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達瓦嘉措究竟要帶他們去哪裏，一直悄無聲息地跟隨在後面。西島緊緊攬著南子的肩膀，一直沒有同她分開過。北野和東仔也並行著，幾乎人貼人。黑漆漆的夜裏四五盞電筒打出的燈光落在草原上夠瘆人的，四周有各種動物的叫聲，此起彼伏。草地上的哢嚓聲也不知道是他們的腳步聲還是野獸碾過的聲音，悚得他們冷汗陣陣。

西島看了看表，他們走了幾乎快一個小時了，但是草原上空曠無比，幾乎沒什麽寨子屋舍。他點了支煙，故意道：“如果老祭司想要消食的話，就讓花生陪著走吧，我們走不動了。”

達瓦嘉措手一攔，連忙讓他把煙滅了，然後指了指前方，說道：“到了，你們一會兒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許說話。”

他神秘兮兮地把花生按著趴到了草原上，草原連綿起伏，他們兩個就趴在最低處，擡起頭剛好能夠看到遠處的村落，有幾間屋子裏還亮著燈，屋子前有一輛車開過，打了幾個急轉彎，在彎彎曲曲的河道邊停下來。

達瓦嘉措飛快地站起來把西島和南子按倒在地上：“孩子們，都趴下。”

北野和東仔不明就裏，見四個人都趴下了，也只好跟著趴在草坡後面。達瓦嘉措指著前面那輛車說：“你們仔細看看車上下來的是什麽人。”

車裏的確走下來幾個人，只可惜隔得太遠，又是黑夜裏，根本看不到他們的面孔。毫不誇張，遠遠看去，幾乎連是人還是動物都分不清楚。

達瓦嘉措遞給西島一個望遠鏡：“孩子，你看看吧，不管看到什麽千萬不要出聲。”

東仔忍不住罵了句：“操，還防著我們呢。”說完就故意想要用電筒去照。

西島快了一步按住他的手，說：“別給我捅婁子，你安靜著點。”他接過望遠鏡看看，本想再警告幾句，但當車裏的最後一個人走出來的時候，西島頓時沒了聲音。

車裏的人都進了一戶當地居民家中，那屋子裏亮著燈，四五個人影在窗前搖搖晃晃，有一個人好像抓住了一個男人的脖子。西島就像是看啞劇似的，只能夠看到他們的舉動，因為距離遠，聽不到任何聲音。

東仔急得難受，不知道老家夥帶他們來究竟是為了什麽，又不敢放聲說話，只能小聲問西島：“你到底看到什麽了？說說啊，別磨人了。”

西島並不去理會他，一直舉著望遠鏡往那裏看，弄得東仔心裏癢癢的。

南子也忍不住扯他的袖子問：“看到什麽了？”

“巫醫，似乎還有……”西島才剛吐了幾個字，就感覺到後背被人掐了一把，手裏的望遠鏡也頓時一松，已經被東仔搶了過去。

達瓦嘉措要去搶，已經來不及了，那望遠鏡像是牢牢粘在他眼睛上似的，他就像一條癩皮狗，趴在草坡上伸長了脖子借著望遠鏡往那屋子裏看。

屋子裏的確有三個打扮及其怪異的撻撻部落人，仔細看看的確是巫醫，其中一個巫醫掐著一個男人的脖子，旁邊女人小孩跪了一地，此起彼伏地磕著頭。餘下的兩個巫醫在屋子裏拼命翻找著什麽，那被掐著脖子的男人表情猙獰痛苦，幾乎快要死去。

東仔看到這裏的時候，表情也瞬間定格住。

南子見他有些不大對勁，迫不及待道：“究竟看到什麽了？”

東仔罵了句臟話，說道：“沒什麽，看到惡心人的事情了。娘的，什麽世道。”話音剛落，那個被掐著脖子的男人頭頸一歪，就再也睜不開眼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東仔似乎還聽到了脖子扭斷的哢嚓聲。

跪在地上的女人小孩也被放了兩槍，一頭栽在地上，頓時血流成河。

東仔的高原反應又開始了，趴到一邊去狂吐不止。達瓦嘉措順勢拿過他手裏的望遠鏡瞅了瞅，捂著心口念了幾句。

三個巫醫把屋子裏的東西幾乎全部翻找了一遍以後就開著車揚長而去。達瓦嘉措扶起東仔，默默無聲地往回走。

東仔一邊吐一邊嘰裏咕嚕地瘋罵，西島完全一副沈思的狀態，過了許久才追上達瓦嘉措，問：“老祭司帶我們過來看這一幕到底是為了什麽？那些巫醫半夜闖民宅殺人又是為了什麽？”

達瓦嘉措放開東仔，左右看了看南子和北野，他們立即奔上來把東仔扶到後面去。達瓦嘉措便拉著西島快走了幾步，說著悄悄話：“你們一早來缶廬寨應該就聽說了，但凡同死書有關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西島點點頭，想起阿九，心裏一陣害怕。

達瓦嘉措看了他一眼，又說：“你知道那些人為什麽都沒有好下場嗎？”

西島盯著草地不說話。

“你是他們幾個裏面心思最沈也最細的孩子，所以我瞞不了你多久。孩子，不如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故事的起頭要從六十多年前說起，達瓦嘉措粗略地整理了一下，才開始細說。

那是發生在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部落之間的紛爭激烈，缶廬寨的部落是當時最富有的，因此撻撻部落就闖進了缶廬寨。由於六十多年前的缶廬寨各部落鮮少有防身的武器，因此缶廬寨的人幾乎都遭受了外寇撻撻部落的毒殺和折磨，女人們更是可想而知，在死之前必然受盡淩辱。不過，外寇的殘暴行徑還不僅僅如此，他們每走過一個相對富足地方，就會掠奪大量的財寶，遇到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便吊起來毒打。白天的時候太陽毒辣，小夥子們被活生生吊在枯樹下暴曬，夜裏的時候又被泡在湖水裏面，很多人受不了折磨，都硬生生一頭栽進湖裏做個了斷。

那時候，外寇吃住都在桑耶部落裏，桑耶部落裏的祭司們和居民卻被趕到了外面露宿，每天只給予足夠飽餐一頓的糧食和水。好多人因為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最終都離開了缶廬寨，去投靠撻撻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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