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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多是舊勳貴。”

他歲數小,也不能多說些什麽,這些便已足夠。果然,雍親王點點頭,雖然話語簡單,卻點在了點子上。碩親王身邊都是這些老舊勳貴,這些開國功臣的後代,並沒有幾個有才的,多是靠著聖上的恩賜活著,如今聖上寬容優待他們,到了日後,雍親王便沒說。

一回頭,卻見弘歷正瞪著雙大眼睛看著他,似有疑問,心情便轉了個彎兒,好了許多,揉了揉他柔軟的頭發,方問,“怎的,你有什麽不解?”

“裕善叔叔果然這般糊塗嗎?竟是讓人鬧到了宴席上。”弘歷心中的話其實沒說完,他對野種一詞頗感興趣。而且重要的是,他覺得此事不太尋常,那個丫鬟怎的不找別人偏找他便宜爹?他有點感覺,那人八成有問題。

此事兒在京中已經不是什麽秘聞,碩親王無官職,也不好色,不過愛養個鳥兒,又是個自來熟,人們對他評價尚可。可自從皓禎出生後,這事兒就變了,皓禎自幼聰慧,皓祥卻是頑皮,他便偏著皓禎。當皓禎三歲便是讀書練武後,更是滿世界的誇耀。他那性子又看不出個好賴臉色來,偏偏又碰上個賈家,出了個賈寶玉,弄了個京城二少出來這些年的評價便變得越加不好。

畢竟,兒子誰沒有啊,哪家不是這般教養的啊,你這意思,豈不是京中所有人家的兒子都比不過這倆?

雍親王跟他走得近些,自是看得更清楚,皓禎和皓祥在府中過得可不是一樣的日子。雖說皓禎是嫡子,皓祥是庶子,皓禎本應受到重視,只是若是萬事萬物都是緊著皓禎,壓著皓祥,處處都是表揚著皓禎,批評著皓祥,讓府裏的奴才們都看不上皓祥,那便不妥了。別人不知道,雍親王與碩親王極為熟悉,怎不認識那丫鬟就是側福晉翩翩?

只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雍親王自來是個冷淡人,卻是不好多說。不過今日這事兒,後期是弘歷說的事情,若是孩子們都無心還可,若是有人洩露了出去,怕是又是麻煩,他還需給碩親王提個醒。

雍親王想了這般多,其實不過是片刻的時間。轉頭看著兒子還瞧著自己,有些話便不想多說,只道,“不過是妻妾爭寵弄出來的把戲,你裕善叔叔一共一妻一妾,卻還管不好內院,說起來也是把柄。只是他不在朝當官,卻也沒多大事。野種一事兒不許再提。”

弘歷這才點了頭。

31、德妃的怒火

轉眼就是端午節,京城中過的熱鬧,五香齋的粽子,錦繡坊的香囊,更有各個小鋪賣的五毒餅,卻是讓人眼饞。弘晝一早便鬧著要出去瞧瞧,他不敢跟耿氏和鈕鈷祿氏說,便尋上了弘歷,那日跑來陪弘歷睡覺,便是這個原因。

弘歷被他鬧得厲害,自己個兒也是想出去晃晃,終是答應了下來。這日一大早,雍親王一醒,他便也起了床。雍親王瞧見了,也不說什麽,只道,“你既然起了,我便幫你系系五色線吧。”

這不是第一遭,從搬進來起,每年端午的五色線便是便宜爹幫他系在手腕上的,不過多數時候,他都在熟睡罷了,如今這般醒著卻是第一次。洗漱完畢,蘇培盛便拿了個棗木盤子將五色線端了上來,這東西由紅、黃、白、青、黑五種顏色的線扭成一股,戴在不足七歲的小兒手腕上,要到節後第一次下雨才解下來扔在雨水裏,說是為了辟邪。

弘歷小時候還算是胖呼,可大了以後,卻越發抽條,如今一雙腕子卻是隨了雍親王,又細又白,雍親王從盤中選了一根,便低頭替他仔細地系好。弘歷見著他認真,心中溫軟自不用提,過了一陣,待到系好了,才擡起手腕子道,“阿瑪,我今日想跟弘晝出去逛逛。”

雍親王張嘴便想拒絕,不成一擡眼就看見了弘歷那雙黑豆仁,便道,“福晉去宮中請安,你們若是願意,也跟著去吧,外面卻是不成。”

弘歷想了想,倒是覺得去趟宮裏也不錯,因著鈕鈷祿氏不過是個格格,他去的次數倒是不多,不過是年節的時候,統一進宮罷了,遇見的人和事兒都是明面上的應答,這種小節日請安,倒是沒見過。他問,“那阿瑪去嗎?”

雍親王點點頭,“下了朝就會去。”

弘歷聽了心安,便點頭讓蘇培盛將他和弘晝送到了福晉那裏,因著這兩個都去,萬沒有拉了弘時的道理,便又將弘時叫了去。如今弘時已經十三歲大,是個標準的小大人了,雖沒有開始辦差,但也時常出入宮廷內院,福晉只是叮囑他要看好弟弟,去了德妃娘娘的那裏,不準玩鬧。

一時福晉上了馬車,三個小的便上了後面的一輛。弘時跟弘歷自來有隙,他打了弘歷卻矢口否認,讓弘歷挨了個鎮紙,可弘歷接著就當著王爺福晉的面,讓兩人墜入了冬日的冷水中,弘歷一歲大,他已然八歲,連個辯解都沒有,就被扣下了帽子。

兩人看似平了手,可惜後果卻是不同。弘歷不過一歲,做什麽出格也是小孩心性,何況不過是撒個謊,而且緊接著便被養在了松院裏,而他那時候已經八歲了,能將自己親生弟弟推入水中,心性自是不好,這輩子幾乎沒有翻身之地。何況他母親又去了,這五年,弘時早已經歷了人情冷暖,若非……他早就趴下了。

不過此時,他已經懂得該如何應對。一張俊俏的臉上滿是笑容,沖著兩個弟弟道,“一會兒進宮卻是要少言多看,宮中雖是瑪法家,可終究是宮裏。”

弘歷認真地點了頭,說了句,“多謝三哥指點。”弘晝瞧了後,也跟著來了一遍,卻沒有多餘的第二個字,只是靠在弘歷身邊。他一向聰明得很,知道四哥高興的時候眼珠子是亮的,若是眼睫毛垂下了,就是心情一般,那時候他只要老實呆著便是了。

不一時便到了宮門口,換了牌子和車子,一行人便乘了小轎進了宮,不多時,便到了德妃的永和宮。一入門,便聽見裏面已經是一片歡聲笑語,十四福晉竟是早早就到了,弘春,弘明,弘映,弘暟都在裏面,最小的弘暟已經十歲,此時正在德妃身邊靠著呢。

瞧見四福晉來了,這滿屋子竟是霎時間安靜了一下,隨後十四福晉才起了身,這個圓臉女子笑容滿面道,“呀,四嫂來了。”

四福晉自來是個端莊人,處亂不驚是她的強項,何況,這種事兒不知遇到多少次了,帶著三個兒子給德妃請了安,又因著來晚了賠了罪,這才坐下。弘暟便一直偎在德妃懷中,德妃淡淡的問了幾句,也沒讓弘歷和弘晝過去,更沒讓弘暟起來。

弘時與弘春四兄弟年紀差不多,沒多久就湊在一起有些嘰嘰喳喳,德妃瞧見弘暟一個勁兒的向著他們的方向看,她一向是疼孫子,尤其是弘暟,更是放在心尖上,便笑道,“你們卻是不願意陪著我,一起去玩著吧。”又沖著身邊的嬤嬤道,“帶著他們去隔壁間玩,伺候好了,不準胡鬧。”

弘歷倒是與他們一起辭了出來,只是往隔壁間去的時候卻住了腳,同一旁的小太監說了幾句,便帶著吳開來向著其他方向走。弘暟瞧見了,就站在了他的面前道,“你怎的不跟我們一路?”

弘歷人小鬼大,他們四個都是十歲往上的,瞧著又跟弘時不錯,去了萬一受欺負怎麽辦?他倒是不會這般說,只是眨著眼道,“我和五弟都沒逛過,難得來一次,想在周邊走走。”

此時已經快正午,便是春末的太陽也有些烤人,弘暟自是不願意陪著他們,只是拿出做哥哥的氣勢來吩咐道,“身邊帶著小太監,且不要走遠,過一會兒皇瑪嬤還要召見的。”

弘歷聽了連忙露出個笑容謝了,這才拉著弘晝轉到了一旁的小花園裏走了走。他不是傻子,便宜爹不受寵在府中也不是什麽秘密,只是,剛剛德妃做得明顯些。心情就有些不好,弘晝瞧著他問,“四哥,你不高興了?”

弘晝雖然聰明,內裏卻真是個小孩,何況這裏是宮中,什麽話都該藏著,便道,“我有些餓了。”

弘晝當即從袖口裏掏出個碩大的荷包來,笑嘻嘻地沖著弘歷道,“劉勝說進宮肯定吃不飽給我帶的,我讓帶了兩人份,剛剛做好的蟹黃酥,哥咱倆一起吃。”

弘歷眼角抽了抽,劉勝是弘晝的小太監,圓圓胖胖的,跟弘晝頗有主仆像,這倒是他能幹出的事兒。想著等會還不定到什麽時候,他的確也有點餓了,弘歷擡眼看了看,便指了亭子後面的一處背風地,既沒人看見,還能坐會兒,跟著弘晝一起吃點心。吳開來放風。

蟹黃酥的確是剛做出來的,只是這時候的螃蟹都是蓄養起來的,蟹黃並不多美味,只能算是尚可。可弘晝就愛吃這口,弘歷瞧著他吃的香甜,自己也有了食欲。兄弟兩個正埋頭苦吃,卻聽見園子裏傳來腳步聲,竟是有人過來了。

吳開來一抻頭,便小聲道,“是王爺和十四爺。”

雍親王最重規矩,躲在宮中的花園子裏吃點心可不是什麽規矩事兒,弘歷和弘晝兩個慌忙便將東西收拾起來,吳開來也上前幫兩個主子整理衣服。此時卻聽見兩人的腳步聲竟是停了,應是站在了亭子的那一邊,只聽十四爺道,“四哥,我這顆心難道要挖出來給你看,你才信嗎?”

弘歷的耳朵尖動了動,想著最近十四叔勢力越來越大,幾乎與自家便宜爹分庭抗禮,如今這副說辭,不知又是要表的什麽心?

那廂雍親王似是十分惱怒道,“你休得胡攪蠻纏,這事兒定是沒有通融的,莫讓我與你翻臉。”

這卻是真惱了,十四爺顯然還想說些什麽,弘歷腦袋一轉,瞧著三人都整理好了,便從亭子側面走了出來,喊了聲,“阿瑪,十四叔。”

這才看清,十四爺竟是兩只手捉住了便宜爹的衣袖,便宜爹臉上黑中帶青,正甩袖子呢。弘歷出聲的時候,十四爺只是冒出句四哥,看到他,便停住了。便宜爹趁著這個時候,忙將袖子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沖著弘歷道,“你怎的在這兒,何時來的。”

弘歷自是聽出來其中意思,便道,“弘春哥哥說要出來玩,我和弘晝便跟著出來了,因沒有在永和宮附近逛過,這才到了花園子,剛剛進來。”那兩人顯然都吐了口氣,雍親王狠狠瞪了十四貝子一眼,這才道,“天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吧。”

進去的時候,德妃正好四福晉、十四福晉說著私房話,這會兒倒是和樂融融,比起剛才的尷尬來說,好了許多。弘歷暗道,額捏對拿捏人心卻是有本事。瞧見兩個兒子進來了,兩個福晉便站了起來,等他們給德妃請了安,又分別請了安,這才依序坐下。

德妃剛剛臉上的笑容卻是散了不少,沖著雍親王道,“若非過節,我卻是看不見你的。”這是惱上了。

雍親王聽了立時便和福晉一起跪下請罪,弘歷瞧見了,一把捉住弘晝,也跟著跪了下來。雍親王的話倒是簡單極了,只說兒子錯了,請額娘息怒。

不過說了一句,若是十四怕是早就開始撒嬌打趣了,這個竟是讓一家人都跪下了,生生將德妃氣了個仰倒,她沈著臉看著大兒子道,“你次次都是這副做派,我的話卻全當了耳旁風,罷了,你也看過了,且回去吧。”

這話卻是重了點。弘歷瞧瞧擡了頭,去瞧便宜爹的臉,卻發現他依舊那副樣子,平淡的很,他接著向著露出的手看去,卻見果然手已經完全握了起來,上面青筋畢現,顯然正在隱忍怒氣。

一旁的十四貝子還待緩和,雍親王卻是已經謝了恩起了身,竟真的帶著一家子退了出去,氣得德妃臉都青了。

32、弟弟與兒子

一出永和宮,弘時便也跟了上來,顯然已經聽說發生了什麽事,只是低頭不肯多說話。出了宮門,小廝拉來三輛馬車,弘歷本想去安慰便宜爹,卻瞧見福晉與他一同上了一輛馬車,腳步便止了住,跟著弘時和弘晝回了來時的馬車上。

弘時已經那樣,弘晝畢竟還小,第一次經得這種陣仗,卻嚇得不輕,在一旁糯糯地道,“皇瑪嬤為何生氣?”

弘歷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總不能說咱們親爹不受待見,只能哄他道,“大人的事情咱們哪知道。”弘晝對他一向信服,弘歷這般說,他也就不問了,旁邊的弘時卻是嗤笑一聲,弘歷擡頭看他,卻見他一臉的嘲弄。

弘歷還道他這是從哪裏學的陰陽怪氣,誰知道半晚上就出事了。他夜裏一般不看書,只是練了幾張大字,知道今日出了事兒,便宜爹八成會歇在了福晉那裏,便要了水,洗洗先睡了。

誰知道剛沐浴完,就見蘇培盛急匆匆的趕了進來,沖著他道,“四阿哥,王爺發火發的厲害,您卻是快快去勸勸吧。”

弘歷卻是嚇了一跳,扯了衣服就想往外跑,春分在一旁抓著他濕淋淋的頭發道,“四阿哥,頭發還未幹呢,出去要受涼的。”弘歷便將她手中的幹布拿過來自己擦了兩下,瞧著不滴水了,便道,就這樣吧,披了披風就直接出了門。

路上道,“為什麽發火,在哪裏呢!”

這才聽著蘇培盛道,“今日從宮中回來,爺的心情就不好,福晉勸了勸,這才瞧著面色好了些,下午又見了不少門人。晚飯後,三阿哥突然過來了,說是有事要跟爺說,爺就答應了,誰料到三阿哥竟是說的是宮中之事,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爺處處想著十三爺,對親額娘和親弟弟都沒這般好,所以才惹得德妃娘娘生氣。爺當場就怒了,讓三阿哥去面壁思過,自己也氣得不輕,奴才鬥膽來求您去勸勸。”

弘歷這才知道,弘時今日在車上那聲嗤笑是哪裏來的,八成是今日跟弘春他們一起的時候,聽了些什麽,就相當忠言逆耳的兒子,去勸誡便宜爹呢!好心好事兒,只是他卻忘了,若是門客勸,還能占個立場,他可是親兒子,胳膊肘向外拐,便宜爹不氣才怪。

想明白了,地方也到了。外書房此時安安靜靜,仿若無人,弘歷打眼一看,怕是連喘氣都不敢使勁兒,這次火挺大。吩咐蘇培盛端了茶來,弘歷便托著茶盤直接進了外書房。

裏面倒是不暗,地上還有摔碎的茶盞,雍親王正坐在書桌後,黑著臉不知在想什麽。

若是別人怕是嚇壞了,弘歷從一歲起就跟他鬥智鬥勇,當年尿到他床上的時候,雍親王臉比這可是黑多了,不照樣沒事兒。當即便繞過了碎片,將茶放到了桌子上,道,“阿瑪口渴嗎?喝口水。”

雍親王口氣不善,“出去。”

弘歷見這招不管用,知道不能硬勸,便退回了一邊,也不出去,找了個地方坐著了。雍親王依舊在獨自運氣,他則是掐算著時間,隔上個三五呼吸,就抽抽鼻子,要不就極為壓抑的咳嗽一聲,只是到一半,就用手捂緊了。

雍親王的眼神便轉了過來,自然也就瞧見了他濕著的頭發,扣子都沒系好的衣服,當即眉頭便皺起來,訓道,“你怎麽穿成這樣就過來了。”說著,便起了身,大步走了過來,伸手就去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不熱,只是頭發已然將半個後背打濕了,當即便將弘歷抱了起來,幾下脫了他的衣服,用自己的一件披風從頭到腳抱住,抱著他向外走去。

五年時間,小混混的進步其實不少的,比方說脫衣服這事兒,他剛過來的時候將自己當個十五歲的大人,所以不好意思的很,如今當孩子時間久了,臉皮也厚了,丫鬟替他洗澡都無所謂了,親爹脫一脫早就習慣了,半點事沒有,還窩在雍親王懷裏吭哧了兩下,證明病的厲害。

於是蘇培盛就看見他家主子抱著四阿哥臉色更黑的出了門,吩咐了召太醫後,回了松院。等著太醫過來,又是診脈,又是開藥,又是熬藥,又是喝藥,再加上弘歷抱著藥碗極為孺慕的說了句,“兒子只記得阿瑪,哪裏顧得上自己”,雍親王的怒氣徹底甩到了爪哇國,蘇培盛瞠目結舌,心道,四阿哥哄王爺的本事是越來越高了。

他卻不知,更高的還在夜裏,等到燈熄了人走了,只剩下爺倆在床上的時候,弘歷抱著他家便宜爹極為惡心地道,“阿瑪,兒子會日日護著你,不讓人欺負你的。”

這是孩子的童言稚語,可惜最動人。雍親王在深沈的夜色中抱著弘歷,心中只想,讓我如何不疼他?弘歷目的達成。

第二日,十四貝子就上了門。

雍親王本意不見,可是昨日剛剛因著疏遠母親和弟弟被德妃給了個沒臉,今日在這般,傳出去可跟他的孝順名聲不符,深呼吸了幾口氣,雍親王才讓人開了門去迎了十四貝子進府。

蘇培盛瞧那架勢,心裏就暗道不好。

待到十四貝子來了,先是說起了昨日的事兒,只道德妃實乃無心,只是想他想的厲害了,才忍不住要發火,隨後又低聲道,“額娘的心思四哥你也理解一下,你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卻抱給了佟妃娘娘養著,便是為了你好,她也不敢多想啊,這麽多年隱忍慣了,對你也就不敢多放感情了。她若是不想著你,你來看她看得少,又怎會發火呢。民間有句話不是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才不愛嗎?”

這話確實說到人心裏去,雍親王三十多歲的人,縱然已經將這些看得單薄,但那終究是他的生母,便點了頭道,“我知道了,得閑我回去常走走。”

十四貝子瞧著這事兒勸好了,心思便動了,又道,“我來時,額娘還有件事讓我跟你說,你且讓他們都下去吧。”

這一句話出,卻將雍親王剛剛那點點感動沖得一幹二凈,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眼前這個弟弟對自己生了什麽心思?他瞇著眼瞧著這個年輕的男人,一張臉更是顯得極為誘惑,十四不由地咽了口口水,叫了聲,“哥。”

雍親王嗤的一聲笑了,揮手讓人下去,低沈地聲音問他,“你就這般喜歡我?”

十四瞧著眼前的人,只覺得心癢癢,他喜歡了不是一天兩天了,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這個親哥哥對他不屑一顧,後來,仰視的時間久了,這感情就發了酵,變了味,成了酒,越釀越甘醇,卻讓他更舍不得放下。

他竟是站起來,走了過去,握住那只伸在外面的手,極為虔誠地說,“哥,我對別的男人並不動心,唯有你。”

這句話一落,便聽見十四啊的痛叫一聲,雍親王竟是一拳打在了他的肚子上。此時再看,便知道他的臉色已經不如剛剛那般淡然,而是鐵青色的,顯然怒極了,他罵道,“你這個背德逆倫的東西。”

十四像是瘋了一般,竟是起了身子去抱他,兩個人說是兄弟,其實長相和身材上差了許多,雍親王其實是個書生模樣,白凈纖瘦,而十四貝子卻是自幼練武,身強力壯,他用了勁兒去抱雍親王,雍親王哪裏能推得開,不過一使勁兒,整個桌子乃至凳子便全翻了,兩人立刻往著地上摔去,十四一翻身,便讓雍親王朝了上,自己則是結結實實的砸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雍親王占了上風,豈會饒了他,他倒是有默契,沒向著能看到的地方伸手,卻是握了拳頭,沖著十四的腹部狠狠地擊打了十幾下,縱然他弓馬一般,也是個成年男人,這十幾下到底是疼的,十四橫了心躺在下面,痛的只有一句話,“你打死我,我也不改。”

雍親王揍夠了,手疼了,覺得沒意思了,才起了身,跳出一丈遠去,沖著門外喊道,“蘇培盛進來。”

於是蘇培盛就看到了這一幕,整個屋子幾乎全砸了,十四貝子躺在地上起不來,他家爺氣定神閑的,瞧著沒吃虧,立刻放下了心來。這才收拾著送了十四貝子出門。臨走時,十四貝子還嘴巴裏死硬,“哥,這事兒我不會放棄的。”

此刻,弘歷正在床上躺著養病呢,弘晝在一旁陪著他,福分正捉弄福瓜玩,福氣撲騰著翅膀在一旁瞎指揮,“揍他,揍他!”

雍親王的外書房嚴密的很,弘歷當然聽不到動靜,到了夜裏,吳開來才從蘇培盛那裏打聽了點枝葉,說是外書房的筆墨紙硯外加茶具全都換了套新的,弘歷再想著昨日那一幕,總覺得怪怪的,可要說哪裏怪,他卻是說不上來。

33、兒女都是債

端午節一過,天便熱了起來。四格格的身體終究是扛不住,竟是一日日壞了下去,年妃日日在旁邊哭泣,便是便宜爹的臉上,笑容也不多見。

他一共養了四個女兒,前兩個沒養大,第三個養大了嫁人了,今年三月卻去了,眼前這個,為了好養活,卻是連大名都沒取呢,日日叫著小四小四,可惜依舊留不住。

五月初七下午,四格格在喝了碗奶糊糊後,終於閉上了眼睛,整個疊翠院再也聽不到她細碎的咳嗽聲,和如貓一般尖細的哭聲。

年氏哭得暈倒在地,雍親王臉色亦是難看得緊,便是福晉怕也是想起了早去的弘暉,一雙眼睛擦得通紅。這樣小的未序齒的孩子,是沒有葬禮的,福晉嫻熟的安排著下人,一邊卻看向雍親王。

如果說孩子一個個逝去,讓每個做娘的都痛徹心扉,那麽對於雍親王來說,比她們承受的要多得多。畢竟,她們疼的是一個,而這些孩子各個都是王爺的骨血。弘暉、弘盼、弘昀,還有四個女兒,十個孩子如今只剩下三個,七次喪子之痛,不是每個人都能受得了的。

福晉想了想,終是上前一步,緩聲叫了句,“爺。”

雍親王似是被嚇了一跳,方才擡起頭來,眼神卻是無神的很,人也隨著踉蹌了一下,蘇培盛趕忙上前扶住,雍親王這才回了神,挺直了肩背,不肯洩露絲毫軟弱,他費力的擺擺手,甩開了蘇培盛,一個人慢慢地向著疊翠院外走去,春花爛漫中,背影孤寂而淒涼。

蘇培盛心裏疼得厲害,他知道,他家爺必是出去跑馬了,從大阿哥弘暉開始,每有孩子去了,他便會獨自騎著馬去郊外撒撒氣,省得心中難受的厲害。也不敢再勸,反而趁著雍親王不主意的時候,拉住了身邊的小太監方山,沖著他道,“去碩親王府,就說爺要去郊區遛馬,請他開導著點。”

話說著,雍親王已然不見人了。蘇培盛哪裏敢懈怠,慌忙讓人準備馬車,帶著人從後面追了出去。

卻說碩親王如今正是一個腦袋三個大。他的確是出了名的喜歡兒子,一來是心裏真喜歡,二來卻是與碩親王這個帽子有關系,三藩早就撤了,滿大清鐵帽子王也沒剩下幾個,聖上雖然對他們優容,可也盯得緊緊地,恨不得將兒子過繼出來替他們承嗣。這種時候,別說沒兒子,就是庶子都不管用,唯有嫡子才能穩穩當當承繼。

因此,當皓禎出生的時候,他的確是比皓祥多了幾分喜歡。何況,隨著歲數漸大,皓禎也不負眾望,出落得出類拔萃,雖然才五歲,可讀書練武皆是有板有眼,但凡見過他的人,沒一個不誇的,要不怎有京城二少的名頭呢。

反觀皓祥,卻是個標準的皮孩子,讀書沒天分,練武不吃苦,除了追貓遛狗戲弄丫鬟不會點別的,本就是庶子,他也就沒有了培養的心思,只讓人粗粗看著,別惹大禍就成。何況側福晉翩翩雖然性子要強點,要掐尖吃醋些,並沒有多大本事。

可事情在年初出了偏差,翩翩不知道怎的,竟是一日突然領了個小姑娘白吟霜進來,說是出府上香時瞧見的,這孩子長得好,性子又乖,便領進了府裏來伺候。她要個丫鬟還不正常,便是福晉雪如也沒說什麽。

問題出在過年賞梅時,這丫鬟竟是不小心沾了水,身上大片都濕了,便在福晉這裏換了件衣衫,換完後大丫鬟喜梅附耳跟翩翩說了句話,翩翩便笑著道,“若說應景,吟霜今日卻是最應景了,後背上竟是有個梅花胎記,竟是栩栩如生,跟真的一般。”

說著她還看了一眼福晉,福晉的臉色就變了。這事兒論理便結束了,誰知道沒過幾日,福晉便說看上了白吟霜,想要過去當丫鬟。碩親王府一向規矩少,何況不過是要個丫鬟,翩翩自然立刻就應了下來。

不出半個月,福晉待白吟霜如女兒的傳言便流了出來。隨後又有傳言,說是白吟霜長得跟福晉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再有傳言,便是說皓禎和白吟霜竟是同一日出生的,漸漸低,這白吟霜的身份就壓不住了。

此時,翩翩才到碩親王面前跪著哭訴,只道沒想到一個丫鬟竟是在府中翻騰出這般多的事,想要將白吟霜要回去,遠遠地賣了。誰料到福晉雪如卻是說什麽也不願意,竟是道看著這孩子就面善,喜歡的不得了,要認了她當義女,如何也舍不得她去別處吃苦了。

往日裏毫無章法的翩翩此次卻是硬了起來,哼道,“偌大個京城卻沒聽過要認丫鬟當義女的王府,若是傳出去了,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又對碩親王道,“我瞧著白吟霜來了後,福晉才變得如此,怕是白吟霜那丫鬟身上有機巧,想當初,我一見她,也是糊裏糊塗就帶了進來,如今她離開我半月才反應過來。”

一旁的丫鬟喜梅附和道,“稟王爺,卻是如此,她一出現,我們卻都覺得她好,竟是無一人覺得她不好,狐仙也就這樣的本事。”

狐仙?碩親王有些疑惑。

翩翩卻接著道,“妾身瞧著,還是做做法驅驅邪才好,這孩子實在怪異的很。”

誰料到福晉聽了竟是瘋了一般,緊緊抱住那孩子,哭道,“你們這是要我的命,是挖我的心。”吟霜此時已經怯怯的哭了起來,跪在地上沖著福晉道,“不不不,你們千萬不要為了我而做些什麽。這些日子,福晉和大少爺這般對我,已經讓吟霜受寵若驚,若是為了我,再與王爺起了紛爭,那就是吟霜的罪過了。”

這般貼心的話,卻是讓福晉疼斷了腸子,抱著吟霜如何肯撒手。而此刻,外面則傳來了阿克丹的聲音,“大少爺您慢點,慢點啊!”

隨後屋門便被撞了開,皓禎立刻撲在了小小的白吟霜身上,將她護在身後道,“誰也不準帶她走,她是我的。”

這下子,便是碩親王不信也不可能了。否則,一個五歲的小丫鬟,怎會讓福晉和皓禎都如此賣命的喜歡?他的眼睛瞇了起來,一張黑臉看著極為嚴肅,沖著一旁的太監張喜道,“將大少爺帶走,去叫了人牙子來,這丫鬟不能留了。”

幾人應了後,就將掙紮的皓禎抱著離開了,皓禎還蹬著胳膊腿兒喊,“吟霜,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的,吟霜。”福晉聽了後,竟是跪著撲到了他跟前,拽著他的褲腳求道,“王爺,我求求你,不要賣吟霜,不能賣啊!”

她越求,碩親王便越發覺得這個小丫鬟不簡單,更不能留下,平日裏極好性兒的一個人,竟是說什麽也不吐口,待到磨蹭了不少時間,張喜在外面稟告說人牙子來了的時候,福晉卻猛然站起來,撲向了一旁的白吟霜,沖著碩親王道,“你不能賣她,這是我們的女兒。”

後面的事兒簡直一團糟,福晉雪如這才抖抖索索的說出了當年的真相——皓禎是假的,不是他兒子,雪如生的是個女兒,就是白吟霜。她還讓秦媽媽拿出了那只梅花釵,又將白吟霜身上的衣服解開,露出了肩膀上的印記,兩相對比,竟是分毫不差。

碩親王只覺得眼前一黑,若非張喜扶著,便坐在了地上。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福晉,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笑話,竟是拿個野種當成寶貝,在滿京城中炫耀。可如今,皓禎已經是嫡子了,已經是全京城都知道他最愛的嫡子了,他難道能說那是個野種,他將個野種當了寶貝?不行。再說,他的確是喜歡皓禎,那樣一個小孩,承載了他所有的希望,他抱在懷裏看著長大,哪裏能說不是他兒子就不是他兒子?

他像發了瘋一般瞪著眼前的人,恨不得將雪如和翩翩撕裂,若非是白吟霜被他嚇哭了,孩子清亮的嗓音響起,讓他回了神,怕是已經撲了上去。碩親王黑著那張臉,喘著粗氣,恨恨地看著眼前的人,是這些人毀了他的夢,如果沒有他們,自己仍舊在父慈子愛的夢中幸福著,他還可以像前幾日那般,同雍親王炫耀自己的兒子。而如今……

碩親王不想打破這個夢,只能讓這些知道真相的人閉了嘴。他許久才下了令,白吟霜自是被他送去了可靠的地方,雪如依舊是他的福晉,滿屋子的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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