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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梅見月(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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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堂妹醒過來,睡了個好覺,和爸爸吵架依舊影響不了她的睡眠質量,打著哈欠出了客房,冷嗖嗖的,“冷死了,怎麽不開空調啊!”

關聞鳩在廚房煮咖啡,不鹹不淡地說了句節約電費。

小堂妹撇嘴,抖抖索索回房間穿自己的外套,包裹成了繭子,臉搭在了沙發上看他煮咖啡,咖啡煮好,她說一句:“給我一杯,要加糖啊。”

但到手的是一杯熱水,小堂妹扭著臉說:“我要咖啡,給我熱水幹嗎!”

“小小年紀,早起喝熱水就好。”

小堂妹說:“誰小小年紀,我已經十四了,還有四年就成年了,四舍五入一下我現在就是十八了!”

關聞鳩不為所動,擰了一眼蓬頭不刷牙的妹妹,有些嫌棄:“你這樣你那個男朋友知道嗎?不洗頭不洗臉?”

“又沒人讓他看見,再說了咱們不搞這虛頭巴腦的一套。”小堂妹挺起胸脯,可惜是個平胸,關聞鳩忍了半天轉頭不想看她眼角的一粒眼屎。

“你把你眼睛擦擦。”關聞鳩指指。

小堂妹往眼角一擦,然後把擦下來的裹在了抽的餐巾紙裏,握在手裏,關聞鳩踢踢她讓她扔垃圾,小堂妹一口幹了水,瞪了一眼:“麻煩。”

趿著拖鞋,刺啦刺啦的,關聞鳩皺眉讓她帶腳走,不要在地上拖。

“你怎麽這麽麻煩的!”小堂妹抱怨,輕輕走。

關聞鳩淡淡道:“昨天怎麽說的,在我這就守我的規矩。”

“什麽規矩。”小堂妹嘀咕一聲,索性把拖鞋甩了,光腳在地板上,挑釁地看著關聞鳩,像游園偷了游客香蕉的猴子,皮猴子一樣,正得意洋洋地露著猴屁股,桀桀笑著。

關聞鳩有些頭疼,近幾年小堂妹愈發的古靈精怪,有時候完全招架不住,完全是匹半脫韁的野馬,註意拿得一個是一個的,可偏偏沒受過挫折,又有老師讚嘆說是個有主意的小孩,將來肯定有出息,有出息的小堂妹更是自信,若不是有她媽媽壓著,大約就已經上房揭瓦的程度了。

關聞鳩嘆了口氣,懶怠管她了,她自己有分寸。

小堂妹一路跟著關聞鳩,他走哪裏人就跟在哪裏,進去洗個杯子,她就在邊上看著,看水珠濺起來,也看得像是見到了豬頭肘子一樣,新鮮麻辣的。

關聞鳩甩幹了水,慢條斯理地擦杯子,從杯口到杯壁再到手把,擦幹了後放進頭上的櫃子裏,轉身小堂妹就像入定了一般,關聞鳩問:“做什麽?”

小堂妹回道:“我早飯呢?”

關聞鳩從皮夾子裏抽出二十塊:“樓下隔了一條街有早飯攤,去吧。”

“我沒洗臉刷牙呢。”

他收回二十塊,小堂妹眼疾手快把鈔票拿回手裏,趁著冬天,穿著花花的一身棉襖,頭發扒拉了幾下,勉強能看這張臉了。

沒過一會,清靜不了幾分鐘,小堂妹喘氣紅臉,一路跑回來,將二十塊拍在茶幾上,瞪著眼睛說:“誆我吶!大年初一誰在外面擺早飯攤,跑過去了才知道,整個小區的都看見我披頭散發的花棉襖的樣子了,丟不丟人啊!”

控訴完,關聞鳩才施舍給她一點眼神,小堂妹不依不饒的,見他眼睛盯著手機,立馬不開心了,小臉揪起來,拍在手機屏幕上,關聞鳩手一收,連個擡頭都不給她看,手機已經收回了口袋裏。

“下樓跑跑清醒點不好?不刷牙不洗臉是你的事,也提醒過你,然而你不聽那就算了。”

小堂妹撇嘴,不說話了,關聞鳩再說:“早飯送過來了,在桌上,去吃吧。”

早飯是最清淡的小餛飩和湯包,小堂妹吃了一個,暖乎的湯汁犒賞了味蕾,她說自己好像還沒刷牙,說完吞了一個下去,“大年初一還有外賣啊。”

關聞鳩嗯了一聲,“算你運氣好。”

小堂妹說:“嘖,可悲的男人,早飯都沒人給你做。”

“我會做。”關聞鳩回答。

“反正也是下面條之類的唄,你又不會吃膩。”小堂妹哼了一聲,湯包一戳就破了,白皮包著粉色的肉,蒸熟後自然而然流動的湯汁,小堂妹嘬掉破口出的湯,問:“你一大早的和誰發短信啊,你女朋友啊?”

關聞鳩沒說話,沈默了一會只有小堂妹故意發出的嘬湯的動靜。

“誒呀,我手機到現在沒開機,不知道他會不會發短信過來。”

“你男朋友?”

“對啊,他肯定不知道我家的事,我還說好了零點視頻來著呢,後面還約好了見面,現在好了,我失約了。”

“你現在開手機告訴一聲不就行了。”

“那不行,他肯定會被嚇到的。”

“嗯?”

“對啊,他就是這麽膽小。”小堂妹說,“我早戀了。”

“哦。”關聞鳩頭也不擡。

小堂妹皺眉,說:“你怎麽就這個反應?”

“那要什麽反應?”關聞鳩反問,小堂妹說你真沒勁,你應該狠狠罵我。

關聞鳩問:“你偷錢了?”

搖頭。

“打架了?”

“上床了?”

小堂妹有些臉紅,但還是使勁搖了搖頭。

“那就行了。”

“不是!你!”小堂妹急著噎住,“難道你不和我爸想得一樣?你看他昨天那樣,你呢?”

“那你要聽我說什麽?以你這個年紀,不管說什麽你總會找到反駁點,你又很有主意,你為什麽談戀愛,到底是什麽促使你和這個男生談戀愛,到底要不要說是你的事,我也僅僅是你的堂哥,這些權利應該是你的父母,他們比我更有資格問不是嗎?”

“真冷漠。”

關聞鳩看向低頭敲桌子的堂妹說:“雖然我可以發表一下我的看法,但是若是我說了什麽,你聽進去了,但那並不是你父母所期望的,那就是我的錯,萬一我要傳達的和你聽進去的成了兩樣東西,該怎麽辦?”

“我自己有數。”

過會她問:“我媽昨晚怎麽樣了?她肯定要打電話過來的。”

“嗯。”關聞鳩說,“昨晚上打的,哭了吧。”

“啊?”小堂妹驚訝,急著問:“怎麽哭了呀,我媽她不能哭,她一哭第二天一早眼睛肯定腫起來!不行我得打個電話過去!”

她跑回房間,一會跑出來,手裏握著手機,遲遲不動,關聞鳩看她,小堂妹搓著腳問:“你手機借我一下唄。萬一我爸接的怎麽辦?”

關聞鳩手機遞給她,已經撥通了她媽媽的手機,小堂妹小心翼翼貼著,直到聽見媽媽的聲音,她一聽就知道媽媽聲音啞了,沈沈的,聽得難受,好半會小堂妹發出點聲音,擠出來的,像剛出生時小貓的哭聲。

“誒——”大伯母應了聲,小堂妹叫了好幾聲媽媽,在她哭著的時候關聞鳩起身進書房,小堂妹淚眼蒙空的看了一眼他,抓住衣角搖頭,關聞鳩摸摸她的頭,重新坐了下來。

手機那頭大伯母說了好多囑咐的話,不要添麻煩,記得吃飯,不要老是睡懶覺,作業記得寫,壓歲錢給你留著了,我和大家說你身體不舒服,見不了人。

小堂妹乖乖地坐在沙發上,說一聲就點頭,嗯一聲,看得可憐,像落水的耗子,關聞鳩提給她扔掉的拖鞋,讓她自己穿上,媽媽低聲綿綿的聲音就像棉拖鞋那樣,密密層層的,絨毛狀的囑咐,她光腳蹭著棉拖鞋的絨毛,明明是舒服的,卻像她媽媽做事結成的老繭。

“媽媽,我想你了。”

“誒,那你就快點回來,回來就到家了。”

回來。媽媽抱著希望,但是小堂妹卻止住了呼吸,讓她那麽難受,猶如感冒,難受就像感冒那麽傷心。

“你不回來也行,好好照顧自己。”

“哦。好的,媽媽你也是。”

半餉無話,後來大伯母小心翼翼問:“要不要和你爸爸說句話?”

小堂妹不說話了,看著自己的指甲,上頭有好幾個白色的月牙,他媽媽手上也是,小時候媽媽和她說指甲蓋上的月牙是媽媽送給你的。

可是送給我了媽媽就沒了啊。

媽媽有呀。

那媽媽是誰送的?是不是爸爸?

對呀,媽媽摸著女兒的頭,是你爸爸送的,你爸爸的月牙是天上的月亮送的,一個送給了媽媽,一個送給了姐姐。

小堂妹不開心,說沒送給自己。

媽媽哄著她沒事的,有媽媽送的,是媽媽想送,不讓爸爸送,爸爸已經給姐姐了,媽媽給你不是很公平嗎?

哦。小堂妹看著月牙。

月牙月牙啊,請讓我快點長大,長大後把手上的月牙送給媽媽吧。

“你是不是不願意?”

媽媽問,小堂妹收回視線小聲嗯了一聲,她好像聽到微不可聞的嘆息聲,好像在等著她自己,哪怕在微風中這點小火苗也是艱難的。

最後掛了電話,大伯母已經沒有聽到女兒妥協的聲音。

像凝滯的指針,始終移動不到下一格,格拉格拉的,原地踏步。

小堂妹一手抓著衣角,襯衫皺了,一手搓著眼睛,關聞鳩遞給她餐巾紙,聽她擤鼻子,說:“我沒哭。”

“知道。”

“我有點想回家。”

“但是我媽問我的時候我還是抗拒。我媽一定很傷心,我知道,可是我給不了她那個答案,好不了的,回去後還是要吵,我爸不會讓我的。”

哭得鼻子通紅,還說自己沒哭,分明像她爸,十裏八鄉都知道關家大伯有多口是心非,一輩子不低頭。

“哭好了去洗漱寫作業,你昨天帶過來了吧?”

“哦。不安慰我麽?”

“寫作業就冷靜下來了。”

小堂妹繼續吸鼻子,平靜下來,“我再待一天,想好了就回去,不過要是我爸還是那樣,我還會過來的,他不好好和我說話,有理有據的,我是不會聽他說話的。”說完舒了口氣,好像做完了什麽重大決定,豪情壯志的。

關聞鳩瞥了眼打斷她光輝的形象:“把餐巾紙扔回垃圾桶謝謝。”

(我和基友說發現的會寫文的太太都像是瑰寶,然後我問她我是不是瑰寶,她很給面子,送我兩個字“瑰寶”,然後我開心了,每天不找點不要臉的話說感覺少了點什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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