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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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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道遠處的山丘上, 臨歷背著手,看向不遠處的一對“苦命鴛鴦”,眼神冰冷,沈聲道,

“你們先去無名城。”

他的身後, 幾個穿著潛行衣的男人半跪在地, 氣息近乎於無。

聽見吩咐, 幾人迅速後撤, 雙腳輕點地面,悄無聲息地朝著遠處離去。

此刻, 山丘上便只有臨歷一人了。

男人身著玄衣,一頭暗紅色的長發隨意地散在身後, 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他有著深邃的眉眼,劍眉微斂, 將眼窩壓得很深。

看著遠處,臨歷眼神明滅不定, 狹長妖冶的鳳眸此刻情緒莫測。

身為蜂族攝政王, 臨歷位高權重,最愛收集珍寶。

月光下, 少女的膚色越發瑩潤, 帶著些微光澤,就像他收集的人族瓷器一樣嬌貴。

沒想到偶然地路過, 竟然又遇見個好東西呢。

臨歷開始興奮起來。

這裏距離山腳下的小道很遠,但中間缺少樹木阻擋。少女生疏的手法, 眉目間的焦急便暴露無遺。

她守著重傷的同伴, 眼神裏有著無措, 仿佛迷路的羔羊, 急於尋找母親的懷抱,亦或是找個依靠。

臨歷勾起薄唇,眉毛輕挑,唇角綻放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像是罌粟花般,充滿了邪惡黑暗的誘惑。

——看來,是時候了。

才將側面的猙獰傷口止住血,蘇橙便發現,瓷瓶裏的藥物開始見底。

而格瑞芬的四肢和背部,同樣布滿了雜亂的傷口,隨著時間流逝,傷口甚至開始外翻。

而背部那雙折斷的羽翼,雖未流血,卻無力地垂落在地,無法收攏,那從前只在天空翺翔的羽毛此刻卻與塵□□舞。

格瑞芬毫不在意,他費力地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這樣光便可以把少女的身影送進來,被他印入腦海。

此刻,格瑞芬完全忘記了自己追求的天空與夢想。

手頓在半空,蘇橙看著瓷瓶,神色為難。

她開始考慮,是否需要現在獨自前往城鎮,買些傷藥回來。

但格瑞芬傷勢如此嚴重,將他獨自放在此地,蘇橙並不放心。

一時之間,她陷入兩難。

看著少女蹙起的眉頭,格瑞芬很想為她撫平。

可惜他四肢沈重,根本無法擡起。

就在格瑞芬內心焦急、暗自蓄力之時,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響起。

“請問需要幫助嗎?”

不遠處站著一名身著華服的男子,他身量高挑,彬彬有禮。

男人恪守禮儀,為了不打擾他們,甚至保持著五米的安全距離。

——這是蘇橙的第一印象。

男人五官立體,極為深邃,他的瞳孔泛著暗紅,和他的發色一樣,在月光下顯露出幾分神秘厚重。

見兩人望著他,並不說話,男人也不覺得被冒犯。他看著蘇橙,彬彬有禮,再次出聲詢問,

“請問需要幫助嗎?”

他看著蘇橙,直直地,濃密的睫毛遮住眸光,隔著五米,蘇橙無法辨認出他的情緒。

格瑞芬歪著腦袋,模樣淒慘,卻還戒備地從喉嚨裏發出咕嚕聲。

蘇橙看著男人,聲線澄澈,

“你想要什麽?”

蘇橙已經不是幾天前的單純花仙了。

她已經初步了解到這個世界的規則。

或許她之前運氣足夠好,遇見了不求回報的人,

也成為了要好的夥伴。

但實際上,這個世界更多的是弱肉強食。一個不小心,便會被人圍攻,敵人兇殘冷血,性命在這些人眼中微乎其微。

這裏和熒光之森一點也不一樣。

經歷了那場戰鬥後,蘇橙不寄希望於遇見一個純良的好人。

她現在遇見幫助,首先思考的是自己能夠拿出什麽作為報酬。

比如此刻,聽見了她的話,男人鳳眸微睜,似有些驚訝,他好脾氣地笑笑,嘴裏卻毫不猶豫地吐出目的。

“我缺一個侍女,你願意跟我走嗎?”

侍女?

蘇橙疑惑。

她從未擔任過這種工作,熒光之森也沒有這個職務。

“我需要做什麽?”

男人薄唇微挑,無視獅鷲沙啞的嘶吼,輕輕吐出幾個字,

“照顧我。”

“可以。”

蘇橙點頭。

在熒光之森裏,種子們也會統一由人照顧,想必她的工作也差不多。

而且照顧一人應該更輕松。

雖然…蘇橙並沒有照顧過人。

但她想,自己會采集花露,也一直獨自居住,應該不成問題。

最重要的是,只要能夠救格瑞芬,照顧人的工作實在算不得什麽。

聽見這話,男人滿意地笑了。

他無視格瑞芬的嘶吼,輕拍掌心,便出現了兩個人。

“救他。”

男人下頜微點,言簡意賅。然後他便朝著蘇橙招手,仿佛對待一只小寵物般,語氣漫不經心,

“我們走吧。”

見圍過來的幾人訓練有素,拿出專業儀器開始給格瑞芬治療,蘇橙這才松了口氣。

她看了格瑞芬一眼,走到他的頭邊,蹲下身子,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毛發,然後語氣裏含著幾分認真,

“格瑞芬,保重。”

“嗷、嗷嗚”

格瑞芬拼命地扭動著頭顱,卻只能無力地側著頭,看著少女的身影逐漸遠去。

留下來的兩個人神情冷漠,快速地為獅鷲處理著傷口,很快來到他的頸部,正要將傷口縫合,卻見這只巨獸眼部的毛發早已濕潤。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布滿血絲,仿佛在水中浸泡過一般,說不出的淒慘,最重要的是裏面有著濃濃的化不開的絕望,在這黑夜凝聚,久久不散。

男人手一頓,繼續面無表情地處理傷口。

很快,兩個人完成任務,毫不留戀地撤退。

浩瀚的月亮下,這空無一人的土道旁,便只留躺在地上、周身塗滿藥物的格瑞芬一人。

“怎麽,舍不得?”

見蘇橙頻頻回頭,男人調笑道,語氣中帶著幾分溫和,似是不經意般,帶著長者的溫和與從容,絲毫不讓人覺得被冒犯。

蘇橙搖了搖頭。

兩人便繼續飛行,不再交談。

“我叫苓聿。”

突然,經過一片湖泊時,一直在前面默不作聲飛行的男人開口道。



蘇橙沒當過侍女,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試探道,

“我叫蘇橙。”

“哼。”

男人鼻子裏哼笑出聲,他回頭,望著蘇橙,意有所指道,

“侍女不需要介紹自己。”

在蟲星,奴隸市場裏的仆人都不會擁有自己的名字。他們只有一個代號,被人

買走後,才會擁有主人賜予新的稱呼。

蘇橙並不知曉這一點。

“不過既然你有名字,也省得我再取名了。你就叫橙兒吧。”

男人漫不經心道。

“橙兒,去給我接點水。”

蘇橙還未熟悉這個稱呼,便見男人停了下來,選了最高的一棵樹,腳尖立在樹梢,背對著她吩咐道。

“…是。”

蘇橙朝下飛去,這片湖泊極其寬闊,呈現圓形,藍色的湖水清澈見底,倒映著月亮,像是一場盛大的夢境。

蘇橙停到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觀察片刻後拿出半途摘的巨大葉片,折成一個小碗。

她輕扇翅膀,便輕巧地飛到了湖面中間,一個俯身,纖細的手腕朝著湖面伸去,順利舀了一碗湖水。

蘇橙看著碧綠葉片裏的一捧湖水,滿意地點了點頭。

但想到什麽,她飛到湖邊,摘了一片粉色的花瓣,伸進葉碗裏舀了一勺品嘗。

“…”

蘇橙苦著臉,感受著口中寡淡的滋味,扔掉了花瓣和葉碗。

這水有點難喝…

喝慣了熒光之森裏甘甜的翠湖水,在蘇橙眼裏,這種滋味的湖水是不合格的。

察覺湖面水霧漸起,月亮開始移動,蘇橙有了主意。

她重新做了一個葉碗,便飛到湖邊那片花田,開始收集花露。

花露在淩晨時分便會開始凝聚,現在正是采集的時候。

這項工作蘇橙已經十分熟練,她在花叢間飛舞,瞄準飽滿的花朵,便飛到花朵旁邊,嫻熟地抖動著花瓣,用葉碗盛著,將顆顆晶瑩的花露收集起來。

樹梢上,臨歷看著蘇橙的動作,眼中有幾分興味。

同時,他通過意識,對著聯絡器對面的人吩咐道,

“查一下,襲擊的人是誰。淩桀和苓聿那裏,不能松懈。”

蘇橙朝著他飛了過來。

少女透明的翅膀在月光下閃爍著瑩綠色的光輝,一頭濃密的亞麻色長發披在身後,隨著靠近,一身長裙也在空中肆意飛舞。

“請喝水。”

停在臨歷旁邊的樹梢後,蘇橙開口,將手中捧著的樹葉遞了上去。

臨歷並未伸手。

他看著蘇橙,從來沒收過侍女的攝政王大人突然來了興致,糾正道,

“叫我主人。”

單純的小花仙並不明白人類社會的各種規矩,也不知曉這個稱呼裏面的主仆尊卑。

她老老實實道,

“主人。”

輕靈的嗓音在臨歷耳邊響起,他滿意地接過葉碗,喝了一口,瞬間驚艷地看著碗底那層晶瑩的液體。

“這是什麽?”

臨歷從未喝過如此可口的飲品。

在他小的時候,能喝一口溪水就覺得很甜、很滿足,但自從一步步爬上來,成為攝政王後,他再也沒擁有過這種滿足的情緒了。

而這個簡陋的葉碗中裝著的平平無奇的透明液體,讓他重溫了當年的滿足感。

“主人,是花露。”

花露?

如此直白的名字,加上蘇橙之前的動作,讓臨歷輕易明白這種飲品的來源。

原來花朵上的露水竟如此美味麽?

臨歷若有所思。

那他招的廚師也太失職了,竟從未發覺這般美味。

臨歷看著蘇橙,鳳眸裏有著一絲讚賞,

“橙兒,你不錯。”

“?”

蘇橙看著臨歷,眼中有著疑惑。

這是在誇她嗎?意思是她將這份工作做得還不錯?

僅僅是因為…她拿出了所有花仙都會做的花露?

一瞬間,蘇橙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起的生財之道。

臨歷將葉碗裏的花露喝得一幹二凈,到後面,甚至不顧形象地擡起葉碗,讓最後一滴花露滑入他的口中。

末了,還意猶未盡地抿了抿唇,薄唇上染上水液,在月光下泛著晶亮,越發顯得誘惑。

“橙兒,我們走。”

臨歷看了一眼湖邊最普通的粉蝶花,不知想到什麽,隨即便開口,喚蘇橙離開。

蘇橙早就在采集花露時喝飽了,此刻精力充沛,跟在臨歷身後,朝著遠處飛去。

兩人朝著東面前進,很快,便看見了一片巨大的花群。

這些花有著粗壯的莖幹,成片生長,花朵大而平滑,在高高的空中肆意綻放。

蘇橙甚至不需要特意降落,便可以輕易地停留在一朵花上。

她隨著臨歷飛行,看著這片高大的花群,難掩眸中驚艷。

對於一只花仙來說,這種花屋吸引力也太大了!

很快,臨歷飛過一片環形湖泊,到達最中間的那片花群,然後在最高的那棵花上停了下來。

男人站在紅色的花瓣邊緣,身子隨著花瓣輕靈地上下起伏,暗紅色的頭發長及腰部,幾縷發絲調皮地隨風晃動。

男人回頭,鳳眸中泛著暗紅,在月光下顯現出妖魅的色澤,他薄唇微挑,格外性感,對蘇橙道,

“小橙兒,你就在旁邊那株花上休息。我有需要時,自然會喚你。”

大紅色的花仿佛是花中之王般,張揚地綻放,在花群中高高擡起。

它的周圍生長著一圈各色花朵,臨歷指著的,就是紅花旁邊略矮的一株橙花。

剛好和蘇橙的名字匹配。

蘇橙點點頭,目送男人朝著花瓣內部走去,隨後離開,飛到了橙花上。

蘇橙站在橙色花瓣邊緣,躬身輕輕撫了撫花瓣,內心的喜愛滿溢而出。

“你真可愛。”

她喃喃道。

花瓣柔軟而輕薄,卻韌性十足。

起初蘇橙輕輕扇著翅膀,腳尖略微離開地面,不敢完全踩在上面。

畢竟對於貧窮的她來說,擁有一座美麗精致的花屋,誘惑實在太大。

她生怕將花瓣踩壞,毀了這件大自然的傑作。

好在後來,隨著蘇橙朝花瓣內部深入,她也發覺,花瓣材質特殊,生命力十分頑強。

她完全踩在上面,身子的重壓之下,花瓣上甚至不會留下一點痕跡。

蘇橙仿佛探險一般,花瓣內部的景象逐漸朝她開放。

已是深夜,進入花瓣後,清冷的月光散去,蘇橙仿佛自黑夜來到白天。

只見內部呈現橢圓形,空間極大,最頂端掛著一個花苞狀的薄膜,有柔和明亮的光線從內散發而出。

花苞燈下,有一個嫩黃色的花蕊。

…哦不,這不是花蕊,蘇橙走近後,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張花蕊形狀的床。

柱狀的花蕊朝內拱合,中間的床材質柔軟,蘇橙將手放了上去,竟然還會微微彈起。

就像是成熟以後的綿綿果,蓬松柔軟。

蘇橙輕輕剝開花蕊柱子,坐在床邊,觀察著這座花屋。

花屋內部是淡淡的綠色,內壁圓潤光滑,裏面擺放著各種

家具,有藤條編制的搖椅和木桌,有花朵做的小碗和臺燈,旁邊甚至還擺放著一排衣架,上面掛滿了各色裙子。

而在衣架旁,有一個梳妝臺,上面有絨毛做的發箍,有小花形狀的發夾,甚至還有晶瑩的項鏈。

“...”

蘇橙檢查了一遍房間,確信,自己不是來當侍女,是來享福的。

這些可可愛愛的裝飾也太合她的口味了!

另一邊,攝政王進入暗紅色的室內,他這裏的畫風和蘇橙大相徑庭。

他隨意地坐在一個沙發上,然後便有一株花自椅後游來。

它朝上伸平花瓣,托著一個本子,送到臨歷手邊。

臨歷取走本子後,它才將花瓣恢覆原狀,也露出了花盤上一排猙獰的牙齒,在暗紅色的燈光下,格外可怖。

臨歷毫不在意,他一手翻越著本子,一手抓起一只兔子扔進食人花的花盤,隨意哄道,

“謝謝小紅。”

紅色的食人花這才開開心心地咧著一口利牙,回到椅子後面,啃起吃了一半的兔子。

臨歷將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頁,拿起一支筆,開始記錄。

他的字跡筆走龍蛇,張揚恣意,與他呈現出的溫和截然不同。很快,一行字便出現了。

【1008,橙兒,變異的精靈,侍女。】

停筆後,看著這行字,臨歷托著下巴,沈思片刻,繼續補充道,

【…五顆星,目前很喜歡,堅持天數,1。】

成為侍女的第二天,蘇橙開始擔心自己被解雇。

目前的生活她很滿意,有單獨的漂亮花屋,甚至架子上還有各色糖果。

…對於從未吃過糖果的蘇橙來說,這實在太美味了!

——雖然在吃過糖果後沒多久,她又變成了一株花。

變成一株花後,蘇橙身上那朵橙色的小花有些焉。

這表示她很不開心。

因為蘇橙突然明白過來,變成一株花以後,她壓根沒法照顧主人啊!

於是白天就在蘇橙的提心吊膽中緩慢逝去。

幸運的是,一直到她變成人形,主人都未傳喚過她。

一直到夜晚,屋子裏的橙色鈴鐺花才開始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橙出門,飛到最大的紅花上,走進去禮貌地敲了敲那層暗紅色的薄膜。

“主人,我可以進來了嗎?”

“進。”

臨歷言簡意賅,回答完蘇橙後,便和對面的人繼續談話,

“淩桀那裏情況如何?”

淩桀?

熟悉的名字讓蘇橙擡頭。

她將托盤上盛著花露的琉璃杯放到臨歷手邊,便站在他身後,自覺地當起背景板。

——不是蘇橙點亮了侍女技能,只是在別人談話時保持沈默是她一貫的素養。

對面的人垂著頭,腰身挺直,看著腳尖。

他有著一頭齊肩發,此刻淩亂地刺在脖子上,垂著的眼底一片晦暗。

男人開口,語氣冷漠,

“這是他第二次去無名城,不知道大祭司的行動是否和他有關。”

多餘的,他便不知道了。

淩桀這次的行程十分隱秘,他將花獻給大祭司後再次出發去無名城這件事,他甚至今天才知曉。

作為護衛長的近衛,不會有人比他提前知曉淩桀的行程。

因此,這件事到昨天為

止只有淩桀和大祭司知曉。

就連今天,要不是淩桀在城主府發瘋,動靜太大,消息甚至還傳不到東樾。

也是那個蝶族城主離開了無名城,無人主事,那些低等蟲族才會恐慌不已,進而暴露淩桀行程。

“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在聽二號匯報的時候,臨歷不知不覺喝光了一杯花露。

他將杯子放了下來,修長的十指摩挲著杯壁,通知二號退下,同時對蘇橙道,

“備水,伺候我更衣。”

二號聽見這話,轉身時下意識地擡起頭看了一眼。

然後,他便看見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少女。

她的面容和那夜一樣動人,他也終於看見了她睜眼時的模樣,如此生動。那雙碧綠色眸子,仿佛可以將他的魂魄吸走。

二號站在原地,神色呆滯。

但他的耳朵卻盡職盡責地接收著信息。

只聽少女用悅耳的聲線道,

“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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