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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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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慎二人並不知道棲寒峰可以抄近道,二人在蜿蜒山路上走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抵達山門。

棲寒峰上山巒起伏,雨霧朦朧,一眼望去盡是草木,卻不見一道人影。

封青還好,他已是結丹境,僅憑真氣便可禦體。周慎就沒這麽幸運了,他的境界只有煉氣,出來還沒帶傘,這麽淋了一路,渾身早就濕透了。

兩人站在最後一道石階上,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要再向前走嗎?”封青問道。

再向前就是劍尊的領域了,即便有玄虛長老的授意,他也不敢貿然前進。

“當然要向前走,不然怎麽揪出那個奸細?”

周慎神色憤恨,毫不猶豫,擡腳便向上邁去——

這時,一聲嘹亮的清鳴突然打斷了他。

他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便頭皮發麻,被鳥啄傷的屈辱再度襲上心頭。他氣血上湧,猛地擡頭,一只羽翎華麗的青色大鳥倏地飛入他的視野。

周慎怒喝:“惡鳥,果然是你!”

他提劍欲追,封青見狀,立即伸手攔住他:“住手,這是神鳥青鸞。”

“什麽?!”周慎愕然。

這還真是神鳥青鸞?那上次它為何突然出現在棲寒峰下,還放著白渺那臭丫頭不管,獨獨針對他一人?

難道……真如那丫頭所說,她是上來餵鳥的?

周慎又驚又疑,還未等他細細琢磨,封青突然繃緊聲音:“……劍尊大人來了。”

劍尊?那個神秘的危雪劍尊?他終於能見到大名鼎鼎的劍尊了?

周慎心下一喜,連忙順著封青的目光向前望去。

一道修長身影正從雨中步步走來。

那人雪衣黑發,面容清疏。眉眼在雨霧中顯得柔和,一身清冷氣息卻錚然凜冽,讓人心生敬畏。

周慎頓時看呆了,恍惚間,那人已至眼前。

對方微微垂眸,與他們明明只隔了一道臺階的距離,卻如水中望月,遙不可及。

封青立刻恭敬行禮:“見過劍尊大人。”

沈危雪平靜道:“你們是何人?”

“晚輩名叫周慎,是一個月前剛入門的弟子!”不等封青回答,周慎已經先他一步開口。

封青低頭掃了他一眼,眼中閃過鄙夷。

他只字不提自己是玄虛長老門下弟子,卻說自己才剛入門,分明就是想誤導劍尊,讓劍尊以為他還沒有拜師。

以他的資質,居然還敢妄想得到劍尊的青睞,真是可笑……

封青見周慎如此不自量力,索性也不說話了,讓他一個人發揮。

沈危雪瞥了周慎一眼:“我問的不是這個。”

“啊?這,弟子還以為……”周慎一楞,隨即滿臉尷尬。

封青心下冷笑,也不出聲。

周慎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不由暗暗咬牙,然後昂首挺胸地看向劍尊,高聲道:“是這樣的。弟子近日發現有賊人屢次擅闖棲寒峰,懷疑是魔道奸細,於是暗中追查……”

他話剛說到一半,白渺突然撐著傘從雨中小跑過來。

“師尊,你走太快了!”

白渺在沈危雪身邊停了下來,氣喘籲籲,懷裏還抱著那件鴉青色薄袍。

師、師尊?

周慎頓時目瞪口呆,一直低眉順眼的封青也震驚地擡起了頭。

只見高不可攀的劍尊大人正輕撫少女後背,語氣溫和柔緩:“抱歉,忘了你在後面。”

周慎:“???”

他驚得無法言語,此時腰子突然被封青搗了一下,他驟然吃痛,轉頭怒目而視。

封青壓低聲音:“這什麽情況?你不是說她是奸細嗎?”

周慎咬牙:“我怎麽知道!”

以她的身份,以她的資質,怎麽可能成為劍尊的徒弟……

這時白渺也發現了像兩根柱子一樣杵在這裏的周慎二人,她面露驚訝,道:“周兄,你怎麽在這裏?”

什麽叫“你怎麽在這裏”,她這個沒用的廢物都能在這兒,難道他周慎就不配出現在這裏?

必定是這家夥迷惑劍尊,以餵鳥的名義騙取了劍尊的信任……

周慎心態失衡,頓時惱羞成怒,對著沈危雪大聲憤慨:“劍尊大人,弟子剛才所說的賊子正是此人!弟子曾多次目睹她擅闖棲寒峰,舉止可疑,鬼鬼祟祟,且巧言令色,如此下作行徑,必定不懷好意!”

謔,瞎話一套一套的,連她都要當真了。

白渺一臉無語,正要反駁回去,沈危雪突然擡袖,阻止了她。

他垂眸俯瞰周慎,道:“白渺本就是我棲寒峰的弟子,何來擅闖一說?”

平靜疏冷,無波無瀾。

聽到周慎的耳朵裏,卻如晴天霹靂、平地驚雷。

居然……還真是劍尊的徒弟?!

他驚恐萬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完了,劍尊生氣了。

想想也是,堂堂劍尊的徒弟,被他當成奸細也就罷了,還當著本尊的面說了人家這麽多壞話,這事換作哪個師父都不會高興。

惹誰不好,偏偏惹惱劍尊。

他的修道之路,怕是要到此為止了。

封青立在一旁,全身緊繃,不敢出聲。

只聽沈危雪又問:“你的師尊是誰?”

封青一聽,知道劍尊怕是要怪罪到長老頭上,於是連忙道:“劍尊大人,此事俱是周慎一面之詞,師尊也是擔憂您的安危,其中細節並不知情……”

“此事我自有定奪,你只要告訴我他是誰就行了。”沈危雪淡淡地打斷他。

“這……”封青猶豫地看向周慎。

只見周慎正跪在地上,神情恍惚,面如死灰。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蠢貨!

封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硬著頭皮道:“……是玄虛長老。”

“我知道了。”沈危雪拂袖轉身,聲音淡進雨霧裏,“你們回去吧。”

封青深深行禮:“是……弟子告退。”

回竹樓的路上,白渺很安靜。

沈危雪側眸看她,發現她神色如常,似乎並未被剛才的事影響。

“你不生氣麽?”他問。

居然那般詆毀她,跟蹤她,還說她是魔道奸細。

如若他輕信了這番說辭,那她的後果必然不堪設想。

“嗯?”白渺正在看傘沿下的雨滴,聽到沈危雪提問,驀地側過臉,“不生氣呀。”

“為什麽?”沈危雪有些好奇。

“要說為什麽……”白渺想了想,理所當然道,“因為他太蠢了嘛。”

沈危雪說:“蠢人才可怕。”

“但蠢人騙不了師尊。”白渺語氣輕快,“師尊對我這麽好,一定不會信他的鬼話。”

沈危雪微怔,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對了,師尊,”白渺突然想起什麽,“你是怎麽知道有人上來的?是因為青鸞的叫聲嗎?”

但她第一次上棲寒峰的時候,沈危雪似乎並不知曉,起碼他當時看到她時,臉上的驚訝不似作假。

沈危雪點點頭:“青鸞可以看到每一個接近棲寒峰的人,並自行判斷是否需要告知我。”

白渺:“……”

還能自行判斷?它怎麽判斷?看面相嗎?

看到白渺狐疑的表情,沈危雪微微一笑:“若是修為低的,在它眼裏沒有威脅,也就沒有通知的必要了。”

這個意思是……她的修為低到連青鸞都不屑一顧?

白渺感到一絲不爽。那個周慎的修為也不比她高多少啊,就算和他一起來的那個人很厲害,也不可能威脅到沈危雪吧,有特意知會的必要嗎?

似乎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沈危雪又補充一句:“除此之外,青鸞還能探查到來人是否有敵意。”

白渺:“您的意思是,周慎是懷著敵意上來的?”

沈危雪微笑頷首,正在上空盤旋的青鸞發出一聲清亮的應和。

原來如此,看來青鸞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白渺點了點頭,一轉念,突然察覺到哪裏不對。

等等,那不就說明,她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青鸞就知道她沒有敵意,卻還是追著她啄了十幾下……

白渺頓時擡頭,憤怒地看向青鸞。

“喳喳!”青鸞對上她的視線,得意地叫了兩聲,大搖大擺地飛走了。

“臭鳥,你給我回來!”

白渺氣急敗壞地追了上去,沈危雪微笑註視著他們,獨自漫步雨中,目光逐漸平靜柔和。

人想要追上鳥,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白渺有的是法子。她追到密林裏,熟練掐訣,藤蔓驟然瘋漲,猝不及防的青鸞頓時被纏繞著墜落下來。

“哼哼,被我抓到了吧?”白渺獰笑著靠近,青鸞瘋狂掙紮,叫聲淒厲。

“行了別裝了。”白渺抓住鳥喙,一把捏住,“以後不準啄我,也不準搶我的東西,聽到沒有?”

上次就因為這家夥搶走芥子囊,害得她損失一本同人小說,這仇她可記著呢。

青鸞被她捏住嘴無法發聲,只好連連點頭,一雙透紅的圓眼睛顯得無比誠懇。

白渺:“好,你現在跟我去掛晴天娃娃,配合一點,別搞騷操作。”

青鸞點頭如啄米,白渺這才把它放了。

沈危雪回到竹樓的時候,白渺正乘著青鸞往屋檐上掛晴天娃娃。

兩個小家夥配合得當,一個負責找位置,一個負責往上掛,看起來無比和諧。

沈危雪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出聲。直到白渺掛好晴天娃娃,一回頭,才發現他已經在身後站了許久。

白渺從青鸞背上探下頭,認真地問:“師尊,掛在這裏可以嗎?”

沈危雪回過神:“……嗯。”

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只是一個“嗯”……

白渺微一思索,權當是默認了。

她拍了拍青鸞的脖子,青鸞會意,優雅平穩地緩緩降落。

白渺輕輕一躍,從青鸞背上跳下來,在沈危雪身旁站定。

“晴天娃娃已經在祈禱了,”她笑了笑,“師尊放心,應該很快就會放晴啦。”

沈危雪與她一同註視著屋檐下的白色掛件,天色昏暗,將他的瞳孔襯得比以往更深一些。

“……但願如此。”

作者有話說:

白渺:等雨停了就可以教我烘幹大法了!

沈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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