嫌棄自己的不成熟。

明明就開始學會了嫉妒,他恨不能飛到她身邊杜絕所有對她有企圖的人,然而他做不到,他是被陸鳶送到國外的,如果就這樣回去他拿什麽與她相配?

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生氣了?”

陸鳶顧及了他的情緒,總是給予太多包容,梁硯苼刪刪減減的話就成了一個字。

“沒。”

多少是帶著醋味的。

消息發過去沒多久,陸鳶的電話打來了。

梁硯苼楞了會,短發女生擰巴的提醒他,“梁,你電話不接嗎?”

他緊緊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備註,由心而發的期待開成了嬌艷的玫瑰,他也想讓陸鳶好好瞧一瞧,然後藏進心底。

“餵,阿鳶。”

“這麽久才接,在幹嘛呢?”

梁硯苼微頓,“準備去教室,你呢。”

“哦,我準備去吃早餐,一起嗎?”

她說的平常,好像她就在他身邊一樣,梁硯苼遺憾的想又怎麽會呢,他到底在期盼什麽?

“又不說話,生我氣啊?”

陸鳶直指他的弱點,梁硯苼哪會生她氣,他是氣自己不該來的膽小和顧慮,“沒有,阿鳶。”

“聽出來了,你就是在生氣,要不然我現在飛過來看你?”

梁硯苼是存了幾分期待的,“別哄我,阿鳶。”他不信,每月有幾封信件寄到手裏已經是最古典的浪漫,他的歡喜藏在每一個字裏,能夠傳達到她身邊實屬幸運,他不敢奢求太多。

偏偏上天顧念他。

“你回頭唄。”陸鳶聲線溫柔,又不乏帥氣,聽在梁硯苼耳邊嗡嗡回響,似觸及某根神經酥麻整個身體,他在心裏說“不要把我當弟弟看,不要再哄我,等我有所成我會為你遮風擋雨,阿鳶,不要太哄我,我不會再允許你有抽身的那天”。

“騙你的,不會真以為我在你身後吧。”陸鳶的笑聲傳來,梁硯苼仿佛聽見懸在涯邊的玫瑰隨風搖曳的聲音,細碎的纏綿的,忽地耳膜一震,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在見到陸鳶的一瞬他抓到了半空漂浮的玫瑰。

再也沒有比此時更浪漫的場景了。

縱使梁硯苼寫過無數個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他還是被陸鳶的坦蕩折服。

“為什麽會來?”

“本來想給你寫回信,後來覺得文字表達不出我的心意,便一早飛過來見你。”她擡起保溫盒給他看,“諾,我倆的早餐。”

“阿鳶。”梁硯苼與她相隔一米,言語已經不能表達他此刻的激動。

陸鳶看了下手表,鄭重其事的寫完那封信,“硯苼,現在是上午7點30分,我很想你。”所以來見你。

他們沒有擁抱,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彼此看盡眸中風景,旁人穿插不進,再也無人能融入其中,短發女生目睹一切狼狽到落荒而逃,明明沒有說任何介紹,她卻感受到了他們的感情。

霍銘霄也是如此。

他距離他們十米之外,後背上了一層薄汗,冷冷浸透他的身體,心上裂痕逐步加深,每裂開一條口子都能將他打入地獄。

錯過了就難以拼湊了。

他不甘心啊。

霍銘霄既然能跟陸鳶飛往英國,就沒有考慮被她發現的結果,發現了又能如何,他在她眼中早就破碎不堪,他的卑鄙是被她驗證進骨子裏的劣根性,不差這一回了。

“陸鳶,你跑的可真遠,昨晚還在我那處,中午就飛到他身邊。”霍銘霄進入他倆視野,說話不留情面,故意將“昨晚”二字說得很重。

陸鳶有過短暫的詫異,而後沈靜看向他,“霍總也挺有意思,難道這所學校裏也有你認識的朋友?”

“朋友沒有,愛人倒是有一個。”霍銘霄是明晃晃的搶人了,他睨一眼梁硯苼,絲毫不曾把這個小年輕放進眼裏,他算什麽呢?靠陸鳶生活的男人有什麽資格當他的對手。

陸鳶笑道:“我一樣,這裏沒朋友,愛人倒是有一個。”她點燃了霍銘霄的情緒,就在他燃氣希望的時分,陸鳶握住梁硯苼的手,彼時還低垂著頭略顯喪氣的人突然有了強烈的共鳴,他的手順勢與她合十相握,也敢擡頭直視對方。

陸鳶偏頭對他笑笑,梁硯苼聽她說:“霍總,要不給你介紹一下吧,這是我男朋友梁硯苼,以後會是個特別出色的編劇,有機會還請霍總多多關照呢。”

梁硯苼接上話頭,“您好,霍總。”

他不過是隨著她說而已,什麽都沒想就已經附和著脫口而出,他那樣沾了喜色的神情倒是讓霍銘霄生出一波又一波的怒意,他強忍著不甘,目光投向陸鳶那處,竟發現自己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陸鳶給他的一擊太致命。

霍銘霄節節敗退,倉皇逃離。

“阿鳶……”梁硯苼舍不得松開陸鳶的手,可是看著霍銘霄的背影他又對陸鳶的舉動產生了擔憂,他想著剛才的行為是不是她故意做給霍銘霄看的,“阿鳶……”連帶著輕喚也有了些失落。

他抽開手,再被陸鳶狠狠握住,“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不準逃。”

“我沒有逃。”聽她那樣說,梁硯苼安心的握緊了,“阿鳶,你說的是真的?”

“不願意?”陸鳶回看過去,她的手心在發熱,梁硯苼的手心貼上去也沾了她的溫熱,頓時纏繞全身,耳根子通紅。

“不願意就……”

“我願意。”梁硯苼在北貢寺逃了太久,他對生活所有熱情都在那場車禍裏消磨光了,身體的殘缺讓他沒有了希望,唯有那一本本來自霍言驍的隨筆拯救了他,霍言驍給了他完整的身體,他的內心卻是被霍言驍筆下的故事拯救了。

陸鳶還不知道,那些故事全是關於她的回憶。霍言驍寫活了無聲的她,梁硯苼在無盡的等待裏完成了她的骨肉重塑,陸鳶是他的飛鳥,是他所有情感裏最美好的存在。

她更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在等她到來。

梁硯苼知道自己是這場故事的“小偷”,他偷取了霍言驍的深愛,但他也想把這朵玫瑰牢牢握在手中,最好成為他一個人的珍藏。

所以在陸鳶到來前,寧願將苦澀獨酌,將愛意盛滿。

陸鳶與梁硯苼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吃早餐,圍坐的還有一群鴿子,陸鳶弄了一半的面包灑在地上,惹來大群鴿子的爭食,梁硯苼見她迎著光的側臉,柔和的一塌糊塗,不由癡迷地伸出手去,恰巧陸鳶轉頭與他說話,“你瞧那些鴿子……”話到一半,梁硯苼的手指戳在她不太明顯的酒窩處,他微怔迅速拿下來。

陸鳶笑他,“怎麽,想給我戳個酒窩出來?就像剛才那個女生一樣嗎?”

她在北貢寺就那樣打趣梁硯苼,到了異國他鄉還是改不了。

誰知梁硯苼突然緊張起來,擺正身子一臉正經解釋,“她就是我同班同學,因為她混血會說中文才有了交流。我們就是同學,沒有其他關系,我平時也不理她。”

“誰問你這個了。”陸鳶撐著腦袋看他,覺得他好傻,不對,是渾身都透著一股傻氣,隨即岔開話題,“你在這裏學的怎麽樣?功課難嗎,有沒有新劇本創作?”

“我適應的還行,手上正好有一個新劇本的創意,我說給你聽。”時間還早,他從最初的創意說起,提到教授的意見變得尤為認真,陸鳶當然相信他的能力,就算沒有經過傳統的成長教育,他依舊比大部分人優秀。

來之前林櫻還擔心他的語言溝通會有障礙,其實壓根不用擔心,梁硯苼的口語順暢的很,雖然只在國內補習了一段時間外語。他比其他同學都努力,聽陸鳶安排在這邊照顧他的人說,梁硯苼一直在趕進度,刻苦用功到根本沒有娛樂時間。

陸鳶給予他的劇本高度評價,梁硯苼笑彎了嘴,“你別光誇我。”

“你做的很好了,別逼迫自己太緊,一步一步來吧,飛鳥劇團不會跑的。”陸鳶是走了關系才送他進這所學府,他有能力是一回事,自己的自尊也不容許給她丟臉,陸鳶知曉他的想法,不戳破就是為了保護他的思慮。

梁硯苼眸光暗了暗,“我怕你會跑。”

“嗯?”陸鳶的手被他緊握住,登時感覺到他的慌張,她反手再握住,“我不跑,真的,我就在劇團等你。”

“好,一言為定。”

回金城的飛機上。

陸鳶困意襲來,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迷蒙中感覺到有人在給她蓋毯子,以為是空姐,畢竟坐在頭等艙,服務也更優渥。

到底是飛機上,要睡熟總差點意思,陸鳶動了動胳膊,薄毯滑下去,而後被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牽住,陸鳶睜開眼不帶任何情緒的看著他,視線落在他的耳垂上,那裏有一顆痣。

興許是被她的眼神燙到,霍銘霄緩緩擡頭望向她,陸鳶那副冷漠的態度已經不能把他打倒了,他咽下從心頭蔓延的苦澀,強壓著,低聲說:“沅沅要讀小學,校長需要見一見家長。”他坐直身子繼續,“校方規定父母必須一起出席。”

陸鳶收回視線,冷哼一聲,“霍銘霄,拿孩子來壓我不現實。”

他的雙手狠狠掐進肉裏,撕心裂開,“我知道,可我還是要那麽做。”便再也不看她,只顧著望著窗外,好像在尋找他的飛鳥。

“毫無意義。”陸鳶的諷刺如約前來,他收下了。

如果連沅沅都不能將他們聯系……不敢想,也不敢去想。

孩子是他最後一張王牌,他後悔著擔憂著,更怕他們最後一點羈絆也會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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