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多年前的戰國時代, 上弦壹黑死牟還是一個人類，是名為繼國嚴勝的武士，也是繼國家的家主大人。

他有妻有子, 一家圓滿。

但是鮮少有人知道，他其實本應有一個雙生弟弟的……仿佛天上太陽所眷顧的神之子一般的存在。

幼年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事，弟弟緣一的天賦展露出來，是和太陽一樣無法遮掩忽視的光芒。當時, 被父親逐漸冷淡對待的繼國嚴勝以為自己就要那樣被弟弟的光輝徹底掩埋了…作為雙生氣, 當了七年繼承人的自己，要接受緣一的命運，成為十歲時前往寺廟出家的那個。

然而實際上, 他現在擁有的一切，午夜夢回的時候, 繼國嚴勝都會想：一切都是緣一施舍給他的而已。

在母親逝去的那個夜晚, 緣一帶著簡陋的行囊匆匆的跟他告了別。或許是私心和懼怕, 他只是聽著, 最後註視著他離開……並沒有阻止。

他以為, 從此身份天差地別的他們, 再也無法見面了。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幼時的記憶也逐漸褪色, 變得模糊。在他的庇佑下, 繼國家所在的城池安穩和平，他的生活平靜而幸福，他的孩子也到了能學武的年紀……

……果然，只有緣一是唯一的。

或許是因為看到自己的孩子那和自己一樣的平庸天賦，心情不太好的繼國嚴勝在某天帶著部下去了城外不遠處的森林——聽說森林裏有劫財劫命的盜匪，作為繼國家主, 他自然有去剿滅的義務。

剿匪的行動很順利，疑惑的是…雖然是山匪，手上也有人命，但是那些匪徒卻說只有在遇到反抗激烈的人時才會一時沖動殺人，並沒有每次搶劫都殺。

回程路上，繼國嚴勝思考著，覺得其中還有什麽自己沒有發現……惡鬼，就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最開始發現有人消失的是後排的部下。

“嚴勝大人！有情況！”

“怎麽？”他回頭看去，就被繁密的樹枝切割的支離破碎的月影下，一道不似人類的黑影電射而出，直接撲到了出聲的部下後背上。體格強健的大男人話都沒發出一聲，就在一聲清脆的哢噠聲中耷拉下了腦袋，被拖下馬匹，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嚴勝大人！是鬼！”部下們統統聚攏在周圍，拔出了刀劍警戒。“我們得快點離開才行！”

鬼…民間傳說中在夜晚行動，以人類為食的生物。據說他們不會老也不會死，實力強大，個別還擁有特殊的力量。

他以為那只是民間傳說而已。

一開始，他試圖組織部下進行反擊。但是在夜色掩映下，他們被惡鬼逐個擊破…但是，完全無力反抗！引以為豪的劍術在襲擊的鬼的手下完全沒有作用，動作被看穿，偶爾斬擊到了，鬼會退下，片刻後再出現又已經恢覆完好。

不是人類可以對付的生物

如果不逃，他們都會死。

“嚴勝大人！快走！”策馬跟在他身後的僅剩下的幾名部下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調轉馬頭。“我們的家人就拜托大人了！！”

“等下！你們要幹什麽——”繼國嚴勝想也不想的也要停下。

“請您快逃！！”

……

啊……快逃……

連部下都無法保護的家主，就算活著回去…也只是恥辱而已。

他追了上去。

惡鬼像是貓抓老鼠一樣不急著把他們一次全部殺掉，而是不斷地在黑暗中閃現，每次出現就帶走一個人。

直到最後，只剩他一個人。

死亡快要來臨的時候他一瞬間想到的不是妻子和孩子，也不是即將失去家主的繼國家，而是他的弟弟。

如果是緣一的話，一定會比他做的好吧？

無力地摔倒在地上，繼國嚴勝終於看清了惡鬼的真面目。

青色的皮膚，光禿的頭上有三根角，眼睛如同獸類的豎瞳，滿是兇狠的殺意和被愉悅的感情。鬼騰飛在半空中，尖利的爪高高揚起——

“游戲結束了！就讓我來給你個痛快吧哈哈哈！！”

繼國嚴勝閉上了眼。

於是在那一晚…曾經籠罩了他的天空的太陽再次降臨了。他的世界又一次的被陰影所覆蓋……

**

從回憶中抽神。黑死牟看向前方的男人，從站姿還有垂著的手判斷，對方不是劍士。但是能夠幹掉五個上弦，他的能力值得肯定。

而且，無慘大人的態度也很重視的樣子。可以的話，他希望能把人招攬下來。

他再一次的提出邀請：“成為鬼，你會有無盡的時間去繼續變強。”

五條悟微笑的嘴角弧度不變，他歪了歪頭：“哈？別看我這樣——我也算是人類最強哦？”白發咒術師擡手挑了一縷純白額發飄起來，一點也不謙虛的自誇。

當然，僅僅是出生就拔高了整個世界上限的他的確有資格這麽說。

但是在黑死牟看來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了。

他直接拔刀：“呵，人類最強……除了緣一，沒有人有資格這麽說。”

月之呼吸-叁之型-厭忌月-銷蝕。

兩道新月形的刃風隨著他的拔刀驟然斬出，脫離刀身之後又迅速生出許多大小不一的圓月刃回旋，寬闊的斬擊範圍將五條悟完全籠罩其中。

我在遠處觀察，完全不慌。

怎麽說呢…如果沒辦法突破悟的無下限術式的話，那打起來他完全就是無敵的作弊狀態嘛。不管敵人用什麽招式，最後發現連悟的一點皮都沒劃破……

應該挺生氣的哦。

黑死牟看見煙塵散去之後完好無損的五條悟之後：“……你的能力，很有趣。明明是人類而已。”

保持淡定的上弦壹將自己血肉做的刀劍回鞘。

下一秒，他直接出現在了五條悟面前，拇指頂起刀鐔。

月之呼吸-壹之型-暗月-宵之宮。

常人無法捕捉軌跡的居合斬悍然出鞘！

目標是青年的脖頸。

他認為對方能夠抗住自己的叁之型，估計是有什麽特別的防禦技。但是無論多強悍的防禦，在面對這一招時必定會被打……

“恩？”五條悟略微低頭，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搭在刀鋒上，輕輕推出。“你再用點力氣試試？話說可以不要離我這麽緊嗎？血氣染在我身上了，我家月醬會嫌棄的。”

黑死牟略微睜大眼睛，這麽近的距離他已經發現了。他的刀，還有劍氣，看似觸碰到了對方…實際上，卻還有著一絲距離。而這一點距離，卻好似天塹，無論使用多大的力氣都不能越過去。

原來如此…如果自己的攻擊無法起到效果的話，那麽其餘上弦失敗的原因都找到了。黑死牟迅速後退拉開距離。

“如果你只會這樣的烏龜殼的話，我的確不能拿你怎麽樣。”黑死牟冷靜的說道。“但是與之相對的，你的攻擊我也會悉數擋下。”

“啊呀呀這樣啊~你似乎不知道呢。”五條悟驚訝的發現，對方對於自己的能力似乎完全不清楚。

哇哦有趣，在袚除了鬼的陣營中相當高低位的五個鬼之後，他的能力居然還是保密狀態？聽那個叫珠世的鬼說，鬼王是能看到每個鬼的記憶，他是用的招式還有無限，按理來說對方都知道。

“算了——那就來試試吧。”五條悟拍拍手，決定先從簡單地咒力攻擊開始。對方的劍術在他看來是所有見過的存在中最好的一個，可以的話~記住億點點回去，給真希看看！區區學生，居然嘲笑老師刀術三流水準，真是令他難過！

“就用你所有的劍招來應對吧，我可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伴隨著五條悟最後的宣言，戰鬥展開。

轟！！

轟轟！！轟轟轟！！

地面不斷被切割開來，周圍的樹木無一幸免悉數被斬斷，然後粉碎。

圓月形的斬擊，坍縮的空間和純粹咒力炸開的光輝，還有偶爾瞬發的赫，以及其中依靠著鬼的身體素質實現了近乎瞬移的移動的黑死牟，還有用蒼的牽引之力完成真正瞬移的五條悟。

每次攻擊都無效，甚至逐漸被看穿…黑死牟清晰的感覺到了，和他戰鬥的這個男人在不斷地成長著——從和他的戰鬥中，雨後春筍一般飛快成長著！

明明最開始只能依靠能力硬接他的斬擊，到了現在已經能夠判斷他每次出刀的軌跡，繼而從容避開。

那雙蒼穹一般顏色的眼眸註視著他，他在那雙眼睛裏……被看穿了……所有的一切都被看穿了……

腦海中恍惚的出現了，在一個午後，他和緣一之間發生的談話。

那個時候，他的臉上才多出和緣一相似的斑紋沒多久。

他們之間說了什麽呢…不記得了，記憶中，唯有緣一微笑的臉還是那麽的清晰。那雙眼睛看著他，像是看透到他的靈魂深處……

最終，緣一向他露出了微笑。

和小時候一樣，單純的讓他惡心的笑臉。

[這就是最後了嗎？]判定自己無法躲開人類那招名為芷的招式後，黑死牟不禁在內心問自己。

如同四百多年前那個他還是人類的夜晚，遭遇惡鬼襲擊的弱小的他一樣。

[這就是最後了嗎？]

[如果是緣一的話，一定會比我做得更好吧。]

巨大的能量沖擊中，惡鬼的身形逐漸消失…連著那把他的血肉做的刀劍一起。

有一只破碎的布包從鬼的身體中掉落出來，與之一起的有一根斷成兩半的粗糙短笛。

但是很快，這些東西也隨著鬼的消失，也一並消失了。

而真正的繼國嚴勝…早在成為鬼的那一刻，就徹底死去了。

無論是想要超越緣一的執念。

還是作為武士的尊嚴。

在他成為鬼的時候，就什麽都不剩了。

但是直到死，黑死牟都沒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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