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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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趁機出來。一會兒她還得進去，陪朋友一起切生日蛋糕。這個環節很重要，她不能缺席。
“怎麽還是關機？”電話依舊打不通，闞青春又氣又急地嘟囔，茫然無措地站了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什麽，自說自話地替趙書煦辯解，“肯定是忽然接到手術通知，來不及告訴我。他是醫生嘛，這種事情很平常的。”
忽地，肩頭壓下一片溫暖，闞青春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後馬上笑起來，一邊擡頭一邊雀躍道：“你來啦？”
看清來人是誰，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枯萎，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怎麽是你啊？”
許銘韋挑眉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好心把衣服借你，你就這麽對我？”
闞青春看一眼他身邊明顯臉色不對的女伴，哼笑著把衣服還給他，道：“謝了，不過有人比我更需要。”說著，出於禮貌，她向那位女伴打招呼，“張菲顏，好久不見。”
張菲顏傲慢地拿手裏的生日會邀請卡扇了扇風，不屑地哼道：“別一副跟我很熟的口氣，我又不認識你這個暴發戶的女兒，充其量也就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闞青春也哼道：“哦，陌生人，今天你可要看好你的男伴哦。”說完，她看著許銘韋，高挑眉尾，“對嗎？”
許銘韋從張菲顏手中抽回胳膊，走到闞青春身邊，讓她挽著他，然後對張菲顏說道：“她說得對。”
他滿臉紳士的微笑，卻讓張菲顏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伴和另一個女人走進酒店。
☆、第 10 章
“嘗嘗這些，我都替你試過了，味道不錯。”許銘韋從自助餐桌上取了一碟吃的遞給闞青春。
闞青春看他一眼，又向後瞄了張菲顏一眼，哼道：“張菲顏鼻子都氣歪了，你還是趕緊安撫安撫她吧。我可不想毀了好朋友的生日會。”
許銘韋微微一笑，湊近她一些，輕聲道：“怎麽？利用完了我，就翻臉不認賬啦？”
闞青春微微挑眉，拿起兩杯紅酒，一杯給他，道：“我敬你啊。”
“不如，喝個交杯吧？”許銘韋接過酒杯的同時，順勢繞過她握著酒杯的右手。
闞青春想把手繞回去，許銘韋的胳膊卻像鋼管一樣牢牢架著她。如果太用力掙紮，杯子裏的酒一定會灑出來，到時候就難看了。
“看來我不該敬你酒。”
“哦？”
“我應該敬你我的拳頭。”闞青春忽然一笑，“不對，應該是——我的旋風腿！”說著，她出乎其意、毫不留情擡腿踢向許銘韋的重要部位。
許銘韋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麽做，長腿向後一邁，便躲過了。不過，這交杯酒是喝不成了。他滿臉笑意地望著她，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十足的風流紈絝。
張菲顏始終在不遠處，用妒火中燒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們。她已經被很多人問了同一個問題：你怎麽會一個人來參加生日會？如今兩人猶如打情罵俏的這一幕，令她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她從從經過的侍應生手中接過一杯紅酒，朝闞青春走過去。她要做的事情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了，然而越老套的手段，往往卻是最有效的。
闞青春正要甩開許銘韋，卻被張菲顏迎面撞上，又被她手中的紅酒潑了一身。
“哎呀，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菲顏一臉做作地道歉。
“沒關系，張大小姐的眼睛天生長在頭頂上，我同情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呢？”闞青春接過許銘韋拿來的紙巾，一邊擦拭，一邊嘆息道。
“你、你再說一遍！”張菲顏氣得臉色都變了。
“對不起，我趕時間。”闞青春微微一笑，瞥一眼許銘韋，道，“送我回家。”
“榮幸之至。”許銘韋紳士地退到一側，請闞青春先走。
張菲顏追上前攔住他，急道：“銘韋！她憑什麽命令你啊？你幹嘛要聽她的？我不許你走！”
“囂張跋扈的女人，很討人厭的。”許銘韋對她笑笑，沒有任何猶豫，拿開她抓著他的手，繼續向前走。
“銘韋！”張菲顏再次阻攔。
走在前面的闞青春停下腳步，略微轉回身，不耐煩道：“還走不走了？”
許銘韋立刻掙開張菲顏，頭也不回地和闞青春一起離開會場。
張菲顏抓狂地跺腳，卻也無可奈何。要不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許銘韋根本不可能陪她一起來這裏。就算她回去向哥哥告狀，哥哥也不能拿許銘韋怎麽樣。畢竟，比起盛鑫集團其他的合作夥伴，哥哥的公司並不占太大優勢。
“你都第二次利用我了，說話就不能客氣一點點嗎？就一點點。”電梯裏，許銘韋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闞青春滿不在乎道：“不樂意你可以拒絕啊。”
許銘韋被嗆得無話可說，只好換話題，長籲短嘆道：“唉，剛才就吃了一小塊蛋糕，我這肚子……”
“放心，我不會欠你這種人的。想吃什麽，我請。”闞青春露出一眼看穿他的神情。
“我這種人？我哪種人啊？”許銘韋饒有興趣地問道。
“精明狡詐、好色之徒。”闞青春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許銘韋發出低笑聲，摸摸鼻子，沒說話，笑意久久留在唇角。
“說吧，到底想吃什麽？”
“上車再說吧，到時候看哪家順眼就吃哪家。”
“你要坐我的車？”闞青春一臉驚訝。
“不然呢？還是你坐我的車？我都可以。”許銘韋理所當然道。
“不是……既然你開了車，我也開了車，那就約個地兒，各開各的不就行了？”
“這麽怕我坐你的車？”說著，許銘韋忽然擡起手臂抵在闞青春身後的電梯壁上，兩人瞬間近在咫尺。
闞青春嚇了一跳，下意識推他，但沒有推動。
“你想幹嘛？”她戒備地瞪著他，拳頭已然握在身前。
許銘韋若無其事地站好，一臉無辜道：“可能是我們之間的磁場吸引力太強了，我不由自主就過去了。”
“花言巧語。”闞青春撇撇嘴角。
“那你臉紅什麽？”許銘韋憋著笑，戳穿她。
“我……我熱的。”
“不是臉紅啊？”
“都說不是了！”
“那幹嘛不敢讓我坐你的車？”
“我……好好好，你坐你坐，讓你坐行了吧？”
許銘韋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心裏卻又一絲絲的奇怪。他逗過的女人何其多，卻沒有一個會讓他感到如此輕松快樂，還是一個討厭他、心裏裝著別人的女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心中那份征服欲嗎？
車子在一處大排檔前停下。
下車後，許銘韋活動活動雙腿，道：“下次要把車座再往後調一點。”
“下次？你覺得你還會有機會坐我的車嗎？”闞青春嗤笑道。
“一定會。”許銘韋確定地回答，找了個位置坐下，“至少等會兒你要送我回家。”
“餵，是你自己要吃大排檔的，可不是我小氣。”闞青春跟著坐下，聲明道。
許銘韋笑笑沒說話，用紙巾把她面前的桌面擦幹凈。
“不過，我真沒想到，堂堂盛鑫集團董事長，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堂堂闞家大小姐，不也在這種地方吃飯？”
“我不同，我是暴發戶的女兒嘛。”闞青春笑著拿自己打趣。
“我也是白手起家，吃過很多苦的。”說著，許銘韋四下打量了一圈，道，“當初我吃飯的地方，比這裏可差遠了，又臟又亂，一筷子下去，都不知道夾的是菜啊，還是蒼蠅。”
見他口氣輕松，神情平和，闞青春壓根兒不相信，咂咂嘴，不置可否。
許銘韋笑容漸漸認真起來，“真的，不騙你。那是我第一次創業，被人騙了，借來的錢全打了水漂。我用身上僅剩的二百塊錢，請幾個一塊兒打拼的兄弟吃了頓飯。我還記得那一桌子菜呢。毛血旺、爆炒螺螄、白切雞、炸花生，還有啤酒。那天晚上，我們誰都沒有吃菜，凈喝酒了。喝著喝著，不知道誰第一個哭了起來，接著，我們就都哭了。一群大老爺們兒，怪可笑的。”說到最後，他嘴角仍然帶著笑意，眼眶卻濕了。
“所以，”略微平覆情緒後，他又說道，“從此以後，我不再輕易相信別人，也不打算再做一個好人，因為好人就是用來騙、用來耍、用來當墊腳石的。”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許銘韋，闞青春有些不知所措。她被他的話打動了，認真感受著他當年的無奈和淒涼。雖然他的話很極端，她並不讚同，但此刻，她不想和他爭論這個話題。
“怎麽，同情我？”許銘韋自嘲地笑起來，“我還需要同情嗎？現在的許銘韋，身家上億、名震四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幫助。”
闞青春微微笑道：“我沒有同情你，我只是想到，每個經歷過痛苦過往的人，都會有所收獲，同時，也會失去。”
許銘韋看著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就像你，得到了從前所奢望的成功、財富和名望，卻失去了安全感。所以，你想跟別人分享你的脆弱，可是當你內心的脆弱展露出來，你又很敏感。”
許銘韋內心震動，眼神深邃許多。他沒想到年紀輕輕的闞青春，居然能看穿他的心。
“你不用這麽驚訝，”闞青春道，“我感同身受，是因為我也經歷過。”
“能告訴我嗎？”許銘韋有些期待。他想了解她。
“以後有機會吧。你再不點菜，老板就要轟人了。”闞青春用笑容掩飾過去，把菜單推到他面前。
許銘韋雖然失望，卻沒有勉強她。因為他知道，對她，勉強也沒用。
姜悅熙不再說夢話，趙書煦試圖離開。不管怎麽樣，他今天總歸要給闞青春一個交代的，起碼打聲招呼，說句抱歉。
他剛松開姜悅熙的手，她便醒了。
“姜醫生，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趙書煦關切地問道。
姜悅熙似乎還有些睡意朦朧，瞇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徹底睜開來，看清楚眼前的人，還有些不確定，問道：“趙醫生……是你一直在這兒？”
趙書煦點點頭，幫她把病床搖起來。
“真的是你？”姜悅熙不敢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
“是我。姜醫生，你不記得了？我送你回家，你不舒服，我又把你送回醫院來了。不過你別擔心，只是急性腸胃炎，現在已經沒事了。”
姜悅熙嚶嚀一聲，忽然一把抱住趙書煦，帶著哭腔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真的以為是在做夢！”說著，她哭得越來越厲害，眼淚很快把趙書煦的衣服打濕了。
趙書煦站著沒敢動，只輕輕拍打她的背，等她平靜一些了，才問道：“姜醫生，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
“沒有，我是太感動了。”姜悅熙仍然沒有松開他，抽噎著回答。
“感動？”
“嗯，因為你實在對我太好了。”
“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換成其他同事，他們也會這麽做的。”
“不是的，你不會懂的。”姜悅熙將他抱得緊一些，道，“我孤身一人在南森，舉目無親。工作上，我不敢犯錯，感情上，我不敢得罪任何人。我總是怕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怕我不能留在南森，我怕我不能好好為父母養老，我怕、我怕呀……”
趙書煦心疼地摩挲她的頭發，柔聲道：“你不需要這麽小心的，沒有人對你印象不好，我們都很喜歡你、欣賞你。”
“我知道，這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心理負擔太重，是我不敢在大家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我不想的，書煦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的！”姜悅熙不再稱呼他趙醫生。
“我相信你。”趙書煦輕聲安慰。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失態，才會找回原來的自己。書煦，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你太好了。你總是那麽溫暖，對所有人都那麽包容。我知道，就算我犯了錯或是什麽地方做得不好，你也不會放在心上，不會對我有成見。”
“你太誇獎我了，我哪有那麽好。”
“你有！”姜悅熙雙手又用了些力，“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每次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是因為你，我才能繼續堅持，留在這裏，留在南森市，因為我想一直看到你。”
這番話無異於一場表白，趙書煦心跳加速，一時間心緒有些亂了。
姜悅熙繼續動情道：“以前無論怎麽樣我都可以忍，可是這次生病讓我明白了，在我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我心裏想到的人只有你。書煦，你可不可以一直這樣陪著我？”說著，她仰起臉來看他。
她蒼白精致的臉是那樣楚楚動人，美麗的淚眼更是讓人無法拒絕。可如果他現在應允了她，對闞青春來說太不公平了。趙書煦有些猶豫，他感覺到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推著他來到了抉擇的路口，不選不行了。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會等。”姜悅熙柔聲說道，她向來是善解人意的人設，這點要時時維護好。
“我困了。”她又說，說完松開趙書煦，背對著他躺下去。
趙書煦幫她把床放平後，輕著腳步離開病房，回到辦公室。
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後，他給闞青春發了一條微信，告知她情況，表示歉意。
彼時闞青春已經和許銘韋吃完飯回到家中，收到信息，不僅沒有生氣，還反過來關心他和姜悅熙。
一個善解人意、柔弱無助，一個大方可愛、心地善良，他真的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
姜悅熙的淚眼和闞青春的笑容不斷交替在腦海裏出現，趙書煦苦惱地扶著額頭。今夜恐怕註定無眠了。
☆、第 11 章
查完房，趙書煦去看望姜悅熙。昨夜無眠，一個上午的忙碌讓他有些疲倦。
“書煦，你昨晚沒休息好嗎？是不是……我讓你為難了？”姜悅熙柔聲問道。
“悅熙、趙醫生。”
趙書煦正要回答，門外忽然傳來闞青春明亮的聲音。她的聲音總是帶著歡樂的因子，很容易感染人，他滿身的疲倦頃刻間便少了許多。
他擡頭看去，闞青春的笑臉還是一貫那麽燦爛，令他的心情也明朗許多。
姜悅熙心裏卻不悅極了，巴不得她趕緊走，嘴上卻笑道：“青春，你怎麽來啦？”
“我聽說你病了，馬上就來看你啊。”闞青春走進來，把鮮花放在床頭櫃上，抱著保溫盒對姜悅熙道，“悅熙，我讓我媽煮了紅棗山藥粥，補氣養血，我盛給你吃？”
“一會兒我自己來，我現在還不餓。對了，這衣服是？”姜悅熙微笑道，心中感嘆：闞青春是真的關心她，對她好。如果她不喜歡趙書煦，只是利用他的話，她一定會把他讓給闞青春。可惜，她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闞青春這才想起來，自己臂彎裏還掛著趙書煦的西裝呢，對趙書煦笑道：“一直想還給你，老是忘記。”
趙書煦接過西裝，輕聲道謝。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姜悅熙裝作純粹好奇的樣子，打聽到。
“有一次我給電視臺送咖啡，正好碰到趙醫生錄節目，結果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他衣服上了，我就幫他把衣服送去幹洗啦。”闞青春解釋道。
“哦，是錄今日養生的吧？其實書煦不想去的，但是誰讓他顏值高呢？領導說了，他這張臉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而是醫院的門面，是我們的公有資產，哈哈哈……”姜悅熙說著笑起來，語氣中充滿一股親昵之感。
聽到她直呼趙書煦的名字，闞青春心裏短暫地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感覺，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他們同事這麽久了，直呼其名也是很正常的。
“公有資產，這個給你。”她接著姜悅熙的話頭打趣，把一個MP3交給趙書煦。
“這是？”趙書煦有些疑惑。
“我找了很久才從家裏翻出來的。”闞青春道，“這是我高中時候的MP3。本來這裏面有兩百多首歌，漸漸地，越來越少，到最後就只剩下十首歌了。就是這些歌，陪著我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以後再遇到不開心的事，不方便打拳的話，就聽聽它吧。”
趙書煦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感激道：“謝謝你。”
姜悅熙馬上插嘴道：“那我能聽嗎？”
闞青春大方道：“當然可以啊，你也是醫生。我知道，醫生心裏承受的壓力是很大的。”
姜悅熙又立刻對趙書煦說道：“那現在就給我吧，我還要在床上躺一天，實在太無聊了。”
趙書煦不好拒絕，看一眼闞青春，見她也沒什麽意見，只好把MP3交給姜悅熙了。
其實闞青春心裏怎會沒有失落，這個MP3，她真的找得很辛苦。但是姜悅熙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該小氣的。
“對了，小婭最近還好嗎？”她向趙書煦問道。
“她已經沒事了，在找工作呢。”趙書煦回答。
闞青春略一思索，道：“不如讓小婭到九號咖啡來吧，我一個員工準備辭職回老家，正好要招新人。”
“那太好了。”趙書煦開心道，“那丫頭肯定會很高興的。”
看到他笑，闞青春心裏也悄悄犯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這是她今天來醫院的第二個目的。
“趙醫生，之前在泰北的時候，你不是說想看超星際神話嗎？我朋友有兩個點映名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趙書煦明白，她這是再次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正在猶豫，忽然聽到姜悅熙發出一聲呻/吟。
“哎呀，”姜悅熙不知何時打開了保溫盒，一邊慌忙地擦拭翻在床上的粥，一邊無助道，“都浪費了。”
“燙到了嗎？”出於醫生的本能，趙書煦趕緊上前，抓起她的手來檢查。
姜悅熙眼中有淚光，望著他，眼底有淡淡的哀愁。她是在害怕，害怕他去到闞青春身邊。
趙書煦想起昨夜她無助可憐的模樣，一時間心底發軟，久久說不出話來。
闞青春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異樣，心中也湧起難言的疑惑。病房內的氣氛實在尷尬，她上前幫忙處理打翻的粥，打破沈默，“沒事，我回去讓我媽再煮一鍋。”
“青春，真是對不起，我太粗心了。”姜悅熙不住道歉。
“真的沒關系啦。”闞青春收好保溫盒，轉身往外走，“那我就先走了。”
趙書煦想送送她，姜悅熙故意發出呻/吟聲，他趕忙把註意力放在她身上，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很疼，可能是我剛才手忙腳亂，撞到手指了。”姜悅熙委屈地蹙眉。
“我看看。”趙書煦握起她的手仔細查看。
站在門口的闞青春默默凝視著兩人，只覺得自己完全像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一樣，失落離去。
安撫姜悅熙休息後，趙書煦回到辦公室，發覺辦公室的氣氛怪怪的，原來是方醫生渾身散發著憤怒又頹喪的氣場。其他的同事都小心翼翼地，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正在此時，張行推門而進，也馬上察覺到方醫生不對勁，道：“喲，我們的準新郎官這是怎麽了？”說著，他伸手按在方醫生肩上。
“別煩我！”方醫生沒好氣地抖抖肩膀，甩開他的手，埋怨道。
“不是、怎麽了？”張行無辜地向同事們發出詢問的信號。
趙書煦也附加詢問的眼神，他也想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位同事連忙把他拉到一邊，用氣聲說道：“你別往槍口上撞了，什麽準新郎官？吹了。”
“吹了？”張行驚訝地拔高聲音。
“噓！你小點兒聲！”同事趕忙制止他。
“不會吧？”張行完全不相信，“方醫生和他未婚妻感情一直很好啊。”
“唉，感情是真好，矛盾也是真大呀。”
“矛盾？什麽矛盾？”
“林氏集團的千金小姐，那脾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不能啊，林小姐向來都很客氣，我們又不是沒見過。”
“客氣？客氣還跟方醫生說，什麽，啊，你就是我林沁茹養的一條狗。”
“這不可能吧？林小姐那麽愛方醫生，她怎麽可能這麽說？”
“你順著她的時候，她當然愛你了。你不順著她的時候，呵，那可就難說了。俗話說得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說夠了沒有？”方醫生霍地起身，高喝道。
圍在一起的同事趕緊四散開去，裝作若無其事。
“你們都在看我笑話是不是？”方醫生怒氣沖沖道，“對，你們說得都對，你們最好以我為戒，別找有錢人的女兒談對象，省得被人家當成狗那麽笑話！”
“方醫生，大家沒有笑話你的意思。”趙書煦連忙勸道。
“哼！”方醫生怒意難消，摔門而去。
同事埋怨張行，“都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行一臉委屈，“關我什麽事啊？”
同事們都不理他，他轉向趙書煦求安慰。
“我幫不了你。”趙書煦幸災樂禍。
“你少在這兒幸災樂禍，”張行哼道，“我看你就快變成第二個方醫生啦。”
“你胡說什麽？”趙書煦微微蹙眉。
“我胡說？你最近不是和那個闞青春打得火熱嗎？”張行壞笑道，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瞥一眼方醫生的桌子，道，“小心哦，前車之鑒吶。”
趙書煦嘴上沒理他，心裏卻思索起來。他不止一次見過林小姐。林小姐開朗大方，熱情的性格闞青春有些相似。她雖然有些公主病，但待人處事向來客氣周到，根本難以想象，方醫生是一條狗這樣的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不過，或許不是旁人裝模作樣，而是他們自己對她不夠了解罷了。
他對闞青春，不也是這樣嗎？其實，他真的不算了解她。他從來不願意與權貴打交道，只想過簡單平凡的生活。現在回頭想想，闞青春就像是誤打誤撞闖進他的世界，她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是短暫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全部湧上心頭，他內心的快樂又是那麽的清晰。
趙書煦揉揉緊張的太陽穴。他曾面對過極其覆雜的手術，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迷茫。
下班離開醫院後，趙書煦沒有開車，也沒有回家，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穿過步履匆匆的人群，心中很是煩亂。
“趙書煦？”忽然有人叫他。
他回過頭去，也驚訝起來，叫出她的名字，“林翹！”
兩人到附近的茶樓坐下，都有些感慨。他們已經有六年沒見了。
“你現在可是名聲赫赫的趙大醫生了。”林翹笑道。
“你呢？現在在哪高就？”趙書煦謙虛地笑笑。
“我嫁去加拿大了，這次是回來探親的，沒想到能遇見你。說起來，我能遇到現在的丈夫，還得感謝你呢。”
“謝我？”
“對啊。當年我給你回信，你卻沒有回應，我就決定按原來計劃好的日程，和家人一起去出國旅游，結果就碰到了Liam，我們一見鐘情，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很幸福。”
“你曾經等我回應？”趙書煦疑惑道，“你不是已經拒絕我了嗎？你還說，你再也不要見到我了。”
林翹無比驚愕，道：e on！我怎麽會這麽做？我明明發短信給你，答應跟你交往啊。”
趙書煦一頭霧水，“等等，你說……發短信？”
“是啊，我收到你的情書之後，考慮了幾天之後，請俱樂部老板調出了你的聯系方式，給你發了短信。不過你沒有回應。我本來是有點生氣的，不過後來想想，我們只是打過一場拳而已，那場比試賽結束後，你就離開俱樂部，我聽說你是去人民醫院實習了。或許你對我的好感只是一瞬間的錯覺，當你想清楚了，你就後悔了。而我也只是對你有淡淡的好感，想給彼此一個機會，既然大家沒有緣分，那就算了。”
“我沒有收到你的短信，我收到的是一封信，信上寫著，你非常討厭我，再也不想見到我。”
“這不可能，我沒有寫過這樣的信。”林翹表示難以置信。
“信是直接送到醫院門衛室的。”趙書煦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信封上沒有名字，裏面的信從頭到尾也沒有稱呼。難道有人冒充你給我回信？”
林翹聳聳肩，道：“陰錯陽差，算了，可能是老板把錯誤的號碼給了學妹，也有可能是學妹粗心記錯了，還有可能前臺錄入你的信息時，登記的號碼本身就是錯的。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
趙書煦皺緊眉頭，迅速抓取關鍵詞，“學妹？”
“是啊，當時我正陪家人去青島看望姨婆，下一站就是去加拿大。因為人在外地，就請學妹幫我跟老板要號碼。我本來打算返回南森的，誰知你沒理我。”林翹回答。
“哪個學妹，我也認識嗎？”趙書煦追問道。
“你不認識，她是在你離開俱樂部之後才加入會員的，由我和她對練。她學拳很快，挺招人嫉妒的，老是被人家笑，說她是暴發戶的女兒，不過後來都被她打趴下了。我喜歡和直率的人交朋友，所以跟她關系不錯，才會麻煩她的。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兩天我跟她鬧了別扭，我找她幫忙，也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她要是答應幫我，那就是願意跟我和解了。”
“冒昧問一下，你這位學妹叫什麽名字？”趙書煦心猛地一沈，又提起來，不斷加速。他猛然想起闞青春的字跡，怪不得他會覺得似曾相似。再加上會拳擊，又是暴發戶的女兒，這三點很清晰地指向同一個人。
☆、第 12 章
林翹努力回憶了一下，道：“我去了加拿大就在那定居了，和學妹失去了聯系。過了這麽久，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她的姓挺特別的，和女明星闞清子是同一個姓。”
聽到這個闞字，趙書煦的心跳仿佛停了一下才繼續，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林翹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長哦一聲，道：“難道當時學妹還在氣頭上，故意這麽做？”說完，她又馬上推翻自己的結論，“不會的不會的，學妹個性很好，她不是那種會背後使壞的人。”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她接完電話，匆匆起身要走，“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手機號碼多少？我先存著，有機會再請你吃飯。趙書煦、趙書煦？”
此刻的趙書煦已經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了，仿如一尊木雕，只有雙眼不斷變換的神色表明他還活著。
林翹又叫了他好幾聲，見他一直沒有反應，她又趕時間，嘆口氣，急匆匆離去。
趙書煦怎麽也無法把這件事和他所認識的闞青春聯系在一起，可是林翹並沒有理由騙他。上午在辦公室發生的那一幕在眼前重演，方醫生深陷其中、痛苦不堪的樣子不斷在眼前徘徊，趙書煦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在一點點向姜悅熙傾斜。
離開咖啡館，他繼續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打轉，不知不覺竟又來到步行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到九號咖啡了，他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熟悉的門面，想離開，卻邁不動步子。
忽然，他看到闞青春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互相拉扯著從咖啡館裏出來。他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麽，只看得到闞青春滿臉嫌惡，對這個身形羸弱的乞丐一點兒同情之心也沒有。她似乎在罵他，伸直了手臂驅趕他，惹得一群人上前圍觀，但她也並不顧忌。
這一幕，讓他心中的天平徹底倒向了姜悅熙。他雙腿忽然有了力氣，轉回身去，先是慢慢地走，接著步子變得越來越輕松，也越走越快，漸漸遠離了步行街，也遠離了闞青春。
趕走老乞丐，闞青春氣鼓鼓地回到吧臺，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竟紅了眼眶，流下眼淚來。她驀地又跑出去，看著老乞丐淒涼的背影，拔腿追了上去。
“舅公，我先帶你去洗個澡，吃頓飽飯。”她帶著哭腔說道。
“青春，你不怪舅公啦？”舅公眼角的淚水還沒幹。
“舅婆都不怪你，我有什麽資格怪你？走吧。”闞青春扶著舅公，在步行街附近找了家賓館。趁舅公在房間洗澡，她又在步行街為他買了新衣服和吃的。
舅公洗完澡出來，闞青春把筷子遞給他，道：“舅公，快吃吧。”
“好，好……”舅公接過筷子，先是小口吃，漸漸狼吞虎咽。他是真的餓壞了。
闞青春忍著眼淚看著他，道：“舅公，一會兒吃完了，你把這衣服換上，我再帶你去理個發，然後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舅公楞了一下，滿嘴的食物令他的話有些含糊，“不、不，我不回去，我哪有臉見你舅婆啊。”
“可是舅婆一直在等你回家。”闞青春哽咽道，“你不回家還能去哪兒？你但凡有地方去，也不會來找我。”
舅公深吸一口氣，老淚縱橫，嘆道：“這都是報應啊。自從麗芬死後，那幾個孩子就把我當垃圾一樣扔來扔去，榨幹了我的錢，騙走了我和麗芬的房子，還把我趕出家門，到最後，我只能討飯、睡橋洞，天冷的時候，連一床被子都撿不到。我恨不得去死！可是我、我還想再見你舅婆一面，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下輩子我一定當牛做馬給她還債。”
“你不回家怎麽見舅婆？”
“我、我……我不敢見她。”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為了那個女人，你扔下舅婆不告而別，氣得舅婆流產，差點兒自殺，你……”知道自己不該再提舊事，但是闞青春實在忍不住，說到激動處，又努力控制住情緒，道，“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舅婆都不記恨你，你就別再為難自己了。”
“她不會原諒我的。”舅公幾度哽咽，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錯了，舅婆她早就原諒你了，她一直在等你回家。雖然我不能理解舅婆，但我是小輩，應該尊重長輩的選擇。要是舅婆知道你回來了還不願意見她，她該多難受啊？舅公，你不要再傷舅婆的心了，你們都這麽大年紀了，要珍惜時間啊！”闞青春握住舅公的手，苦苦相勸。
舅公考慮再三，終於點了點頭。闞青春喜極而泣，幫舅公拿起筷子，道：“舅公，你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幫助舅公舅婆一家團圓後，闞青春心情大好，在店裏舉辦優惠活動，讓利幅度驚人。
“青春，你確定要這麽做嗎？這都快虧本啦。”晶晶有些擔憂。
“沒事兒，我高興。”闞青春笑瞇瞇地說。
正說著，有客人到。
“歡迎光……臨。”看到趙書煦、小婭和姜悅熙三人，闞青春熱情地打招呼，然而她立刻又看到趙書煦和姜悅熙牽在一起的手，那個臨字在喉嚨口卡了半天才說出來。
“青春姐，我來上班了。”小婭上前和她打招呼。
“哦，歡迎、歡迎。”闞青春腦袋裏還暈著，應著小婭，眼睛忍不住還往趙書煦和姜悅熙身上瞟。他們確確實實牽著手，姜悅熙一如既往的溫柔友好，趙書煦的神情卻顯得疏離許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闞青春心裏充滿了疑問和震驚，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青春，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姜悅熙牽著趙書煦上前，問道。
闞青春楞了楞，努力揚起嘴角，道：“沒有，我、我只是有點兒驚訝，你們——”
姜悅熙改為挽住趙書煦的胳膊，挨著他，莞爾一笑。雖然她什麽話都沒說，卻又把一切都表達得無比清晰。
闞青春看向趙書煦，趙書煦臉上有笑容，很淡，限於禮貌。她用眼神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面對她傷心驚訝的眼神，趙書煦還是於心不忍，緊蹙起眉頭。
闞青春忽然想起那天在醫院，姜悅熙叫他書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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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還是關機？”電話依舊打不通，闞青春又氣又急地嘟囔，茫然無措地站了片刻，忽然想明白了什麽，自說自話地替趙書煦辯解，“肯定是忽然接到手術通知，來不及告訴我。他是醫生嘛，這種事情很平常的。”
忽地，肩頭壓下一片溫暖，闞青春有一瞬間的疑惑，然後馬上笑起來，一邊擡頭一邊雀躍道：“你來啦？”
看清來人是誰，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枯萎，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怎麽是你啊？”
許銘韋挑眉表達自己的不滿，“我好心把衣服借你，你就這麽對我？”
闞青春看一眼他身邊明顯臉色不對的女伴，哼笑著把衣服還給他，道：“謝了，不過有人比我更需要。”說著，出於禮貌，她向那位女伴打招呼，“張菲顏，好久不見。”
張菲顏傲慢地拿手裏的生日會邀請卡扇了扇風，不屑地哼道：“別一副跟我很熟的口氣，我又不認識你這個暴發戶的女兒，充其量也就是見過幾面的陌生人。”
闞青春也哼道：“哦，陌生人，今天你可要看好你的男伴哦。”說完，她看著許銘韋，高挑眉尾，“對嗎？”
許銘韋從張菲顏手中抽回胳膊，走到闞青春身邊，讓她挽著他，然後對張菲顏說道：“她說得對。”
他滿臉紳士的微笑，卻讓張菲顏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伴和另一個女人走進酒店。
☆、第 10 章
“嘗嘗這些，我都替你試過了，味道不錯。”許銘韋從自助餐桌上取了一碟吃的遞給闞青春。
闞青春看他一眼，又向後瞄了張菲顏一眼，哼道：“張菲顏鼻子都氣歪了，你還是趕緊安撫安撫她吧。我可不想毀了好朋友的生日會。”
許銘韋微微一笑，湊近她一些，輕聲道：“怎麽？利用完了我，就翻臉不認賬啦？”
闞青春微微挑眉，拿起兩杯紅酒，一杯給他，道：“我敬你啊。”
“不如，喝個交杯吧？”許銘韋接過酒杯的同時，順勢繞過她握著酒杯的右手。
闞青春想把手繞回去，許銘韋的胳膊卻像鋼管一樣牢牢架著她。如果太用力掙紮，杯子裏的酒一定會灑出來，到時候就難看了。
“看來我不該敬你酒。”
“哦？”
“我應該敬你我的拳頭。”闞青春忽然一笑，“不對，應該是——我的旋風腿！”說著，她出乎其意、毫不留情擡腿踢向許銘韋的重要部位。
許銘韋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麽做，長腿向後一邁，便躲過了。不過，這交杯酒是喝不成了。他滿臉笑意地望著她，一點兒也不在意的樣子，十足的風流紈絝。
張菲顏始終在不遠處，用妒火中燒的眼神死死盯著他們。她已經被很多人問了同一個問題：你怎麽會一個人來參加生日會？如今兩人猶如打情罵俏的這一幕，令她再也無法保持理智。
她從從經過的侍應生手中接過一杯紅酒，朝闞青春走過去。她要做的事情老套得不能再老套了，然而越老套的手段，往往卻是最有效的。
闞青春正要甩開許銘韋，卻被張菲顏迎面撞上，又被她手中的紅酒潑了一身。
“哎呀，真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張菲顏一臉做作地道歉。
“沒關系，張大小姐的眼睛天生長在頭頂上，我同情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怪你呢？”闞青春接過許銘韋拿來的紙巾，一邊擦拭，一邊嘆息道。
“你、你再說一遍！”張菲顏氣得臉色都變了。
“對不起，我趕時間。”闞青春微微一笑，瞥一眼許銘韋，道，“送我回家。”
“榮幸之至。”許銘韋紳士地退到一側，請闞青春先走。
張菲顏追上前攔住他，急道：“銘韋！她憑什麽命令你啊？你幹嘛要聽她的？我不許你走！”
“囂張跋扈的女人，很討人厭的。”許銘韋對她笑笑，沒有任何猶豫，拿開她抓著他的手，繼續向前走。
“銘韋！”張菲顏再次阻攔。
走在前面的闞青春停下腳步，略微轉回身，不耐煩道：“還走不走了？”
許銘韋立刻掙開張菲顏，頭也不回地和闞青春一起離開會場。
張菲顏抓狂地跺腳，卻也無可奈何。要不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許銘韋根本不可能陪她一起來這裏。就算她回去向哥哥告狀，哥哥也不能拿許銘韋怎麽樣。畢竟，比起盛鑫集團其他的合作夥伴，哥哥的公司並不占太大優勢。
“你都第二次利用我了，說話就不能客氣一點點嗎？就一點點。”電梯裏，許銘韋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
闞青春滿不在乎道：“不樂意你可以拒絕啊。”
許銘韋被嗆得無話可說，只好換話題，長籲短嘆道：“唉，剛才就吃了一小塊蛋糕，我這肚子……”
“放心，我不會欠你這種人的。想吃什麽，我請。”闞青春露出一眼看穿他的神情。
“我這種人？我哪種人啊？”許銘韋饒有興趣地問道。
“精明狡詐、好色之徒。”闞青春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
許銘韋發出低笑聲，摸摸鼻子，沒說話，笑意久久留在唇角。
“說吧，到底想吃什麽？”
“上車再說吧，到時候看哪家順眼就吃哪家。”
“你要坐我的車？”闞青春一臉驚訝。
“不然呢？還是你坐我的車？我都可以。”許銘韋理所當然道。
“不是……既然你開了車，我也開了車，那就約個地兒，各開各的不就行了？”
“這麽怕我坐你的車？”說著，許銘韋忽然擡起手臂抵在闞青春身後的電梯壁上，兩人瞬間近在咫尺。
闞青春嚇了一跳，下意識推他，但沒有推動。
“你想幹嘛？”她戒備地瞪著他，拳頭已然握在身前。
許銘韋若無其事地站好，一臉無辜道：“可能是我們之間的磁場吸引力太強了，我不由自主就過去了。”
“花言巧語。”闞青春撇撇嘴角。
“那你臉紅什麽？”許銘韋憋著笑，戳穿她。
“我……我熱的。”
“不是臉紅啊？”
“都說不是了！”
“那幹嘛不敢讓我坐你的車？”
“我……好好好，你坐你坐，讓你坐行了吧？”
許銘韋露出勝利者的微笑，心裏卻又一絲絲的奇怪。他逗過的女人何其多，卻沒有一個會讓他感到如此輕松快樂，還是一個討厭他、心裏裝著別人的女人。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心中那份征服欲嗎？
車子在一處大排檔前停下。
下車後，許銘韋活動活動雙腿，道：“下次要把車座再往後調一點。”
“下次？你覺得你還會有機會坐我的車嗎？”闞青春嗤笑道。
“一定會。”許銘韋確定地回答，找了個位置坐下，“至少等會兒你要送我回家。”
“餵，是你自己要吃大排檔的，可不是我小氣。”闞青春跟著坐下，聲明道。
許銘韋笑笑沒說話，用紙巾把她面前的桌面擦幹凈。
“不過，我真沒想到，堂堂盛鑫集團董事長，居然也會來這種地方吃飯。”
“堂堂闞家大小姐，不也在這種地方吃飯？”
“我不同，我是暴發戶的女兒嘛。”闞青春笑著拿自己打趣。
“我也是白手起家，吃過很多苦的。”說著，許銘韋四下打量了一圈，道，“當初我吃飯的地方，比這裏可差遠了，又臟又亂，一筷子下去，都不知道夾的是菜啊，還是蒼蠅。”
見他口氣輕松，神情平和，闞青春壓根兒不相信，咂咂嘴，不置可否。
許銘韋笑容漸漸認真起來，“真的，不騙你。那是我第一次創業，被人騙了，借來的錢全打了水漂。我用身上僅剩的二百塊錢，請幾個一塊兒打拼的兄弟吃了頓飯。我還記得那一桌子菜呢。毛血旺、爆炒螺螄、白切雞、炸花生，還有啤酒。那天晚上，我們誰都沒有吃菜，凈喝酒了。喝著喝著，不知道誰第一個哭了起來，接著，我們就都哭了。一群大老爺們兒，怪可笑的。”說到最後，他嘴角仍然帶著笑意，眼眶卻濕了。
“所以，”略微平覆情緒後，他又說道，“從此以後，我不再輕易相信別人，也不打算再做一個好人，因為好人就是用來騙、用來耍、用來當墊腳石的。”
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許銘韋，闞青春有些不知所措。她被他的話打動了，認真感受著他當年的無奈和淒涼。雖然他的話很極端，她並不讚同，但此刻，她不想和他爭論這個話題。
“怎麽，同情我？”許銘韋自嘲地笑起來，“我還需要同情嗎？現在的許銘韋，身家上億、名震四方，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和幫助。”
闞青春微微笑道：“我沒有同情你，我只是想到，每個經歷過痛苦過往的人，都會有所收獲，同時，也會失去。”
許銘韋看著她，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就像你，得到了從前所奢望的成功、財富和名望，卻失去了安全感。所以，你想跟別人分享你的脆弱，可是當你內心的脆弱展露出來，你又很敏感。”
許銘韋內心震動，眼神深邃許多。他沒想到年紀輕輕的闞青春，居然能看穿他的心。
“你不用這麽驚訝，”闞青春道，“我感同身受，是因為我也經歷過。”
“能告訴我嗎？”許銘韋有些期待。他想了解她。
“以後有機會吧。你再不點菜，老板就要轟人了。”闞青春用笑容掩飾過去，把菜單推到他面前。
許銘韋雖然失望，卻沒有勉強她。因為他知道，對她，勉強也沒用。
姜悅熙不再說夢話，趙書煦試圖離開。不管怎麽樣，他今天總歸要給闞青春一個交代的，起碼打聲招呼，說句抱歉。
他剛松開姜悅熙的手，她便醒了。
“姜醫生，你醒了？感覺好點了嗎？”趙書煦關切地問道。
姜悅熙似乎還有些睡意朦朧，瞇了好一會兒眼睛，才徹底睜開來，看清楚眼前的人，還有些不確定，問道：“趙醫生……是你一直在這兒？”
趙書煦點點頭，幫她把病床搖起來。
“真的是你？”姜悅熙不敢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
“是我。姜醫生，你不記得了？我送你回家，你不舒服，我又把你送回醫院來了。不過你別擔心，只是急性腸胃炎，現在已經沒事了。”
姜悅熙嚶嚀一聲，忽然一把抱住趙書煦，帶著哭腔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我真的以為是在做夢！”說著，她哭得越來越厲害，眼淚很快把趙書煦的衣服打濕了。
趙書煦站著沒敢動，只輕輕拍打她的背，等她平靜一些了，才問道：“姜醫生，你怎麽了？是不是遇到什麽難處了？”
“沒有，我是太感動了。”姜悅熙仍然沒有松開他，抽噎著回答。
“感動？”
“嗯，因為你實在對我太好了。”
“我……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換成其他同事，他們也會這麽做的。”
“不是的，你不會懂的。”姜悅熙將他抱得緊一些，道，“我孤身一人在南森，舉目無親。工作上，我不敢犯錯，感情上，我不敢得罪任何人。我總是怕給別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我怕我不能留在南森，我怕我不能好好為父母養老，我怕、我怕呀……”
趙書煦心疼地摩挲她的頭發，柔聲道：“你不需要這麽小心的，沒有人對你印象不好，我們都很喜歡你、欣賞你。”
“我知道，這都是我自己的錯，是我心理負擔太重，是我不敢在大家面前做回真正的自己。我不想的，書煦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想的！”姜悅熙不再稱呼他趙醫生。
“我相信你。”趙書煦輕聲安慰。
“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會失態，才會找回原來的自己。書煦，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你太好了。你總是那麽溫暖，對所有人都那麽包容。我知道，就算我犯了錯或是什麽地方做得不好，你也不會放在心上，不會對我有成見。”
“你太誇獎我了，我哪有那麽好。”
“你有！”姜悅熙雙手又用了些力，“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每次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都是因為你，我才能繼續堅持，留在這裏，留在南森市，因為我想一直看到你。”
這番話無異於一場表白，趙書煦心跳加速，一時間心緒有些亂了。
姜悅熙繼續動情道：“以前無論怎麽樣我都可以忍，可是這次生病讓我明白了，在我最無助、最痛苦的時候，我心裏想到的人只有你。書煦，你可不可以一直這樣陪著我？”說著，她仰起臉來看他。
她蒼白精致的臉是那樣楚楚動人，美麗的淚眼更是讓人無法拒絕。可如果他現在應允了她，對闞青春來說太不公平了。趙書煦有些猶豫，他感覺到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推著他來到了抉擇的路口，不選不行了。
“你不用急著回答我，我會等。”姜悅熙柔聲說道，她向來是善解人意的人設，這點要時時維護好。
“我困了。”她又說，說完松開趙書煦，背對著他躺下去。
趙書煦幫她把床放平後，輕著腳步離開病房，回到辦公室。
手機充上電重新開機後，他給闞青春發了一條微信，告知她情況，表示歉意。
彼時闞青春已經和許銘韋吃完飯回到家中，收到信息，不僅沒有生氣，還反過來關心他和姜悅熙。
一個善解人意、柔弱無助，一個大方可愛、心地善良，他真的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
姜悅熙的淚眼和闞青春的笑容不斷交替在腦海裏出現，趙書煦苦惱地扶著額頭。今夜恐怕註定無眠了。
☆、第 11 章
查完房，趙書煦去看望姜悅熙。昨夜無眠，一個上午的忙碌讓他有些疲倦。
“書煦，你昨晚沒休息好嗎？是不是……我讓你為難了？”姜悅熙柔聲問道。
“悅熙、趙醫生。”
趙書煦正要回答，門外忽然傳來闞青春明亮的聲音。她的聲音總是帶著歡樂的因子，很容易感染人，他滿身的疲倦頃刻間便少了許多。
他擡頭看去，闞青春的笑臉還是一貫那麽燦爛，令他的心情也明朗許多。
姜悅熙心裏卻不悅極了，巴不得她趕緊走，嘴上卻笑道：“青春，你怎麽來啦？”
“我聽說你病了，馬上就來看你啊。”闞青春走進來，把鮮花放在床頭櫃上，抱著保溫盒對姜悅熙道，“悅熙，我讓我媽煮了紅棗山藥粥，補氣養血，我盛給你吃？”
“一會兒我自己來，我現在還不餓。對了，這衣服是？”姜悅熙微笑道，心中感嘆：闞青春是真的關心她，對她好。如果她不喜歡趙書煦，只是利用他的話，她一定會把他讓給闞青春。可惜，她喜歡他，真的很喜歡。
闞青春這才想起來，自己臂彎裏還掛著趙書煦的西裝呢，對趙書煦笑道：“一直想還給你，老是忘記。”
趙書煦接過西裝，輕聲道謝。
“這是怎麽一回事啊？”姜悅熙裝作純粹好奇的樣子，打聽到。
“有一次我給電視臺送咖啡，正好碰到趙醫生錄節目，結果不小心把咖啡灑在他衣服上了，我就幫他把衣服送去幹洗啦。”闞青春解釋道。
“哦，是錄今日養生的吧？其實書煦不想去的，但是誰讓他顏值高呢？領導說了，他這張臉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而是醫院的門面，是我們的公有資產，哈哈哈……”姜悅熙說著笑起來，語氣中充滿一股親昵之感。
聽到她直呼趙書煦的名字，闞青春心裏短暫地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感覺，但也沒有太在意，畢竟他們同事這麽久了，直呼其名也是很正常的。
“公有資產，這個給你。”她接著姜悅熙的話頭打趣，把一個MP3交給趙書煦。
“這是？”趙書煦有些疑惑。
“我找了很久才從家裏翻出來的。”闞青春道，“這是我高中時候的MP3。本來這裏面有兩百多首歌，漸漸地，越來越少，到最後就只剩下十首歌了。就是這些歌，陪著我度過了最難熬的日子。以後再遇到不開心的事，不方便打拳的話，就聽聽它吧。”
趙書煦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感激道：“謝謝你。”
姜悅熙馬上插嘴道：“那我能聽嗎？”
闞青春大方道：“當然可以啊，你也是醫生。我知道，醫生心裏承受的壓力是很大的。”
姜悅熙又立刻對趙書煦說道：“那現在就給我吧，我還要在床上躺一天，實在太無聊了。”
趙書煦不好拒絕，看一眼闞青春，見她也沒什麽意見，只好把MP3交給姜悅熙了。
其實闞青春心裏怎會沒有失落，這個MP3，她真的找得很辛苦。但是姜悅熙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該小氣的。
“對了，小婭最近還好嗎？”她向趙書煦問道。
“她已經沒事了，在找工作呢。”趙書煦回答。
闞青春略一思索，道：“不如讓小婭到九號咖啡來吧，我一個員工準備辭職回老家，正好要招新人。”
“那太好了。”趙書煦開心道，“那丫頭肯定會很高興的。”
看到他笑，闞青春心裏也悄悄犯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藏在心裏的話說出來，這是她今天來醫院的第二個目的。
“趙醫生，之前在泰北的時候，你不是說想看超星際神話嗎？我朋友有兩個點映名額，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啊？”
趙書煦明白，她這是再次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正在猶豫，忽然聽到姜悅熙發出一聲呻/吟。
“哎呀，”姜悅熙不知何時打開了保溫盒，一邊慌忙地擦拭翻在床上的粥，一邊無助道，“都浪費了。”
“燙到了嗎？”出於醫生的本能，趙書煦趕緊上前，抓起她的手來檢查。
姜悅熙眼中有淚光，望著他，眼底有淡淡的哀愁。她是在害怕，害怕他去到闞青春身邊。
趙書煦想起昨夜她無助可憐的模樣，一時間心底發軟，久久說不出話來。
闞青春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異樣，心中也湧起難言的疑惑。病房內的氣氛實在尷尬，她上前幫忙處理打翻的粥，打破沈默，“沒事，我回去讓我媽再煮一鍋。”
“青春，真是對不起，我太粗心了。”姜悅熙不住道歉。
“真的沒關系啦。”闞青春收好保溫盒，轉身往外走，“那我就先走了。”
趙書煦想送送她，姜悅熙故意發出呻/吟聲，他趕忙把註意力放在她身上，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很疼，可能是我剛才手忙腳亂，撞到手指了。”姜悅熙委屈地蹙眉。
“我看看。”趙書煦握起她的手仔細查看。
站在門口的闞青春默默凝視著兩人，只覺得自己完全像個無關緊要的外人一樣，失落離去。
安撫姜悅熙休息後，趙書煦回到辦公室，發覺辦公室的氣氛怪怪的，原來是方醫生渾身散發著憤怒又頹喪的氣場。其他的同事都小心翼翼地，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正在此時，張行推門而進，也馬上察覺到方醫生不對勁，道：“喲，我們的準新郎官這是怎麽了？”說著，他伸手按在方醫生肩上。
“別煩我！”方醫生沒好氣地抖抖肩膀，甩開他的手，埋怨道。
“不是、怎麽了？”張行無辜地向同事們發出詢問的信號。
趙書煦也附加詢問的眼神，他也想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一位同事連忙把他拉到一邊，用氣聲說道：“你別往槍口上撞了，什麽準新郎官？吹了。”
“吹了？”張行驚訝地拔高聲音。
“噓！你小點兒聲！”同事趕忙制止他。
“不會吧？”張行完全不相信，“方醫生和他未婚妻感情一直很好啊。”
“唉，感情是真好，矛盾也是真大呀。”
“矛盾？什麽矛盾？”
“林氏集團的千金小姐，那脾氣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不能啊，林小姐向來都很客氣，我們又不是沒見過。”
“客氣？客氣還跟方醫生說，什麽，啊，你就是我林沁茹養的一條狗。”
“這不可能吧？林小姐那麽愛方醫生，她怎麽可能這麽說？”
“你順著她的時候，她當然愛你了。你不順著她的時候，呵，那可就難說了。俗話說得好啊，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說夠了沒有？”方醫生霍地起身，高喝道。
圍在一起的同事趕緊四散開去，裝作若無其事。
“你們都在看我笑話是不是？”方醫生怒氣沖沖道，“對，你們說得都對，你們最好以我為戒，別找有錢人的女兒談對象，省得被人家當成狗那麽笑話！”
“方醫生，大家沒有笑話你的意思。”趙書煦連忙勸道。
“哼！”方醫生怒意難消，摔門而去。
同事埋怨張行，“都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張行一臉委屈，“關我什麽事啊？”
同事們都不理他，他轉向趙書煦求安慰。
“我幫不了你。”趙書煦幸災樂禍。
“你少在這兒幸災樂禍，”張行哼道，“我看你就快變成第二個方醫生啦。”
“你胡說什麽？”趙書煦微微蹙眉。
“我胡說？你最近不是和那個闞青春打得火熱嗎？”張行壞笑道，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瞥一眼方醫生的桌子，道，“小心哦，前車之鑒吶。”
趙書煦嘴上沒理他，心裏卻思索起來。他不止一次見過林小姐。林小姐開朗大方，熱情的性格闞青春有些相似。她雖然有些公主病，但待人處事向來客氣周到，根本難以想象，方醫生是一條狗這樣的話會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不過，或許不是旁人裝模作樣，而是他們自己對她不夠了解罷了。
他對闞青春，不也是這樣嗎？其實，他真的不算了解她。他從來不願意與權貴打交道，只想過簡單平凡的生活。現在回頭想想，闞青春就像是誤打誤撞闖進他的世界，她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可是短暫相處過的點點滴滴全部湧上心頭，他內心的快樂又是那麽的清晰。
趙書煦揉揉緊張的太陽穴。他曾面對過極其覆雜的手術，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迷茫。
下班離開醫院後，趙書煦沒有開車，也沒有回家，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穿過步履匆匆的人群，心中很是煩亂。
“趙書煦？”忽然有人叫他。
他回過頭去，也驚訝起來，叫出她的名字，“林翹！”
兩人到附近的茶樓坐下，都有些感慨。他們已經有六年沒見了。
“你現在可是名聲赫赫的趙大醫生了。”林翹笑道。
“你呢？現在在哪高就？”趙書煦謙虛地笑笑。
“我嫁去加拿大了，這次是回來探親的，沒想到能遇見你。說起來，我能遇到現在的丈夫，還得感謝你呢。”
“謝我？”
“對啊。當年我給你回信，你卻沒有回應，我就決定按原來計劃好的日程，和家人一起去出國旅游，結果就碰到了Liam，我們一見鐘情，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很幸福。”
“你曾經等我回應？”趙書煦疑惑道，“你不是已經拒絕我了嗎？你還說，你再也不要見到我了。”
林翹無比驚愕，道：e on！我怎麽會這麽做？我明明發短信給你，答應跟你交往啊。”
趙書煦一頭霧水，“等等，你說……發短信？”
“是啊，我收到你的情書之後，考慮了幾天之後，請俱樂部老板調出了你的聯系方式，給你發了短信。不過你沒有回應。我本來是有點生氣的，不過後來想想，我們只是打過一場拳而已，那場比試賽結束後，你就離開俱樂部，我聽說你是去人民醫院實習了。或許你對我的好感只是一瞬間的錯覺，當你想清楚了，你就後悔了。而我也只是對你有淡淡的好感，想給彼此一個機會，既然大家沒有緣分，那就算了。”
“我沒有收到你的短信，我收到的是一封信，信上寫著，你非常討厭我，再也不想見到我。”
“這不可能，我沒有寫過這樣的信。”林翹表示難以置信。
“信是直接送到醫院門衛室的。”趙書煦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信封上沒有名字，裏面的信從頭到尾也沒有稱呼。難道有人冒充你給我回信？”
林翹聳聳肩，道：“陰錯陽差，算了，可能是老板把錯誤的號碼給了學妹，也有可能是學妹粗心記錯了，還有可能前臺錄入你的信息時，登記的號碼本身就是錯的。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麽意義嗎？”
趙書煦皺緊眉頭，迅速抓取關鍵詞，“學妹？”
“是啊，當時我正陪家人去青島看望姨婆，下一站就是去加拿大。因為人在外地，就請學妹幫我跟老板要號碼。我本來打算返回南森的，誰知你沒理我。”林翹回答。
“哪個學妹，我也認識嗎？”趙書煦追問道。
“你不認識，她是在你離開俱樂部之後才加入會員的，由我和她對練。她學拳很快，挺招人嫉妒的，老是被人家笑，說她是暴發戶的女兒，不過後來都被她打趴下了。我喜歡和直率的人交朋友，所以跟她關系不錯，才會麻煩她的。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那兩天我跟她鬧了別扭，我找她幫忙，也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她要是答應幫我，那就是願意跟我和解了。”
“冒昧問一下，你這位學妹叫什麽名字？”趙書煦心猛地一沈，又提起來，不斷加速。他猛然想起闞青春的字跡，怪不得他會覺得似曾相似。再加上會拳擊，又是暴發戶的女兒，這三點很清晰地指向同一個人。
☆、第 12 章
林翹努力回憶了一下，道：“我去了加拿大就在那定居了，和學妹失去了聯系。過了這麽久，我記不太清了，只記得她的姓挺特別的，和女明星闞清子是同一個姓。”
聽到這個闞字，趙書煦的心跳仿佛停了一下才繼續，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林翹忽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長哦一聲，道：“難道當時學妹還在氣頭上，故意這麽做？”說完，她又馬上推翻自己的結論，“不會的不會的，學妹個性很好，她不是那種會背後使壞的人。”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她接完電話，匆匆起身要走，“我還有事，先走了，你手機號碼多少？我先存著，有機會再請你吃飯。趙書煦、趙書煦？”
此刻的趙書煦已經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音了，仿如一尊木雕，只有雙眼不斷變換的神色表明他還活著。
林翹又叫了他好幾聲，見他一直沒有反應，她又趕時間，嘆口氣，急匆匆離去。
趙書煦怎麽也無法把這件事和他所認識的闞青春聯系在一起，可是林翹並沒有理由騙他。上午在辦公室發生的那一幕在眼前重演，方醫生深陷其中、痛苦不堪的樣子不斷在眼前徘徊，趙書煦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天平正在一點點向姜悅熙傾斜。
離開咖啡館，他繼續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打轉，不知不覺竟又來到步行街。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要到九號咖啡了，他停下腳步，望著遠處熟悉的門面，想離開，卻邁不動步子。
忽然，他看到闞青春和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互相拉扯著從咖啡館裏出來。他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麽，只看得到闞青春滿臉嫌惡，對這個身形羸弱的乞丐一點兒同情之心也沒有。她似乎在罵他，伸直了手臂驅趕他，惹得一群人上前圍觀，但她也並不顧忌。
這一幕，讓他心中的天平徹底倒向了姜悅熙。他雙腿忽然有了力氣，轉回身去，先是慢慢地走，接著步子變得越來越輕松，也越走越快，漸漸遠離了步行街，也遠離了闞青春。
趕走老乞丐，闞青春氣鼓鼓地回到吧臺，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竟紅了眼眶，流下眼淚來。她驀地又跑出去，看著老乞丐淒涼的背影，拔腿追了上去。
“舅公，我先帶你去洗個澡，吃頓飽飯。”她帶著哭腔說道。
“青春，你不怪舅公啦？”舅公眼角的淚水還沒幹。
“舅婆都不怪你，我有什麽資格怪你？走吧。”闞青春扶著舅公，在步行街附近找了家賓館。趁舅公在房間洗澡，她又在步行街為他買了新衣服和吃的。
舅公洗完澡出來，闞青春把筷子遞給他，道：“舅公，快吃吧。”
“好，好……”舅公接過筷子，先是小口吃，漸漸狼吞虎咽。他是真的餓壞了。
闞青春忍著眼淚看著他，道：“舅公，一會兒吃完了，你把這衣服換上，我再帶你去理個發，然後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
舅公楞了一下，滿嘴的食物令他的話有些含糊，“不、不，我不回去，我哪有臉見你舅婆啊。”
“可是舅婆一直在等你回家。”闞青春哽咽道，“你不回家還能去哪兒？你但凡有地方去，也不會來找我。”
舅公深吸一口氣，老淚縱橫，嘆道：“這都是報應啊。自從麗芬死後，那幾個孩子就把我當垃圾一樣扔來扔去，榨幹了我的錢，騙走了我和麗芬的房子，還把我趕出家門，到最後，我只能討飯、睡橋洞，天冷的時候，連一床被子都撿不到。我恨不得去死！可是我、我還想再見你舅婆一面，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下輩子我一定當牛做馬給她還債。”
“你不回家怎麽見舅婆？”
“我、我……我不敢見她。”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為了那個女人，你扔下舅婆不告而別，氣得舅婆流產，差點兒自殺，你……”知道自己不該再提舊事，但是闞青春實在忍不住，說到激動處，又努力控制住情緒，道，“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舅婆都不記恨你，你就別再為難自己了。”
“她不會原諒我的。”舅公幾度哽咽，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錯了，舅婆她早就原諒你了，她一直在等你回家。雖然我不能理解舅婆，但我是小輩，應該尊重長輩的選擇。要是舅婆知道你回來了還不願意見她，她該多難受啊？舅公，你不要再傷舅婆的心了，你們都這麽大年紀了，要珍惜時間啊！”闞青春握住舅公的手，苦苦相勸。
舅公考慮再三，終於點了點頭。闞青春喜極而泣，幫舅公拿起筷子，道：“舅公，你快吃吧，菜都要涼了。”
幫助舅公舅婆一家團圓後，闞青春心情大好，在店裏舉辦優惠活動，讓利幅度驚人。
“青春，你確定要這麽做嗎？這都快虧本啦。”晶晶有些擔憂。
“沒事兒，我高興。”闞青春笑瞇瞇地說。
正說著，有客人到。
“歡迎光……臨。”看到趙書煦、小婭和姜悅熙三人，闞青春熱情地打招呼，然而她立刻又看到趙書煦和姜悅熙牽在一起的手，那個臨字在喉嚨口卡了半天才說出來。
“青春姐，我來上班了。”小婭上前和她打招呼。
“哦，歡迎、歡迎。”闞青春腦袋裏還暈著，應著小婭，眼睛忍不住還往趙書煦和姜悅熙身上瞟。他們確確實實牽著手，姜悅熙一如既往的溫柔友好，趙書煦的神情卻顯得疏離許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闞青春心裏充滿了疑問和震驚，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青春，你怎麽了？怎麽不說話？”姜悅熙牽著趙書煦上前，問道。
闞青春楞了楞，努力揚起嘴角，道：“沒有，我、我只是有點兒驚訝，你們——”
姜悅熙改為挽住趙書煦的胳膊，挨著他，莞爾一笑。雖然她什麽話都沒說，卻又把一切都表達得無比清晰。
闞青春看向趙書煦，趙書煦臉上有笑容，很淡，限於禮貌。她用眼神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明明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面對她傷心驚訝的眼神，趙書煦還是於心不忍，緊蹙起眉頭。
闞青春忽然想起那天在醫院，姜悅熙叫他書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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