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禎情不自禁地去看她的名字。

楚若渝。

除了陌生還是陌生。

他百思不得其解。

照道理說, 越天資聰穎的學生，越出名，這些學生可能遍布五湖四海, 但他肯定都略有耳聞。

而楚若渝就像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悄無聲息。

就在衛禎凝神屏息思索時，楚若渝已經開始第五題了，而其他人的進度普遍還在第一題。

雖然考試有不準幹涉學生的規矩, 但他終究是沒忍住疑問，伸手指向第五題並開口，“能不能寫個解題過程給我看看？”

楚若渝一直知道身旁有人, 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開口。

她側歪著腦袋, 一本正經開口問道，“填空題也要寫解題過程嗎？”

衛禎捋著胡須，低聲道, “並不用, 只是我想看。”

楚若渝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 然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把第六第七第八題全部寫上了答案。

這三道題她是略有作弊的, 因為在系統給的名師課堂裏面, 她做過相同的題目。

答完所有的題，楚若渝把試卷翻到第一頁, 並開始給每道題寫過程。

她深谙解題思路, 落筆的步驟大都關鍵。

一旁的衛禎看呆了。

事實上, 聰明的學生他見過很多, 也不該這麽失態, 但——

擱誰誰不震驚啊！

根據答案寫過程, 楚若渝連筆都不帶停的, 一口氣寫到了最後一題。

然後她又偏頭，“這樣行了嗎？”頓了頓，她補充了一句，“你別懷疑，我沒作弊。”

衛禎的老臉瞬間脹得通紅。

他真沒那個意思。

數學競賽比的都是思維能力，沒有實力的學生，在第一輪就會被淘汰出局。

他也不相信，有哪個學校會這麽蠢，把一無是處的人送來當笑話。

門外，湯磊不免有些擔憂。

和學生不同，他是認識德高望重的衛禎的，不過衛禎十分清高，脾氣相當臭，他擔心楚若渝一言不合就惹惱了對方。

一時間，他頭都痛了。

其他老師顯然也發現了衛禎的特殊對待。

“？那是市中的學生？”

“剛剛看到衛老伸手指了她的試卷，惹麻煩了？”

“看看看，衛老臉都被氣紅了。”

……

聽著這些滑稽可笑的猜測，湯磊的心情，一下子變得不是特別美妙。

真是沒一句好話，都是一群什麽人啊！

和他相熟的牛老師湊過來，“她的水平怎麽樣？”

雖然沒有具體說是誰，但湯磊就是知道，牛老師問的一定是楚若渝。

察覺到周圍的老師安靜下來，不約而同地等著他的回答，他輕輕哼了一下，實事求是道，“我這輩子，大概都碰不到比她更優秀的學生了。”

走廊更安靜了。

只有牛老師挑了挑眉，並拍了拍湯磊的肩膀，“那真是恭喜你了。”

他知道湯磊不是個愛說大話的人，況且在這樣的場合說大話對他沒有任何好處。

階梯教室內，衛禎為了顯示自己沒有特殊對待，又去看了幾個學生的試卷。

只不過，珠玉在前，後者們怎麽看怎麽辣眼睛。

時間轉瞬即逝。

很快，試卷就被收了上去。

劉梧桐抹了抹滿頭都是冷汗，呼出一口氣，“平時答題都沒這麽緊張，每次聽到有翻頁聲，我都慌的不行。”停頓了片刻，他又做西子捧心狀，“楚姐v587，要不是你提點了，有兩道題還真可能解不出來。”

“我也是、我也是，楚姐等回學校後，請你喝奶茶，多加珍珠那種。”

這話說的，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起來。

邱小月扯了扯楚若渝的袖子，“去不去廁所？我不認得路誒。”

階梯教室孤零零地處在學校的東北角，來之前她就已經找過了，沒廁所。

“我也去。”

“我也。”

楚若渝：“……”

校園裏女生結伴上廁所挺司空見慣的，但男孩子要求一起，那就蠻匪夷所思的，“我帶你們去。”

一顆心七上八下沒緩過來的湯磊還沒來得及問明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同學們結伴走出。

他總不能阻止人上廁所吧。

難受。

正歡聲笑語地走在小道上，迎面走來了一群學生。

蔣蕾一眼就看到了被簇擁在中心的楚若渝，她下意識地伸手捂嘴，“楚若渝？”

不用她說，邊上的同學也看到了。

宋歡歡本喜笑顏開地聽著同學的恭維，冷不丁見到楚若渝，臉色一下子黑沈如鍋底。

做了無數心理建設、好不容易建起來的防線，瞬間決堤。

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楚若渝並不想和他們有過多的交集，她疏離冷漠地應了一聲，就要錯身離開。

而這時，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看來離開了一中，你混的風生水起啊，身邊不僅多了幾個小狗腿，還會用鼻孔看人了？怎麽，忘記你當年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了？要不要給你和你的小狗腿回憶一下？”

說話的男生叫杜濤，他是唯一一個知道楚若渝和宋歡歡關系的人。

因為想討好宋歡歡的緣故，所以平時格外針對楚若渝，手段低俗又惡劣。

說完後，杜濤餘光瞟了一眼宋歡歡，見她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不由得更賣力了，“怎麽不說話了？”

劉梧桐雖然知道楚姐在一中的處境不是太好，但沒想到，竟有這麽差，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已經算是校園暴力了。

一時間他有些心疼，忍不住反唇相譏，“真就和美國七十年代經濟一樣，跳梁小醜。”

蔣蕾噗嗤一聲，見杜濤被罵了還不自知，給他科普了一下，“經濟滯脹，他在罵你智障吶。”

杜濤臉色一僵，然後又怒氣沖沖道，“果然是小狗腿。”他擡了擡下巴，“想必她沒告訴你們，為什麽會從一中退學吧，她數學考試作弊，給這樣的人當小狗腿，你也真是出息。”

劉梧桐：“……”

特麽他懷疑楚姐和對方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數學考試作弊，真是天大的笑話！！！

楚若渝拍了拍劉梧桐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她看著一言不發的宋歡歡，不給面子地扯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我為什麽會作弊？宋歡歡同學應該最清楚。”她聳了聳肩，滿眼無辜，“怎麽，校長辦公室裏發生的事兒沒和同學說嗎？”

宋歡歡臉色青白交加，如果可以，她多希望時間能夠倒退十分鐘，那她一定不會走這條路。

雖然心中又恐又慌，但她還是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你在說什麽，我不知道。”

她不信，楚若渝還能帶著同學去找校長對峙？

這不可能的。

“楚若渝說的什麽意思？”

“難道作弊是另有隱情嗎？當初作弊可不就是歡歡舉報的嗎？”

“應該是為了挽回面子，隨口一說吧。宋歡歡有什麽動機去汙蔑人呢？”

……

杜濤最受不了宋歡歡眼底含淚的可憐模樣了，不知哪裏沖出了一股英雄氣概，他三步並作兩步，迅速走到楚若渝的身旁，試圖捏她的手腕。

“給她道歉。”

楚若渝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的劉梧桐早在第一時間把杜濤的手打開，“說話就說話，動手算什麽？”

杜濤手背上一陣火辣辣的，他低頭一看，紅了一片，脾氣本就急躁的他，腦子裏那根繃緊的弦瞬間就斷了。

他倒是不針對楚若渝了，左手揪住劉梧桐的衣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劉梧桐右臉一拳。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的所有人不知道幹什麽好。

膽子小的女同學甚至已經後退了一步。

還有熱心打小報告的，已經悄悄離開去找老師。

劉梧桐眼冒金星，臉頰傳來陣陣痛意，同時嘴裏還有一股濃濃的鐵銹。

他低低地罵了一聲，“草”。

下一秒就和杜濤扭打在一起。

誰說好學生手無縛雞之力的，劉梧桐專門學過，打人只往痛處打，還不留痕跡。

其他兩個男生見劉梧桐被打了，同仇敵愾的加入。

邱小月都快急哭了，好好的這叫什麽事兒啊。

在一中的地盤上打架，怎麽想他們都吃虧，到時候打落了牙還得往肚裏咽，那多憋屈啊。

猶豫了一秒鐘，她思考了一下來時的方向，然後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

必須要找老師，叫老師做主！

他們都是無辜的！

蔣蕾、杜歡歡等一眾女同學，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一步，原本只是杜濤和劉梧桐兩人打架，可打著打著，哪一方都不願意自己方的人受欺負，人越來越多。

楚若渝視線不離劉梧桐等人，除了劉梧桐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外，並沒有吃虧。

所以她也就老神在在的看著。

這段時間，數學競賽的壓力實在太大，瀉瀉火有利於身心健康。

不過隨著人越來越多，劉梧桐幾人顯然快要招架不住，楚若渝瞇了瞇眼，一個靈巧的走位便擒住了杜濤。

杜濤被打的火氣十足，滿身的蠻力無處發洩，好不容易把人制住，想要找回場子，沒想到卻被輕飄飄地攔住。

對上楚若渝白皙的臉龐，他瞳孔縮了縮，有些怔楞，但下一秒他迅速回過神。

就算是女的，也照打不誤。

楚若渝的身形看著十分柔弱，但她舉手投足間爆發出來的力量不容小覷，“你那打人不留痕跡，只是表面的，看好了。”

人體所有的穴位，楚若渝都一清二楚，但凡她想折磨人，有一千一萬種辦法，還不帶重樣的。

杜濤本想開口嘲諷，但下一秒，右腿傳來了尖銳的疼痛感，他一個趔趄，半跪在地，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右腳像是廢了。

當即就“嗷嗷嗷”地慘叫出聲。

腦門上都痛出了一層冷汗。

就在他以為這種疼痛感會隨著時間慢慢減弱，他驚恐地發現，身體一下子淩空，旋即重重地摔倒在地，他感覺後背的骨頭都碎了。

杜濤發出一聲悶哼，他想要求饒，可除了慘叫，根本發不出任何音節。

好在楚若渝沒有繼續動手，他淒淒慘慘地用盡全身的力氣翻了個身。

這時候已經沒人打架了。

楚若渝突然露這麽一手，誰敢吶。

“霧草，以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猛？”

“猛什麽，會打架的女孩好帥啊。”

“杜濤其實也活該，當初把人鎖在廁所裏半天，這都是報應啊。”

……

楚若渝緩緩在杜濤的面前蹲下。

如果不是耳尖聽到了閑話，她根本不記得這個杜濤還欺負過原主，“剛剛是用右手打的他？”

杜濤嘴裏發出“嗚嗚”聲，搖的和波浪鼓一般，楚若渝簡直是魔鬼，他也不想看到她了。

“那就卸掉吧。”

挨楚若渝最近的劉梧桐沒弄明白“那就卸掉吧”這五個字代表了什麽意思，下一秒，杜濤的慘叫聲忽然響徹天際。

劉梧桐的嘴瞬間變成了o型，甚至因為太過吃驚，臉上的疼痛一點兒都感覺不到了。

楚…楚若渝竟然直接卸掉了人家的胳膊！

這特麽真人狠話不多！

不過他真的好喜歡！

場面瞬間就變得寂靜一片，除了杜濤淒厲的哼叫聲，沒人敢說話。

好半晌，劉梧桐心裏爽夠了，才略帶擔憂的開口道，“這下不知道怎麽收場了，剛只有我受傷，我們是受害人，比較有底氣。現在他胳膊斷了，會鬧出大麻煩的。”他拍了拍胸脯，滿腔豪情，“放心，打架的人一直都是我，你別怕。”

楚若渝是真的被劉梧桐暖到了。

在她有限的記憶裏，都是被人欺淩的場面。

不是說一中的學生不好，只是他們會被刻意引導著針對她。

她面無表情地擺弄了一下杜濤的胳膊，只聽“哢嚓”一聲，胳膊回歸原位，“放心，就算去醫院做檢查，也絕對查不出什麽。”

她正骨過萬次，除了讓杜濤感受一下痛意和驚嚇，不會留後遺癥，這點分寸還是拿捏得住的。

杜梧桐下巴都要驚掉，“這…這…這…”

他快要給楚若渝跪下了。

楚姐哪裏還有記憶中軟綿綿的模樣，這明明是一條霸王龍好嘛！！

這下，這聲楚姐的分量更重了。

杜濤聽到楚若渝的話，下意識地動了動胳膊，他驚訝地發現，疼痛全然消失。

咽了一口口水，本能地後退一步，和楚若渝保持距離避免再被暴打，他狠狠地叫囂，“你給我等著。”

就在此時，湯磊邱小月，還有楚若渝的原班主任，先後出現。

看到楚若渝，班主任的臉上忍不住出現了一抹嫌惡。

當初對楚若渝有多期待，楚若渝的表現就讓她有多失望，久而久之，她都已經不再關註這個人了。

沒想到她退學之後，竟然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

“在這裏鬧什麽？不怕被記過嗎？”

包括杜濤在內，沒有一個人吱聲，說到底是他們挑釁在先，動手在先，說出去站不住腳。

邱小月看了一眼狼狽的劉梧桐，突然哭哭啼啼地開口道，“這一中的學生真是離譜，我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這人就亂說我們是楚若渝的小狗腿，還汙蔑楚若渝考試作弊。楚若渝不願意搭理他，他就動手，這才打了起來。”

“他們這麽多人，湯老師，劉梧桐他們一定被打慘了。”

“楚若渝肯定也被打了，你一定要幫他們撐腰啊。”

劉梧桐：“……”

這話乍一聽沒什麽毛病，可最後一句卻實屬有點顛倒黑白了。

在場的，哪一個人能打得過楚若渝啊？

不被楚若渝暴打就不錯了。

想到這，劉梧桐暗搓搓地偷窺了杜濤一眼。

真疼。

真慘。

一旁的宋歡歡，險些要暈厥。

所有的事她都不在意，只是一旦鬧大，就會追尋源頭，如果被大家發現楚若渝沒作弊，那她以後還怎麽在這個學校繼續學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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