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風月來到穆爺爺的病房，裏面沒有人，只有冰冷的機器在靜靜地閃爍。

將一束菊=花插在床頭櫃上，在床邊坐下，握著穆爺爺蒼老布滿老年斑的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爺爺，恐怕我要辜負你了，我就要和穆齊離婚，以後恐怕不能叫你爺爺了。但在穆家的這三年，你對我都很好，即使我不是穆家的人了，我叫你做爺爺，你也不會反對的，是不是？”

“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堅持下去，現在才發現我太高估自己，太難了，心也太難受了。每天的日子像是過了一年，我還是決定要放棄。爺爺，你會祝我幸福的，對不對？”

絮絮叨叨了很久，唐風月看著還是緊閉著眼睛的老人，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要是穆爺爺現在是醒著的，那該多好啊！

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連忙站起身，“爺爺，我要走了，下次有機會再過來看你，你要早點好起來啊！”

“你要去哪裏？”卻不料，身後突然冒出一個冷冷的聲音。

唐風月轉頭，就看到渾身散發著冷意的穆齊，嘴角緊抿，似乎很不高興的樣子。

“自然是回我家，穆先生請讓開好嗎？”她不甘示弱地針鋒以對。

穆齊深邃的眼眸像隱藏了一個黑洞，裏面的光攝人心魄，“唐風月，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婚？”

他將視線下移到她的肚子處，嗤笑一聲，“恐怕是你的肚子已經掩藏不住了吧？”

“與你無關，要是穆先生有時間的話，不如去關心一下你未婚妻的肚子。”唐風月來到他面前，冷冷地說完，就打算離開。

自己卑躬屈膝、苦苦哀求的場景在腦海裏回旋，而眼前的人則是那個將她逼入十八層地獄的魔鬼！

這個人，她一眼都不想要看見！

穆齊的拳頭攥了又攥，怒氣沖上頭頂，轉身猛地將她禁錮到墻上，兩人之間形成一個密閉的空間。

“唐風月，你就這麽沒良心！”

“我沒有良心？”

唐風月擡起頭，似乎聽到天大的笑話，悲嗆地一笑，笑聲是那麽的蒼涼。

覆又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絲毫不放松，“到底是誰沒有良心？”

穆齊啞口無言，他痛苦地閉上眼，“風月，星辰我不能不救，你體諒一下我可以嗎？”

“我體諒你？那苒苒的死誰來體諒，她還那麽年輕，就因為一個唐星辰的害怕，而無辜地死去。你覺得是誰沒有良心？”唐風月咆哮道，她只要一想到苒苒的死，就完全無法冷靜。

穆齊沈默了一下，忽然開口：“那我給你一筆錢？”

唐風月倏地楞住，完全不敢相信地看著他，更不敢相信這句話竟然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的。

給她一筆錢……

原來苒苒的一條命，在他眼裏，是一筆錢就可以買到的嗎？

近距離的空間裏，兩人對視，一人怒火沖天，另一人抿著唇，像是有些理虧。

面前是獨屬於穆齊的清淡Gvis香水味，身後是冰冷的墻壁，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咫尺，唐風月卻覺得全身發冷，有一種兩人相隔天涯的錯覺。

“你放心，我以後會對蘇家的生意照顧……”

“啪！”

重重的一個耳光，將他接下來的話打斷，唐風月的手仍在震顫，眼神裏卻是快意，“我不允許你這樣侮辱苒苒！你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她聲嘶力竭，差點將喉嚨都要喊破，心裏卻湧動著沒有過的暢意。

穆齊瞇起眼，伸出一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頰，猶自懷疑剛才只是幻覺。

“唐風月，你敢！”他冷聲質問，拳頭捏得很緊。

唐風月此刻似乎被英雄附身，無畏地迎上去，“打啊，有本事你就打！”

穆齊似乎被什麽所攝，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去，直到兩步之後才反應過來，站定在原地。

“穆齊，從今天開始，我們老死不相往來，以後就算我死都不會找你！”唐風月用自己最冷的聲音說完這話，決絕離去。

“風月……”穆齊的手伸出，似乎想要將人挽留，腳步卻挪不出一步。

良久，太陽躲到山的另一邊，鮮艷的夕陽餘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正好投在穆齊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眼前仍帶著餘溫的陽光，心裏卻空了一大塊，如蒼茫無邊的戰場，再也不會有生機。

……

狠狠地打了穆齊一巴掌，唐風月心裏的那口郁氣終於出了不少，可等她回到家，看到小唐的時候，臉色又不免沈重。

遠遠地看到她，小唐主動地迎上來，剛叫了一聲，又欲言又止地低下頭。

“怎麽了？進來坐坐吧。”唐風月說道，開了門讓人進來。

無措地走到大廳，小唐拘謹地坐下。

給她倒了一杯涼開水，唐風月奇怪地問道：“小唐，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小唐的臉被憋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唐律師，對不起……律所、律所要倒閉了。”

自從唐風月收受賄賂、做假證的消息傳出，風月律所就沒辦法接到活，就連本來有的活，也被顧客們取消掉。

不但如此，律所裏的律師一致罷工，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就選擇離開。

所以此刻的風月律所，在業界內名聲盡毀，律師、客戶都不敢靠近，人人談之色變。

唐風月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情況，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頭，“現在律師還剩下多少？”

小唐擡頭飛快地看了她一眼，沈重地說：“沒有律師了。”

“沒有了？”

小唐點點頭，“對不起，唐律師……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唐風月笑得勉強，“好了，我知道，謝謝你來告訴我一聲，不然就連這個消息都都不知道要多久才知道。”

小唐的臉羞得通紅，連連擺手。

“小唐，你相信我是無辜的嗎？”唐風月忽然發問，她手上拿著一杯熱水，無意識地在摩擦。

“啊？”小唐愕然擡頭，然後臉白了一瞬，為難地說，“你、你應該也不是故意的吧。”

沈默了片刻，唐風月笑道：“恩好，要是沒什麽事的話……”

“我就走就走，唐律師你註意身體。”小唐說完，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唐風月坐在柔軟沙發上，自嘲地笑了。

一個是德高望重的王老，在律師界出了名的泰山北鬥，一個則是新出茅廬不過三年的青年律師，卻有著罕見的從無敗績的成績，優秀得讓人咋舌。

如今突然曝出這樣的醜聞，但凡有判斷能力或者是常識的人，都不會選擇相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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