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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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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天課多,沈喬整天往返圖書館和練舞教室。

因為和許彩伶的那點沖突,讓她成了高年級學姐的眼中釘。

很顯然,她們是站在同屆那邊的。

霸淩這種事情,很容易在人多的地方出現。

不論是學校還是職場。

去食堂的路上偶爾遇到了,都會聽到一耳朵的冷嘲熱諷。

什麽現在的學妹就是心機重,為了出風頭,不知道私下用了什麽腌臜手段。

沈喬起初只當沒聽到。她不是那種會主動惹是生非的人。

可事情總朝難以挽回的局面發展。

你越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對方卻只會覺得,你在害怕。

當那個飯盒故意朝周圓身上潑下來的時候,那個女生捂著嘴,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情:“哎呀,手滑了,學妹應該不會怪學姐吧?”

剛打的一碗西紅柿雞蛋湯,還冒著熱氣。

周圓今天穿的是一件白T,領口是寬松的,露出大片白皙的肩頸。

此時都被那碗澆下來的西紅柿蛋湯給燙紅。

道歉的人卻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沈喬二話沒說,掄起身邊的椅子就砸了過去。

場面混亂,淒慘的尖叫聲讓原本喧鬧的食堂變得安靜。

最後是學校保安過來,才將這場混戰制止住。

雙方導員都來了,領導也來了。

畢竟是打架,而且還是女生打架。

兩邊都掛了彩。

那個學姐頭被砸破了,直接送去了醫院。

被扶上救護車的時候,她一邊哭一邊罵沈喬。

沈喬也沒好到哪裏去,對方人多,又是薅她頭發,又是撓她臉。

請家長這個步驟肯定是不可避免的。

拿出手機,手指選在通訊錄上方,卻遲遲按不下撥通鍵。

爸媽本來對她只身一人來這邊讀書就放心不下,要是再讓他們知道她在學校打架,那......

沈喬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將通訊錄往下拉。

一直拉到底。直到看見沈望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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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是在半個小時後到的。

沈喬對於他的出現,其實是不抱有期望的。

甚至於,她都不敢確定他會不會接自己的電話。

可是他連她為什麽要給自己打這通電話都沒有過問。只是在她低著嗓音,問出那句:“沈望哥哥,你今天能來趟我的學校嗎。”時,他沈默幾秒。

然後說出簡單的一個“好”字。

沈喬平時看上去跟個小太陽似的,對誰都一張好脾氣的笑臉。但她骨子裏的堅韌是隨了她母親的。

甚至比她母親更甚。

哪怕脖子上多出一道血痕,仿佛皮肉都翻卷了,她仍舊一聲不吭。

不哭不鬧的站在那裏。

周圓作為第一受害者,並沒有受到處罰。此時正和接到消息趕過來的江明野一起等在外面。

她的心都揪起來了:“也不知道喬喬這次會不會被處罰。”

江明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窗後的沈喬。

從他這個角度看的不太清晰,但依稀也能見到脖子上那道傷痕。

也不知道使了多大勁,他微微咬緊了腮幫。

要不是他不打女人,他早沖去醫院把那傻逼揍一頓了。

兩人在外面幹著急,那輛銀色的布加迪急停在了保安室外。

片刻後,車門打開。

周圓擡眸往那邊看了一眼。第一反應就是,這輛豪車仿佛在那見過。

第二眼,她看到了從車上下來的沈望。

白襯衣黑西褲,穿著周正,卻又帶著隨性。

沒系領帶,想來是出來的急。

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可再見到這個人,這張臉,周圓還是不可免俗的在心裏感嘆一句,女媧造人的功力。

男人走上臺階,推門進去。

路過他們時,目不斜視,並未將眼神分給他們毫厘。

沈喬此時正聽著學校領導的訓誡,但她仍舊挺直著脊背,並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說到底,人都有個同樣的毛病。

那就是只看得見哭聲大的。

明明這事是對方挑起來的。

開門聲讓室內眾人的註意力偏移。大概是見到來人是沈望,首先就是楞住。

沒想到眼前這位居然和沈望還有點血緣關系。

沈望回國,承恩最大的就是這所學校。

他撥善款可以說是沒有絲毫的猶豫。但凡是電話打過去,哪棟教學樓需要修繕,新成立的獎學金沒有得到完善。

第二天就能看到款項進賬。

還以為是碰到了個大善人。

卻不想是因為學校有他的人。

一時之間,氣氛膠著。

方才還中氣十足訓斥沈喬的中年男人,此時帶著笑意過來和沈望問好。

“沈總過來怎麽不提前知會一聲。”

沈望直接忽視了他,走到沈喬面前。

在看到她脖子上的傷痕時,眉頭皺起:“誰弄的?”

方才還倔到一聲不吭的硬骨頭,大約是見到來給自己撐腰的人了,眼睛一紅,眼淚就往下落。

哭到纖細的身子都開始顫抖,好似站不穩一般。

沈望走上前,讓她靠在自己肩上。

連他自己都沒註意到的,輕柔語調。

“怎麽弄的?”

她哭到哽咽,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大概是因為此刻的動作,他垂眼便能看見她脖子上的傷。

因為長時間沒有處理,鮮血都開始凝固。

仿佛紅色的痂殼一般,黏在上面。

這樣的程度,就算不留疤,恐怕也得養上半個月才能恢覆。

沈望的眼眸微沈,讓她先去醫院處理。

沈喬猶豫的看了眼學校領導:“可是......”

“放心,我來處理。”

他不愛與人交流,所以從來不說廢話。

簡單的幾個字,就讓沈喬放下心來。

傷口就在學校的醫務室處理的,塗了點碘伏消毒,又簡單上了些藥。

好在不是很深,沒到需要縫針的地步。

臉上的傷口也只是破了點皮。

校醫在旁邊收拾整理,調侃一句:“現在的女學生啊,打個架還專挑臉,好在傷口不算深,不然以後留疤了,有你哭的時候。”

江明野問他:“那大概多久能好?”

校醫看一眼江明野,又看了一眼沈喬,笑容暧昧:“平時洗澡的時候註意點,別讓傷口碰到水,小半個月就能好了。”

聞言,江明野松了口氣。

她走過去,在沈喬面前蹲下:“你餓了嗎,我去給你買吃的?”

打架的時候她才剛打好飯。

沈喬情緒明顯不高,搖了搖頭。

周圓不在,她被叫去看監控了。主要是還原一下當時是誰先動的手,再決定誰來承受大部分的罪責。

沈喬見他還在這兒,就問他:“你今天不是要訓練嗎?”

他把外套系在腰上,上身就只有一件灰T。

“訓到一半聽說你和人打架,我就過來了。”

“你過來幹嘛,怎麽,還想幫我一起打啊?”

他嘟囔:“要是我在,我肯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你。”

聲音太小,沈喬沒聽清:“什麽?”

他又搖頭:“沒什麽。”

因為醫生說了,這樣的傷口纏著紗布會不透氣,平時只要避免碰到水,都不用太管它。

於是沈喬就頂著這道傷口出了門。

上了藥以後,傷口看上去更觸目驚心。

江明野在旁邊看的手指蜷縮,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被擰緊了一樣。

“疼嗎?”

沈喬說:“還好。”

兩人腳步一同停下。沈喬看到了站在前面等她的沈望。

沒想到這件事處理起來這麽快。但又想到,處理這件事的是沈望,便也不對這個高效的速度感到質疑了。

沈喬加快步伐過去:“沈望哥哥。”

沈望卻並不看她,視線首先落在了她身後的江明野身上。

是一張熟悉的面孔。從前見過的。

沈喬和他道謝,又低著聲音說了句對不起。

他並無過多反應,淡淡的應了一聲便要走。

沈喬立馬跟過去:“你吃飯了嗎?”

他不再給回應,打開車門,剛要進去。

沈喬先他一步,按著車門關上:“吃完飯再回去吧,我請客。”

“不用。”

就連拒絕人的語氣都帶著拒人於千裏的冰冷。

沈喬的手還按在車門上,她便擅作主張當他是答應了:“想好吃什麽了嗎?我們學校好吃的還挺多。”

他眉頭微皺,呼吸稍微重了些:“我說了,不用。”

“清淡點的?”

“......”

“要不就吃雲吞吧,月底了,我零花錢也沒剩多少。”

兩個人仿佛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

沈望閉了閉眼,像是在努力忍耐。

“沈喬。”

察覺到他的情緒與耐心全在臨界點了。沈喬松開了按著車門的手,去抱他的胳膊。

左右輕晃:“沈望哥哥,好不好?”

她像一只貓,還是最狡猾的那種。

眼含笑意,擡眸看他。聲音放軟了幾個度,撒著嬌。

眼下正是下課時候,周遭熱鬧得很。

也不知是這輛銀色的布加迪顯眼,還是沈望這張臉更顯眼。

總之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常有視線往這邊投來。

沈喬:“好不好嘛,我就想沈望哥哥陪我吃一頓飯,沈望哥哥應該會答應吧?”

她笑的時候,眼尾會往下垂。

像月牙。

唇邊淺淺的印出一個梨渦。

沈望卻先看向了站在原地,駐步不前的江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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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後,他還是如了沈喬的願,留了下來。

雖然仍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學校那邊沒有再找沈喬,至於那件事最後是怎樣的處理結果,沈喬也不清楚。

但她對沈望總有種莫名的信任。

他肯定能處理好的。

沈喬要先回下宿舍,把衣服換了。

身上這件肯定是沒辦法再穿,全是湯汁。

昏黃的路燈,他連影子都是高大的。

沈喬的影子疊在他的上面,過於嬌小,以至於完全重疊,看不出來。

她擡腳踩上去,回頭沖他笑。

笑裏甚至還帶著些許不懷好意:“外婆說,被踩了影子的人,晚上會做噩夢。”

他並不在意的神色。

能做噩夢,對他來又未曾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睡著。

手心處傳來的溫熱觸感,卻讓他微微晃神。

沈喬握著他的手,擡高了一些:“外婆還說,踩了別人的影子之後去牽他的手,噩夢就會變成美夢。”

她笑著問他:“是不是很像某種奇怪的儀式?”

他不語,移開視線,試圖將手抽離,但沒成功。

當然,如果他剛才那種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的力道也能算是試圖抽離的話。

最後是沈喬先松的手。

她不確定沈望剛才是不是生氣了。他好像一直都是這副事不關己的冷淡模樣。

但是在剛才,沈喬還是稍微察覺到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來自沈望身上的低氣壓。

所以她現在的做法姑且可以稱之為,在哄他。

這個別扭又傲嬌的成年人,典型的吃軟不吃硬。

沈喬說她要先回宿舍換個衣服,讓沈望在這裏等她。

她馬上就下來。

她往四周掃視一圈,最後指了指旁邊的健身器材區域。

旁邊有個秋千。

沈喬說:“你就去那裏坐著等我,我十五分鐘就能搞定。”

他不語,也沒動,只沈默的看她。

那雙深棕色的眼,一如既往的深邃,情緒難辨。

沈喬就是隨口一說,主要是怕他等久了不耐煩,自己先走掉。

於是一路狂奔回了宿舍。

正好看到洗完澡後,躺在床上的周圓。

她累到只剩出的氣了,連翻身都嫌費力。

在沈喬問起時,她擺了擺手:“別提了,就跟他媽的審犯人一樣,四舍五入我也算是進過局子了。”

說完,她又坐起身,問沈喬:“你那事處理的怎樣了?”

沈喬拿了衣服,準備先去浴室簡單的沖個澡。

聽到周圓的話,她脫衣服的手稍稍頓住。

“應該是處理好了。”

“學校那邊沒說處罰你?”

沈喬把衣服脫了,進了浴室:“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好像被擇出去了。”

周圓松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疑惑。

動手的那個學姐,家裏有點背景。原本以為這次沈喬會被處分,卻想不到這麽快就處理完了。

她又想起下午看到的那個人了。

瞬間頓悟,能讓一個有背景的人也束手無策的,只能是背景更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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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在校園角落,算得上偏僻。會來這兒的大多都是些住在附近的居民。

晚上帶著兒子孫女出來散步乘涼。

方才還對沈喬的話毫無反應的沈望,此時乖乖坐在了那個纏滿了花藤的秋千上。

有女人牽著自己的兒子過來。小男孩看著沒多大,四五歲的模樣。

很顯然,他的目標就是此刻被沈望霸占的秋千。

大約是平日裏在家裏被寵慣了,就算來了外面,也是一副所有人都要讓著我的態度。

他伸手去戳沈望的胳膊:“叔叔,我要坐這個。”

沈望無動於衷,淡漠的看他一眼。

被忽視以後,小朋友開始大哭起來。

他媽媽立馬蹲下,給他擦眼淚:“好了好了,不哭,媽媽帶你去買冰淇淩。這位叔叔沒愛心,看到小朋友在哭也不知讓讓,我們小小以後長大了可千萬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無濟於事,他甚至哭的更大聲。

沈望終於有了反應。

他語氣平緩的詢問那個女人:“可以帶著他滾嗎,很吵。”

大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將冷漠和沒愛心發揮的如此淋漓盡致。

那個女人抱著自己的兒子,幾乎是以逃的速度離開了。

深夜,偏僻的角落,柔弱的女人和小孩,以及性情詭異且高大精壯的成年男性。

這似乎是所有懸疑片必備的幾大要素。

他們走後,耳根子終於清凈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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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喬沒什麽時間觀念,等她完成好這一切後,時間早就離她承諾過的十五分鐘過去很久了。

連十五分鐘都不敢確定沈望會不會等著她,更別說是現在了。

沈喬是一路跑過去的。

運動會八百米都夠嗆的她,這會跑到上氣不接下氣,彎下腰,手撐著腿,大口喘著氣。

路燈昏暗,道路兩旁的樹茂密,正好遮住後面的秋千。

等氣喘順以後,沈喬才艱難的往那邊走去。

好在,沈望還坐在秋千上,只是坐著。

視線好似看著某處,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是察覺到了沈喬的存在,他擡眸看著她這邊。

夜風陣陣,吹走夏日的暑氣。

沈喬就這麽看著沈望。

是突然閃過的詭異念頭。

覺得他好乖。

沈喬覺得自己大概是瘋魔了,乖這種字眼居然也敢用在他的身上。

她走過去,和沈望道歉:“對不起啊,我沒想過會弄到這麽晚。”

他不語,沒責怪,也沒安撫。

只是從秋千上站起身。

沈喬看了眼時間,還好,還算早。

她問沈望這麽幹坐著不無聊嗎,為什麽不玩會手機。

他低聲:“玩手機?”

沈喬點頭。

他冷笑。

沈喬:“......”

沈喬帶他去了學校後街的餛飩店,擅作主張替他點了和自己一樣的玉米鮮肉。

“沈望哥哥。”

他平靜擡眸。

沈喬伸手:“你把手機給我一下。”

無動於衷。

沈喬伸手勾著他的袖口:“小望哥哥~”

沈望眼睫顫了一下。

所以,是什麽時候把手機遞給她的,他已經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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