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而出弘暉二字, 不光康熙懵了，胤礽自己也呆住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說了弘暉的名字。

可仔細想來，下一輩之中, 弘暉這孩子真的很不錯, 他有這個年齡段少年少有的穩重, 行事坦蕩，落落大方, 最重要的是他聰慧, 有大局觀。

不管弘晴從前對他如何, 他都願意護著弘晴，願意為了弘晴跟弘皙杠上。

……

胤礽心中有些苦澀, 若是自己有這麽一個兒子, 哪怕比弘暉資質差一些, 但說實話，他現在真的不會有這般猶豫。

“你混蛋, 你……胤禛跟他福晉就這麽一個兒子, 你也想要？”康熙吃驚之後，直接咬牙低聲呵斥道：“你……什麽時候有這個想法的？”

弘暉幼時那股子聰明伶俐的模樣, 康熙就喜歡的不行, 曾經感慨過若是胤礽的兒子，那就好了, 可……他從沒有說出來過呀？

孫子之中, 說實話, 弘晴對他是安慰, 弘昱則是他在意的孫子, 因為這個孩子能讓胤褆不至於喪了鬥志。但是弘暉則是他最喜歡看中的孫子。

這個被胤禛夫婦精心教養的孩子, 是康熙一見到就歡喜的汗漬。

“兒子……”胤礽張嘴想說自己說錯了, 可一想到毓慶宮那一張張臉，到底沒說出口，而是道：“汗阿瑪容兒子再想想。”

康熙瞪圓了眼睛，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他還要想想？難，不成他蓄謀已久？

仔細想想，弘暉在宮中讀書，有什麽不懂的都會問人，而胤礽卻主動攬過這件事，當眾表示讓他隨意進出毓慶宮找自己。之前當他這個伯伯做得好，可如今卻覺得他別有用心。

康熙瞬間一噎，說不出一個字，他覺得有些看不懂面前這個兒子，他難道就真的不想自己的兒子繼承自己的位子?

突然康熙眼睛一瞇，冷哼道：“你想也不用想，你若是太子做膩了，自有人做，輪不到你算計親侄兒。”

胤礽沒有吭聲，康熙後面罵他的話，他都沒聽進去。

從康熙帳子出來，胤礽坐在草地上，看著空中點點繁星，開始思索自己為何說出弘暉的名字，卻沒有任何的厭惡？

“汗阿瑪如何說？弘皙年紀尚且不大，帶回宮後，我會將他叫到身邊好生教養……”瓜爾佳氏一直關註著這件事，見胤礽一人坐在茫茫草原之中，無比孤單，即便周圍有火把跟燈籠，身後也有無數的侍衛，依舊瞧著讓她心疼。

胤礽沒有回頭，而是看著天上的星空，有些恍惚道：“弘皙之事汗阿瑪自有定論，你身子不好，身上事情也多，再讓你為了他勞心傷神，孤於心何忍？”

“是我的錯……”瓜爾佳氏不喜歡胤礽如今這幅傷神的模樣，以為是康熙又罵的狠了，就想把責任都攬過來。

“不是你。”胤礽扭過頭，身後拉她坐到自己身邊，握著她的手，輕笑道：“不要總是給自己背負這麽多的重擔，你是孤選定的太子妃，是孤要相攜一生之人，孤不喜歡看你這樣，你該是眉頭舒展，笑容幸福的。”

“可是我不夠好……”胤礽越對自己好，瓜爾佳氏就越自責。

胤礽輕嘆一口氣，將她攬入懷中，他們夫妻從未在外面如此失禮過。一個是從不出錯的太子妃，一個人人人稱頌的太子。

感覺到懷中女子的掙紮，胤礽不禁想到在上書房時她的自信跟從容，便開口道：“你很好，如有不好，那只能是孤。當初孤選擇咱們大格格，選擇你，就未有一刻後悔過。重來一次，幾次……孤都會是一樣的選擇。孤知道你不喜歡其他的女人跟孩子，因為你心中有孤。可你做的真的已經很好了，你善待她們每一個人，不僅將毓慶宮，甚至宮中事務都處理的很好，讓孤覺得無比安心。”

瓜爾佳氏聽了這話，原本掙紮著想要起身的力氣突然就卸掉了。

“蓁蓁，你是孤的選擇，自你入毓慶宮，每日回去，不管多晚，看到你房中亮著的燭光，孤便覺得安心。”胤礽伸手摸著她的背部，曾幾何時，原本還有些豐腴的她，隔著厚厚的衣裙，竟然能摸到凸起的骨頭。

扭頭仔細看著自己的太子妃，她的下巴臉頰，不知何時都瘦出了棱角，她在自己身邊，居然如此憔悴？胤礽閉上眼睛，將她擁入懷中，低嘆道：“蓁蓁，是我不好，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不是的……”瓜爾佳氏想要張口反駁，一連兩個安心，就讓她心軟的一塌糊塗，張口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抱著胤礽，卻說不出太多的話，只能零碎的吐出三個字。

他是這世上最好的夫君，瓜爾佳氏從未想過，也從未奢侈過能得到夫君的心。

年幼時她見過阿瑪再敬重額娘，其實看到心愛的妾氏臉上的笑意，她就知道阿瑪對額娘有敬無愛。可是不管阿瑪心愛的人換了幾茬，額娘還是阿瑪敬重的對象，周圍的叔伯兄弟也都是如此。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正室不該奢求男人的真心。更何況……很早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太子妃的人選之一，她討厭成為之一，她要成為唯一。

成為太子妃，成為皇後……就決不能有私情。

在上書房的時候，她見到了比自己漂亮的，比自己有才華的……她惶恐過，不安過……可卻只能兢兢業業的走好每一步，從不敢出錯，不敢跟四福晉一樣大聲的笑，生氣了就哭。

她要的從不是夫君的寵愛，而是那個任何人不能撼動的位子。

但他為什麽要這麽好？

他會對自己笑的一臉溫柔，支持自己所有的抉擇，會在瑪法阿瑪去世後，給自己獨一無二的陪伴跟寵愛，會在自己難產的時候，要求保自己……

從未被偏愛過的她，第一次體會了被偏愛的滋味，就再也放不下了。

瓜爾佳氏流著淚，她覺得自己對不住胤礽這份好，可又覺得委屈，他喜歡自己，自己也心儀他，說不上哪裏委屈，沒辦法怪毓慶宮其他女人，畢竟自己有地位有寵愛，她們什麽都沒有……可就是委屈。

如果沒有這些寵愛，她一定能做一個端莊持正，不偏不倚的太子妃。

可她舍不得，舍不得他的柔情給了其他人。

“好了，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原以為瓜爾佳氏哭哭發洩發洩就好了，一如從前，可沒想到這淚珠子怎麽也停不下來，胤礽只能小心的打趣道。

瓜爾佳氏吸吸鼻子，眼中的淚水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多了。

胤礽不得已，只能將人抱著小聲的哄著。

懷中的女人的難處比自己更甚，但她都撐了下來，不管汗阿瑪待自己如何，她始終都陪在自己身邊，這讓胤礽覺得很是安慰，摸著她消瘦的身子，胤礽低聲道：“你好好的，孤便能撐下去。”

話說完，胤礽又頓住了，何時起做太子的自己，竟然覺得日子是撐下來的。

良久，瓜爾佳氏胡亂擦擦臉上的眼淚，吸吸鼻子道：“我知道有幾家姑娘不管性情還是家世都不錯，因為年紀不大，汗阿瑪有意壓一壓。回去我就請旨，讓她們入毓慶宮。我絕對不會讓孩子成為你被人攻擊的理由。”

“不用！”胤礽直接道。

一個蓁蓁都難成這樣，再來幾個，自己的毓慶宮還能是個安生的地方。

至於繼承人？

弘暉就弘暉吧！這孩子可真真不錯，自己再生幾個，未必都有他優秀，何苦勉強呢？

“你覺得弘暉如何？”胤礽在瓜爾佳氏耳邊小聲問道。

瓜爾佳氏瞪大了眼睛，眼淚要掉不掉的看著胤礽，好一會兒才悶聲道：“你瘋了？自己的孩子不選……”

“孤做太子，不管老大還是四弟，甚至是九弟十三弟十四弟再優秀，孤都不看在眼裏，他們永遠比不得孤。皇孫之中，只有弘暉能有孤的幾分神采，且比孤更加活潑自信，模樣俊朗，天資不凡。其他的……差得遠了。”胤礽小聲吐槽道：“孤這群兄弟，日後孤若是立一個不怎麽樣的儲君，恐有明成帝之禍。”

明成帝朱棣，從侄兒手中奪過江山……

又不是沒有這樣的例子，自己活著，壓他們沒問題。可自己沒了，這群兄弟，又有哪個是好相處的？

偏偏弘暉做到了，不光跟老大老三老五老七關系好，就連十六十八幾個小的，更不要提胤禟胤誐胤禎這幾個本就極為疼愛他的叔叔。

日後便是胤禩幾個不服氣蹦跶的，估計也鬧不到弘暉面前，就被老四他們幾個收拾了。

“可日後若是毓慶宮……”瓜爾佳氏真的恍惚了，她沒想到胤礽居然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是因為自己？瞬間驚得吞吞口水，顧不上臉上的淚痕，連忙勸道：“不說四弟妹他們就這麽一個兒子，就說朝廷上下，也難免動蕩，再者……你又不是不能生，未來……咱們也不會缺兒子……”

“不會有了。”胤礽一開始只是因為弘暉出現在密信中的次數過多，恍惚提起他，但是越想越覺得可行，至於毓慶宮的這些孩子……只要未來不再有，弘暉只會有手段讓他們臣服的。

瓜爾佳氏不是到是不是自己哭了這麽一下，嚇壞了胤礽，還是胤礽是在對弘皙失望，急忙相勸。

但是胤礽卻越想越覺得可行，他本是個自傲之人，毓慶宮的孩子真的並非是太子妃不管教的緣故，而是他自己都瞧不上，仔細扒拉一番，就覺得弘暉這孩子簡直就是曾經的自己，量身定做的儲君人選。

至於胤禛夫婦……就算自己對不住他們了。日後弘暉自己補償吧！

胤礽有了這樣的想法，就準備先說服康熙。

可康熙不願意，他雖然擔心毓慶宮後繼無人，但是胤礽還年輕，未來不缺孩子，未必挑不出一個能繼承大統的，若是如今下了這番決定，提起了弘暉的野心，日後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

自己這麽不待見安親王，不就是汗阿瑪曾經開玩笑說起要將皇位想讓？

想到這裏，康熙就又痛罵了胤礽一頓，罵著不解氣，還動了手。

胤礽難得起了反叛之心，有事兒沒事兒，不論緣由，自己永遠都是汗阿瑪出氣的對象，要不是知道他是真心疼愛自己，胤礽早就不幹了。

對！不幹了！

於是，在康熙連打帶罵之下，胤礽真沒忍住，直接道：“若如此汗阿瑪還不滿意，不如直接廢了兒子這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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