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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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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接過他的手機以後就在上面一通操作。

為了不侵犯他的隱私,她剛剛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

他的手機真的只是用來聯絡別人,沒有任何多餘的APP。

明明才二十五六的年紀,怎麽就活出了四五十歲的無欲無求。

沈喬擡眸看他一眼。

服務員應該是剛才過來的,正端著兩碗雲吞。

一碗放在他面前,一碗放在沈喬面前。

白色的熱氣,將他那張臉襯的幾分不清晰。

大約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同樣擡眸,安靜與她對視。

那雙深棕色的眼裏,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沈喬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他比四五十歲的人,還要無欲無求。

東西下載好了,她把手機遞還給他:“給你下載了一些可以打發時間的小游戲,這樣你以後就不會這麽無聊了。”

他接過以後,也沒看,而是隨手放在一旁。並不關心的樣子。

沈喬沈默了會,在心裏輕嘆一聲。

差點忘了,他這個性子,就算她下載好了,他也不一定會玩。

雲吞裏有青菜,沈喬不愛吃青菜。下意識的就夾到沈望碗裏去。

夾到一半,她的筷子稍稍頓住。

平時不論是在家,還是在外面,她不愛吃的青菜都有人幫她吃。以至於她這套動作都成習慣了。

沈望有潔癖,更別說是要吃進嘴裏的東西了。

別人碰過的,他就算餓著肚子也不會再碰一口。

沈喬握著筷子,遲疑的停下動作,剛想道歉,讓老板再重做一碗。

他卻沒說什麽,平淡的神色,夾起那片青菜放進口中。

輕慢的咀嚼。

好似在這一刻,那近乎病態的挑剔已經徹底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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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個點居然能在這裏遇到周圓。

剛才還累的癱在床上,說自己要不久於人世的周圓,此時戴了頂鴨舌帽出現在雲吞店裏。

要了碗雲吞。

聽到這熟悉的聲線,沈喬擡眸往門邊看了眼。

“周圓?”

正拿出手機掃碼付款的周圓也看到她了,仿佛在遙遠他鄉看到親人一樣。

立馬感動的坐過來:“我在群裏讓你給我帶碗雲吞,你怎麽不回我消息。”

沈喬楞了一下,拿出手機:“我剛剛沒看。”

她點開,果然看到兩條艾特。

周圓說:“也沒事,反正我在宿舍躺久了也腰疼,正好出來轉轉。”

她說這話時,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沈望。

周圓是個重度顏控,對好看的人總是更多幾分好感。

此刻對著沈望這張臉,可以說是好感度爆棚了。

沈喬安靜吃著雲吞,過了一會,又問沈望:“你不問我為什麽打架嗎?”

他平靜的神色:“為什麽要問。”

沈喬抿了下唇,猶豫的說出口:“我還以為你會管著我。”

像她爸媽那樣。

因為她的這句話,而停下了動作。

沈望放下勺子,陶瓷的,碰到同樣陶瓷的碗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管著你。”

沒有絲毫語氣起伏的四個字,仿佛只是把她剛才的話重覆了一遍。

就連沈喬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要說這個。

或許是好奇。

沈望看著她的眼睛,清冷的聲線:“你以後,少和那個人來往。”

沈喬一楞:“誰?”

“江明野。”

聽到他一字不差的說出這個名字,沈喬更楞了。

“你認識江明野?”

他不語,好似在等待她的答覆。

沈喬問他為什麽。

他反問:“不是讓我管著你?”

“也沒有......就是,怎麽說呢。”

沈喬有些為難的摸了摸脖子,怎麽突然就不許她和江明野來往了。

直到沈望平靜的揭開她那件不為人知的往事:“你高二那年早戀,就是和他。”

肯定句,非疑惑。

也就說,他一直都知道。

這件事沈喬沒和任何人說過。不過就是短暫的叛逆期,正好碰到對學業不上心的無聊。

所以她就接受了江明野的告白。

兩個人短暫的在一起半個月,但那層男女朋友關系脆弱到形同虛設。兩個人甚至連手都沒牽過。

唯一的約會還是在周末約著去圖書館。

沈喬沒想到沈望居然知道,甚至連江明野的名字都記得一清二楚。

不等她開口,最先感到震驚的反而是周圓:“喬喬,你之前居然還和江明野在一起過?”

那事兒都老黃歷了,早翻篇了。

沈喬不想再提起那段尷尬的往事,就打著哈哈敷衍過去。

周圓看了眼坐在她們對面的沈望,還以為是因為他在這,所以沈喬不好意思講的太詳細。

也就沒繼續深扒了。

反正等回了宿舍,有的是時間。

老板將周圓那碗雲吞端上來。周圓道過謝後,看見沈望碗裏的青菜,明顯不是一碗的分量。

想來是沈喬把自己碗裏的夾給了他。

她也將自己碗裏的青菜夾過去:“哥哥,這裏的青菜都是老板自己種的,純天然,你多吃一點。”

初衷是以為他喜歡吃青菜。

卻沒想到他眸色沈下去,情緒淡薄的眼底,明顯多出厭惡來。

那碗雲吞被他推開。

因為他這個舉動而感到尷尬的周圓下意識的看向沈喬。沈喬連忙和她解釋,沈望是吃飽了,所以才這樣的。

但這個答案明眼人都知道是假的。

周圓為自己剛才的舉動和他道歉。沈望卻皺了眉頭,仿佛厭惡疊加一般。

話是看著沈喬說的:“你吃完就回宿舍吧。”

然後起身要走。

沈喬叫住他:“你路上開車小心一點,到家了記得給我發個信息。”

腳步微頓,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

仍舊是用沈默代替回應。

他走了。

玻璃門被推開,又自然合上。夜晚的冷風灌進來一點。

沈喬安慰周圓:“他從小就這樣,有點孤僻,也有點奇怪。”

周圓早緩過來了:“他對你也這樣?”

“差不多吧。”沈喬說,“之前你又不是沒看到,我和他打招呼,他還說不認識我。”

周圓沈思許久,得出結論:“你這個哥哥有點奇怪。”

沈喬想了想:“他小時候其實還挺正常的。”

至於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沈喬也不知道後來的那些年裏,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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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嬸今天去寺裏拜了佛,剛回來。還專門在附近買了些安神的香。

在書房和沈望的臥室都燃了一些。

雖然知道比起安眠藥,這些東西的作用還是不算大。

但總得試試。

“下個月你生日,就在家裏過?”

沈望脫了外套,準備去洗澡,聽到王嬸的話後,他搖了搖頭:“不用。”

又是這句。

王嬸嘆了口氣,接過他手裏的外套準備待會拿去幹洗。

“先前是獨身一人在國外,不過就不過。可現在回來了,該有的儀式還是得有。”

他仍舊只是重覆那兩個字。

不用。

推門進浴室,王嬸看著那扇門,又是一陣嘆息。

沈望也不是從小就不愛過生日。年幼時,他就和普通的小孩沒什麽區別。

每天放學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爸爸。

先生經常不回家,夫人也在生下沈望後的第二年,收了先生一筆錢後搬走了。

這段婚姻本身就是畸形的,沒有愛,純粹就是為了傳宗接代。

每回生日,沈望都是一個人過。

那麽大一桌子菜,怎麽哄他也不肯吃。非得等爸爸回來。

等到都轉鐘了,菜也涼了,他的生日過去。

那棟房子,仍舊空空蕩蕩。

大約也是從那次之後,他便很少再提起生日這兩個字。

和往常一樣,工作到深夜,到了點服用安眠藥,然後等待睡意。

醫生提醒過,他現在的用量已經不能再增加了。

沈望點了根煙,安靜看著墻上那幅畫。

正對著他的座位。

是一座山。

除了山,什麽也沒有。

前些年在一個拍賣會上拍下來的。以一個所有人都咂舌的高價。

都說這畫不值這個價。

他這一舉牌,生生就讓這幅畫的價值增了十倍。

這幅畫沒什麽亮點,但畫師叫沈喬。

聽說是數百年前一個落魄的女畫師,擅長畫山水。

但她的畫常透著一種道不明的淒涼。和她的人生一樣。

數百年前沒人買她的畫。數百年後,她的畫在拍賣會上,依舊屢次被流拍。

後來,沈望來了。

是出於什麽目的拍下的這幅畫,他早就不記得了。

只是在看著拍品資料上的作者介紹時,看著畫師的名字。

他突然開始難過。

很奇怪吧,明明是最為冷血的生物,卻僅僅因為名字相似,就起了憐愛之心。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

夢到了很多年前。

天色是偏暗的藍,柳樹細嫩的枝條被風吹動。

他站在樹下,安靜的等著,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個正抱著枝幹往上攀爬的小姑娘。

他不催她下來,也不讓她小心點。

就只是安靜的看著。

最後,她果然還是摔了下來。

摔在他的身上。

沈望流著冷汗,問她有沒有摔疼。

她搖搖頭,聲音稚氣未脫:“不疼。”

那天晚上,沈望被送去醫院。左邊胳膊骨折。

在醫生問起來時,他只說自己爬樹時不小心摔了下來。

至於是夢境,還是真實發生的事情,他已經記不清楚了。

她偷偷跑來醫院,一邊哭一邊和他道歉。

哭到最後,她拿出自己所有的零花錢,說會對他負責。

負責嗎?

可她好像早就忘記了自己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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