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阿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西島悄悄擡起了酒窖頂部的蓋板，從縫隙裏往外面窺了窺，那些巫醫大概是沒找著人，已經往前面去了。他看著他們完全走遠了，才敢把蓋板掀開了，敏捷地爬上了洞口。

阿全把阿九背在背上，下面北野和東仔托著他們往上，西島趴在洞口把兩個人拉上來，剛拉到一半，感覺到太陽穴上一個冰涼的東西猛地貼了上來。好在西島心理素質過關，也不去看是什麽人拿東西抵在他太陽穴上，只管咬牙先把兩兄弟拉上來。

阿全背著阿九爬出洞口後，西島才側目瞥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人，是個當地居民，樣子十分樸素，正拿一個搟面杖抵著他的太陽穴。西島松了口氣，做著投降的手勢說道：“對不住，誤闖了你們的酒窖，我們幾個陪你們酒錢。”

那人問道：“你們這是往哪裏去？怎麽會把巫醫引來這裏的？”

北野扶著南子爬上來，然後拍拍屁股說道：“我們是來旅游的，那些人是巫醫嗎？巫醫為什麽要跟著我們？”

那人一副將信將疑的表情，把抵在西島頭上的搟面杖縮了回來，往巫醫走的方向看看，剛準備說些什麽，就看到阿九面色古怪，他忙問道：“你們在酒窖裏遇到了綠蠱？”

他們不知道什麽是綠蠱，不過那人說的應該就是那條稀奇古怪的蟲子了。聽他說是蠱蟲，就不由地聯想到老趙那淒淒慘慘的樣子。阿全急得連忙把阿九安置在一邊，抓過那人的衣襟吼道：“你給我弟弟下了什麽蠱？快點給他解了，你他媽的要是解不了，我讓你們全家陪葬。”

阿全的吼聲引來了很多當地的居民，有些小夥子抄了家夥就要同他們大幹一架，那人揮揮手讓他們走開些，對阿全道：“那個酒窖是巫醫造的，我猜你們是中計了，酒壇子裏都是綠蠱。中了綠蠱的人短時間內就會死去，你們算是運氣好的，上次有一群人被巫醫逼到了酒窖裏，直到全都蠟化了才被人找到。”

那人的話讓南子覺得一陣惡心，一個人蠟化了該有多恐怖多猙獰，那些下手的人實在夠心狠手辣的。西島搭了搭南子的肩膀，問道：“巫醫們把酒窖造在你們村子裏，你們也不阻止嗎？”

那人說道：“沒必要阻止，巫醫對付的都是來找死書的人。死書是我們缶廬寨人的，巫醫們這麽做也是為了保護我們缶廬寨的東西。小夥子你們還是快走吧，從來哪兒來回哪兒去，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西島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難怪剛才那些巫醫連搜也沒搜就走了，看來是料定了他們會死在裏頭。不過雖然大家都為自己的大難不死趕到慶幸，可是眼看著阿九這個樣子，誰也不好受。阿全的拳頭已經被握得嘎吱作響，他看著悶聲不響的，沒想到竟然也是個火爆脾氣，一把抓起那人的脖子就直接往墻上按，發了瘋似的亂吼亂打。

最後幾個人和當地的居民們打了一架，北野和東仔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南子雖然是女孩子，也沒少吃虧，頭發被抓得亂糟糟的。幾個人離開的時候樣子十分狼狽。

阿全已經同個瘋子沒什麽兩樣了，如果不是西島攔著，恐怕指不定要做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東仔和北野見西島幾乎快要攔不住這頭瘋牛，只能一個擡腿，一個捧頭把阿九先帶遠了。

阿全總算穩定了一些情緒，被西島連拖帶拽地弄走了。

他們遠離民居區的時候，東仔明顯能夠感覺到阿九的身子已經完全冰涼了。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怕阿全把他的死歸到他們頭上來，連忙把阿九平放在地上。

阿全趕到的時候，阿九已經連呼吸都沒有了。

北野和東仔兩個人頹廢地坐在地上，盯著阿九的屍體直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比起老趙，阿九的死對於他們來說才是致命的打擊，一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在自己面前死去，樣子還那樣淒慘，換了誰都是無法接受的。

南子坐在地上大哭了一場，不是因為阿九的死令她又多傷心，而是覺得現在的他們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無助感覺。他們來這裏不過是出於好奇，沒想到卻是毫無預兆地被卷入了這樣一場恐怖的算計裏。

西島拍了拍她的背，小聲安慰說：“阿九的死未必就同我們有關，或許是巫醫們一早就盯上了他們，而他們又恰好遇上我們而已。”

草原的天空有些灰暗，看起來像是快要下雨了。

缶廬寨的雨說來就來，才不過兩三分鐘的光景，雨就傾盆而下了，密集的雨點澆下來，所有的人都被澆得渾身濕透，顯得狼狽不堪，但是這時候根本沒有人去顧及這些瑣事。

阿全抱著阿九的屍體嚎啕大哭，他多麽希望這一場雨能夠澆醒阿九，或者是替他去受這份罪。可是雨水無情，阿九更無情，他那雙閉上的眼睛再也不打算睜開了。

大家雖然只認識了半天都不到，可畢竟也算是同行一場了，又共同經歷了一場逃亡，於理於情他們都是不可能把阿全一個人扔下的。可是他們不可能帶著阿九的屍體上路，所以只能勸說阿全把阿九的屍體火化了，帶著他的骨灰一道上路。

誰知阿全聽後再一次像發了瘋似的，死死抱著阿九的屍體，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狠命地瞪住他們。他們覺得不可能勸服阿全，只能由著他去，四個人對著阿九的屍體拜了拜，把背包裏的食物分出一些給阿全後就趕緊上路了。

南子每走一段路，都會回頭看看。阿全始終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坐在草地上抱著阿九嚎啕大哭，哭得每個人都心裏發怵。

等雨停之後，他們差不多已經漫無目的地走了幾十分鐘了，路上遇到風景就欣賞一陣子，其實此時此刻他們根本沒有什麽心情去欣賞風景，這一切不過是為了做給巫醫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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