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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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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敗的院落裏,竇不遲焦急地望著緊閉的房門,雙手交疊扶在大劍的劍柄上,渾身僵硬緊繃。

驀地,那扇房門自內被打開,顏笙率先從裏面走出來,卻遲遲不見塗修遠跟在身後,哪怕是個兔子耳朵都沒有露出來。

顏笙倉皇小跑過來,滿面愁容和歉色,“我也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塗少爺服用過扶胥血之後,就昏昏入睡,連呼吸都微不可察。會不會是......”

說完這話,顏笙瞥一眼旁邊的殷安,嘴巴一張一合,卻始終無法出聲。

顏笙解開殷安的噤聲咒,向他詢問:“你家少爺為何會突然昏迷?難道是因為我的血?”

剛一解開噤聲咒,殷安說道:

“就是因為這血。近......盡管你的血可解百毒包治百病,但我家少爺的體質特殊,與您的血相互沖突。”

竇不遲慌措地闖入房間,床上躺著白乎乎的一大團,像是秋日收貨時,農戶們剛摘下的一樹棉花。

塗修遠已經完全獸化為山兔,原本光滑四肢上長出茁壯的毛發,覆蓋著整條胳膊,即便是醒來,恐怕他也已經完全失去了身為人的意識。。

不久之後,竇不遲花重金請來了萬徑城唯一一位能為禽獸診治的郎中。他們火急火燎地闖入院子,為塗修遠進行診治。

幸好的是,塗修遠並無性命之虞,身上的沈屙痼疾也一並消失無蹤,連郎中都覺得罕見稀奇。

不幸的是,塗修遠似乎再也醒不來了,無論是掐她的人中還是刺激什麽特殊穴位,對他沒有任何效果。

顏笙心裏面實在有些過意不去,卻又無能為力。

竇不遲後來送郎中出塗家院子時,沒有留意到顏笙的存在,也沒有警惕她可能趁機逃離。顏笙雖然有機會離開,但卻呆若木雞般站在原地,思考著如何喚醒塗修遠。

殷安輕拽顏笙的袖口,說道:“祖師娘別太自責。他明知道不能服下您的血,還硬要灌下整整一大碗。”

“他一開始有過拒絕。是我堅持讓他服下,是我的錯。早應聽你的勸告。”顏笙因愧疚低下頭。

殷安撇撇嘴,說道:“塗少爺固執得很,他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能強迫他做。三個月前,清疏派的崔攸寧曾來見過他,也發現他身上的咒語,想替他解咒。可他偏不領情,把人硬生生趕跑。”

當初李妙歡變回原形時,崔攸寧還以不幹涉人間為名,拒絕幫她變回人身。最後,是圓胖橘暗地裏和他達成交易,才讓李妙歡恢覆人的形態。

崔攸寧怎麽會主動救這個少爺,竟還在這裏吃癟。

眼前這位少爺和崔攸寧也認識?

“殷安,別忘記自己的身份。”竇不遲送別郎中後,匆匆回到房間,一進來就聽到殷安的抱怨,語氣不免重一些。

在顏笙聽來,卻覺得竇不遲是身為人,對萬物持有一種骨子裏的傲慢態度,這讓她感到不滿。

一顆土豆和一個娃娃,誰又能比誰高貴在哪?器物修出人性遠比植物修成精怪所經歷的苦難要多得多,況且他不過是個遭逢詛咒的凡人。

可是顏笙沒說出來心裏話,心思早就飛去鶴來客棧。

竇不遲也看得出顏笙心不在焉,他與殷安耳語幾句。

之後,竇不遲對顏笙說道:“勞煩師娘了。這裏已經沒事了。您可以先回去了。至於師父那裏,我和殷安就先不回去。等到修遠醒來再說。”

“且慢。”顏笙擺手,“這就完事了?詛咒的根源沒解,就算塗少爺身體暫時好轉,萬一又被那夥人下惡咒呢?還有為何這夥人會這麽針對這個凡人。”

“這......我也不知,與塗公子認識不過千年而已。”竇不遲搖頭,並以求助的眼神看向殷安。

殷安道:“他不完全是凡人。塗家上下的死,也莫信傳言。至於具體因由,暫時無法告知,抱歉。”

塗修遠不是凡人?那為何身上一點靈力都沒有,甚至手無縛雞之力,遠比尋常凡人還要弱小。而且殷安看上去似乎與塗修遠認得更早。

很快,顏笙就收到殷安明裏暗裏的逐客令,竇不遲隨即主動提及送顏笙出去。

期間,顏笙腦中的困惑越來越多,但在路上的時候,她與竇不遲一點交流都沒有。不知不覺間,他們就走到門口。

顏笙從怔楞中清醒,擡腳邁出門檻,與竇不遲一同站在塗家大門外。

這時,竇不遲從袖口裏掏出一張紙條,直往顏笙的手裏塞.

顏笙接過紙條,打開發現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米粒般大小的小字。

竇不遲道:“師娘,知道您有心調查清口直斷門的事。這張紙條裏寫的是他們在萬徑城附近的幾個據點。或許會有些線索。”

顏笙點點頭,她的確打算出去後獨自行動去調查清口直斷門的事。不論有沒有塗修遠的事。竇不遲送來的線索,來得正及時。

只是,竇不遲是哪裏來的情報?

竇不遲似乎沒有看出顏笙對他的懷疑,忽而又想到什麽,提醒一句:“師娘,這件事有點兇險,記得找師父一起。”

顏笙“嗯”一聲,笑著回道:“竇不遲,你師父他很想你,記得回鶴沖派。”

竇不遲憨笑著撓撓後腦勺,讓顏笙回想起當初在別鶴山上那位生著一對粗眉的弟子。

塗家的大門關上後,顏笙收斂起嘴角的笑。

她小聲嘟囔著:“既然不是和崔攸寧硬碰硬,就沒必要去尋陸析。”

這個清口直斷門是假的清口直斷門。

裏面的仙人大費周章到人間玩弄詭術,騙取凡間香火,估計是一些不著調的散仙。想到天勤境裏的神仙,顏笙覺得清口直斷門的散仙並不值得嚴陣以待。

顏笙來到紙上說的第一個地點,恰好聽到兩個修士在一棵蒼翠茂密的樹下鬼鬼祟祟地交談。

隱約間,顏笙聽到他們提到“清口直斷門”,於是她輕步走到那棵大樹的另一側,躲在同樣茂密的灌木叢中,窺視著前方兩個修士的一舉一動。

一位修士手中提著一個鳥籠,裏面放著好幾只尋常的凡間鳴鳥,籠子上方遮蓋著一塊紅色絲綢布。

鳥兒在籠子裏並不安分,雖然修士應該施加了噤聲咒,顏笙聽不到來自籠中的任何聲音,但籠子不斷顛簸晃動,一刻也沒有停歇。

另一位修士用力扯下那塊絨布,指著裏面的鳥兒大聲嘲笑。

顏笙盯著籠子裏面的鳥兒,它們嘰嘰喳喳地撞擊著鐵籠,卻一次次徒勞無功。漸漸地,那些鳥兒開始變形,清脆的鳥鳴變得越來越清晰,似乎它們也能說著凡人的話。

顏笙探出頭一看,不禁瞪圓杏目。

那些鳥一眨眼的功夫全都全變成其他小型動物或者植物,但它們都保持著人的五官。他們之中有一些朝著兩人修士破口大罵著,一些則向四周不斷呼喊求助,還有一些無助地慟哭。

一個修士敲敲籠子,說道:“何苦折騰呢。送到天上上神那裏做靈寵,吃香喝辣的,總比窩在人間受苦強吧。”

顏笙很快就意識到。意識到籠子裏面的這些鳥,就是被施加清口直斷門邪術的修士。同甄婉與竇不遲一樣,他們並不屬於牢籠。

想到這裏,顏笙不免有些惱火,她攥緊雙拳,重重地敲打著身旁那棵粗壯的大樹。

樹葉颯颯作響,掛在樹梢的鳥窩也隨之晃動。高處的大鳥哀鳴幾聲,便銜著小鳥飛地離開,蟬鳴聲也像亂吹的哨子似的缺乏和諧的旋律。

樹幹見有斷裂的聲音傳來,越來越響,轟隆一聲,整個筆直的樹幹重重傾倒。

顏笙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著實不輕,這時才想起她的境界早已不同過去,尋常的凡間樹木承受不住她的力量。

鬧出這般大的動靜,自然引得那兩個清口直斷門修士的註意,他們朝著大樹這邊看過來。

顏笙半蹲在灌木叢裏,正打算出去與他們硬碰硬。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走出來同他們會會,反正又不是打不過他們。

顏笙剛要站起身子,衣袖被自後方拉住,腳沒站穩,一個趔趄向後仰。

她直楞楞望一眼天空,之後絕望地閉上眼睛,等著來自腦後傳來的疼痛,

“誒——”有溫熱的手臂托住顏笙的後身,使得她沒有重重摔在地上。

顏笙移眸,對上一雙明亮幽邃的眼睛,毫無生機卻讓她覺得十分熟悉。

她疑心自己產生幻覺,有些不敢相信,閉上眼睛再次撐開,才確信眼前的男子還真是陸析。

顏笙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細聲道:“你怎麽在這裏?”

陸析沒有回答她,突然俯身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她完全措手不及,呼吸開始急促而紊亂。

顏笙訝然失色,但卻欣然回應起來。過了好一會,顏笙實在喘不過氣,才用力推開陸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正在此時,兩人身後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漸漸向他們逼近。

顏笙輕拽陸析的衣袖,羞赧地說道:“起來。我們回去再......”

都說小別勝新婚,可是這畢竟是在荒郊野嶺,況且......那兩個清口直斷門的弟子還在旁邊呢。

“誰在那裏?”陸析反客為主,向兩位修士慍聲質問。

那兩個清口直斷門的弟子看著衣衫有些淩亂的兩人,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

剛說完這話,兩名清口直斷門的弟子捂著眼睛,灰溜溜繞過兩人,揚長而去。

望著清口直斷門弟子的身影在視野裏消失,顏笙纏住陸析的脖子,拽著他向自己傾過來:“不繼續了?好不容易都走了。”

陸析胳膊一彎,橫抱著顏笙的站起來,“你剛才說......回去。”

顏笙的耳朵貼在陸析的胸膛,聽著熟悉而有節奏感的心跳,感覺到呼吸拂動她頭頂的發絲。

他好像走了很久很久的路,她接收了很多很多打量的目光。

走進鶴來客棧時,顏笙覺得自己臉和脖子都紅彤彤的,又熱得幾乎可以融化雪花,熱得她頭腦近乎暈厥。

顏笙想,大抵陸析的腦袋也是熱到昏沈,以至於二人一進入房間,全都忘記像往常一樣放下簾帳。

陸析幽黑的瞳仁裏總像是有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顏笙總覺得今日盯著他,心裏生出一種恐懼感。

那種恐懼感與溺水窒息感完全不同,她自己也說不清究竟在恐懼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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