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為了活命，花生覺得自己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人，包括這一群小朋友。

長這麽大，花生還是第二次被人用槍抵著威脅。第一次是在接他表哥刀疤賴的命令，要求他跟蹤老爹的時候，恰好看到老爹與一群巫醫殺人。當時他正準備通知刀疤賴的時候，卻被巫醫撞破了。

他還記得抵在自己後腦勺上的那支槍，也是一把左輪，冰冰涼涼的，那時候是缶廬寨最冷的時候，草原上積了厚厚一層雪，花生的頭被巫醫踩在腳底下，臉頰貼著沾滿汙泥的雪。積雪被熱臉皮捂得化成了雪水，花生冷得牙齒咯咯打顫。

他冷得幾乎失去了知覺，但是就算再冷，也比不過貼在後腦勺上的那支槍。為了活命他被迫答應老爹同他合作，他可以繼續做刀疤賴的眼線，但是當他回到桑耶部落，他必須使自己成為一個“瞎子”。

或許老爹是因為看中了花生的聰明和不怕死，所以當時沒有選擇一槍爆頭，而是給了他一個活命的機會。不過花生知道，他壓根就沒有全完信任過自己。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完成刀疤賴的任務下，盡量取得老爹的信任。

想到這裏的時候，西島抵在他後背上的那支槍似乎松了一下，然後就是北野的聲音：“你放心，槍裏根本沒子彈。不過你要是耍手段，我們不介意裝子彈進去的。我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不過這些達瓦嘉措並沒有教會我們。”

花生舒了口氣：“我同你們都是一樣的人，沒得選擇，來了這裏就得為活命不惜一切。”

北野和西島都默不作聲，眼下雖然處境尷尬，但還不知像花生說得那樣惡劣。他們剛才拿槍對他，也是因為想到西島差點死在霍爾西斯江下，心有餘悸罷了。花生也覺得自己像是說了個無聊的冷笑話，幾乎有些幼稚。他推開那支沒有子彈的槍，畢竟還有些心慌。

西島把槍收起來，說道：“那些撻撻部落人都走了？”

花生朝兩個人擺了擺手，小聲道：“先找個地方再說。”

西島和北野互相看了一眼，說道：“去哪裏？你在前面帶路，別耍滑頭。”

花生點點頭，乖乖地在前面帶路，順著兩座山之間的縫隙一直往裏走，走過一條狹窄的小道，接下去的路慢慢寬闊了些，一路走到盡頭，就是霍爾西斯江的另一端，相隔他們跳水的地方差不多三千多米。

這裏到處都是部落人的屋舍，屋裏屋外都是土生土長的缶廬寨人，一群人用當地話嘰裏呱啦地聊著天，熱鬧極了。老爹不習慣去人多的地方，換言之就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在這裏。花生帶他們來這裏，便等同於在躲避老爹。

起先他們以為花生不過是想找個隱蔽點的地方把事情說給他們聽，誰知他卻是一直往前走，路上沒說什麽話，最多就是幾句“小心毒蛇”之類的話。前面幾間房子外面特別熱鬧，幾個當地人盤坐在草地上，用當地語說著一些地理風情。看到花生走過來，連忙朝他熱情地招手。

東仔覺得挺奇怪，就這麽涉草走了幾分鐘的路，他的腳背上已經被草蚊子咬了不少包，但是那些當地人坐在草地上，露出兩條小腿，居然還是光禿禿的，沒有半點蟲咬的跡象。

花生也是一樣，兩只褲腳卷到膝蓋處，但是蚊子根本對他沒有半點興趣，始終嗡嗡地在東仔他們幾個身邊繞。東仔把褲腳死命往下扯，盡量把所有的皮膚遮住，口裏道：“媽的，蚊子還專門挑外地人咬，這是欺負我們初來乍到。”

“可能是這裏的人吃多了牛羊肉，這種蚊子不喜歡牛羊的味道。”花生終於開口說話了，“你們試著靠近羊群走，或許蚊子就不會招惹你們了。”

他們三個人往羊群那邊走了走，果然就沒有蚊子來招惹了。

花生一路走去，時不時就有當地人過來打招呼，都是十分熱情的樣子，可見花生對這一帶已經很熟。他向最後一名當地人打完招呼後，帶著西島他們進了一間小屋舍，屋子裏很暗，還有一股許久無人居住的黴味和潮味。

花生從墻上摸到了電燈開關，大概是使用的頻率不高，又或者是屋子的年代久了，電燈亮了一下就瞬間滅掉了。他們只能摸黑進去，拿打火機照了照，花生搬了幾張凳子到門口讓他們坐。

東仔捂著鼻子，那一股子黴味實在讓他有打噴嚏的沖動：“唔，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不會是藏屍地吧，臭得要死。”

花生笑笑，拍了拍東仔的肩膀說：“沒錯，專門給你準備的。”

“呸，你的嘴比這裏還要臭。”

“這裏放的都是同死書有關的東西，是我祖上留下來的。”花生配合著吐了口唾沫。

東仔知道花生已經成功把撻撻部落人的話題轉移了，不過他對於那些撻撻部落人的去向並沒有什麽興趣。或者說，他們這樣明顯地偷走朋必和酥油茶，去向可想而知。他伸長脖子往裏面望了望，問道：“滿世界的人都找不到關於死書的蛛絲馬跡，你怎麽會藏著同死書有關的東西，你的祖上是什麽人？”

花生賣著關子道：“我祖上同你祖上還有些淵源呢，你回去問他們不就知道了。”

“耍我呢，我祖輩人都長眠地下了，難不成你要我去刨墳？”

花生見他有些惱了，便不再玩笑，說道：“很多年前這裏住過我的祖父母，他們是從血腥的撻撻部落遷移過來的，那時候住在這裏的還有兩個撻撻部落的夫婦，後來巫醫進村抓人試巫術，那對夫婦為了感激我祖父母收留，就自告奮勇成了巫醫的試驗品。”

到如今，西島不用費腦子也猜得到，花生說的那對夫婦應該就是西島空和大胡了。想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等他說下去。花生從墻上摘了個發黴的玉米下來，慢慢掰著上面的玉米粒，黴粉飛得到處都是，東仔猛打了兩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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