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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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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好的一個爹, 即便是步入中年,不能說是器宇軒昂風度翩翩,但也不會像是現在一樣, 像極了一個常年彎著腰駝著背在的地裏耕種,飽經風霜的老農啊。

他都沒有顧得上什麽, 慌忙地順著那繩梯從船上跳下來,“爹,您怎麽成了這副模樣?”又環望著四周,“爹,這裏真的就是黎江縣縣城?”縣城兩個字,咬得極輕。

齊二爺尷尬一笑, 火光裏露出一口大白牙,“是呢,不過你別看著是窮了些, 但這裏自有別處沒有的好, 不然你們決定來這裏的時候, 我也不會極力讚同了。”說到這裏,忽然有些納悶, “而且我不是已經和你們簡單說了這邊的情況麽?”怎麽看兒子這副表情,好像並不知情的樣子。

齊子年果然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爹你不是就說讓我們來麽?”信自己看過了,就幾個字,當時還大伯還朝自己埋怨:說你爹真是懶,還是他的字價值千金?比那些個大家的字都值錢?就不曉得多說說黎江縣的情況如何?

這話讓齊二爺有些懵了, “不會啊, 這麽遠的路程,送一封信出去要費時費力, 我怎麽可能才寫幾個字?”他可是寫了厚厚一疊呢,把這邊的情況都簡單介紹清楚了,尤其是叮囑他們那黃泉水域是萬萬不能靠近的。

想到這裏,才擡頭看著這大船,回過神來,“你們……你們不會真是從那黃泉水域過來的吧?”

齊子年頷首,“是啊,而且我們還抓了兩只吃人魚,不過九妹說了,她在一本雜記上看過,這魚叫鱷魚,其實只要不靠近它能攻擊的範圍,是沒有什麽危險的,您看我們在這大船上,它拿我們也是束手無策,還叫我們捕殺了兩條呢。”

要知道,這吃人魚一直都是黎江縣,甚至是整片南越人最害怕的怪物之一,也因為這些食人魚在各水域遍布,使得他們不得不退居山林,但又怕那蛇蟲鼠蟻,所以大部份只能選擇居住在樹屋裏。

所以這黎江縣與外界隔絕,除了官道修葺困難重重以外,這水域裏到處是吃人魚,也是問題之一。

齊二爺來黎江縣後,也組織老百姓一起試圖捕殺,但太困難了,還惹怒了那些魚報覆,幸好他們這縣城離河邊遠,不然早就遭殃了。

所以聽到齊子年這話,不單是齊二爺,就算是跟隨來的兩個衙役和旁邊的黎江縣人,也都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

“真的?這不可能吧?”齊二爺不信,他們能抓到食人魚,那甲殼十分堅硬,鏟子都拍不壞。

齊子年見大家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轉身上船叫人把鱷魚皮扔下來給大家瞧,便見齊沅沅從繩梯上下來。

齊二爺只見過繈褓裏的齊沅沅,但到底是有著些血親關系,看到齊沅沅後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你是阿九?”一面見兒子還傻楞著,瞧見齊沅沅一個嬌俏的小姑娘徒手拉著繩梯爬下來,連忙催促道:“你這孩子,快些過去扶著你妹妹,別叫她給摔著了。”

齊子年其實覺得齊沅沅從繩梯上跳下來,未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聽到父親的話,硬是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還真跑過去扶齊沅沅了。

齊沅沅看著他伸手真來扶自己,“你幹嘛?”

齊子年這才訕訕地收回手,“我爹怕你摔著。”

齊沅沅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即與他說道:“既然這就是縣城,那一會兒和老丁安排幾個人,把梯子架上吧,也好讓三嫂他們下來。”說完,這才朝齊二爺迎上去,福身行了一禮,“阿沅見過二叔。”

“好孩子,都這麽大了,你爹娘呢?”齊二爺有些激動地打量著齊沅沅,忙問著。

“他們陪著祖父大伯他們走旱路,倘若沒耽擱的話,明日晚上是能到的。”齊沅沅解釋著,又察覺到眾人都在打量他們,也朝齊二爺問,“方才聽二叔說,提前給大家提過這邊的狀況?可是您給的信上,就如三哥說的那樣,只有那麽簡單的一句話。”

齊二爺這個時候也察覺不對勁了,忙朝身後的衙役阿炳問,“怎麽回事?你不是說信送過那邊的驛站了麽?”

“是啊。”名叫阿炳的衙役當即就要發誓證明自己沒說謊。

齊沅沅像是想到了什麽,“二叔您等著,信在船上,我去拿。”

齊二爺忙要開口,叫她不用特意上去了,現在也還沒把樓梯放下來,哪料想話還沒說出口,卻見齊沅沅沒往繩梯上去,反而腳地一踩,人就彈起了一丈多高,竟然就飛起來,落到了船上。

他看到這一幕不免是有些瞠目結舌,周邊的眾人也是一樣。

不過齊二爺知道齊白氏會武功,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齊沅沅會武功,而且可能也不低,可是這本地的人沒見過這等光景,一個個反應過後來,都直呼神仙。

齊二爺連忙解釋,這是輕功。

說話間,齊沅沅已經拿著信來了,其中也包括當時他寄到京中的幾封信。

不想齊二爺才能到,看上信封上的字,立即就否認道:“這不是我的字,不過是有些相似。”

齊沅沅其實說去拿信的時候,心裏已經有數了,因為這齊二爺的信不管寄到京城還是齊家莊,都是齊蓉蓉最先拿到。所以如今得到齊二爺的話,便道:“五姐姐跟隨二叔您的時間最久,您的信也都是她先到手,再交給祖父和大伯。”

這麽一說,齊二爺立即反應過來了,甚至還有些自豪地看著這信,“蓉蓉這丫頭啊,自來就聰明,我的字她就能仿。”說罷,忙問,“蓉蓉呢?”至於齊茵兒,他曉得和大哥家的夢然丫頭一樣被留在了京城,但好歹性命暫時無憂。

齊沅沅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與他提起齊蓉蓉的事情,而且在場又有這麽多外人,一個姑娘家,私拿了家裏的錢財和眾人的首飾下船走了,終究不是什麽體面事。

於是便主動邀請道:“二叔,那齊家莊裏能搬會走的,我們都給帶來了,要不你上船看看?”

齊二爺也是聰明人,齊沅沅忽然轉過話題,還要叫他上船,必然是有話說,於是也欣然答應。只是心裏對於齊蓉蓉,不免是有些擔心起來了。

這個女兒自來聰明,如若為男子,只怕早就已經金榜題名,而且齊蓉蓉在他們夫妻身前的時間又最多,比起這個兒子齊子年和老七齊茵兒,他最偏愛的也是齊蓉蓉。

所以一上了船,就迫不及待地問齊沅沅,“阿沅,你老實告訴我,蓉蓉怎麽了?”

齊沅沅知道這事兒終究要面對,也沒打算瞞他,如今齊二爺問,便直接回道:“她,下船走了。”但至於為何走,怎麽走,這事兒也不好從她口裏說出來,見著那邊和船管事老丁說話的齊子年,便朝他招手。

齊子年很快就過來,曉得了是因齊蓉蓉之事,也是如實一一道了出來。

只是齊二爺聽著這些話,只覺得他們口中說的這個齊蓉蓉,哪裏是自己的女兒,仿佛就像是他們杜撰出來的一樣,所以是不相信的。

幸好齊蓉蓉的丫鬟還在船上,如今照顧著焦玉螺。

齊子年當即便讓人將她喚來。

丫鬟一看到齊二爺,自然是把所有巨細都說了一遍,說著說著,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我們進京城的時候,小姐因著急趕路,染了病,醒來後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還短暫失憶過,不過快到京城的時候就好了,奴婢也就沒當回事。可是她走的那幾天,又開始說胡話。”

齊沅沅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心中已經有了數,只怕那時候齊蓉蓉就已經被這個靈魂占了吧?

齊二爺抿著嘴沒有說話,但顯然並不接受這個事實。

齊子年看著父親這樣,心中有些擔心,等此事的確是妹妹的不是,便又道:“爹,這一路上,大家都在逃難,家裏就也就是祖父身體實在是年邁,不然便是嘉哥兒,也是沒有幾日得閑的,唯獨五妹妹,總是在船艙裏待著不見人,更不要指望她能搭一把手。便是如此,也沒有誰說她一句不是,她就這樣偷偷摸摸走了,還跑到大家房裏去拿那些個貴重東西,連玉螺母親生前留給她的簪子,也一並拿走了,我是實在想不通,這到底是不是咱們的五妹妹。”

齊二爺腦子裏亂糟糟的,蓉蓉的事情,大家不可能一起編造這些來哄騙自己,更何況子年也不會騙自己,只是他心中仍舊難過,也想起了一件舊事。

雖然他想不通,但也只覺得果然是沒了這父女緣份。

原來早在齊蓉蓉出事的時候,便有個瘋和尚說這孩子生來有一劫,怕是熬過不過,所以夫妻倆才將這個女兒帶在身邊,對她也多些偏愛。

當時還留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說即便是人在,也非原來那人。

以前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可如今齊二爺心裏卻有了數,只是仍舊有些覺得匪夷所思,最終嘆了口氣,“罷了,就當齊家再也沒有這個人了。”他們的蓉蓉,只怕沒熬過,現在的哪裏是他們的女兒?

他們齊家的女兒,怎麽會做出這種雞鳴狗盜之事?

可即便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如今齊二爺整個人還是萎靡了下去,看起來無精打采的,讓齊沅沅和齊子年都十分擔心。

齊沅沅見此,曉得他心中是難過,但如今事已如此,總是要從這陰霾中走出來,不可能一直為此事難過,更何況全家人都搬來了,還要指望著二叔,也就走過去道:“二叔,我帶你去看看船艙裏吧,興許你心情能好一些。”

船艙裏能有什麽好看的?可是擡頭看著這個嬌俏可愛的侄女兒,齊二爺也不好拒絕,也就啟步隨了她去。

船艙裏除了大家休息睡覺的地方,其餘的地方簡直就是倉庫一般,齊沅沅最先領著他去看的是一間堆滿了鍋瓢碗的房間,而且大部分都是精美的瓷器。

這些漂亮的瓷器,在這黎江縣哪裏看得到?這邊還用著外面市場上很難見到的土陶碗罐。

所以他一看到這些東西,頓時眼裏就有了神采,“這……怎麽帶了這麽多?”好似那做生意的行商一般。

不過商人們才不願意來此處呢。

齊沅沅示已經打開了廊對面房間的門,“二叔這邊是些緞子紗棉錦帛。”

齊二爺忙瞧去,有些目不暇接,這邊的布只有本地自己織出來的水麻。貴的也不是沒有,拿蓮花桿子提煉的絲織品,但那一年到頭也沒有一丈,要做衣服得等幾年。

但這還沒完,接下來是家具書籍等物,再到最下面一層,才打開入口的艙門,就聞到一股牲畜才有的熟悉臭味。

齊二爺一時有些激動,“這裏面是?”話音才落,就聽到一陣鵝叫聲。

但裏面何止是大鵝,還有雞鴨羊牛馬等。鵝那大嗓門一開,其他的牲畜也被驚到,跟著叫起來,頓時一片吵鬧。

但齊二爺並不覺得吵。這天大的驚喜也果然讓他短暫地忘記了齊蓉蓉的事情,眼裏滿是興奮,激動地拉著齊沅沅,“你們把這些牲畜帶來就實在太好了,這黎江縣啊,和山裏的古越其實沒什麽區別,雖然建縣幾年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外面就那樣,和個小寨子一樣,這邊也圈養的牲畜也就是些長牙野豬罷了,雞鴨鵝他們大部份人見都沒見過。”

其實雞還是能養的,至於鴨兒大鵝的,一挨著水的地方,就成了那鱷魚的盤中餐,所以是沒人養。

但養雞也費力,山裏能進爬樹偷雞的動物也不少。

可齊二爺覺得,只要把窩圈搭建好了,這些其實是可以養的,但是他這個縣令說來也可笑,壓根就沒有這個本事從外面去買雞買鴨。

當初他們靠著兩條腿走進來,這沿途仿佛走天路,處處都是斷崖絕壁,都險些摔倒崖下去,再去買什麽雞鵝啊,又不一定能養得了,所以齊二夫人不願意他去冒險。

而且衙門也沒人手,除了他這個縣令,就是那兩個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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