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悟上半天的課程比較緊, 除了正常的學校應該學的東西，還有各種關於咒術，咒靈, 以及咒術界的歷史, 還有若幹五條家傳承下來的有關術式的教導。

下午的時間的話, 上半部分要去袚除詛咒, 下半部分才是自己的時間。

好忙碌啊……這時候的悟, 才五歲吧？我坐在櫻花樹的分枝上, 透過開著的窗戶，能看見小孩坐在坐墊上，面無表情聽著上面的老師喋喋不休的樣子。

呀, 已經很不耐煩了——但是還在忍耐的樣子、好可愛。我雙手捂住嘴唇, 擋住了不自覺就揚起的笑容。

對著看過來的白發團子輕微搖了搖頭：我沒笑！

年幼的咒術師微微皺眉, 控訴的看著我：你笑了。

他就是聽到了那輕微的一點笑聲, 才看過去的。

而我已經控制好了面部表情, 放下手，平靜的看向他，以此證明我沒笑。至於悟會不會相信……看著小孩氣惱的別開的視線, 我想：大概是……信的吧？

講課的老師一早就發現了學生的心不在焉，但是那有什麽關系——那可是五條家的少爺, 他並沒有覺得自己是老師就能對這位指手畫腳了。況且, 作為老師來說, 他覺得五條少爺是他帶過的最好的學生了。

或許人生來真的是有著才能這樣的東西，過目不忘什麽的……如果去參加比賽的話, 一定會大放光彩吧？不過也只是想想就是了。

等課程結束之後，是短暫的午飯時間。

食物由女仆們安靜的送上，放好之後又安靜的退下, 全程都略低著頭，沒有看我或者悟一眼。不過有一件事情有點在意……

不管是之前的那位管家，還是現在這些女仆，都是我不認識的面孔。啊，我的意思是說……我之前住在主宅的時候，見到的管家和女仆，都不是這些人。

之後發生了什麽事麽……大家族的侍從、尤其是像五條家這樣傳承悠久的咒術師家族，除非是背叛，不然基本世世代代的一生都是服務於五條家的——那些侍從。

從年齡看，就算是二十三年之後，他們應該也還在崗才對。但是並沒有……基本全換掉了。

“幹什麽一直看著我，吃飯。”團子悟聲音還帶著奶氣，平常可能不怎麽聽得出來，但是現在平和甚至說是軟綿的說話的時候就很明顯了。他面前的餐具是特制的、適合他這個年紀用的大小，此刻正一舉一動都格外秀氣的進食著。

“……”我夾起一塊鹽烤秋刀魚的魚肉放進嘴裏，然後微微皺眉。“我喜歡甜口的。”

團子悟已經吃好了，放下筷子，一副你是小孩子的眼神看我，“真是幼稚的喜好。”這個在未來對各種甜食如數家珍的人如此說道。

“恩？悟難道不喜歡麽？”

“為什麽要喜歡…太膩了。”

小孩拍了拍手，清脆的掌聲響起之後，剛才上菜中的女仆中的一名迅速從門外安靜的走了進來。

“少主，您有什麽吩咐嗎？”

“準備一點甜食上來。”面對家裏的女仆，小孩又恢覆了一開始那種冷淡的樣子，稚氣的外貌還有小孩子的聲線並不影響他的威懾力。

“是。”女仆小姐恭敬應道，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總感覺……有點害怕悟的樣子。

“別看了，那些人很無聊的。”小孩離開座位，走到我身邊盤腿坐下。恩，本來就是小小的一只，現在幹脆成了小小的一團。他雙手撐在身側，身體略微後仰的擡頭看我。“你好像在疑惑什麽，在看到渡邊還有哪些女仆的時候。”

六眼洞穿一切，小孩趾高氣昂的挑了挑眉梢。

“問我的話，我說不定可以勉為其難的解答你的疑問哦。”

“恩？也沒什麽——”我看向他，轉移了話題。“悟讓準備的甜點，是給我的嗎？”原來曾經並不喜歡甜食啊……大概是因為術式的原因吧，常駐的無下限術式對於悟來說雖然能夠輕松做到，但是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大。

至於五條家的人大換血的事情，我覺得問本人更好——當然是成年了的悟，而不是眼前這個小可愛。

小孩子直直的看著我，片刻後，他移開了視線，“什麽啊，看來分太開也不全是好事。”嘀嘀咕咕的小聲抱怨道。

不愧是小孩子呢！明明一開始不高興我不區分兩個人的是他，現在不高興我過於區分的人也是他——擡手用力，我把人直接摁倒，然後雙手落在他的腰間。

“咦？你要做什麽……月醬？！”

“等、哈、住手哈哈——”

“是悟先的！”

門外。

女仆聽著門內的動靜，低垂著頭將疊滿了大福，麻薯，還有團子以及一分長崎蛋糕的盤子放在門口能被一眼看到的地方。接著，她低垂著頭，離開了。

“怎麽樣？悟和那位少女的相處。”在拐角處，身材高大的現任五條家主正站在那裏。他遠遠地看了一眼那邊之後，目光落到了面前恭敬的女仆身上。

“是，家主大人。少主似乎……很喜歡那位指月小姐。在她的面前很放松，甚至……還一起玩鬧了。”女仆稟報道，聲音裏細微的藏著不敢置信。

五條家主擡手捏著下巴，若有所思。

“家主大人？”久久得不到指示的女仆不禁低聲叫了一聲。

“啊，暫時就這樣吧。”回神的五條家主揮揮手。“只要確認對悟沒有危險，就什麽都不要做。繼續觀察。”

“是。”

……

團子悟堪稱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少女在短短的十分鐘內解決掉了足足有三人份的甜點——等、等等為什麽要準備這麽多？到底是高估了誰的飯量啊？！

我吃掉最後一口蛋糕，擡頭看見了小孩眼瞳都放空了的傻乎乎的表情。熟練地摸出手機，拍照留念之後我湊過去。

“幹什麽這種表情——一點都不適合你哦五條大人~”

團子悟合上了微微張開的嘴巴。

眼睛從少女依舊平坦的腹部掃過，他後退了一點，“……人類可以吃這麽多嗎？”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會說不能。但是現在……“當然可以，我就是，未來的你也是。”

小孩：……我不信，我一點都不喜歡吃甜的。

……

下午的第一節 課是袚除詛咒，不是什麽三四級的雜魚，而是準一級的詛咒。而要袚除它的人年僅五歲……這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再怎麽有天賦的咒術師也不可能做到的。

但是因為這個人是五條悟，一切就都變得理所當然起來了。

這種被抓住送上來的雜魚根本沒有任何意義。走進森林之中，年幼的咒術師看著地面上的殘穢痕跡，漫不經心的想。明明是單純的咒力放出就能碾碎的東西，為什麽每次都搞得像是做什麽大事一樣呢……

無趣。

無趣。

實在是無趣。

但是……他走進了森林深處。

“這位，指月小姐。”

我回頭看去，白色短發的中年男人平靜的看著我。

“可以談談嗎？”

“當然可以。”我對上他的視線。和成年的悟有著七八分相似的臉，還有白色的頭發，淺藍色的眼珠。“悟的父親。”

我看著他頓了一下，然後揚起笑，“真是新奇的稱呼。”凡是知道他身份的，一般叫他五條或者五條家主。悟的父親……這還是第一次。

“你對悟怎麽看？”五條家主遠遠看過少女幾次，但是為了避開兒子的六眼他每次都沒怎麽仔細看。這次還是第一次把人看清楚。

縱使見多了美人，但是老實說，眼前的少女也是他見過的最美的一個。不僅僅是外貌，還有氣質。

微笑的嘴角，手指擺放的位置，還有下顎收緊的弧度……雖然不明顯，但是能看得出來，是接受過嚴格的教育的貴女。

殘留的痕跡已經很淡了，是離開家族很久了？

也有咒術師的天賦……善於隱藏，除了悟大概沒人知道眼前少女的咒力實際上有多少吧？但是能夠察覺出隱藏在暗處的咒術師已經能說明一些問題了……至少是一級。

“怎麽看？”微妙的問題。我不禁懷疑……“你……不會想著……”

“給你們定個婚約怎麽樣？你很喜歡那孩子吧。”五條家主用一種明天早餐吃西式的隨意口吻說道。“也算是我的提前祝福，未來你們在一起了沒錯吧。嗯，以你……應該結婚了？”

我微微皺眉：我記得…在跟悟聊天的時候，我確定周圍是沒有監視的人員的。術式的話在我得咒力幹擾下也不會起到應有的作用才對？

似乎是看出我的疑問，五條家主神秘一笑：“這裏可是五條本宅，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指月小姐。當然，如果是五條未來的當家夫人，為你開放相關的權限也不是問題。”

“悟也不知道？”

“他現在還不是家主。”

未來的悟知道嗎？似乎……也不知道。

“您相信我是來自未來這件事？”這種聽起來就不可能的事情，對於尋常的咒術師來說，完全無法理解吧？能夠穿越時空的術式或者咒具什麽的。

“聽管家說的時候我的確沒在意。”五條家主說道，也沒有說謊。來自未來……怎麽可能有那樣的術式，如果有，咒術界不可能放任不管。但是——

“你手上的那個印記，也就悟這個笨蛋沒感覺出來。”提起兒子，五條家主露出了微妙的[沒想到那小子居然有這種失誤]的表情。“跟他的咒力完全一樣，大概是因為過於熟悉了，所以完全沒察覺。”

“不過，以他的性格會跟人定下這種束縛。那說明，你的確是他喜歡的人。”五條家主顯然知道我手上的束縛的效力，他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這種在彼此的身上留下印記，藉由名字確定下的束縛，與其說是咒術師的手段……倒不如說是陰陽道的。我記得族內藏書裏只有零星的記載，看來他確實把學過的東西都學以致用了。”

“啊，回歸正題，要提前定個婚約嗎？”收起了欣慰的感懷，五條家主再次提議道。“未來說不定就變得更奇妙了。”

這次，我正式拒絕了他。

“我和悟的緣，不需要其他東西。”

而這時，談話中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出現了。

“在聊什麽。老頭子。”衣服幹凈整齊的年幼六眼走了過來，渾身的咒力經過戰鬥之後有所消耗，也有所收斂。

“別對我的人說些奇奇怪怪的話。”

小孩說話是眼睛都沒帶看一眼自己的父親的，徑直走向我，然後伸手：“我累了。”理所當然，理直氣壯。

蒼藍色的眼睛中映出少女帶笑的面容，她嘴上抱怨著真是愛撒嬌這樣的話，雙手卻誠實的把他抱了起來。

五條悟略微勾起笑。

沒錯。

世界很無趣，人類也是。

但是如果在未來，會和這個人相遇的話，會再一次被這樣溫柔的註視、愛著的話——那麽這樣的世界也開始變得值得期待起來了。

可愛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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