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基地。

戚淵一身海國軍裝， 軍靴踩在戰艦的鋼板上，發出沈重的聲響，但在周遭嘈雜的環境中， 並不明顯。

他視線掠過身旁的許弈恒，突然問：“有人提交報告了沒？”

許弈恒：“？”

許弈恒何其聰明， 當然瞬間就猜到報告是什麽。他無奈道， “陛下， 您現在關註的應該是和蟲族王上的談判。”

戚淵挑眉。

許弈恒只好回：“目前還沒。我估計那群人正聚在一起，猜測您提出這個想法究竟有什麽深意。”

戚淵嗤笑一聲。

某些道貌岸然的家夥， 自己是那種說話拐著彎的人，便以為全世界的人都這樣， 每次聽到他的話， 都會往更深處想。

嘖。

麻煩死了。

兩人對視。

戚淵又問：“和人魚相處的怎麽樣？”

許弈恒一頓， 心中湧起一股略微怪異的感覺——兩人此時的交談， 突然變得像是過年回家，被八卦的親戚圍著詢問有沒有談戀愛，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的既視感……雖說他們之間，沒有外人想的那般劍拔弩張，甚至稱得上私交不錯，但問這種問題， 還是覺得怪怪的。

或許戚淵只是履行他身為陛下的職責，憂心一下下屬的終身大事？

許弈恒心中想著， 低聲回：“剛和山莊的負責人約定了再次見面的時間。”

戚淵“嗯”了聲：“有中意的沒？”

許弈恒：“……”

更怪了！

許弈恒只好再回：“都行。”

兩人正聊著， 戚淵的終端突然震了下。

他打開掃了眼， 發現是小人魚發來的信息。

江緣：「？」

戚淵下頜骨微微收緊。

他掃了眼時間， 發現距離他離開才過去將近兩個小時。

一般來說， 小人魚的睡眠時間會比這個長一些。

他漫不經心地打字發消息， 邊說：“嘖，人魚真粘人。睡醒後看見我不在，就來問我了。”說著，戚淵點了點終端。

許弈恒：“？？？”

啊？

為什麽要跟他解釋！！！

而且這話說得——

許弈恒瞳孔地震，偷偷看一眼戚淵，果不其然，看到對方略帶得意的表情——懂了，炫耀呢。

他唇角抽了下：“陛下和王後感情真好。”

“還行。”

戚淵矜持點頭。

正說著，小人魚的新消息發送過來。

江緣：「不是查崗。」

「沒有更喜歡誰這一說。在我心中都是你。」

戚淵一怔。

……所以，江緣其實聽到了他的問題？

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給出的答案嗎？

戚淵的目光在那條消息上盯了半晌。

他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也說不清到底慶幸還是失望。

下一秒，又一條消息發來：「不過真要說的話，我感覺還是更喜歡你吧。」

戚淵腳步停了。

旁邊，許弈恒一楞：“陛下？”

戚淵喉結滾動。

兩秒後，他偏了下頭，漆黑的長發貼在臉頰上，遮住了他兩側通紅的耳廓，他聲音平靜，吩咐道：“……你先去指揮室，我有點事。”

許弈恒：“是。”

王宮內。

小人魚坐在床上，認真打字，但打了許多字，想了想，最後還是刪掉，給對方發了條視頻請求。

幾乎瞬間就接通了。

藍色的光屏在面前展開。

戚淵開的是視野共享模式，從光屏中，江緣能看到除卻戚淵外，周遭的大部分場景。

“你在戰艦上？”江緣一眼就看到戚淵的背景，以及不遠處好幾名行色匆匆的士兵和工程員。

“嗯。”

戚淵低聲說，“我以為你會睡到早上。”

江緣擡手調整了下視頻的角度。

從寬大的袖口中處，可以清楚看到他露出來的一點瘦削的腰側。

他盤腿坐在床上，說：“醒來沒看見你，想到你之前問的那個問題，覺得還是先回答可能會比較好。”

戚淵：“……嗯。”

戚淵低垂眼眸，再次看向兩人的聊天記錄。

沒有人會不希望自己是被偏愛的。

戚淵當然也是。

只是曾經的生活，造就了他冷硬偏激的性格，他甚至不用說話，只那雙猩紅色的眼眸掃過人群，都能嚇到人。

沒多少人願意理解他。

也沒人願意偏愛他。

因此，戚淵從不奢望自己會成為那個傳說中的“被偏愛”，更何況此時是在跟星璇比……然而，江緣卻直白地對他說，更喜歡他一點。

……真的假的？

會不會只是哄他的？

江緣：“是不是星璇與你分開的時間太久了，你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不知道。”

戚淵停頓幾秒，低聲說，“他比我好。”

江緣眨眨眼。

大老板似乎確實喜歡否定自己。

“我覺得你們之間沒什麽可比性。”

江緣說，“在我看來，一件事的角度不同，看法當然也不同。星璇說，當初他覺得你沈迷過去，性格太過懦弱，所以才與你分離並進入星網的世界，可我覺得，分離出去的他，逃避了邊緣星的苦難，更是一種懦夫行為。”

江緣認真地說，“而你當時小小年紀，就直面困境，並突出重圍，走到現在這一步……真的很厲害，非常厲害。”

“……是嗎？你是這樣想的？”

“當然。”江緣斬釘截鐵說。

邊緣星的生活環境實在太差。

大人在那裏生活，都忍不住怨聲載道，更別提當時還是個孩子的戚淵。

——十三歲，在華夏才是剛上初一初二的年紀，卻經歷了那麽多，扛起了不應該屬於他那個年紀的重擔。

他憑什麽不值得嘉獎呢？

“而且。”小人魚說，“在我心目中，是你們一起組成了一個完整的你。如果他不是你，我根本就不會跟他發展那麽多好吧？”

魚魚畢竟是一條在華夏生長了二十多年的已婚魚魚，三觀基本都已經定型，雖然經常嘴上喊著刺激，但那還是因為戚淵情況特殊，導致他有這個實力這麽幹。否則，認識新朋友可以，但過界行為魚魚是絕對不會做的。

畢竟魚魚也是一條有底線的魚魚。

戚淵喉結動了動。

他猩紅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著光屏中的江緣。

小人魚打了個哈欠：“困了。”

戚淵低聲：“睡吧。”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呀？”

江緣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聲音軟綿綿的，如同撒嬌。

——他上次買的白色蕾絲絲帶已經到了，只等戚淵回來就可以使用。

戚淵低聲回：“很快。”

掛斷視頻後，戚淵這才前往指揮室。門打開，許弈恒等人回頭，他們手中拿著雲圖，正低聲討論，見狀剛準備匯報，就聽陛下說：“來晚了。我家的人魚想我了，跟我視頻撒嬌呢。”

眾人：“……”

許弈恒：“……”

誰問你這個了！誰想知道這個了！！！

老公出差不在家，寂寞魚魚一覺醒來，無事可做，飛快接受了蘇管家去度假山莊玩的提議。

路上，小人魚登錄星網，剛準備看劇，卻在主頁上看到一則言論。

「身為第一人魚基地的首席營養師，我認為，海國人魚的數量本就不多，在飲食上當然也要進行嚴格管控。」

「這些年裏，我參考了諸多研究人魚的專家們的文章，又經過人魚進食後身體的數據對比，進行多年觀察，認為人魚吃清淡一些會更長壽——」

江緣撇撇嘴。

有本事當著戚淵的面說啊。

他點開評論。

「emmm，我怎麽總覺得，這個人說的話，像是在點王後魚魚呢？」

「別猶豫，他就是。」

「據我所知，目前海國只有王後魚魚一條吃的這麽豐盛吧？」

「唉，王後魚魚發的那些飲食，我看了我都嫉妒……」

「嗚嗚嗚，我也想吃！！！」

「嗯……怎麽說吧，只要王後吃著身體沒問題，並且很開心，那就不需要幹預吧？將心比心，比如，我知道不吃漢堡炸雞這種垃圾食品，我一定身體更加健康，但是！我就要吃！」

對！

小人魚讚同的點點頭。

人活一輩子！在吃上面，江緣還是更想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何況，合理飲食這種東西，先等他把體重增上去再說叭。

小人魚給幾條反駁對方的評論都點了讚，之後繼續興致勃勃看劇。

等到了山莊，江緣快快樂樂撲騰進湖中。

不多時，他看到一抹淡紫色直奔而來：“王後——”

編號094的淡紫色人魚飛快從水中冒頭：“您可總算來了，你不知道，這幾天他媽的憋死我了。”

他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喋喋不休地抱怨道，“最近我們四條人魚不是在找下一任嗎？那些符合條件的，一個個要求可真特麽高啊，每次聽到我說臟話，就擺出一副為我好的嘴臉教育我。要我說，不喜歡我就說不喜歡得了，非要扯這麽多，用得著他們教育？我自己不想改嗎？我改得了嗎？真一群傻逼。”

江緣：“。”

094看向江緣。

江緣慢吞吞說：“確實。”

“我就說吧——”094拉長了調子，一副被認同的模樣。“對了，你這次回來住幾天啊？”

他興致勃勃問。

江緣：“不知道。”

王宮內沒有這片湖，也沒有人魚的娛樂設施，住起來相對無趣，江緣確實想在這裏多住兩天，等戚淵出差回來。

說話間，江緣發現淡紫色人魚距離他越來越近。

江緣：“？”

094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你長得真他媽好看，想和你貼貼。”

江緣：“。”

江緣緩緩說，“加油戒臟話。”

094驚呼一聲：“剛剛又說了嗎？可惡！”

不多時，蘇管家來喊小人魚們用午餐。

小人魚們居住在不同的房間，大多數時間都在水箱上方的餐區用餐，互不打擾，但偶爾也有例外，比如今日。

為了歡迎江緣來山莊小住，人魚們同時聚集在餐廳。

四條小人魚面前的餐食，都是按照基地送來的食譜嚴格要求的，看起來擺盤還算精致，但吃起來沒滋沒味。

反觀江緣面前——

香菇燉雞中的雞肉色澤金黃，又酥又爛，看起來十分鮮美，香菇也很肥厚，沾染上雞湯汁，別提多美味了。

蒜蓉粉絲蒸扇貝，更是蒜香濃郁，肉質鮮嫩不腥，與粉絲一口下肚，好吃到舌頭都要吞下去。

更別提粉蒸肉，熗蟹，麻婆豆腐，蘿蔔糕，蒸南瓜……

四條小人魚們齊刷刷看著江緣面前的餐點，再低頭看看自己面前的，頓時覺得對比十分明顯，更沒有胃口了。

坐在江緣右手邊的094距離近，聞著飯菜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都是你一個人的？”

江緣小雞啄米點頭。

他扭捏地說：“會不會太多了？吃不完會浪費吧……”

江緣搖搖頭，自信道：“不會，我吃得完。”

四條小人魚：“……”

並不想聽到這個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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