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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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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謝方年將車子停在門口, 他們開出家門的時候,簡玟才透過後視鏡看見後面還跟了輛車,她回頭瞧了眼, 問道:“偉仔他們也去嗎?”

蔣裔告訴她:“他們今天放假, 也想去玩玩。”

簡玟聽聞那麽多人一起去, 自然是高興的, 畢竟人多熱鬧。

剛上郵輪簡玟就被隨處的新年裝飾氣氛感染了,她領到了一個可愛的紅色鹿角發箍,明明離過年還有半個多月, 這裏卻像提早慶祝節日了, 身在其中, 仿佛參加了一場狂歡, 無論認不認識, 大家都會互道一聲“新年快樂”。

來之前簡玟還認為請假會讓她消極怠工,真來了, 她玩得比誰都帶勁,在偉仔他們的慫恿下, 甲板沖浪和跳傘, 一個項目也沒放過。

蔣裔靠在她能看見的地方, 手邊是一杯白蘭地, 謝方年坐在他身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每當簡玟快要上項目緊張時, 便躍過人群去找他, 他戴著墨鏡看不清目光, 但她知道他在看著她, 只要他的眼神在她身上, 她就是踏實的。

她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圈回來, 血氣都湧到了臉上,整個人神采奕奕的,挽著蔣裔的胳膊小嘴就沒停過,跟他說多恐怖,多刺激,剛才被嚇得都叫不出來了,然後靠在他肩上要他哄。

蔣裔掀掉了剩下的白蘭地,起身牽著她的手回了房。

簡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但想必那是烈性酒,向來不太容易醉的他,眼裏覆上了洶湧的侵略性,他將她推倒在床上。

艙內窗簾緊閉,日夜顛倒,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難得放縱,沒有節制,她抵不住他的猛烈攻勢,後來累睡著了,迷糊中他又來吻她,將她抱在懷裏,目光深情繾綣。

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身體像被火車碾過,天色漸暗,窗簾開了一道縫,蔣裔沈靜地坐在陽臺眺望著霧色的海面,側臉鋒楞,眉宇輕皺。

“裔......”

她在床上滾了一圈,聲音綿軟地酥到了骨子裏。

他轉過視線,漆黑的瞳孔像藏著深不見底的漩渦,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

簡玟沒有說話,她只是覺得這一刻他離她好遠,遠到像是幻化在海面的影子,觸碰不到。

長久的對視,久到海面的風、遠處的浪都消身匿跡。

他平靜地對她說:“起來換衣服,待會有個晚宴。”

簡玟想起來上船時看介紹行程中的確有個新年晚宴,會邀請不少明星來助陣表演,她突然來了精神,爬坐起來,隨後不著一物地赤腳走下床,打開衣櫃翻找帶來的衣服,看看哪件適合出席待會的晚宴。

蔣裔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追隨著她,她找了件絲絨藍色高腰裙和一字肩的白色禮服,用衣服遮住自己,故意伸出白嫩的腿問他:“哪件好看?”

如果平時她這麽撩他,他就算不把她抱過來親親,也一定會露出笑意,但是今天他卻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她,回了句:“都可以。”

簡玟顯然對於他敷衍的答案並不滿意,她撇了下嘴角,拿著那件絲絨裙走到隔壁房間換衣服打扮。

等她化完妝弄好頭發出來的時候,蔣裔也已經換上了外出的深色襯衫,他依然坐在陽臺上望著同一片海域,光線又暗了點,他卻並沒有將燈調亮,領口的金屬扣泛著冷然的光,清貴逼人。

簡玟幾步走到他身後,雙手從他肩膀穿過俯下身來,軟香的身體湊近他,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對她說:“走吧。”

簡玟挽著蔣裔的胳膊來到晚宴廳,他帶她走上二樓,那裏是特等艙和貴賓艙的客人,有工作人員把守,看見蔣裔全部躬身讓行。

談錢俗氣,但錢的確能養人,起碼簡玟現在走在蔣裔身邊,無論她一身行頭還是容貌氣質都和蔣裔是般配的。

雖然簡玟並不是個虛榮的女孩,但她依然會享受別人欣賞他們男才女貌的眼神,

二樓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賓客,很多人都聽聞過蔣先生,知曉他今天也在,紛紛過來敬酒。

簡玟懷疑蔣裔可能根本就不認識這些人,但依然不妨礙他可以應對自如,談笑風聲。

樓下是普通艙的客人們,簡玟沒有看見謝方年他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過來。

晚宴由一個搖滾樂隊開場,直接將氣氛拉滿,那些來敬酒的人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觀看節目。

請來的表演嘉賓不算是什麽大咖,但也都是能在電視上見過的明星。

蔣裔叫來一瓶不錯的紅酒,他和她碰杯時淡淡地睨著她,眼眸中像起了層醉人的霧,攝人心魄卻也難以揣測。

簡玟放下酒杯的時候,發現舞臺上唱歌的女人有些面熟,她詫異地扭頭道:“那個不是胡婉瑩嗎?”

蔣裔緩緩側過眸去。

胡婉瑩唱的是動聽的情歌,不得不說她雖然是個演員,但是嗓子很好,情歌旋律不算慢,唱到高潮處她還極盡魅力地舞動幾下,氣氛瞬間就被她帶動起來了。

主持人介紹的時候說的是田姿,簡玟剛想詢問“胡婉瑩”那個名字,便看見蔣裔起身道:“你先坐會。”

說完他便離開了,簡玟撐著下巴看著樓下的節目,菜陸續上來了,蔣裔還沒有回來,她百無聊賴地拿起桌上白色瓷瓶裏的那只鮮玫瑰,玫瑰的刺被拔掉了,但依然留有印記,無法磨滅。

她的指腹撫上那些痕跡,忽然感覺一陣心慌,沒來由的,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放下玫瑰站起身尋著晚宴大門走了出去。

整艘船的游客大多都在晚宴現場,外面的過道和各個區域顯得冷清,簡玟路過放映廳的指示牌,往前有個樓梯通往出口,她剛想去外面看看,便聽見了高跟鞋的聲音。

簡玟停在離樓梯還有幾米的地方,看見樓梯側面站著個眼熟的女人,胡婉瑩,或者說是女明星田姿。

她眼神風情地對面前的人說:“我是上次碰見修聿才知道你為什麽看上那個小姑娘。”

同她說話的人被樓梯扶手遮住身影,從簡玟所站的角度看不清楚,但她認得那深色的襯衫布料,她的呼吸停滯,理智讓她轉身不要聽下去,可腳步卻像灌了鉛,不聽她的大腦使喚。

胡婉瑩眉梢挑起一絲輕蔑:“我說句實話,你不過是在那個姑娘身上找她的影子,只可惜本來就是不同的人,怎麽可能一摸一樣,那個姑娘一點都不像她......”

呼吸在胸腔頓住,明明周圍很安靜,簡玟卻聽見了什麽破碎的聲音,瓦解、坍塌、四分五裂,她依然站在原地,卻感覺瞬間跌入冰窟,無邊的冷意鉆進她的毛孔裏,紮進心臟。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樓梯邊說話的人朝這裏看來,她慌忙地躲到墻後,她為什麽要躲?她不知道。像是雪崩前的征兆,她看見了,下意識奔跑,哪怕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

四周陷入安靜,靜到她以為所有人都走光了,就在這時她聽見了沈穩的腳步聲正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從來沒有一刻這麽懼怕他的靠近,她想逃離,但左邊是死路,右邊只會暴露自己,她避無可避,身體緊緊貼著墻面閉上眼,直到黑色的身影立在她面前,停住。

她顫抖著睫毛,沒有勇氣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只是盯著面前修長的雙腿,聲音發澀地問:“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只要他一句回答,無論別人怎麽搬弄事否,挑撥離間,她只要他一句話,她只信他說的,只要他說這都是沒有的事,她便會信他。

有人打開了出口的門,冷風吹了進來,撩起她的發絲,她冷得抱緊胳膊,樣子有些狼狽。

他不會忍心看她凍著的,他總是叮囑她不要光著腳,起碼加件外套不是嗎?他怎麽可能舍得讓她難過。

直到聽見他輕嘆道:“還是被你知道了。”

冷風變成了冰錐紮碎了她的思維、期待和那些美好的夢境,將她一下子就從童話中生生拽了出來。

再擡起視線的時候,她眼裏噙滿了水,她努力不讓眼淚掉出來,努力不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狼狽,就這麽不甘心地看著他,忽然覺得他很陌生,雖然之前她偶爾也會有這種感覺,但這一刻那種陌生感尤為強烈,強烈到她仿佛從沒真正認識到他。

蔣裔瞥開視線神色平淡地說:“回去吧,菜都要涼了。”

他雙手抄在西褲口袋中轉身往回走。

仿佛這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事情,不過是晚飯間的一個小插曲,甚至不值得他停下腳步在這件事上多浪費一秒。

簡玟雙手握成拳頭,委屈、憤怒、屈辱,所有情緒揉在一起讓她頃刻失控,全身都在發抖。

蔣裔見她沒跟上,回過頭來看她,那一瞬,他在她眼中看見了恨意,她指甲陷進了肉裏,他懷疑她會把自己抓破。

他輕皺了下眉,聲音泛冷:“你非要在這裏跟我鬧?”

簡玟的瞳孔微微顫動著,然後一點點地垂下了眼睫,挺起背脊直接轉身從蔣裔身邊掠過朝著相反的方向離去。

......

回到房間後,簡玟沒有開燈,原本狼藉的床單已經恢覆平整,屋子裏找不到一絲歡愛的證據。就像那溫柔的眼神、熾熱的擁抱、滾燙的吻統統都沒有存在過。

她脫掉了鞋子,走上陽臺,坐在蔣裔傍晚坐過的地方,看著漆黑一片的海面,海風吹得很冷,心更冷。

她沒有談過戀愛,蔣裔是她第一個男人,她不能理解為什麽男人不愛一個女人,還可以深情地擁吻她。

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她無法做到人心剝離,所以她不相信自己在他眼裏只是個影子,她不相信那些甜蜜的過往都是假象,如果是假象,那得需要多純熟的演技才能讓她入戲至深。

她在那裏坐了很久,一個小時、二個小時,甚至更久。

她想了很多,從一開始難以忍耐的憤怒到難過,再到逐漸冷靜下來。

她覺得晚些時候蔣裔會回來哄她的,就像以往每一次她鬧脾氣一樣,他總有法子哄到她沒脾氣。

她承認她貪念他的好,她問過自己想分手嗎?答案是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他們這段關系又該何去何從呢?

到後來簡玟甚至生出個想法,只要蔣裔告訴她,剛認識的時候是因為她身上某個人的影子,可現在他心裏只有她。

無論這句話是真是假,只要他這麽說了,她或許可以考慮原諒他,當然沒有那麽容易立馬原諒,起碼不會提分手。

所以她在等他,等他回來給她個解釋,等他將他的過去向她坦白。

可一等就等到了下半夜,她晚上沒有吃東西,肚裏空空,他是知道的,怎麽能忍心呢?換做以前早就讓人送進房間親自餵到嘴邊了。

原來人真的是會被寵壞的,才離了他幾個小時,簡玟就覺得周遭的一切都讓她難以忍耐。

她摔了枕頭,扔了水杯,發洩著手邊的一切,連同那只可憐的鹿角頭箍也成了她洩憤的對象。

到後來她實在撐不住了,趴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但她睡得並不安穩,時而逼迫自己睜開眼看看蔣裔有沒有回來,就這樣迷迷糊糊到了早晨,一陣門鈴聲將她從半夢半醒中驚坐起來。

簡玟跳下沙發去開門,門口是一個來送早餐的服務生,服務生將托盤端進房間時看見這一屋狼藉明顯楞了下,但專業的素養讓他沒有將疑問表現在臉上,只是禮貌地問了句:“女士,您還好嗎?”

不好,還有更糟糕的嗎?

簡玟輕聲說了句:“謝謝。”

服務生走後,她再次蜷縮在沙發上,白色的窗簾被海風吹動,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在郵輪上看日出,可真美啊,她想著,襯得她的愛情更加慘烈。

她就這麽坐著,直到那輪圓日完完全全脫離海平面。

她終於知道自己餓了,不是感覺到的,而是肚子在叫囂,她的目光移向餐盤,卻看見餐具旁放著一枚眼熟的物件。

她幾步走下沙發,低頭將那枚山茶花造型的發夾拿了起來。

“要是哪天蔣先生不喜歡我了,你把它還給我,我就知道了。”

......

碼頭的貴賓休息區內,謝方年接通了電話,說了幾句後便掛斷坐回蔣先生的對面。

蔣裔身穿黑色毛呢衫低頭翻看招標文件,晨曦的光裹挾著冷意讓他看上去拒人千裏,謝方年便沒打擾他。

他握筆的手指骨骼感明顯,將需要標註的地方圈出來,低眉問道:“東西給她了?”

謝方年傾身回道:“給了。”

半晌沒聽見蔣先生再問話,謝方年便又重新靠在椅背上,剛伸手去端茶,又聽見他問:“哭了?”

謝方年收回手,頓了下,回道:“據我所知,沒有。”

沈默在兩人之間蔓延,半晌,蔣裔交代了一句:“讓偉仔看著她點。”

蔣裔在文件旁批註下一排字,他的筆鋒剛勁有力,自始至終沒有擡過視線。

謝方年猶豫了一瞬,清了清嗓子說:“那發夾......被她扔了。”

蔣裔握著筆的手微頓,擡起頭看向謝方年:“扔哪了?”

“海裏。”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不更,周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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