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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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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整日獵鷹, 今日卻被贏啄了眼,陰溝翻了船。但是這船管事如何也想不通,這麽一大家子, 堂堂七尺男兒並不少,他們這些天也只顧著盯著這些男人, 確保了他們在刀劍之下沒有反抗的可能性。

哪裏曉得這麽個嬌滴滴的小娘們才是狠角色。

而且聽她那意思,那位整日在船甲板上跟個游魂般晃來晃去的三夫人,也是個厲害的。

如今他只巴不得這些個爺們趕緊收了腳,再踢下去,他只怕與那沖動又蠢笨的副手沒什麽區別了。

所以抱著腦袋拼命地求饒,再沒有了此前的囂張跋扈。

齊大爺家的老大齊子敬不知道什麽時候把齊四爺家八歲的兒子齊子悠帶進來的, 這會兒兄弟倆瞧著各家往日裏文質彬彬的親爹都如此粗魯,但並沒有什麽不適感,反而覺得十分的解氣。

那齊子悠拿手絹捂著口鼻, 打量著那半死不活的副手, 還忍不住同齊子敬發表一下自己的感言, “果然和話本子裏說的一樣,在絕對的力量前, 任何花裏胡哨都是土雞瓦狗。大哥,這就是那些王爺們想要當皇帝, 都想征許多兵的緣故吧。”

已經踹瘋了的齊四爺聽著自家兒子還帶著些稚氣的聲音,忙收住了腳,連忙跑過來把自己的兒子領著出去,“你進來作甚?這種場面哪裏是你這樣的小孩子能瞧的?”

齊子悠還不願意走, 反駁著, “外面三伯娘更血腥暴力,那些個水手身上都掛了彩。”

齊子敬在一旁補了一句:“但沒傷要害, 船還是能正常行駛。”他也是讀了許多年的書,如今見著這一幕,明明他們被困在這船上,已經算是甕中之鱉了,哪裏曉得三伯娘一殺出來,瞬間便扭轉風頭。

他這個時候覺得,其實學武哪裏有如此不堪?為何世人會重文賤武?如果不是三伯娘會武,他們這一家子就此都死在河面了。

所以他這個時候不但萌發了自己學武的心思,甚至打算想求三伯娘教自己的兩個孩子。

尤其是眼下這世道,有些武功傍身,自己也能放心些。

而齊大爺也聽到兒子的聲音,忙住了腳,那船管事才得以大口喘氣。

齊沅沅已經受不得這船廳裏的臭味熏天了,“爹咱們想出去,瞧我娘將那些水手打得怎樣?叫他們自個兒來把這兩人擡出去。”

說罷,拉著她爹出了船廳。

齊大爺和齊四爺父子倆見此,也緊隨其後,卻見甲板上水手們已經各歸各位,只是一個個的要麽腫得跟豬頭一樣,要麽身上掛這些彩,反正一個個都鼻青臉腫的,齊白氏環手抱胸,大咧咧地坐在以往船管事才能坐的躺椅上,正使喚著他們,“都認真點。”手裏還拿著船管事的鞭子。

似乎那些水手要真敢慢半分,這鞭子就招呼上去了。

齊白氏見著相公和女兒出來,難免是有些心虛。畢竟她開始動手那一刻,就曉得船廳裏的齊沅沅只怕也動手了,那這麽多年辛苦瞞著的事兒,就被齊三爺發現了。

於是立馬起身,柔柔地叫了一聲,“相公,你們沒事吧?”

“有阿沅在,能有什麽事情?”齊三爺看起來有些不高興。

他覺得姑娘家就該溫文爾雅,所以當初是不建議女兒學武,更怕她涉及江湖。

就在齊沅沅和她娘都緊張地等著她爹的暴風雨降臨時,沒想到齊三爺那話鋒一轉,“幸好娘子還是沒聽為夫的話,背著為夫教阿沅武功了,不然的話,實在不敢相信,就這樣的世道下,阿沅該怎麽辦才好?”

齊三爺這會兒腦子裏還有那副手和船老大當時看女兒時的貪婪算計目光。

他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後怕,若是女兒真像是自己以為的那樣,做了個溫文爾雅的閨中小姐,那麽哪裏有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三口打照面的事情?娘子就算再怎麽厲害,也不能處處顧及得到。

所以他覺得,阿沅會武功,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只是齊沅沅和齊白氏都有些發楞,不敢相信她爹居然不但不責備她娘,還覺得是好事情。依照母女倆對齊三爺的了解,一時間竟然有些分辨出他是真心實意,還是說反話?

因此母女倆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齊三爺似也看出了她們倆的擔憂,走過來將齊白氏的手拉起,“小白,你所有背著我做的那些事情,這件是讓我最高興的。”

“真的假的?”齊白氏半信半疑,總擔心夫君再套自己的話。

齊沅沅這個時候則選擇默不作聲,畢竟是事發東窗,父親真要怪,也會怪娘親,和自己什麽關系,於是趁機甩開她爹的手,“我四處看看。”

然後一脫離她爹,大嫂三嫂就都圍過來,滿臉的崇拜,她們是沒有看到齊沅沅如同三伯娘那樣上天入地,但既然是三伯娘教的,肯定也差不了。“阿沅,想不到你也會武功,這實在是太好了。”

齊蓉蓉站在一旁,想起當時齊沅沅能混進文溪街,那時候想不通她在大婚之日如何脫身進去的,可如今她會武功,一切倒也說得通了。

“小時候身體弱,我娘怕我活不下去,練些武功強身健體,但是怕我爹不高興,一直偷偷摸摸的。”齊沅沅解釋著。

在大家的記憶裏,齊沅沅一直是小小的一個,瞧著就好像一個早產兒,以前丁氏就總擔心她養不活。

哪怕到了現在,她與其他的姐姐們和嫂子們站在一起,都像是個沒有及笄的小姑娘一樣。

“以後能放心了。”大嫂說話間,掃視了船上這些鼻青臉腫的水手一眼,“看他們以後還敢起歹心?”

說來也是可笑,船管事以為是板子上釘釘子的事情,忽然發生了這樣的巨變,不但如此他們還都受了重傷,那副手是沒斷氣,但真要養好一陣子才能起來幹活。

所以不但沒撈著好,事兒還多了不少,而且夥食也大不如從前,更不要說想再擁有從前齊家人對他們的尊重了。

明月當空,月亮被雲層給擋住,雲層四周形成一圈淡銀色的光暈,船老大坐在甲板上,只覺得吸一口氣,或是這風吹來,都覺得臉上被踹傷的地方疼得要命。

但也不敢怠慢了,忙收了千裏眼,急忙又去舵房。

前面就要轉進小河道了,他這會兒腸子都悔青了,要是一開始沒有那些非分之心,哪裏有這會兒皮肉上的傷痛?

齊沅沅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的,剛好從艙門口遇到這船老大,從他手裏順勢接過了千裏眼,“一會兒入了分流,走個三裏,河邊有個小村莊,到那邊停下,解只小船下去。”船上的淡水用得差不得了,所以該去取水。

船老大連忙應著,心裏納悶,她如何知曉那邊有小村莊的?一面回到舵房裏,打開那堪輿圖,果然瞧見上面標註著一個小山村。

這村子應該是極小,如果不是齊沅沅說了,他仔細看的話,壓根就看不出來,那裏居然是個小村子。

因此對於齊沅沅,更覺得恐怖了。

他們的日子雖是不好過,但是齊家的日子倒是安逸了不少,船到那小村莊附近的河面上時,才解下小船,牛圈羊圈裏鏟的糞便也都被一個個籮筐裝好,如今一一運送到小船上去,一壘木桶則掛在船尾的水面。

齊大爺站在欄桿邊看著這一切,只覺得這船要是在大些,這些糞便完全不必運送下去,這甲板上空地的地方,是可以種些蔬菜,這樣夫人也不用每日和自己抱怨,庫房裏的新鮮蔬菜又少了。

又見齊沅沅一個小姑娘家,跟著那麽一幫男人下去,還是覺得對不住老三一家,尋常要老三的妻兒保護大家的安慰就罷了,就算是這半夜下船去取水,還要勞煩她們,就算是個陀螺,也是需要休息的時間。

想到這裏,入睡後發現半夜醒來的丁氏,便與她商量著,“三弟妹和阿沅為這個家付出太多了,老四那頭孩子還小,要多顧著些,咱們這裏就多勞累些,小事情莫要再勞煩他們。”

丁氏只有一樣不好,就是為人有些摳門吝嗇,但在關鍵時候又是顧全大局的,又會為他人著想,所以齊大爺凡事還是喜歡與她商議。

果不其然,聽到這話,她十分讚同,“你這話很是了,都是女人家,我最是曉得三弟妹和阿沅的辛苦,如今她們母女倆晝夜輪流值班,十二時辰一人一半,這就是宮裏那禦林軍巡邏,也是一日三班倒,所以我下午才和老大媳婦老三媳婦吩咐了,往日她們的餐食,咱們多上些心,她們的丫鬟,也只需要伺候她們就是,反正咱們這麽多人都閑著。”

齊大爺聽罷,心中甚是欣慰,也不忘體恤丁氏一句,“也辛苦你了,你跟我,原本還指望能討個誥命,如今誥命沒掙著,反而要你與我逃命去那百越之地。”想著丁氏為齊家操勞了大半輩子,心中還是愧疚心疼。

丁氏聞言忍不住露出笑容了,“你有那心,我就知足知意了,如今我和父親一樣是想通了,什麽榮華富貴,都比不得一家子的平安。”說到這裏,不免是想起了還在京城困住的女兒齊夢然和老二家的齊茵兒,鼻子一酸,眼淚花就冒了出來,“只是我們就顧著自己逃命,沒管那倆丫頭。”

她沒敢和齊大爺說,午夜夢回時,看瞧了丫頭們淚眼汪汪地問,為什麽要讓她們進宮去。

齊大爺也想女兒了,心中更多的也是愧疚,“也是怨我們這些做父兄的沒有本事。”只很不得扇自己兩巴掌,當初怎麽能如此糊塗,為了這些縹緲虛無的榮華富貴,把女兒送到那見不得天日的地方。

夫妻倆因著此事,逐漸沈默下來,後來呼吸變得逐漸均勻,睡了過去。

齊三爺果然是沾著妻女的光,分管到的都是些輕巧的活計,閑時也就多了,白日裏是女兒值班,他就陪女兒,是妻子他就陪妻子。

不過這些水手一鬧,齊沅沅壓根就沒得空去江南了,不然的話,她娘分身無術,而且這還只是沒有遇到水匪的情況之下。

主河道上是百分百會遇到水匪和官府,所以他們選擇走這些小河道,但這分流上也不敢保證沒有水匪,於是她最終也只能先將此事推延,當前還是先顧著眼前的人才是。

更何況三嫂昨日又發現有了身孕。

今日白天是她來值班,其實這些水手已經被打服氣,昨日那副手也顫顫巍巍地開始上崗了,見著齊沅沅的時候還是有些恐懼,畏畏縮縮地躲開。

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自己和娘把他們打成這樣了,若是一個疏忽讓他們抓住機會報覆,那只怕齊家才是真正的萬劫不覆。

偏偏齊家這主仆幾十口,於船只有關的他們都不擅長,這些日子大哥雖然已經帶著在學了,可是掌舵倒是容易,這河面的經驗知識卻不是三兩月就能學到的。

因此哪怕這些人潛在危險性,還是得將人留下來。

三嫂吃了些白粥睡下了,加上又有五姐姐齊蓉蓉在那裏陪著,齊三公子齊子年也就到甲板上來,手裏拿著從船管事那裏借來的水域圖。

齊沅沅見了甚是好奇,“你看這個作甚?”

齊子年聞言苦笑一聲,“現在看是不是已經晚了?早曉得從前莫要只是死讀書,就該什麽都涉獵一二,如今也不必如此被動。”還把這些禍害留著。

“不晚。”齊沅沅回了一句,對於齊子年這話深感讚同,“的確是該多涉獵些,單一看書若是生在盛世,考個功名傍身倒無所謂,可時運不濟,趕上了這樣的亂世,書要讀得不是特別好,很難求生路了。”

齊子年頷首,“我瞧他們這水域圖上,許多分流並未標記,也不是十分全面,回頭打算照著這張水域圖打底,再把咱們這一路上發現的分流都給填補上。”

“這個主意極好,我娘那裏有門路,拿到黑市上,保管能賺一大筆。”不過這東西現在都亂世了,管控應該沒有那麽嚴才對。

齊子年卻是聽到能賣錢,一時有了興趣,“這東西果然能賣錢?”他這兩日在發愁,到了百越那邊,安家立業艱難,祖上這點銀錢哪裏夠使?往後孩子出生了,自己拿什麽養活他才好?

所以聽到能賺錢,一時間就有了興趣。

只不過話才問出口,又開始擔心起來,“可若是被歹人利用了……”如今又打仗,萬一他們去襲擊這些小村莊呢?

“這個怎麽說呢?凡事都有兩面性,不能總是看不好的那一面,也許有人和我們一樣走水路逃命,你這張圖上的水流分布一目了然,能讓他們在短時間裏訂制一條最佳的航線;又或者專門走水路的小船主們,這圖對他們來說,也是用大用處。”當然,也有可能被那些貪婪的水匪或是將士們拿去,可世界就這樣,有黑有白,有陰有陽,那一件物件的出現,也有好有壞。

總不能因為可能會帶來災難,就將發展的腳步停駐,不再繼續往前了。

若真如此,那麽這個世界是悲哀的。

齊子年有那麽一點被齊沅沅說動,片刻後說道:“也是了,這生意我不做,往日也會有人做的。”

齊沅沅聽他提到生意兩個字,“三哥你缺錢麽?”

齊子年被她這話一問,楞了一下,隨即笑道:“肯定是缺的,咱們上頭是有父母,到了百越那邊,他們能幫忙安生,可我如今有了孩子,我是他們的父親,總要為他們的將來考慮,不能什麽都不給他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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